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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元经济转型视角下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分析

2015-04-17张桂文孙亚南

当代经济研究 2015年12期

张桂文,孙亚南

(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沈阳110034;吉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长春130117)

二元经济转型视角下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分析

张桂文1,孙亚南2

(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沈阳110034;吉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长春130117)

摘要:工业化进程中经济增长速度呈倒U型演变的根源在于,二元转型不同阶段的结构转换效率及技术进步后发优势的不同。中国刘易斯转折阶段大致发生在2005~2020年,根据HP滤波法测算的1978~2014年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和中国农业劳动力占比的变动情况,以及中国与发达国家经济、技术水平的差距,在参考日、韩两国二元转型中经济增长速度变化情况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得出,“十三五”期间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应该在7%~9%之间。要把潜在经济增长率转变为现实经济增长率,从二元转型角度看,还需在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促进产业与区域结构协调发展,调整收入分配结构,促进政府治理模式转变,以及深化二元经济体制改革等方面做出不懈努力。

关键词:潜在经济增长率;二元经济转型;农业劳动力转移;刘易斯拐点;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

一、引 言

基于对当前国内外经济形势变化的分析判断,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5月对中国经济新常态做了重要论述,并于同年11月份的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开幕式上全面阐述了中国经济新常态的主要特点。随后在2014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中共中央从九个方面第一次对经济发展新常态的表现作了全面阐释。至此,政策界与学术界对经济增长速度的换档已基本达成共识,但对未来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估算仍存在较大争议。巴里·诺顿认为,未来十年中国可保持5%~6%的经济增长;[1]蔡昉的结论是,“十三五”时期(2016~2020年)中国GDP年潜在增长率将降至6.1%;[2]刘世锦指出,中国新的经济增长均衡点可能在6%~7%;[3]林毅夫[4]、李稻葵[5]、张军[6]则给出了更为乐观的估计,认为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为8%。

对于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换档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种代表性观点:一是基于国际经验的总结。巴里·诺顿依据的是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在经历了20~25年持续高速增长后都经历了经济增速的下降过程;[1]刘世锦对二战后成功完成工业化进程的13个经济体增长速度的演变情况进行分析后发现,这些经济体在人均GDP达到11000国际元的时候,增长率都出现了下降,下降的幅度大体上是30%~40%,[3]而中国按相同口径计算2013年接近10000国际元,因此,2010年以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下滑表明,中国经济正经历着从高速增长向中速增长的转换①;林毅夫则根据Maddison的最新数据,通过比较中国、日本和韩国等经济体的人均GDP与美国的差距,并根据这一差距及日韩两国经济增长率的变动情况,从后发优势的潜力推论,我国还有20年平均8%的增长潜力;[4]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课题组也根据二战后日本、德国、韩国等国家经济增速的演变认为,经济增速的回落是一个经济体达到中等收入水平之后的普遍规律。[7]二是经济结构的变化导致经济减速。蔡昉从人口红利的视角,基于人口结构变动的数据,得出了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梯次下降的结论;[2]袁富华认为,产业结构由工业为主导到服务业为主导的变化,会导致长期经济增长中的“结构性减速”。[8]三是多因素的综合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经济增长前沿课题组”把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的原因归结为,资本积累速度下降、人口红利消失和“干中学”技术进步效应减弱三重冲击的叠加;[9]王一鸣指出,我国经济增速换档是国际金融危机导致外需急剧收缩,国内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减少、储蓄率与投资率趋于下降,劳动力等生产要素从农业向非农部门转移放缓等外部因素和内在条件相互作用的结果。[10]

定稿日期:2015-11-10

上述研究成果对于我们认识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理解与适应新常态具有重要的参考与借鉴意义。根据条件收敛假说,一国经济增长路径是由该国的结构性特征决定的,只有结构性特征相同时,不同国家的人均收入及其增长才会收敛于同一水平。二元经济结构是国民经济的基本结构,二元经济转型既包括了产业结构、城乡结构、收入分配结构的转型,也直接关联到人口结构与区域结构的变化。从这一角度进行研究,有利于我们能够根据现阶段中国经济结构转型的重点,对中国经济增长潜力进行较为深入与客观的分析。

二、经济增长率的倒U型演变及其理论解释

罗伯特·卢卡斯(Robert E.Lucas Jr.)在《关于经济发展机制》一文中分析到,最贫穷的国家经济增长速度最低,最富裕的国家次之,收入水平处于二者之间的国家经济增长速度最快。[11]陈体标以1970~2001年31年63个国家和地区为研究对象,分析了人均GDP增长率与1970年人均GDP的关系,并以美国(1820~2001年)、日本(1820~2001年)、台湾(1913~2001年)为个体案例,分析了三个国家(地区)人均GDP增长率与人均GDP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无论是跨国截面数据还是国家或地区的时间序列数据,均表现出人均GDP增长率与人均GDP水平较为稳定的倒U型关系,即人均GDP增长率随着人均GDP水平的提高而先上升后下降。[12]

经济增长率倒U型变化主要发生在一个国家的工业化进程当中。[13][14]在漫长的农业社会中,人类受制于自然与土地的约束,产出增长不断被更快的人口增长抵消,经济长期陷入低收入陷阱。当一个国家完成工业化进入发达经济体,虽然经济增长率起点较低但却表现为稳定的长期增长。

从结构转换的角度看,一个国家或地区工业化过程也是其从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二元经济转型过程,这一转型过程不同阶段的要素禀赋、产业结构、收入分配结构的变化都会影响到该经济体的经济增长速度。

二元经济转型的主要路径是农业剩余劳动力的非农化转移。费景汉、拉尼斯在刘易斯模型的基础上,把边际劳动生产率为零的农业剩余劳动力全部转移到非农产业的这一点界定为粮食“短缺点”(也被学者们称为刘易斯第一转折点);把边际劳动生产率大于零小于生存工资的农业剩余劳动力全部转移到非农产业的这一点称之为“商业化”点(也被学者们称之为刘易斯第二转折点)。从目前研究二元经济转型的文献来看,几乎所有研究成果都认为,一旦进入“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就意味着农业剩余劳动力全部被现代部门吸收完毕,也标志着一个国家或地区二元经济结构转型的完成。然而,根据马克思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关系的原理,进入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只是意味着劳动力的竞争性使用,工资的决定机制发生了变化,工资水平不再受制于生存工资,但由于工业部门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仍然高于农业部门,工农两大部门在劳动生产率以及由此决定的工资水平上仍然存在着差距,因此,“商业化”转折点到来之后农业劳动力非农化进程并未结束,甚至出现加速转移的情况。发达国家二元经济转型的实际已经充分验证了这一点,农业劳动力的大规模转移,会一直持续到农业现代化基本完成,工农两大部门边际劳动生产率大致相等时才会结束。根据上述分析,我们在刘易斯—费景汉—拉尼斯模型的基础上将一个经济体的二元经济转型划分为三个阶段:把“刘易斯第一转折点”之前界定为二元经济转型初期、将“刘易斯第一转折点”和“第二转折点”之间的时间间隔界定为刘易斯转折阶段、“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到一国进入发达经济体阶段界定为二元经济转型后期。

二元经济转型初期,大量边际生产率为零的农业剩余劳动力的存在,使工业部门以不变生存工资就能雇佣到其所需要的任何劳动力,企业用工成本低,资本边际产出率高;同时,农业劳动力的非农业化转移有助于全社会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对发展中国家来说,还可以利用后发优势,通过引进技术和“干中学”,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上述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是,经济增长呈现出规模报酬递增的特征。

进入刘易斯转折阶段,由于边际生产率低于制度工资水平的农业剩余劳动力的大量存在,资本产出率仍处于相对较高水平;农业劳动力非农化转移的资源配置效率仍有极大的改进余地;工业化中期的生产技术水平,使技术进步低成本的后发优势仍然明显存在。因此,刘易斯转折阶段经济仍有加速增长的巨大潜力。但也必须认识到,进入刘易斯转折阶段后,二元经济转型同时也进入了一个较为困难的发展阶段:一是边际劳动生产率大于零的农业劳动力向工业部门的转移,可能会导致农产品价格的上涨,由此带来工业贸易条件的恶化,进而使农业劳动力非农化转移受阻;二是即使不发生工业贸易条件的恶化,农业剩余劳动力进一步转移,也会通过农业平均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带动生存工资水平的上涨,如果非农产业劳动生产率提高的幅度低于生存工资的上涨,还将影响工业部门对农业剩余劳动力的吸收。一旦经济增长因农业劳动力转移受阻而中断,收入分配差距就很难得到有效缓解,由此带来的需求约束和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强化,就会使该经济体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据金立群的研究,1950年以来新出现的52个中等收入国家中,有35个国家落入中等收入陷阱。[15]

当二元经济转型进入刘易斯第二转折点,由于工农两大部门的工资水平均取决于各自的边际劳动生产率,经济运行不再遵循“工资铁律”和“古典储蓄”规则,国民经济将进入持续稳定的增长轨道。这是因为,从纯理论分析的角度看,以边际劳动生产率提高为基础的工资水平上涨,一是形成了劳动激励的制度安排,强化了劳资合作的经济基础;二是劳动者的薪酬水平超过了生存工资,且随着边际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而不断增长,这将在一定程度上带动消费需求的不断扩大,以及由于劳动者储蓄的增加而导致社会性资本供给的增加。这一阶段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会导致资本产出率下降,加之资源与环境约束的强化,以及增长基数的不断增大等因素,经济增长速度可能会出现某种程度的下降。但是,由于这一阶段农业劳动力的非农化转移的过程还未结束,经济、技术水平与发达经济体仍有一定的差距,因此,进入刘易斯第二转折点,经济增长仍然有可能保持较快增长。这种较快的经济增长直到工农两大部门劳动生产率及工资水平大致相同,大规模农业劳动力非农化乡城迁移基本结束,一个国家或地区成为发达经济体为止。

图1 日本经济增长率变动情况 单位:%

图2 韩国经济增长率变动情况 单位:%

根据日本、韩国实际工资的变动情况,并参考借鉴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②,我们认为,日本的刘易斯转折阶段发生1950年代中期到1960年代初。根据南亮进的研究,1931~1938年日本GNP年均增长速度为4.9%,1955年为7.2%。[16]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资料(见图1),1956~1960年日本GDP年均增长率为7.94%,1961~1969年为10.44%,1970~1990年为4.3%,此后一路走低,成为日本失去的20多年。韩国的刘易斯转折阶段发生在1960年代中后期到1980年代初。1961~1966年,韩国的GDP年均增长速度为7.06%,1967~1979年为10.55%,1980~1990年为8.68%,1991~2000年为6.63%,2001~2013年为4.1%(见图2)。可见,日、韩两国的经济增速变化情况与我们上述理论分析基本一致,二者在刘易斯转折阶段不仅保持了经济加速增长的势头,且经济增长速度都高于二元转型初期,即便刘易斯第二转折点之后,日本仍保持了近十年平均10%以上的高速增长,韩国经济增长速度虽有所下降,但仍保持了十年平均8.68%的经济增长速度。

三、中国刘易斯转折点的判断及潜在经济增长率分析

1.中国刘易斯转折点的判断

我们运用高铁梅、范晓非所构建的农业总产出模型,[17]将数据来源从1994~2008年扩展为1990~2012年,通过农业劳动边际生产率来判断我国的刘易斯转折点出现的大致时段(见表1)。结果表明,我国农业劳动边际产出在2004年接近零值,在2005年转为正值,且增长速度较快。根据刘易斯第一转折点的判断标准,我国于2005年进入刘易斯转折阶段。

根据二元经济理论,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到来的标志是农业劳动的边际产出大于农业部门的生存工资,传统部门与现代部门的工资水平均由市场决定。鉴于目前我国还没有农业部门雇工工资的统计数据,本文采用全国平均最低工资水平作为替代变量③。我国于1994年开始实行最低工资制度,自2005年进入刘易斯转折阶段以来,全国最低工资水平不断上涨,经整理计算得出,1994~2015年全国最低工资平均增长率达到13.23%;而农业劳动边际产出年均增长率自1990年以来却达到了32.61%,若二者按照这种速度增长,到2020年,我国农业劳动边际产出将高于全国最低工资的水平,这就意味着,我国将在2020年迎来刘易斯第二转折点。金三林[18]、田萍等[19]认为,我国将在2020年进入刘易斯第二转折点,虽然采用方法不同,但所得结论基本一致。

表1 中国农业劳动平均产出与农业劳动边际产出的变动情况(1990~2012)单位:万元

2.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估算

受数据质量的限制,我们选用HP滤波法估算我国潜在经济增长率。HP滤波法由罗伯特·J·霍德里克(Robert J.Hodrick)和爱德华·普雷斯科特(Edward Prescott)首先使用。[20]设{Yt}是包含趋势部分{YTt}和波动部分的经济时间序列,则:

HP滤波就是从{Yt}中将被定义为下面最小化问题的解,即:

大括号中的第一部分是对波动部分的度量,第二部分是对趋势部分“平滑程度”的度量,λ为平滑参数,调节两者比重,不同的λ取值,决定了不同的周期方式和平滑度。一般经验,计算年度数据时λ取值为100。历年经济增长率可通过国家统计局的公开数据库获得,选取数据跨度为1978~2014年。估算结果(见图3)为:1978~2005年,我国潜在GDP增长率在8.91%~10.43%之间,年均潜在增长率为9.9%;2006~2014年,潜在GDP增长率在7.93%~10.5%之间,年平均潜在增长率为9.49%。

图3 中国实际与潜在经济增长率的变动情况

显然,与日本、韩国刘易斯转折阶段保有更高的经济增速稍有不同,我国刘易斯转折阶段的潜在经济增长率略低于此前的经济增速。根据我们的分析,原因可能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大国经济体通过对外贸易缓解需求约束更加困难。与日本、韩国一样,我国也采取了出口导向战略以扩大国外需求,但与小国经济体不同,随着我国贸易规模的不断增大,产品大量出口一方面降低了产品的国际市场价格,减少了出口收益;另一方面强化了国际贸易摩擦,增加出口成本。我国进入刘易斯转折阶段后,经历了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不仅外需减少严重影响了我国的产品出口,发达国家的再工业化战略更对我国出口贸易产生了深远影响。二是受二元经济体制及其非均衡制度变迁的影响,中国二元经济转型滞后于工业化进程。目前,我国从总体上讲已经进入工业化中后期发展阶段,发达省市已经进入工业化后期或后工业化发展阶段,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工业化中后期所面临的资源与环境约束要远大于日本、韩国的刘易斯转折阶段。鉴于以上原因,考虑到我国已经接近刘易斯第二转折点,我们认为,“十三五”期间,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可能像韩国刘易斯第二转折点来临之后的情况一样,会出现1个百分点左右的下滑。据此推论,2016~2020年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大致在7%~9%之间。进入二元经济转型后期,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可能会从中高速转为中速增长;当中国完成二元经济转型进入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长则进入增速较慢但平稳增长阶段。

我们对未来五年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给出较为乐观的估计,其基本依据如下:

第一,中国二元经济转型远未结束,结构转型还有较大的增长潜力。目前,我国还处于刘易斯转折阶段,仍有大量边际劳动生产率低于生存工资的农业剩余劳动力。2014年我国农业劳动力占比为29.5%,若按1978~2014年农业劳动力占比年均下降1.14个百分点计算,即使到2020年刘易斯第二转折点的到来,我国农业劳动力占比还将在22.66%的水平上。一般来说,发达国家或地区大规模农业劳动力转移大约到农业劳动力占比在10%左右才会基本结束④。假设农业劳动力占比下降仍为每年1.14个百分点,中国农业劳动力占比下降到10%还需17年的时间。如果考虑到我国农业劳动力非永久性乡城迁移的特点,通过农民工市民化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的潜力会大于农民工数量的增长。随着二元经济转型所带来的要素禀赋和需求结构的变化,中国产业结构演进的趋势是由资本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型,[21]这一产业结构的演进会极大地促进中国经济增长。因此,刘易斯第二转折点的临近,劳动力竞争性使用会促进收入分配结构的改善,雇员薪酬水平将得到提高,国内市场需求也将得到进一步扩大。

第二,中国与发达国家(地区)的经济与技术水平还存在着较大的差距,赶超进程远未结束。2012年中国人均国民总收入为5730美元,无论是按照汇率法还是购买力平价标准,在世界银行所列举的200多个国家中仍然排在80多位,中国仍然处于欠发达国家的地位。[22]与发达经济体相比这一差距就更大,按照1990年的不变价国际元计算,2008年我国的人均GDP仅为美国的21%,相当于日本1951年、韩国1977年、新加坡1967年、台湾地区1975年与美国同一时期人均GDP差距的水平。[4]按照1990年不变价美元计算,2012年世界平均劳动生产率水平(每个就业者所创造的国内生产总值)为18948美元,高收入国家为46678美元,我国为15250美元,[23]不到高收入国家的三分之一,距世界平均水平还有3698美元的差距。

四、释放经济增长潜力,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思考

潜在经济增长不同于现实经济增长,要把潜在经济增长率转变为现实经济增长率,就要突破强调需求管理、注重短期刺激的凯恩斯主义政策主张,把重点放在结构调整与制度供给上,从二元经济转型的角度看,要重点做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1.以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为核心,统筹城乡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已有2.74亿农业劳动力转移到非农产业,[24]成为处于边缘或游离状态的特殊群体——农民工。长期以来,我国农业人口非农化转移与永久性乡城迁移相脱离,以低劳动力成本支撑了中国工业化发展,但也带来了诸多的经济社会问题。农业转移人口不能在城镇定居,不仅会固化小规模农业经营格局,还会由于青壮年劳动力的流出,形成空巢村,恶化农业生产、生活条件;农业转移人口虽然在城镇就业,但却保留了农村的消费习惯与消费水平,在创造产品供给的同时,却无法提供相应的消费需求;数以亿计的农业转移人口进入城市,却不能被纳入到城镇公共服务体系中,不可避免地造成城市资源与环境承载能力的严重不足;农民工群体难以融入市民社会,其边缘化生存状态,不仅使中国难以形成一支高素质的产业工人队伍,还使得以农业转移人口为主体的社会底层与以中产阶层为主体的中上层群体的差距越来越大,城乡二元结构正在城镇内部得以复制。因此,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已经成为统筹城乡发展,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关键。“十三五”期间应在继续推进农业劳动力非农化转移的同时,重点做好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工作:一是促进中小企业特别小微企业发展,增强城镇化发展动力,拓展城镇化就业空间;二是通过规范用工制度,提高农民工基本素质与职业技能等措施,建立农民工工资的正常增长机制,以稳定农民工就业,增加农民工务工收益;三是稳步把对农民工的就业服务、子女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和保障性住房等纳入城市公共服务范围,努力降低农民工定居城市的生活成本;四是要通过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让农民有可能通过土地流转收益解决市民化过程中的定居费用,更好地融入城市;五是完善地方税体系,逐步建立地方主体税种,建立财政转移支付同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挂钩机制。[25]

2.把产业结构升级与区域结构调整相结合,形成“雁行”工业化格局

受刘易斯转折阶段所带来的消费结构升级与要素成本提高的制约,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和资本密集型的重化工业产能过剩,利润率大幅度下降,资产负债率过高,进一步发展面临严重困难;同时,我国高新技术制造业发展落后,加工制造业的产业选择主要集中在生产、加工和组装等环节,产品的研发、设计、精密加工、品牌、营销与供应链管理等环节发展严重不足。产业结构从劳动与资本密集型产业向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升级,成为我国经济的一大增长点。从区域结构看,我国区域经济发展严重不平衡,这既是我们需要努力改进的方向,也是未来我国国民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条件。要保持国民经济持续健康发展,要求我们要把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与区域结构调整结合起来,通过产业从发达地区向欠发达地区的梯度转移,形成“雁行”工业化格局。中西部中小城镇通过承接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业和传统服务业,提高其就业承载力;东部大城市、特大城市则通过低层次产业转移带动劳动力与人口迁移,缓解资源环境压力,并为高新技术产业和现代服务业腾出发展空间,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3.促进收入分配结构的调整,形成国民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

不同于凯恩斯的短期需求管理政策,收入分配结构调整具有扩大需求与促进供给的双重效应。从扩大需求的角度看,收入分配结构的调整,可以提高中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从而有利于消费需求的扩大;从促进供给的角度看,收入水平提高的激励作用和促进人力资本投资的作用,可以带来较为突出的供给效应。进入二元经济转型中后期发展阶段,虽然劳动力供求关系出现了有利于劳动者的变化,但收入分配结构的改善,从来就不是市场机制自发运行的结果,政府应顺应二元经济转型中收入分配的演变规律,调整收入分配结构,形成供给能力提高→消费需求扩大→供给提高的良性循环。一是要通过逐步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个人所得税起征点和免税额等措施,提高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能力;二是加大税收征管力度,保护合法收入,调节过高收入,强化国家税收对收入分配的调节职能;三是促进教育、医疗卫生事业发展,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四是通过增加农民收入、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等途径,努力开拓农村消费市场。

4.全面深化改革,为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提供制度条件

无论是促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还是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和区域结构调整,或是调整分配结构,都要有相应的制度安排作为保障。一是转变政府治理模式。长期以来,我国政府实行“重商主义”经济政策,并通过地方分权竞争推动经济发展,这种政府主导型经济增长,虽符合当时中国经济发展阶段,但也形成了非均衡经济发展格局,导致资源配置信号扭曲和寻租活动泛滥,在新的经济发展阶段已经难以为继。因此,要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明确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实现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二是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改革征地制度,在保障农民的土地增值收益、规范征地利益相关者责、权、利关系的同时,实现土地资源的合理配置;进一步完善农村土地经营权流转政策,促进农业规模化经营;积极探索宅基地制度改革,盘活农民土地资产,杜绝土地资源浪费,增加农民财产性收入。三是深化财政体制改革,统筹城乡公共产品供给。要建立健全国家财政支农政策体系,加大政府对农业、农村的投入力度;按照财权与事权统一的原则,根据事权来划分各级政府相应的财权,并辅之以转移支付制度,解决贫困地区县乡财力不足的困难,以确保农村公共产品供给有足够的财力保障。四是通过调整金融结构、深化正规金融机构的改革、发展并规范民间金融的途径,深化金融体制改革,积极培育农村金融市场。五是加快科技体制创新,形成激励创新的制度安排。

注 释

①巴里·埃森格林(Barry Eichengreen)等对1975年以来41个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发展历程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用2005年不变价美元来衡量,一个国家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人均收入达到17000美元之后,经济增长速度都会出现下降的趋势。(Barry Eichengreen,Donghyun Park,Kwanho Shin.When Fast Growing Economics Slow Down:International Evidence and Implications for China[R].NBER Working Paper 16969,2011:3.

②根据刘易斯-费景汉-拉尼斯经典二元经济转型模型,判断刘易斯转折点的标准主要有两个:一是根据农业边际劳动生产率水平。如果农业边际劳动生产率≥零,说明二元经济转型进入了刘易斯第一转折点;如果农业边际劳动生产率≥生存工资,则表明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到来。二是根据实际工资水平的变动情况。如果一个经济体的实际工资由长期不变进入缓慢上升阶段,则说明这一经济体进入了刘易斯第一转折点;如果其工资水平由缓慢上升进入持续较快上涨,则表明其进入了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受所需数据资料的限制,我们无法计算日、韩两国的农业边际劳动生产率,只能通过其实际工资变动的情况,并参照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进行判断。

③一国的最低工资实际上是在一定生产力发展水平上的生存工资,这一工资不仅适用于非农产业,也适用于农业部门。曾对日本刘易斯转折点进行经典研究的南亮进也认为,可以用城市非熟练工的工资来替代农业工资进行研究。(南亮进:《经济发展的转折点:日本经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3页。)

④例如,日本1970年农业劳动力占比为17.4%,1980年农业劳动力占比为10.4%,1970~1980年农业劳动力占比减少的速度平均每年为0.7%;韩国1989年农业劳动力占比为19.6%,到2001年为10%,这一期间农业劳动力转移的速度为0.8%(根据世界银行数据库有关数据计算得出)。日本农业劳动力占比减少的速度大致相当于我国1995~2005年农业劳动力占比减少的速度(我国为0.74%),韩国这一期间比我国1995~2005年农业劳动力占比减少的速度还高出0.06%(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库有关数据计算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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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立冰

作者简介:张桂文(1957-),女,辽宁朝阳人,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政治经济学、经济转型与经济发展研究;孙亚南(1986-),女,吉林九台人,经济学博士,吉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经济转型与经济发展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1&ZD146);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1JJD810026);辽宁省教育厅重大基础理论项目(zw2013002)

收稿日期:2015-10-12

中图分类号:F01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2674(2015)12-05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