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生活的真相”
——《远航》中的意象叙事探析
2015-04-16陈研
陈研
(福建农林大学文法学院,福建福州350002;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追寻“生活的真相”
——《远航》中的意象叙事探析
陈研
(福建农林大学文法学院,福建福州350002;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远航》被普遍认为是伍尔夫早期创作的现实主义小说,然而婚姻前景与死亡结局所形成的矛盾情节引发了评论界的焦虑。从与情节叙事并置的意象叙事入手,分析文本如何将婚姻与死亡呈现为女性内心互为关联的“生活的真相”,为后维多利亚时期女性自我发展开拓空间。
《远航》;生活的真相;矛盾情节;意象叙事
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处女作《远航》被普遍认为代表其早期创作的传统现实主义风格,讲述了女主人公蕾切尔由不谙世事的少女成长为即将步入婚姻的新娘却突然遭遇死亡的故事。小说中出现的诸如意识流动、象征隐喻等现代主义元素则被视为其小说形式革新的萌芽而引发关注。瞿世境认为这部小说结合着2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既是一部具有明显的故事线索的人间喜剧,又是一部象征主义作品[1]。但有评论特别针对“蕾切尔之死”提出质疑,认为小说所讲述的女主人公的病逝悲剧毫不连贯,破坏了小说的整体性[2]。的确,女主人公的暴病身亡与婚姻预设背道而驰,颇显突兀,然而纵观全文,与情节叙事并置的意象叙事不仅从女性视角出发将婚姻等同于死亡并赋予死亡新的生命,而且幻化时空创造出一个不以婚姻为目的的情感迷宫,彻底否定了维多利亚父权制社会将婚姻作为女性成长终点的传统导向,由此化解了表层的情节矛盾,揭示出小说中女性人物不断拷问的“生活的真相”的深层意义。
一、生死交织的主导意象
主导意象是指位于作品中心位置,对作品整体起到统摄主题作用的意象,因而又被称作主题意象。诺斯罗普·弗莱认为,反复出现的或最频繁重复的意象构成了基调,而一些变异的,插曲性的和孤立的意象则从属于这个基调,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等级结构[3]。伍尔夫在其现代主义创作中大都采用了这种主导意象的叙事结构并体现于小说的标题中,如《雅各的房间》中的“房间”,《达洛维夫人》(原名《时光》)中的“钟声”,《到灯塔去》中的“灯塔”,以及《海浪》中的“海浪”。然而,《远航》中主导意象的设置却易为情节叙事所遮蔽而不被评论界所关注。事实上,早在这部延续现实主义风格的处女作中,伍尔夫就开始了根据书名选择主导意象的尝试,大海和轮船这2个主导意象不仅融为一体且与标题“远航”呼应,还将看似充满生机的婚姻与死亡联系起来,成为情节矛盾的调节剂。
在《远航》中,正在出海的“欧佛洛绪涅”号轮船与船主24岁的女儿蕾切尔之间的相似性,及其与大海之间存在的隐秘关联从一开始就有所暗示,“大海可能叫它死,或者给它一些前所未有的快乐”“它是一个向前去会见郎君的新娘”[4],大海对死亡与生命的模糊象征及其对女性婚姻的影射始终伴随着蕾切尔的成长。达洛卫夫妇上船标志着蕾切尔生命历程的新阶段,她怀着井底之蛙的自卑心理和对新事物的好奇与向往开始了与达洛卫夫妇的交流,然而,达洛卫夫人的婚姻诱导与达洛卫先生的强行亲吻使其单身的孤独升级为一种恐惧,并具体化为其梦境中“湿漉漉的砖墙”滑落的“小水滴”所带来的“冰冷”的死亡感受[4]。显然,伍尔夫借用了维多利亚女性小说中诸如洪水、瀑布等水意象中毁灭女性的象征元素,但并未接受类似于《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那种压抑本性以期获得他人赞许,最后灵肉俱灭地被洪水淹没的女性命运。蕾切尔下船到达南美度假村后执意要出去“看生活”,结识了宾馆里的各色人物,在与男友特伦斯的交流中用“光斑”的内心感受质疑其理性思维的“真实”性,将自己比喻为“会游泳的美人鱼”[4],由海面沉入海底的位置变化消除了其遭受达洛卫野蛮侵扰的死亡阴影,鱼游泳的主动性则表明了蕾切尔作为女性凭借直觉生活而不同于男性的价值观,如鱼得水的自由使大海成为女性生命的象征。大海对女性生命的呼唤集中体现于雷切尔弥留之际所听到的“海洋膨胀发出的声音”,她活着“在海底蜷缩了起来”的姿态意味着死亡表象下获取独立的女性自我意识[4],大海的象征意义由此突破了死亡的界限,这一意象本身也成为了女性新生的摇篮。
伍尔夫在解释《远航》的写作意图时这样说道:“我所想做的是要传达出生命的一种浩瀚骚乱感,尽可能地丰富多变和错乱无序,它应该一度被死亡打断,然后又继续下去——整体应该具有某种模式,并以某种方式加以控制。”[5]如果说大海代表了对女性而言与以往不同的死亡内涵,那么轮船则象征着永无止境的生命探索,这种生死交织不相对立的意象表达恰到好处地消除了情节发展的突兀感。作为代表蕾切尔探索人生的“欧佛洛绪涅”号的延续,轮船的意象也出现女权主义者伊夫琳的意识中。在女主人公蕾切尔死后,伊夫林继续着蕾切尔的探索人生之路,蕾切尔就在房间里与她为伴的心灵感应,以及大海孤船的意象在她脑海中引发了对生活真相的拷问,“究竟是这些亲昵和大胆举动是真实的,还是在苏珊和蕾切尔的脸上看到的那种满足是真实的”[4]。用友谊代替婚姻始终是伊芙琳处理两性关系的原则,但面对自力更生和依靠男人这2种女性生存模式,进行选择时的困惑迷茫虽大大超越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家中天使”对女性所承担的妻母角色的盲目信奉,却显露出后维多利亚时期女性意识中被父权制传统同化的现象。这种女性自我意识的双重性通过航行于茫茫大海之上的轮船意象自然展现出来成为情节发展的内驱动力,并按照作者的初衷将暂时的死亡和永恒的生命探求统一在可控制的模式里,实现了女性自我追寻从个体到群体的转向。
二、知识与权力的意象分离
伍尔夫笔下的死亡在主导意象的统摄力量下萌发出的女性自我觉醒的生命力在代表分离的意象中得以延伸,从威洛比的专横,达洛卫的占有欲,赫斯特的优越感,到特伦斯的质疑,蕾切尔的女性意识在接受知识的同时经历了一个依靠直觉尽力摆脱自我弱化的过程,而知识与权力分离的真实性最终在蕾切尔临死前的幻象中得以实现。
远航前的蕾切尔与2个单身姑妈一起生活,处于父亲威洛比的掌控之下,威洛比每天早上必读的《泰晤士报》就是用来教化她们的工具。作为知识和信息的载体,《泰晤士报》成为男性的扩音器,将父权制等级体系的观点强加于蕾切尔。与父亲有着同样影响力的达洛卫首次从思想和行为两方面向蕾切尔表明了男性扩张领土的侵略本性。代表达洛卫的“机器”意象和他的统一理想都指向了“在最广大的区域传播最优秀思想”的帝国主义企图[4],并最终演化为对蕾切尔的身体侵犯,达洛卫趁其不备强行亲吻了她,引起她的身心恐慌。剑桥才子赫斯特冷峻孤傲,认为蕾切尔虚度生活,并将此形容为“走进了一条鳄鱼”[4],表达了对女性知识蛮荒状态的极度不屑,他将代表理性的头脑作为评判性别优劣的标准,放大了女性无阅历、缺思考的弱点,从而为巩固男尊女卑的父权制等级体系提供理论依据。有着温和面孔的特伦斯很快就在艺术的职业标准上质疑了蕾切尔的能力,称她的音乐为“在雨中颠着后腿来回跑的可怜的老狗”[4],嘲笑其对真正艺术的拙劣模仿,并将蕾切尔的才智归结为“没有思想”[4],与维多利亚时代的赫顿、刘易斯和穆勒等男性评论家将“缺乏想象力视为女性天赋的主要缺陷”如出一辙[6]。《远航》中四位男性都以教育者的姿态试图获取对蕾切尔的领导权,用来教育的知识并非纯粹客观的理性结论,而是充满性别歧视的主观成见,他们建构知识权力一体化用以压迫女性的粗暴企图不言而喻。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承担着蕾切尔“教母”职责的海伦一直试图将蕾切尔的教育权交至一位男性手中,虽然否定了威洛比、达洛卫和赫斯特,却认为实为三人隐性翻版的特伦斯是合适的人选,这位强调独立自主却不慎跌入男性陷阱的女性人物成为了以知识建构权力的父权制统治的附庸,体现了男权知识对女性争取自我权力的负面影响。
随着蕾切尔订婚后自我意识的日渐强烈,她对婚姻背后知识权力一体化的男性统治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悬崖”意象表达了特伦斯对蕾切尔的自主意识的恐惧:“当我们一起站在悬崖边的时候,你都想把我推进海里。”[4]在特伦斯看来,他们的婚约并不稳定,随着蕾切尔愈发强大的反抗力量而随时具备濒临瓦解的危险,表达对婚姻前景的担忧其实是他竭力保持性别力量对比的情感策略。但事与愿违,在象征婚姻的“悬崖”的映衬下,蕾切尔突然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穿梭“劈波斩浪”的举动使大海成为彰显女性力量的战场[4],这种不畏强权寻求出路的努力是对特伦斯软硬兼施的男性压迫的无情回应,采用出其不意的女性直觉,摧毁知识权力一体化的男性建构,充分展示了女性自我的风采。貌合神离的关系使这对订婚男女逐渐对婚姻丧失信心,“镜子”意象随之出现,此时的婚姻正如他们在镜子里的形象,不仅“很小,而且是分开的”[4],二人在镜子空间中的比例失衡颠覆了婚姻在维多利亚父权制社会中的重要地位,女性置身其中的孤独无助彻底粉碎了父权制社会将婚姻定义为女性幸福归宿的神话,从而为女性自我发展突破性别世界的拘囿埋下了伏笔。蕾切尔临死前的呓语所描绘的老妇人用刀切下一个男人的头的画面,象征着作为知识载体的头脑和代表权力效应的身体分离,打破了父权制社会知识权力一体化的统治,女主人公因此彻底摆脱了男权文化的束缚,赢得了自由。
然而,这种胜利的代价却是死亡,反讽性地证明了后维多利亚时期父权制统治力量依然强大,知识和权力的共谋使得女性的自我意识被放逐于现实世界之外。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的女性相信并依靠自己的直觉,从根本上动摇了建立男性权力的知识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尽管伍尔夫所主张的“心理真实”的创作美学的确具有向内转的倾向,但却并非以肖瓦尔特为代表的批评家所判定的那样脱离生活,而是巧妙地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政治动机。亚历克斯·兹沃德林在《弗吉尼亚·伍尔夫和现实世界》一书中指出,伍尔夫“一生对社会权力结构和运作极感兴趣”,是一位有志于改变权力关系的“社会批评家和改革者”[7],这一点在《远航》中体现于割裂父权制统治知识权力一体化的意象设置。文本依照女性直觉所建构的“悬崖”和“镜子”意象不仅颠覆了基于男性价值标准宣扬男性理性力量的“机器”,还与讽刺女性感性缺陷的“鳄鱼”和“老狗”的形象对照,揭示出男性知识及以其为标准界定的婚姻所隐藏的暴力元素,为女性以暴制暴寻找出路,最终发展为女性充分行使自我权力的“砍头”意象。
三、幻化时空的情感迷宫
这种直觉式的现代主义创作手法作用于小说情节线性叙事所确立的单一的时空坐标,模糊了现实与虚构的界限,与死亡的未知意味相通,构建出一个充满复杂欲望的不以婚姻为目标的情感迷宫,迷宫意象真实地体现在女权主义人物伊芙琳身上,并将批判的矛头直指束缚女性自我发展的婚姻道德。
小说对爱情婚姻的探讨主要围绕蕾切尔与特伦斯这一对情侣展开,然而他们的情感有股暗流,那就是海伦、赫斯特和伊芙琳的介入。蕾切尔、特伦斯与海伦的三角关系隐晦地体现于文本关于他们在南美腹地旅途的叙述中,评论界大都从自传的角度将此与伍尔夫未婚时依恋姐姐瓦奈萨又与姐夫克莱夫调情的经历相联系。值得注意的是,在现实时空条件下,三人同时拥抱亲吻的场景有悖常理,也偏离了故事情节发展的主线,成为现实主义小说叙事中极不和谐的因素。然而,普鲁斯特认为文学的“现实”就是“同时存在我们周围的那些感觉和记忆的一种关系”[8],这正体现了现代主义非线性叙事的核心精神,是现代人对支离破碎的外部世界的内心感受。如果以此为观照角度,发现这部分的场景描写基本采用了蕾切尔的人物有限视角,其中“不真切”“失去了知觉”“隐约”等词都暗示着此事并未发生[4],而是蕾切尔主观想象的产物,其隐含的与死亡相通的不确定性间接表达了作者对婚姻的怀疑态度。而蕾切尔对海伦身体的想象性感知与渴望将女性情感欲望的对象由异性扩展至同性,这种有意丰富女性经验的书写策略正是对肖瓦尔特所作出的“伍尔夫对于女性经验怎样使女人变得软弱是极端敏感的,但她对于女性经验如何使女人变得强大却相当迟钝”的论断的有力回应[6]。意识流手法在小说中的局部运用虽未改变文本线性叙事的整体结构,却标志着伍尔夫革新现实主义传统的开端,其中对乱伦的想象和对婚姻的否定凸显了男女双方复杂的情感欲望,颠覆了女性情感被动的刻板形象。
小说中赫斯特和伊芙琳这2个人物的情感意识与情节叙述中的关系定位也有较大出入。在情节发展中赫斯特与海伦关系最为亲密,但在蕾切尔病重期间,赫斯特的内心动态充分暴露了他对蕾切尔的情欲,而蕾切尔对赫斯特虽没有那么浓烈的情感,却也充满了对爱情之外的友谊的向往。显然,情感在蕾切尔看来不仅是男女之爱,不带性别色彩的友谊比爱情给她带来更多满足感,赫斯特因而成为她内心世界的另一个情人。而爱情的局限性在伊芙琳的意识中更深刻地呈现出来,她向往爱情和家庭的温暖,却更渴望进入外面的大世界了解诸如事端、战争、理想等“真实的事情”,并将两性差异归结为“它们与这些女人的关系是那样的微乎其微,而对这些男人却打开一道道风景”[4]。在此,爱与家合为一体,指向了以爱情为前奏的婚姻生活。而“生活的真相”对于婚姻中女性与男性的意义却截然不同:对前者几乎禁闭大门,却为后者提供了展示自我的精彩舞台,由此揭露了婚姻中男女不平等的事实以及婚姻对女性自我发展的束缚。伊芙琳是小说中唯一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并公然同时和两位男性交往的女性人物,这种交往动机并非想和他们结婚,而是想结交更优秀的人,从而达到完善自我的目的。通过伊芙琳这个人物形象,作者将幻化时空的情感迷宫以写实的方式呈现出来,实现了对现实主义小说传统的创造性继承,打破了传统女性成长小说牵强附会的婚姻叙述,有力地批判了维多利亚父权制社会所设定的女性道德标准,揭示其背后的压迫与反抗,并将两性关系导入有利于女性自身发展的方向。此外,“生活的真相”也由此突破了两性世界的局限,将女性引向更为广阔的社会空间,反映了后维多利亚时期女性在受教育、选举、就业等社会公共事务中日益改善的生存境遇和随之渐长的个人抱负。
四、结语
小说《远航》将婚姻与死亡并置暗示了具有无限可能的女性成长之旅,突破了传统现实主义创作手法所能包容的极限,使其呈现于灵活多变的意象叙事中,从而将情节矛盾自然化为后维多利亚时期女性对“生活的真相”的追问与思考。由生死交织的主导意象、以暴制暴的分离意象、虚实结合的迷宫意象所构成的意象叙事以女性内心真实感受为立足点,通过对性别权力关系的透视,将婚姻呈现为女性精神死亡的祸根,并为女性摆脱传统道德羁绊开拓自我发展空间寻求出路。以死抗婚的决绝在伍尔夫后来的作品中再没出现过,这固然与其当时阅历尚浅的个人局限不无关系,然而这种对女性成长的殷切关注和创作模式的锐意探求却是难能可贵的。
[1]瞿世境.意识流小说家伍尔夫[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70.
[2]梅·弗里德曼.意识流文学手法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76.
[3]诺斯罗普·弗莱.批评的解剖[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76.
[4]弗吉尼亚·伍尔夫.远航[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27-409.
[5]伍厚恺.弗吉尼亚·伍尔夫——存在的瞬间[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115.
[6]伊莱恩·肖瓦尔特.她们自己的文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82,265.
[7]王家湘.二十世纪的吴尔夫评论[J].外国文学,1999 (5):61-65.
[8]伍蠡甫.现代西方文论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131.
(责任编辑:何晓丽)
Quest for"the truth of life"——On the narrative of image in The Voyage Out
CHEN Yan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Law,Fujian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Fuzhou,Fujian 350002,China;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Fujian 350007,China)
Widely regarded as a realistic novel in Woolf's early creation,The Voyage Out has provoked critics'anxiety with the contradictory plot caused by marriage prospect and death ending.This paper focuses on image narrative parallel to plot narrative and analyzes how marriage and death are related in women's consciousness to reveal"the truth of life"and to enlarge development potential for the self of women in the post-Victorian period.
The Voyage Out;the truth of life;contradictory plot;narrative of image
I106
A
1671-6922(2015)04-0109-04
10.13322/j.cnki.fjsk.2015.04.021
2015-03-22
福建省教育厅社科A类项目(JA13137S)。
陈研(1980-),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