《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爱密利亚 两次爱情经历的女性主义解析
2015-04-17赵梦娟
赵梦娟
(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爱密利亚 两次爱情经历的女性主义解析
赵梦娟
(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女性主义一直是文学评论中的重要分支,该理论对于揭示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生存状态和社会地位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出发,对比分析了《伤心咖啡馆之歌》中女主人翁爱密利亚在两段爱情经历中截然不同的表现后发现:男权主义的等级观念具有压迫性的本质,它约束甚至剥夺了女性被平等对待和自由选择的权利;而女性主义的思想才能真正地解放女性,实现男女性别平等,同时创造出一个人际和谐、生活美好的社会。
女性主义;男权主义;性别平等;伤心咖啡馆之歌
卡森·麦卡勒斯(Carson McCullers, 1917~1967)是美国20世纪四五十年代杰出的南方作家。1940年,年仅23岁的她便成功写出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心是孤独的猎手》。才华横溢的卡森最擅长通过描写怪异的人和事巧妙地表现出人类的共同情感——孤独。继处女作之后,她又陆续创作出了《金色眼睛的映像》(1941),《伤心咖啡馆之歌》(1943),《婚礼的成员》(1946)以及《没有指针的钟》(1961)等几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其中,《伤心咖啡馆之歌》以其精巧的构思和深刻的思想内涵赢得了众多文学评论者的关注,并一直被认为是卡森·麦卡勒斯最优秀的中篇小说。
迄今为止,很多文学研究者从小说的故事内容、写作风格等角度出发,探索了小说中包含的爱与精神隔绝的主题(林斌,2005;蔡春露,2002),隐含的宗教思想以及小说哥特式的写作风格等。近年来,中国很多学者分别运用不同的文艺批评理论对这篇小说进行解读,例如:田颖从解构主义的角度分析了爱密利亚的孤僻、强势的个性对美国南方传统的淑女形象的颠覆,以及三位主人翁的孤儿身份对南方大家庭概念的瓦解,并在解构传统女性形象和家庭意象的基础上,通过“咖啡馆”的狂欢意象和李蒙这一小丑式角色构建了真实的冷漠而异化的南方社会(田颖,2010);邢兴梅运用了存在主义理论分析了爱密利亚由最初自由的自我存在逐渐发展至李蒙到来后逐渐丧失的自我存在,提出爱的本质是相互占有,是自我主体性的或巩固或消解,而人与人之间的本质也只有冲突和斗争,并在此过程中确立自我地位,消灭他人的主体性。作者认为,爱密利亚最后的封闭独居暗示着她对外界环境的抗争,是一种自我意识回归的表现(邢兴梅,2009b);而林斌则对小说的结尾有着不同的解读,他从“二元性别观”的视角论述了南方社会中充斥的男权观念对主人翁爱密利亚的压制和约束,提出爱密利亚最后的那一场与马文·马西的决斗实质上是她具有的“两种自我”之间的决斗,而惨败的结果也寓意女性自我被男性自我所征服(林斌,2003),迫使爱密利亚最终放弃自我,重新回归到男权社会为女性所制定的桎梏中,并从此与世隔绝;同样地,邢兴梅、许丽芹和周艳也持有男权社会压制女性的观点,她们都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论述了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压迫就如同人类对自然的压榨,都是贪婪而残忍的,并提出物质生活的繁荣很可能会导致精神生活的迷失,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剥削与压迫同样会使整个社会陷入扭曲的精神状态之中,而这一切都是男权思想在作祟(邢兴梅,2009a;许丽芹、周艳,2011)。因此,解构男权等级观念,提倡两性平等有益于整个人类社会及自然的和谐发展。
综上所述,在对《伤心咖啡馆之歌》的研究中,不仅包括了基于文本的主题思想研究,还包括了运用解构主义、存在主义、二元性别论等理论来揭示该作品深层含义的研究。除此以外,也有学者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本篇小说做出分析,但从该角度出发的文章大多以对爱密利亚的人物分析为主,而缺少将人物在不同情境中的表现进行对比分析。因此,女主人翁爱密利亚在前后两段爱情中截然相反的表现及其背后的原因值得深入探究,以便揭示出男权社会等级观念对女性的约束与压制的实质。
1.爱之不平等——爱密利亚在两段爱情中的不同角色
故事发生在美国南方的一个小镇上,精明能干的爱密利亚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经营着一家土产商店、一家酿酒厂,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但她性格孤僻、其貌不扬、人高马大,体格颇像男性,还不注重仪表。尽管如此,镇上一位声名狼藉的白人青年马文却深深地迷恋上了这位爱密利亚小姐,并为了她痛改前非。然而,马文通过努力与爱密利亚结婚后却并没有得到爱密利亚情感上的认可,最终结束了只维持十天的婚姻。马文因爱生恨,发誓要回来报仇。拒绝马文之后,一向独来独往的爱密利亚却对一个前来攀亲的罗锅心生怜悯,并对他百般呵护,甚至为他将土产商店改成了咖啡馆。岂料,罗锅李蒙却对出狱前来复仇的马文心生仰慕,在两人决斗时倒向马文,并协助他捣毁爱密利亚的家业后追随马文而去。此后,爱密利亚一蹶不振,独自在家不愿见人。
1.1 冷漠的被爱者
冷漠,从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开始。虽然爱密利亚在马文洗心革面后终于嫁给他,但他们两并不是情深意切。当牧师还在念婚礼祝词时,爱密利亚就心不在焉;刚完成结婚仪式,她就盘算着自己的买卖;而大婚当晚,爱密利亚则通宵学习打字。由此可以推测,爱密利亚并没有爱上马文,与马文的婚礼也许只是迎合了镇上人的期待。因此,爱密利亚一直通过自己的方式来抵抗这场没有感情的婚姻对她的约束。
尽管马文为了讨好爱密利亚不惜斥巨资,然而物质的馈赠却没能缓解情感上的疏远。在与马文维持了仅十天的婚姻里,爱密利亚从来只是被动地接受马文的爱,而马文则为了得到爱密利亚而使出浑身解数。但马文终究没能成功,因为他的付出在表面上看来是单纯的爱,然而,本质上却是为了驯化爱密利亚,将她塑造成一个社会广泛认可的女性角色。而这种女性必须屈居于男性的观念也是那个南方小镇所默认的男女关系准则——“至少,他们指望这场婚事能让爱密利亚脾气变和顺一些”(卡森,2007:30)。爱密利亚是一位极具男性特质的女性,并且凭借自己双手和才能赚取了财富,确立了自己在小镇中的地位。但是,这些特质在男权观念下并不符合一个女人的身份标志,因此,整个小镇代表的男权社会都希望婚姻能给爱密利亚带来改变,希望马文能让她变得符合男权社会中女性应该具有的温柔、体贴、顾家的角色定位。而等级观念下缺少自由的婚姻只是对女性的压迫,自然也就无法在爱密利亚的心中激荡起爱的涟漪。因此,冷漠是爱密利亚对男权的对抗和对自我的坚守。
1.2 痴情的施爱者
真爱是慷慨的付出,无私的给予。爱密利亚在与罗锅李蒙初次见面时就已经在心底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面对前来攀亲的罗锅,爱密利亚一反冷漠吝啬的常态,而用丰盛的晚餐招待了这个身份不详的外来者。不仅如此,爱密利亚还帮他刷洗了上身的小外套,并精心缝补了磨破的地方,帮他仔细地擦了脚上的靴子,甚至还将自己先父的鼻烟盒送给他使用。当李蒙和店里的顾客打交道时,站在一旁的爱密利亚则安静地在角落里紧紧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丝丝柔情。当真爱到来的时候,尽管爱恋的对象是一个来历不明、其貌不扬的罗锅,冷漠的爱密利亚也展示出了她柔情的一面。对于女性,爱情、婚姻应该是建立在自由基础之上的自主选择,而非所谓道德标准下的强制要求。
真爱让曾斤斤计较的爱密利亚变得宽容,让无情的她懂得了关怀。在与李蒙相处的六年中,爱密利亚一直充当着李蒙的保护者的角色。从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到休闲娱乐,再到李蒙的各种奇怪的需要,她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他,并根据李蒙的喜好,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与跟马文在一起时的表现完全相反。因为马文是南方小镇所代表的男权社会为爱密利亚选择的合适对象,而罗锅李蒙则是爱密利亚自己选择的交往对象。面对外界强加的选择,爱密利亚一直用冷漠来捍卫自己的自由,而当她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时,哪怕对象再不济,她也立马转变了冷漠的态度,代之以温暖的关怀和似水的温柔,对李蒙痴心一片。因此,爱密利亚并不缺乏女性气质,只是男权社会缺少对女性的理解和尊重,抹杀了爱密利亚内心柔情的一面。
2.批判男权等级观,追求两性平等
2.1 男权主义的压迫本质
当罗锅李蒙在爱密利亚的家里待了几天没有露面时,整个镇上便流言四起。小镇上的人因为爱密利亚粗犷的外表,孤僻的性格不符合传统女性特征就随意地将不公正的看法强加在她的身上,认为她一定是犯下了滔天罪行,并提出应该用“特别的标准”衡量爱密利亚这种违拗常情的女性。最后,为了验证整个镇上的人对爱密利亚的无端猜测,八名男性居民甚至直接冲进爱密利亚的店里。如果李蒙没有适时出现,他们很可能对镇上的谣言信以为真。虽然爱密利亚精明能干,但小镇居民并没有像对待男性一样认可她的成就,反而觉得她脾性怪异,希望婚姻能使她变得温顺。这些都说明南方小镇代表的男权社会对于女性是一种行为上的约束和思想上的压迫。
小说中男权社会的典型代表马文对爱密利亚因爱生恨,假释出狱后的行为使其残忍暴虐的本性一览无余。他打败了爱密利亚,捣毁她辛苦建立的所有家业,也带走了她深爱的李蒙。失去了物质财富和精神寄托的爱密利亚从此品性骤变,终日将自己幽禁在封闭的房间里。马文在与爱密利亚交往中,一直将她看作婚姻的战利品,并企图让她臣服于自己的男性主导地位,失败后便对爱密利亚产生仇恨。最终,曾经热烈地追求过爱密利亚的马文却把自己过去的爱人逼迫到如此凄惨悲凉的境地,那么,与马文有着同样男权等级观念的整个社会对于女性的压迫则可想而知。
2.2 女性主义的平等思想
女性主义起初产生于19世纪末的法国妇女解放运动,之后,随着女权运动的不断开展而传向全世界。根据女性主义发展阶段及论点的不同,20世纪60年代以后的女性主义理论可大致分为自由主义的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激进主义的女性主义以及后现代女性主义。近年来,生态女性主义创新地将自然生态环境的问题纳入女性主义考查的范围,提出男权思想中的二元等级制是人类压榨自然以及男性压迫女性的根源,而该思想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女性主义者的认可和青睐(倪志娟,2005)。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实践的发展,女性主义理论的派别不断增多,但女性主义理论关注的焦点永远在于肯定女性的自身价值和观念,消除性别不平等的现象,真正地实现男女平等(金莉,2009)。
女性主义男女平等的思想有利于实现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互相帮助的和谐氛围。小说中,马文被赶走后,爱密利亚重新获得了自由,她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选择了罗锅李蒙作为感情付出的对象,对他爱护有加。与马文不同,爱密利亚对李蒙的爱与付出不带有任何目的。她默默地为李蒙付出了六年,为他改变了自己孤僻的性格,陪他度过漫漫黑夜,处处为他着想。爱密利亚不仅给予李蒙足够的自由,而且还非常尊重李蒙的人格,没有因为李蒙身体上的残缺而觉得他低人一等,反而处处护着他。面对比自己弱小的爱人,爱密利亚能平等待之且不离不弃,这说明,女性特质并非像“二元性别论”中所描述的那样低人一等,相反地,女性更能细心地体察他人的感受,尊重他人,更具有保护弱者的意识和奉献自己的精神。因此,女性的价值应该受到整个社会的认可,而女性的平等思想也应该被推广,以便营造出平等互爱的社会氛围。
女性主义的平等思想对于个人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摆脱了男权社会的精神约束而跟李蒙一起生活后,爱密利亚也变得更加宽容,比如,“她仍然爱打官司,可是不再那样急于让人中全套,好狠狠地敲诈一笔罚金了”(卡森,2007:23)。此时的爱密利亚性情上变得柔和了许多,与小镇上其他人之间的关系也从单纯的物质利益的获取逐渐转变为情感的沟通。这些难得的转变充分表明了性别平等与自由,以及建立在这两个要素基础之上的爱给人带来的积极作用。
3.小结
《伤心咖啡馆之歌》描写了一个发生在美国南方小镇上的奇异故事。精明能干,极具男性特质的女主人翁爱密利亚,拒绝了高大俊朗但却带给她精神压迫的马文,而爱上了身材矮小却能与她平等相处的罗锅李蒙,最终遭到马文的报复而落得人财两空、自我封闭的凄惨下场。从女性主义的视角出发,我们可以看出,小说通过爱密利亚的不幸遭遇来揭示男权主义的等级观念对女性造成的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摧残,并通过爱密利亚与罗锅李蒙之间的一段幸福生活来表现女权主义的平等思想对个人和社会和谐的促进作用,借此呼吁两性平等,共建和谐美好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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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06
A
1006-2831(2015)11-0224-4
10.3969/j.issn.1006-2831.2015.04.063
2015-7-27;修改稿:2015-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