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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陶公山

2015-04-13褚纳新

文学港 2015年3期
关键词:门牌宗祠渔村

褚纳新

走进陶公山

褚纳新

走进陶公山古渔村是一次偶然,那天原本只是去看湖。假日的东钱湖游人如织,许多年轻男女骑着双人或四人的自行车,悠闲嬉闹着,这样的风景让我想起了西湖。

东钱湖环湖皆山,其水源汇自七十二溪,山水独好。沿着谷子湖南岸驶过一段山坡,前面就是湖面最为浩瀚的南湖了。脱离了堵车一族,感觉好像是做了一次深呼吸。沿塘行驶,塘的左边是河,河的左边是村,远远望去,村中有一幢飞檐翘角的古建筑特别显眼,我停好车,向一位种庄稼的老伯打听,老伯说:“那是村里的王家祠堂,有几百年历史了,村中这样的老祠堂还有好几座。”

古村依山傍水,村口清澈的河湾上泊着几艘小渔船,静谧安和。老街东西走向,门牌上写着“建设村珠山头”,过了一个街口就到了古祠。祠堂营造考究,朝北有戏台,大厅上悬挂有“兵部侍郎”“熙朝人瑞”等金字大匾,石柱上镌有楹联:“剡水溯分支,望重琅琊,一脉渊源绵旧泽;钱湖开胜境,馨留蕴藻,千秋享祀荐明禋。”为光绪进士竺麟祥所书。管祠的老人说,祠堂重建于民国八年,先祖是晋代大司马,始迁祖在明朝天顺年间迁居于陶公山,已有五百多年历史了。

从王氏宗祠出来往回走,没走多远,老街上的门牌换成了“余家”,再行不多远,老街的门牌换成了“许家”。在街口转弯,前面又是一座带马头墙的古建筑,从大门上方悬挂的堂匾可知这是“许氏宗祠”,其规模比王氏宗祠小了很多。在祠前我碰到一位姓许的村民,他告诉我,许家老祖宗是明朝时从福建迁来的,他家世代以捕鱼为生,从没离开过土生土长的村庄。从许家祠堂转入东边弄堂,老街顺着山前的街路折弯向东延伸,街边的门牌换成了“利民村忻家”。同行的许姓村民说:陶公山的村庄很大,有王、余、许、朱、忻、曹等姓氏世世代代同居一地,其中人口最多的、家族最发达的要数“忻”姓。

说到“忻姓”,让我想起了晚清甬上名士忻江明先生,他与余姚朱元树、奉化竺麟祥、宁海章梫、鄞县高振霄、镇海吴晋夔五位浙东学人同登中国科举史上最后一科进士。忻江明先生以学问名世,著有《四明清诗略续稿》,莫非忻江明先生故居就在这里?在忻家一条弄堂口,我与一位八十多岁的大爷聊上了,大爷姓忻,对家族史很精通,他自豪地说:“忻氏先世原居于福建南安,始迁祖端一公在元末明初时迁到陶公山居住,经六百多年生息繁衍,子孙腾达,富甲一方。为什么忻家会发达,那是因为忻氏宗祠面湖而建,风水好,所以子孙得到庇荫。”当我问起忻江明先生,老人的精神更爽了,他说:“江明公就是陶公山人啊,他是忻家明清两朝唯一的进士,学问高,名气大,按辈分排还是我叔祖父。”说到陶公山村的由来,忻大爷告诉我,春秋时,陶朱公范蠡帮助越王勾践灭吴后,隐居于东钱湖畔,后人为了纪念范蠡,就把他曾经隐居的小山,称为陶公山,还把范蠡经常钓鱼的地方,称为“陶公钓矶”,陶公山因古渡而兴旺,晚清时期,商贾云集,方圆几十里的人都会来这里贸易,形成了鄞东一带最兴旺的街市。老人说:“单陶公山的弄堂就不下两百条,不信你去数数。”

陶公山的弄堂确实让人称奇,它们不长,也不寂寥,只是沿着老街的中轴线对称排布,形同鱼骨,这古村的形状不正是一条游弋于东钱湖中的鱼吗?我叹服于这个古村设计者的高超智慧,更叹服于这个古村千百年来的安泰祥和。老街的最东段叫曹家山头。这里的门牌变成了“曹家”,沿着一幢洋楼朝北折弯,漫长的老街也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座胡公祠,在祠边转弯,眼前豁然开朗,远山掩映下,一湖清澈的水面毫不吝啬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让人感觉如入云水仙境。

胡公祠前有一个济众亭,再前面就是古渡了。胡公祠的西边墙上,嵌着一通石碑,碑文上说有一个叫曹兰彬的人,看到渡口上人来人往,没有遮阳避雨的地方,于是出钱造了一座亭子,老百姓都很感念他,碑文的最后写着“闽人郑孝胥闻而贤之,乃名其亭,而为之记,戊午七月”。郑孝胥,晚清时期立宪派人物,民国时参与逊帝溥仪复辟运动,曾任伪满洲国总理大臣,是少有的一位任过伪职而名声不倒的人物,这得益于他在书法上的造诣。此碑立于民国六年,一位响当当的前朝遗老,能对曹君的善行“闻而贤之”,说明这位曹君也不是寻常人物。好在现代科技发达,让我们查一些资料并不费事:曹兰彬,民族资本家,是香港新昌集团创始人叶庚年的丈人。曹家的木材业由曹兰彬的父亲曹雨岑起家,后由曹兰彬、曹兰馨兄弟继承,他们的木材业是民国时期宁波帮著名财团之一。

古渡已废,但悠悠的“济众亭”仍在造福乡人。湖面起风了,碧蓝的湖水推来一层层白白的浪花,让人心旷神怡。一位村民带着一个小孩正在亭内的梅园石凳上休息,我也在亭内坐了下来,遥望湖景,思绪也似湖水般扬起波澜。河湾的对岸就是东钱湖的著名景点“陶公钓矶”了,那里挤满了观湖的游客,目光再远眺,那去往观音洞的长塘上车来人往,景区的热闹与寂寞的老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村民说,早听说古渔村要拆迁了,但大多数村民都不愿意离开这世代生息的地方。我不禁对这些淳朴的渔村人心生敬意,这样的和谐与安分,不正是我们这个社会所需要的吗?

夕阳西下,沿着塘河往回走,桥边的渔市正在交易刚从东钱湖捕上来的白鲫、洋花鱼、河虾等湖鲜,这是古渔村数百年来不变的主题。过桥西行,回望古渔村,那几缕淡淡的炊烟,如是岁月沧桑下的历史烟尘,在亘古不变的东钱湖边飘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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