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新闻”与新华社擦肩而过

■李拯宇

“乌龙新闻”与新华社擦肩而过

■李拯宇

今年3月18日晚，一名新加坡年轻人的 “恶作剧”在国内外媒体中掀起一场海啸，使得包括CNN在内的众多知名媒体落入陷阱，误报了李光耀逝世的虚假消息。

作为当天新华社国际部的值班编委，我有幸经手了这起 “乌龙”事件的处理过程，顶住压力，避免了一起重大误报事件，维护了新华社报道的准确和权威。虽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但这条让众多同行 “被乌龙”的稿件让我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进入3月之后，年过九旬的李光耀病重消息成为世界舆论关注的热点。全球各大媒体在精心准备有关李光耀的各类评论分析和深度稿件的同时，将新闻大战的焦点放在了谁能首先抢发李光耀去世的消息上。新华社也为此进行了周密的报道安排，新华社新加坡分社的几名记者24小时跟踪事态进展，国际部也将此作为当时最重要的报道重点之一，准备好了各种预制稿件。

北京时间18日21点50分左右，美国著名社交媒体 “推特”网站出现一张后来证实是假造的新加坡总理公署官网公告截图，声称 “李光耀先生于今天下午5点30分在新加坡中央医院重症监护室去世，享年91岁”。该截图在互联网和各种社交平台迅速传播。北京时间22点04分，美国著名电视机构CNN的“推特”账号抢发了一条简短消息，称李光耀逝世，并在随后的CNN电视节目中播报。央视国际频道、凤凰网的手机客户端和国内主要媒体立即跟进，“乌龙”迅速扩散，席卷人民网、凤凰网、新浪网、搜狐网、环球时报网等几乎所有国内媒体。一时之间，微信圈、微博圈 “蜡烛一片”。不久，当新加坡官方辟谣消息传来，又是 “致歉”声一片。

当晚，新华社新闻大厦三楼的发稿大平台并不平静。国际部负责动态新闻的当班编辑在网上刚开始扩散有关 “李光耀去世”的截图时，就报告了值班编委，做好了抢发快讯和播发相关预制稿件的准备。

接到报告后，我立即请编辑室与新加坡分社核实，同时要求编辑部通过直接登录新加坡总理公署官网等方式进行独立核实，并明确要求对内对外和新媒体各编辑室一律不得擅自 “抢跑”。

就在国际部争分夺秒地核实消息的十多分钟内，CNN的电视屏幕出现了“李光耀去世”的滚动字幕，国内网站和手机客户端的报道铺天盖地，各地报台询问和催要稿件的电话接二连三。身边的同事都捏了把汗，担心我们因为过分谨慎而错失良机，在时效上输给同行。等待核实的那短短十多分钟，现在想起来是如此漫长。

大约10分钟后，新华社驻新加坡分社记者来电确认这是假消息，有关 “李光耀去世”的截图也是假的。国际部各编辑室通过监控外电、外网、外媒后发现，除CNN外，均未发现相关报道。至此，我才长舒了一口气，确定新华社在这起有可能酿成重大报道事故的混乱中站住了脚，没有成为盲目争抢时效的牺牲品，并提醒新加坡分社注意新加坡官方表态，及时做好澄清报道。

在随后的几个小时内，我们耐心接听国内用户的电话，一一说明我们掌握的情况，并提请用户耐心等待确切消息。新华社的 “定力”，维护了新华社报道的权威性。当事后微博和微信圈内热议和反省众多媒体 “中招”教训的同时，新华社的处理得到了肯定，“大事看新华社”成为 “朋友圈”感叹的流行词。对于一名值班编委，这是最大的褒奖。

作为从事国际新闻工作近二十年的一名记者和编辑，我在回首这一事件时，思考的是两个问题：一是如何摆正时效与准确的关系；二是如何面对新媒体环境下的新挑战。

时效体现的是新闻机构的竞争力和实力，这也是各大媒体竞逐的“主战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尽管如此，坚持新闻的准确性仍然是新闻报道的生命之所在。否则，新闻媒体就失去了公信力。而这一原则，恰恰是最容易被 “充满激情”的年轻媒体人所忽视的。资深媒体的定力与决断，来自对新闻价值观的恪守和坚持。

翻开现代新闻史册不难发现，在准确的前提下首发重大新闻体现了一个媒体的综合实力，这包括线人、官方信息和信息收集网络等。新华社曾 “10秒领先全球”首发伊拉克战争打响的消息，成为新闻教科书中的经典案例。遍及全球的驻外记者网络、24小时运转的全球采编机制、严谨有序的工作传统，是新华社在国际新闻竞争中立足的优势和根本。在国内媒体界,“大事看新华社”并非浪得虚名，来自几代新闻人默默耕耘的积累。

3月18日这一天，被国内媒体圈称为 “媒体乌龙日”，也给所有中招和没中招的记者和编辑们都上了一堂生动的“公开课”。沉舟侧畔千帆过，在激烈的新闻竞争和日新月异的传播手段面前，媒体从业人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某次重大报道的收获和失败案例的苦涩，就得全力以赴投入下一场新闻大战。而这，或许就是媒体的宿命，也是对当代新闻从业人员最大的考验。

（作者系新华社国际部发稿中心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