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在润州的交游考
2015-04-14喻世华
喻世华
(江苏科技大学 学报编辑部 江苏 镇江212003)
古代润州(今镇江)被称为“吴头楚尾”,居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是南来北往的水陆交通要冲。苏轼虽然并未在润州任职,但曾经12次途经润州(今镇江)[1],留下与润州有关的222篇诗文,其中诗歌97首、词17首、文牍108篇[2]。苏轼与润州各方人物及景物结下了不解之缘,对此展开探讨,对于研究苏轼与地域文化的关系,对于提高镇江文化知名度无疑都是有意义的。
一、苏轼与润州士人的交往
苏轼12次途经润州,与润州当地士人多有交游。一是与柳氏家族三代(柳瑾、柳仲远、柳闳)交往密切,二是与前辈刁景纯结下忘年之交,三是与刁、俞康直亦有或深或浅的往来互动。
苏轼与柳瑾、柳仲远、柳闳三代之间的交往与浓浓的亲情有关。柳瑾,字子玉,润州人,北宋著名书法家,善作诗及行书、草书,与梅尧臣、王安石均有交往。《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卷十九有《还柳瑾秘丞诗编》:“吴州逢朱鳖,腹有百碧遗。他时使我观,我观颜忸怩。便欲焚笔砚,奈何难争驰。”[3]527《临川先生文集》卷二十一有《次韵酬子玉同年》:“惭君许我论边锁,俎豆平生却少知。”[3]527柳仲远,字子文,为柳瑾之子、苏东坡堂妹夫,苏辙《伯父墓表》载:“女四人:长适进士杨荐,次适进士王东美,次适遂州节度推官任更,季适宣德郎柳子文。”[4]卷二十五柳闳为柳仲远之子,苏轼外甥,《至顺镇江志》①笔者注,采用的《至顺镇江志》为电子版,没有句读,标点是笔者所加。其资料来源“中国哲学书电子化计划”,网址为http://ctext.org/wiki.pl?if=gb&chapter=390154&remap=gb。后面采用该书内容,不再注明出处。有记载:“柳闳,字展如,苏子瞻之甥,居北固山下,有诗,见《京口集》。”苏轼与柳氏家族的交往最早可以追溯到熙宁二年(1069),孔凡礼《三苏年谱》载:“柳瑾(子玉)寄诗来,轼、辙次其韵。今年年初,辙晤瑾于来京师途中。瑾旋来京师,别去,辙有送行诗。”[3]526这 种 交 往 一 直 延 续 到 建 中 靖 国 元 年(1101)。在长达30多年的交往中,苏轼留下与柳家三代有关的诗文共计27篇,是与润州士人交往最为密切和长久的朋友[5]。
苏轼与润州当地士人刁约可谓忘年交。刁约长苏轼42岁,其事迹见《至顺镇江志》:“刁绎,天圣二年登进士第丙科,授太常博士,通判扬州,卒。父湛,见孝友类。约,绎弟,字景纯,天圣八年登进士第乙科,历诸王宫教授。嘉祐初,假太常少卿,直史馆,使契丹,还判度支,出为两浙转运使,历守扬州、宣州、湖州。熙宁初,判太常寺。卒,年逾八十。”刁约与欧阳修曾为同事,《施注苏诗》载:“刁景纯,名约,丹徒人。少卓越有大志,刻苦学问,能文章。始应举京师,与欧阳永叔、富彦国声誉相高下。”[6]772《续资治通鉴长编》:“康定元年十月,命馆阁校勘刁约、欧阳修同修礼书。”[6]537刁景纯的兄长刁绎与苏轼伯父苏涣为同年。这种种关系奠定了苏轼与刁景纯交往的情感基础。苏轼与刁景纯的交往以熙宁七年(1074)苏轼到常润赈灾期间最为频密,在此期间,苏轼留下大量与刁景纯的和诗。如《刁景纯赏瑞香花,忆先朝侍宴,次韵》[6]537-538《同柳子玉游鹤林、招隐,醉归,呈景纯》[6]538《景纯见和,复次韵赠之,二首》[6]539《景纯复以二篇,一言其亡兄与伯父同年之契,一言今者唱酬之意,仍次其韵》[6]541《子玉以诗见邀,同刁丈游金山》[6]544《刁景纯席上和谢生二首》[6]548-550等,由润返杭途中,苏轼作《赠张刁二老》[6]568。从上述诗题就可以看出苏轼与刁景纯交往的融洽与深度。熙宁九年(1076),苏轼知密时作《寄题刁景纯藏春坞》[6]679。熙宁十年(1077),刁景纯去世,苏轼时知徐州,有诗《哭刁景纯》[6]772-774;元丰二年(1079),苏轼赴任湖州途径润州,作《祭刁景纯墓文》[7]1943。苏轼与刁景纯的交往可参看笔者相关论文,不赘述[8]。
另外,苏轼还与润州士人俞康直有交往。俞康直在《至顺镇江志》“俞希旦”条有所指涉:“俞希旦,其先歙人,居丹徒,嘉祐六年登进士第,终朝议大夫上柱国,知澶州。侄康直,子向,并见仕进类。”俞康直,字之彦,丹徒人,曾任杭州观察推官、睦州通判,57岁监杭州洞霄宫后致仕回丹徒,所居地有退圃、逸堂、遁轩、远楼。苏轼有《监洞霄宫俞康直郎中所居四咏》[6]546-547。
二、苏轼与留寓润州著名士人的交往
苏轼12次途经润州,除了与当地士人交往外,还与留寓润州的著名人士沈括、王存、苏颂、米芾,润守许遵、林希等人有或多或少的应酬与交往。
苏轼与沈括在润州的交往只能算是应酬性质的。沈括(1031-1095)是留寓润州的著名人士,其晚年是在润州(今镇江)度过的:“元祐初,徙秀州,继以光禄少卿分司,居润八年卒。”[9]卷331列传第90著名的《梦溪笔谈》也是在润州梦溪园完成的,镇江现有梦溪园、梦溪路、梦溪广场等等,以资纪念其人其书。苏轼与沈括的关系既简单又复杂。简单在于相互交往并不多,根据笔者考证,《苏轼文集》中苏轼与沈括的交往只有一次记录。孔凡礼《三苏年谱》对此载于“元祐四年(1089)六月”条[3]2019,实际上应为元祐六年(1091)四月苏轼回京路过润州时所作①元祐四年(1089)六月,苏轼与沈括不可能在润州相见。参见笔者《苏轼与沈括的一段公案——沈括告密辨》,《湖南城市学院学报》2014年第5期。。苏轼作有《书沈存中石墨》:“陆士衡与士龙书云:‘登铜雀台,得曹公所藏石墨数瓮,今分寄一螺。’《大业拾遗记》:‘宫人以蛾绿画眉。’亦石黑之类也。近世无复此物。沈存中帅鄜延,以石烛烟,作墨坚重而黑,在松烟之上,曹公所藏,岂此物也耶?”[7]2224复杂在于余秋雨在《苏东坡的突围》中提到沈括告密导致“乌台诗案”[10]。苏轼与沈括在润州的交往纯粹是应酬性质的,因为他们的政治取向不同,苏轼文章中流露出的情感也比较冷淡,但将“乌台诗案”归罪于沈括“告密”,立论是有问题的,可参看笔者的相关辨证[11]。
苏轼与王存在润州的交往发生在王存回乡守孝期间。王存(1023-1101),北宋重臣,著名地理学家,《宋史》有传,曾肇《王学士存墓志铭》有详细记载:“公讳存,字正仲,姓王氏。其先金陵人也,后徙润州之丹徒,又徙丹阳。”[12]卷三0《至顺镇江志》亦有相关记载:“王存,字正仲,丹阳人。庆历六年进士第丙科,历嘉兴簿、上虞令,累迁右正言、知制诰、同修国史。后拜尚书右丞,迁左丞,出知蔡州、扬州、杭州,以通议大夫致仕。薨,年七十九,谥庄定。天性宽厚,仪状伟然,平居恂恂,不为诡激之行。至其所守,确不可拔。司马光尝曰:‘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存乎’。”熙宁七年(1074)前后,王存在润州“丁母忧”[13],苏轼由杭赴密路过润州,与孙巨源、王存同游润州多景楼,留下词1首(《采桑子·润州多景楼与孙巨源相遇》)、诗1首(《润州甘露寺弹筝》)。邹同庆、王宗堂《苏轼词编年校注》载苏轼自叙:“润州甘露寺多景楼,天下之殊景也。甲寅仲冬,余同孙巨源、王正仲参会于此。有胡琴者,姿色尤好。三公皆一时英秀,景之秀,妓之妙,真为希遇。饮阑,巨源请于余曰:‘残霞晚照,非奇才不尽。’余作此词。”[14]118-119这次盛会在《与李公择十七首》之四也有提及:“某已到扬州……又途中与完夫、正仲、巨源相会,所至辄作数剧饮笑乐。人生如此有几,未知他日能复继此否?”[7]1497-1498建中靖国元年(1101),苏轼从海南归来路过润州,王存已于是年卒于润州。
苏轼与苏颂在润州的交集只有两次,都与丧事有关。苏颂(1020-1101)与沈括一样,原籍并非润州,《宋史》有传:“苏颂,字子容,泉州南安人。父绅,葬润州丹阳,因徙居之。”[9]卷340列传第99苏轼与苏颂在润州的交集,一在元丰七年(1084),苏轼路经润州,适逢苏颂母亲去世,苏轼作《苏子容母陈夫人挽词》:“苏、陈甥舅真冰玉,正始风流起颓俗。夫人高节称其家,凛凛寒松映修竹。鸡鸣为善日日新,八十三年如一晨。岂惟家室宜寿母,实与朝廷生异人。忘躯殉国乃吾子,三仕何曾知愠喜。不须拥笏强垂鱼,我视去来皆梦尔。诵诗相挽真区区,墓碑千字多遗余。他年太史取家传,知有班昭续《汉书》。”[7]1278挽词对苏颂母亲给予了很高评价。二在建中靖国元年(1101),苏轼从海南归来路经润州,适逢苏颂去世,苏轼作《荐苏子容功德疏》:“伏以自昔先君以来,常讲宗盟之好。俯仰之间,四十余年。在熙宁初,陪公文德殿下,已为三舍人之冠。及元祐际,缀公迩英阁前,又为五学士之首。虽凌厉高躅,不敢言同;而出处大概,无甚相愧。”[7]1905苏轼用不到100字,将两家交往、苏颂功绩做了高度概括,带有盖棺论定的性质,是研究苏轼与苏颂关系最为重要的依据,透露了双方在家族关系、工作关系、政治立场以及社会贡献等多方面的信息。
苏轼与米芾交往频密,但在润州的交往并不多。米芾(1051-1109),字元章,与沈括、王存、苏颂一样,也是留寓润州的著名人士。米芾原籍襄阳,定居润州(今镇江市)达40年之久,镇江黄鹤山有米芾墓,现在镇江有小米山路纪念其子米友仁。苏轼与米芾在润州的交往,一在元丰七年甲子(1084),苏轼在金山作水陆道场,招米芾前去,米芾足疮不能往,作诗以寄之。一在建中靖国元年辛巳(1101)六月,苏轼于仪真染疾,米芾多次过谒并送麦门冬饮子于北沙东园,苏轼有诗《睡起,闻米元章冒热到东园送麦门冬饮子》[6]2457-2458。八月中秋,得到苏轼去世噩耗,米芾作苏东坡挽诗五首。
苏轼除与留寓润州的著名士人交往外,还同润守许遵、林希等人在镇江有或多或少的应酬。《嘉定镇江志》①笔者注,采用的《嘉定镇江志》为电子版,没有句读,标点是笔者所加。其网址为http://ctext.org/wiki.pl?if=en&chapter=918384&remap=gb。后面采用该书内容,不再注明出处。对许遵守润有记载:“许遵,朝议大夫,元丰壬戌守润。至之日,岁荒民饥,躬为之发廪;岁凶民疫,躬为之发药。大抵以仁莅政,于是人说(悦)气和,雨旸应之。比其次年,麦登于夏,稻登于秋,蚕者衍丝,绩者衍麻。《京口集》有元章简绛寄润守许朝议诗。”许遵,字仲途,查苏轼诗文集,苏轼与许仲涂在润州的交往主要集中在元丰七年(1084)。苏轼有《次韵滕元发、许仲途、秦少游》[6]1266-1267《酬许郡公借隐居蒜山》《减字木兰花·赠润守许仲涂,且以“郑容落籍、高莹从良”为句首》[14]521-525《南歌子·别润守许仲涂》[14]526-527等诗文传世。《嘉定镇江志》对林希守润亦有记载:“林希,元佑(笔者注:当为祐)四年,以集贤殿修撰守润,后进职龙图阁待制。”林希,字子中,苏轼与林子中在润州的交往主要集中在元祐五六年(1090-1091)间。元祐五年(1090)苏轼有《次韵林子中、王彦祖唱酬》[6]1683-1684《次韵林子中蒜山亭见寄》[6]1690-1691《次韵林子中见寄》[6]1706-1707;元祐六年(1091)苏轼有《和林子中待制》[6]1763《次韵答黄安中兼简林子中》[6]1764-1765等诗文传世。
三、苏轼与润州佛教人士的交往
苏轼一生爱与佛教人士交往。苏轼与润州著名佛寺金山、焦山的主持圆通长老、宝觉长老、焦山纶长老以及佛印等都有或深或浅的交往。这种交往主要集中在两个时间段,一是熙宁七年(1074)苏轼到常润赈灾,主要与圆通长老、宝觉长老、焦山纶长老交往;一是元丰七八年间苏轼四次往返润州,主要与佛印交往。
对苏轼与金山圆通长老的交往,研究者不多。关于圆通长老的情况,秦观《淮海集》有《圆通禅师行状》:“皇祐初,润守王公琪雅闻师名,乃具礼传法于甘露……七年王公移守金陵,复召师以清凉,辞不赴……熙宁元年,遂谢去隐于金牛山,去丹阳数十里,人迹罕至,事委其徒觉澄主之,师一切不问……以元丰五年九月甲午示寂,俗寿六十七。”[15]卷三六熙宁七年(1074),苏轼到常润赈灾,圆通长老时年59岁,比苏轼大20岁,与苏轼是事实上的两代人。当时金山的主持为宝觉,圆通已经退居二线,这从苏轼诗文标题大致可以看出端倪——《留别金山宝觉、圆通二长老》:“沐罢巾冠快晚凉,睡馀齿颊带茶香。舣舟北岸何时渡,晞发东轩未肯忙。康济此身殊有道,医治外物本无方。风流二老长还往,顾我归期尚渺茫。”[6]551从诗歌看,苏轼与宝觉、圆通的交往是愉快的:生活很惬意——“睡馀齿颊带茶香”;谈论也很深入——“康济此身殊有道,医治外物本无方”;交往亦多——“风流二老长还往”。
苏轼谪居黄州期间(元丰五年九月圆通去世前),同圆通还有频繁的书信往来,《苏轼文集》留有《与园通禅师四首》,从中大致可以窥见双方的友谊和圆通的为人。
首先,园通对困境中的苏轼不离不弃。“屏居亦久,亲识断绝,故人不弃,眷予加厚。每辱书问,感愧不可胜言。仆凡百如旧,学道无所得,但觉从前却是错尔。如何!如何!”[7]1885-1886“某启。别后蒙五惠书,三遣化人,不肖何以当此。热毒殊甚,且喜素履清胜。某尚以少事留城中数日,然度不能往见矣。瞻望山门,临纸惋怅,惟千万为道自重而已。挥汗走谢,幸恕不谨。”[7]1886“谪居穷僻,懒且无便,书问旷绝,故人不遗。两辱手教,具审比来法体甚轻安,感慰深至。仆晚闻道,照物不明,陷于吏议,愧我道友。所幸圣恩宽大,不即诛殛,想亦大善知识法力冥助也。自绝禄廪,因而布衣蔬食,于穷苦寂淡之中,却粗有所得,未必不是晚节微福。两书开谕周至,常置坐右也。未缘展谒,万万以时自重。”[7]1886黄州贬谪期间,苏轼政治上已被打入另册,“亲识”与之断绝以划清界限,园通则“不弃,眷予加厚”,“五惠书,三遣化人”,“两辱手教”,“开谕周至”,表现了“道德高风果在世外”。
其次,是园通对苏轼的欣赏。“自惟潦倒迟暮,年垂五十,终不闻道,区区持其所有,欲以求合于世,且不可得,而况世外之人,想望而不之见者耶?不谓远枉音问,推誉过当,岂非医门多疾,息黥补劓,恃有良药乎?未脱罪籍,身非我有,无缘顶谒山门,异日圣恩许归田,当毕此意也。”[7]1885“推誉过当”虽然属于苏轼的谦词,但从中透露园通对苏轼的欣赏。
第三,园通与苏门弟子黄庭坚、秦观均有往来。“其闻名已久,而得公之详,莫如鲁直,亦如所谕也。”[7]1885从“得公之详,莫如鲁直”看,黄庭坚对圆通知之甚深;而秦观有《圆通禅师行状》,亦可看出相互之间有交谊。
总之,苏轼熙宁七年(1074)到常润赈灾与圆通交往时虽然双方年龄差距较大,但从后来苏轼在黄州写给圆通的书信中还是大致可以窥见圆通的为人及其相互交谊。
对苏轼与金山宝觉长老的交往,研究者同样较少。关于宝觉长老的情况,《金山志》载:“宋宝觉禅师,乃育王琏禅师法嗣,南狱下十二世,传云门宗。”宝觉主持金山系继圆通怀贤之后,时间在熙宁元年至元丰五年(1068-1082)之间,这一点从苏轼诗歌中反映最为明显。
熙宁七年(1074)苏轼到常润赈灾,留下与宝觉有关的诗歌除前述的《留别金山宝觉、圆通二长老》外,还有《金山寺与柳子玉饮,大醉,卧宝觉禅塌,夜分初醒,书其壁》:“恶酒如恶人,相攻剧刀箭。颓然一榻上,胜之以不战。诗翁气雄拔,禅老语清软。我醉都不知,但觉红绿眩。醒时江月堕,摵摵风响变。惟有一龛灯,二豪俱不见。”[6]544-545从标题及诗文内容可以看出,相互关系亲切而随便:“大醉,卧宝觉禅塌”“禅老语清软”。
常润赈灾回杭后不久,苏轼受命知密,由杭州途经润州,迫于程限未能与宝觉一别,宝觉“轻舟见饯”,故苏轼在熙宁八年(1075)书信中对此还念念不忘:“去岁赴官,迫于程限,不能舣舟。一别中流,纵望云山,杳然有不可及之叹。既渡江,遂蒙轻舟见饯,复得笑语一饷之乐。惭荷之怀,殆不可胜言。别来因循,未及奉书。”[7]1881苏轼还请宝觉代问相关朋友圆通、刁丈、焦山纶老:“圆通不及别书,无异此意。告转求此纸,东州僧无可与言者,况欲闻二大士之謦欬,何可复得耶?此语合吃几拄杖?刁丈计自太平归安胜,屡有书去,不知达否?因见,道下恳。焦山纶老,亦为呼名。”[7]1881宝觉亦曾派专人送书与苏轼:“专人至,辱教累幅,慰喻反复,读之爽然,如对妙论。仍审比来法履佳胜。”而苏轼亦曾抄近作相送:“某此粗遣,但未有会见之期。临纸惘然,惟万万自重。《至游堂记》,即当下笔,递中寄去。近有《后杞菊赋》一首,写寄,以当一笑。”[7]1881从中可以窥见相互交往的密切。
元丰二年(1079),苏轼由徐移湖,途经润州,再次拜访宝觉,有《余去金山五年而复至,次旧诗韵,赠宝觉长老》:“谁能斗酒博西凉,但爱斋厨法豉香。旧事真成一梦过,高谈为洗五年忙。清风偶与山阿曲,明月聊随屋角方。稽首愿师怜久客,直将归路指茫茫。”[6]942另有《大风留金山两日》:“塔上一铃独自语:‘明日颠风当断渡。’朝来白浪打苍崖,倒射轩窗作飞雨。龙骧万斛不敢过,渔舟一叶从掀舞。细思城市有底忙,却笑蛟龙为谁怒。无事久留童仆怪,此风聊得妻孥许。灊山道人独何事,半夜不眠听粥鼓。”[6]943
元丰七年七月,“轼晤宝觉,次韵答宝觉诗”[3]1508:“芒鞋竹杖布行缠,遮莫千山更万山。从来无脚不解滑,谁信石头行路难。”[6]1258
元祐四年(1089)苏轼出知杭州,还与宝觉有联系:“明守一书,托为致之。育王大觉禅师,仁庙旧所礼遇。尝见御笔赐偈颂,其略云‘伏睹大觉禅师’,其敬之如此。今闻其困于小人之言,几不安其居,可叹!可叹!太守聪明老成,必能安全之。愿因与款曲一言。正使凡僧,犹当以仁庙之故加礼,而况其人道德文采雅重一时乎?此老今年八十三,若不安全,当使何往,恐朝廷闻之,亦未必喜也。某方与撰《宸奎阁记》,旦夕附去,公若见此老,且与致意。”[7]1881-1882
苏轼另有《金山长老宝觉师真赞》:“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是惟宝觉,大士之像。因是识师,是则非师。因师识道,道亦如是。”[3]636
综上,熙宁七年(1074年)苏轼常润赈灾与宝觉结下的友谊是非常深厚的,即使宝觉转换他处主持,苏轼还一直与其保持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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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苏轼与焦山纶长老的交往,研究者同样寥寥。焦山纶长老与苏轼关系更为特殊。焦山纶长老是苏轼同乡,而苏轼的还乡和恋乡情结是最重的,因而相互之间交往更多也更为随意。
在熙宁四年(1071)第一次途经润州时,苏轼就与焦山纶长老有交往,《自金山放船至焦山》:“老僧下山惊客至,迎笑喜作巴人谈。自言久客忘乡井,只有弥勒为同龛。(公自注:焦山长老,中江人也。)”[6]308
熙宁七年(1074)常润赈灾,苏轼有《书焦山纶长老壁》:“法师住焦山,而实未尝住。我来辄问法,法师了无语。法师非无语,不知所答故。君看头与足,本自安冠屦。譬如长鬣人,不以长为苦。一旦或人问,每睡安所措。归来被上下,一夜着无处。展转遂达晨,意欲尽镊去。此言虽鄙浅,故自有深趣。持此问法师,法师一笑许。”[6]552
元丰八年中秋,苏轼“醉后游招隐寺,《记焦山长老答问》”[3]1609。苏轼《记焦山长老答问》载:“东坡居士醉后单衫游招隐,既醒,着衫而归,问大众云:‘适来醉汉向甚处去?’众无答。明日举以问焦山,焦山叉手而立。”[7]2304
从上面几个片段可以看出,苏轼与焦山长老的交往可以说率性而为,相当随意,“迎笑喜作巴人谈”恐是重要原因。
熙宁七年(1074)常润赈灾,苏轼还与普慈长老、法通师有过交往。《京口志》:“城西南有寿岳,宋武帝家此。至陈时,即其宅基建慈和寺,至宋改普慈”。苏轼有《书普慈长老壁(志诚)》:“普慈寺后千竿竹,醉里曾看碧玉缘。倦客再游行老矣,高僧一笑故依然。久参白足知禅味,苦厌黄公聒昼眠。惟有两株红杏叶,晚来犹得向人妍。”[6]548苏轼有《书赠法通师诗》:“‘欲识当年杜伯升,飘然云水一孤僧。若教俯首随缰锁,料得而今似我能。’仆偶云:‘通师子不脱屣场屋,今何为乎?’柳子玉云:‘不过似我能。’因戏作此诗。熙宁七年二月。”[7]2127
苏轼与佛印的故事最多,在润州的交集主要发生在元丰七八年间。该段时间苏轼四过润州,佛印作为金山的主持与苏轼过从甚密。正因为这层关系,元丰八年十一月,“辙过京口,晤了元(元老、佛印)”[3]1634。关于元祐年间苏轼与佛印在润州的交往,《至顺镇江志》载:“佛印,字了元,金山主僧。东坡苏公久与之游,赴杭过润,为留数日。一日,师与弟子入室,公便服入方丈见之。师云:‘内翰何来,此间无坐处?’公戏云:‘暂借和尚四大作禅床。’师曰:‘山僧四大本虚,五蕴非有,内翰欲于何处坐?’公拟议未及答,师急呼侍者:‘收公所许玉带,永镇山门。’公笑而与之,师遂取衲裙相报。”苏轼与佛印的交往可参看笔者相关论述,不赘述[16]。
四、苏轼与润州山水景物的情缘
苏轼与金山有关的诗词最多,计有《游金山寺》[6]307-308《子玉以诗见邀,同刁丈游金山》[6]544《金山寺与柳子玉饮,大醉,卧宝觉禅塌,夜分初醒,书 其 壁 》[6]544《留 别 金 山 宝 觉、圆 通 二 长老》[6]552《余去金山五年而复至,次旧诗韵,赠宝觉长老》[6]942-943《大风留金山两日》[6]943《以玉带 施元长老,元以衲裙相报,次韵二首》[6]1267-1268《金山梦中作》[6]1274-1275《金山妙高台》[6]1368-1369《昭君怨· 金 山 送 柳 子 玉 》[14]49-51《自 题 金 山 画像》[6]2641-2642《题 金 山 寺 回 文 题 》[6]2650《戏 答 佛印》[6]2654-2655《戏 答 佛 印 偈 》[6]2666《过 金 山 寺 一首》[6]2663等16首之多。从第1次路经润州的《游金山寺》到去世前的《自题金山画像》,苏轼路过润州,只要有时间和机会都将驻足、游览金山。
苏轼与焦山有关的诗词有《自金山放船至焦山》[6]308-310《书焦山纶长老壁》[6]5522首。
苏轼与北固山有关的词有《甘露寺》[6]310-314《润州甘露寺弹筝》[6]591-592《采桑子·润州多景楼与孙巨源相遇》[14]118-1213首。另外在密州(《胶西盖公堂照壁画赞并引》)[7]609、儋州(《书太白广武战场诗》[7]2121-1885)《书赠徐信》[7]2561-2562)所写文章中亦提到北固山的历史文化。
苏轼与南山有关的诗词有《同柳子玉游鹤林、招 隐,醉 归,呈 景 纯 》[6]538《游 鹤 林、招 隐 二首》[6]547-5483首。
苏轼与蒜山有关的诗词有《蒜山松林中可卜居,余欲僦其地,地属金山,故作此诗与金山元长老》[6]1277-1278《次 韵 林 子 中 蒜 山 亭 见 寄 》[6]1690-16912首。
综上所述,由于润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奇特山水,苏轼与润州的渊源是相当深的,不但与润州士人、留寓润州的著名人士及润州佛界人士有交往,更为润州绮丽风光留下了永恒的纪念:金山现在还保留着苏轼的玉带,为金山三大镇寺之宝之一;焦山碑林留有苏轼真迹《子玉家宴,用前韵见寄,复答之》的石刻残碑,有明代翻刻的“赵孟頫画苏东坡小像及所书《赤壁赋》”,有乾隆《自金山放舟至焦山五叠苏轼韵》诗的“御碑亭”②乾隆六次南巡江南,都曾在镇江停留,每次都留下与苏轼有关的诗词:一巡江南有《游金山寺用苏轼韵兼效其体》《自金山放船至焦山用苏轼韵》《甘露寺和苏轼韵》;二巡江南有《游金山寺再叠苏轼韵》《自金山放船至焦山再叠苏轼韵》《甘露寺》;三巡江南有《题苏轼玉带》《游金山寺三迭苏轼韵》《远帆楼观灯船火戏词四首》《自金山放舟至焦山三迭苏轼韵》;四巡江南有《游金山寺四迭苏轼韵》《再题苏轼玉带》《题李因墨卉》《自金山放舟至焦山四迭苏轼韵》《远帆楼即景四首》《登金山塔顶三迭旧韵》《金山妙高台和苏轼韵》《金山三迭旧作韵》;五巡江南有《游金山寺五迭苏轼韵》《咏苏轼玉带迭乙酉诗韵》《自金山放舟至焦山五迭苏轼韵》《金山妙高台再和苏东坡韵》;六巡江南有《游金山寺六叠苏东坡韵》《咏苏轼玉带再叠乙酉诗韵》《自金山放舟至焦山六叠苏东坡韵》《题苏东坡玉带三叠旧作韵》等26首,占乾隆六次南巡江南咏镇诗歌五分之一以上。资料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8d5a595d01018mrx.html。,并有一个专门陈列苏轼题跋石刻的展室“澄鉴堂”[17]——藏有《石室先生画竹赞并序》以及《墨妙亭记》苏轼石刻真迹。苏轼与吴越文化的深厚渊源,以镇江一隅情况即可以一斑窥全貌,值得深入展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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