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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素音及其《瑰宝》的文化翻译

2015-04-11曹宁亚

关键词:瑰宝华裔空间

曹宁亚

(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100048)

韩素音及其《瑰宝》的文化翻译

曹宁亚

(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100048)

从文化翻译及“第三空间”角度,结合作品、时代背景、作家韩素音的“中国梦”进行分析,并透过文字表达洞悉作家通过写作促进中西文化交融的过程作为侧重点,从中体味其深刻内涵,之后归纳出一定的创新性见解,更有效地给文化交流提供镜鉴。

韩素音;《瑰宝》;第三空间;文化翻译

近年来,随着翻译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对翻译的认识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字面形式的翻译,正逐步向更深层的文化内涵层面转变。萨尔曼·拉什迪在《想象中的家园》中曾指出,从词源学角度说,“翻译”的意思就是“携带过去”,“既然生来横跨两地,那我们就是翻译的人”[1]17。(在对君特拉·格拉斯的讨论中,拉什迪认为,翻译就是流放、移居、外迁和移民的同义词。)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华裔作家的创作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翻译的过程,他们的文字中包含着母国文化,并试图通过写作打破中西方文化与种族之间的僵局,建立起两种文化之间的桥梁,从而确定自身的身份及文化定位,促进中西文化交流。因此,华裔文学作品中包含的文化翻译因素应该受到高度重视。韩素音是20世纪著名的英籍华裔作家,其一生活跃在世界文坛上,在文学作品创作方面颇有建树,且一度被称为“中国之音”,其作品对于文化翻译研究意义重大。

一、文化翻译与华裔作家写作

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在其论文集《文化的定位》中提出了“文化翻译”的概念。他认为,文化翻译并不是具体的两种语言或文化间的文本的转换,而是一种独特的后殖民文学现象:写作中包含着翻译。他认为,旅居他国是一种“翻译”现象,而华裔文学正深刻体现了这一“文化翻译”的概念。同时,霍米·巴巴提出了在“第三空间”进行文化翻译的理论。他指出,“第三空间既非这个也非那个,而是之外的某物。它是介于两种不同文化间的空隙部分,是一种居间状态;两种文化在这个空间中互相碰撞,并且产生一种文化杂合体,它兼具两种文化的特性,但又存在自身的特点”[2]37。因此,“第三空间”的概念弱化了两种文化之间的对立,使同时受到两种文化冲击的人们能够在其中找到“可翻译可协商的空间”得以喘息,借以发挥自己独特的文化优势。

华裔作家将华夏文化移入异族语语境的时候,既是用非母语来书写的作家,同时也是进行文化翻译的译者。他们在用所属国语言叙述中国发生的故事时,实际上也是在头脑中下意识地翻译记忆中的中国文化。他们将自己置于汉语文化以及目的语文化系统的双重边缘位置,即“第三空间”中,但也恰恰由于这个原因,这些特殊的文化译者以及他们的作品正不断地向两种文化系统的中心迈进,有一些甚至起到了颠覆某种文化系统,转变两种文化之间相互看法的作用。

二、韩素音及其《瑰宝》

韩素音,原名周光瑚,是一名英籍华裔作家。她用英文写作中国故事,在西方文坛占有一席之地,其作品多达30余部,如在国内广为人知的《伤残的树》、《吾宅双门》、《瑰宝》、传记《周恩来与他的世纪》等。笔名中的“韩”字取自“汉”的谐音,“韩素音”意为她希望通过自己微薄的力量向世界喊出中国之音,其一生在中西方文化交流、沟通方面做出了极大贡献。

作为在西方文坛享誉盛名的华裔作家,韩素音被赞为“了解中国历史和现实的主要门径”。在其作品中,韩素音就赋予了自己文化翻译者的角色,在第三空间中进行联系、沟通与调和,从而完成文化翻译的使命,尽最大努力建立一种自然的、无偏见的、诚挚的、友好的东西方民族关系。

《瑰宝》(A Many-Splendoured Thing)作为韩素音的成名作,记录的是她的真实爱情经历。1952年在英国出版后,《瑰宝》在西方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韩素音既不夸张也不掩饰的写作风格,精美、雅洁的文笔得到了西方评论界的认可,被评为韩素音最伟大的小说。1955年还被搬上了好莱坞银幕,电影《生死恋》获得了广泛好评并获得了次年的奥斯卡奖,韩素音也因此驰誉西方文坛。故事发生在中国大陆发生大变革的时代背景下,各色观望人群的“避难”之岛香港,在“去西方”与“去东方”间徘徊不定的过程中,韩素音邂逅英国记者马克·艾略特,两人开始了一段令人绝望、悠长回荡的倾城之恋。该书在讲述香港社会中出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场景的同时,完整展现了一幅中西方文化交融、碰撞的大画卷。书中不仅仅描述了玫瑰花般娇艳却又短暂的爱情,还将各种势力的碰撞、政治制度与精神信仰的交织渗透其中,是在那一特定历史背景下,香港和大陆的真实写照。出版商乔纳森·凯普在1952年写给韩素音的信中这样说道:“我在英国的公共汽车上看到的妇女,胳膊下几乎都夹着一本您写的书。”[3]424著名文学家刘心武也说过:“我曾在南特和巴黎询问十名受过高等教育、职业不同的法国人,问他们读过哪位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其中九人都肯定地回答:韩素音。”由此可见,韩素音和《瑰宝》在西方文化中得到了广泛的认可。然而,作为一名在国际文坛享誉盛名的作家,她的作品有着更为广泛的阅读与思考空间,当前国内对该书的研究还大都停留在爱情与女性主义视角层面,文化翻译的视角将为重新解读《瑰宝》另辟蹊径,展示出动人爱情故事中包含的浓浓中国情结及其对中国未来的思考。

三、文化翻译视域中的韩素音及《瑰宝》

少女时代的韩素音,深受横亘在东西方文明间的巨大鸿沟的困扰。她曾因混血血统被视为“非我同类”,使得其对中国当时军阀混乱、民不聊生的落后状况深感痛心;生在中国,她热爱孕育她、滋养她的土地,关注中国的每一步进展与变化,希望中国了解世界,更希望世界了解中国。自1956年起,韩素音开始尝试用她对祖国的深刻了解与执着热爱,书写中国故事,通过这种方式,她为自己及西方世界开辟了一条寻求归属、认同和看懂中国的道路。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曾这样评价韩素音的作品:“我花一小时读韩素音作品所获得的对中国的认识,比我在那个国家住上一年还要多”。

与其他华裔作家不同,韩素音的写作手法很独特,历史感很强。无论是小说、个人传记还是他人传记,大多是根据自身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写成的,可以看成个人角度叙述的一部中国近现代史,其中的个人视角和宏观视角结合起来了。为了向西方读者展示真实的、不一样的中国,她始终以客观、坦诚的视角讲述着中国的历史现状、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以及自己的内心情感。

作为一名英籍华裔作家,她拥有着多重身份,但这也曾经使她同时被东西方主流文化所排斥,生活在多种文化、政治的边缘,但这并没有阻挡她追求身份认同、促进中西文化交流的脚步。“我的一生将永远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之间跑来跑去,离开爱,奔向爱;离开中国,奔向中国。”[3]1韩素音曾经这样描述自己的人生。在她的多部著作中,时而出现“我相信中国人民”的字眼。当国内某些现状令她感到困惑时,她说服自己对祖国的感情“不容怀疑”。作为一名中西合璧的混血儿,她为自身的中华血脉感到骄傲;同时,她也深刻地认识到,中西方文化交融刻不容缓,不同的文化才能促进社会的进步。

她虽然在异国生活,但在西方主流社会里她仍然是肤色、种族不同于本土人的异乡客。为了能够打破文化冲突、历史割裂所带来的窘境,融入西方社会,她努力表现自我,并力争在西方文坛中独树一帜;她利用自己的混血身份,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异域特色与西方本土特色相融合,在第三空间中创作出了带有多重文化气息的华裔文学。正是她在面对中西方文化对立的巨大压力下,寻求在“第三空间”中对于这种冲突或迁就或抵抗或“杂糅”从而实现自己的“中国梦”时的各种策略突出展示了文化翻译的重要性。

作为中西方进行交融、沟通的文化翻译者,韩素音找到了两种文化可共存、可互补的空间。同时,借助第三空间的力量,她不仅向世人表达了自己的中国情结,而且还实现了中西方文化间的真正对话,促进了双方的共同进步。

《瑰宝》是一部自传体小说,与英国记者马克·艾略特的恋情是《瑰宝》的叙事主线。在战争带来的惶恐与痛楚中,这场如昙花般惊艳的爱情,混合着痛苦与甜蜜、风暴与宁静的复杂感受,而马克则是她生命中不可多得的瑰宝。韩素音对马克的爱情经过了压抑、复苏、觉醒三个过程,她深知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英国人,同时也看清了种种客观因素使得他们的恋情在当时的社会是不会有结果的。她开始对自己的爱情、战争给人带来的阴影和创伤及中西文化差异进行思考和理清,同时对自己的身份与文化进行建构。在写作的过程中,她成功地将两种文化进行了交流和融合。

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韩素音经历着由于文化冲突与碰撞带来的二元对立:一方面,她对祖国的某些不尽人意之处感到不满甚至痛恨,对革命的过激行为感到嫌恶,她清楚地认识到革命带来的残酷无情,朦朦胧胧地怀疑领袖们在误导群众的热情;另一方面,祖国及本民族文化的影响根深蒂固,她从内心深处渴望与自己的人民结合在一起,“无论对错”,她同情那推动革命发展的强劲原动力,她难以割舍民族情怀,她热爱那些为创建一个焕然一新、生机勃勃的新国家而投入满腔热情的同胞,不得不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3]3。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韩素音展现了她独特的思维方式。她没有把种种困惑与对立视为不可调和的矛盾体,反而在第三空间中将中西文化互不相容的成分进行了消解。同时,混血儿这一文化和语言的双重优势,成为韩素音在两种文化之间进行沟通交流的媒介,成功诠释了中西之间文化翻译者的身份。

当她与马克之间的感情不被身边的人所接受,在“上流社会”常常受人诟病时,两人找到了唯一的能够得到心灵的宁静、找到自我的空间:“太平间”。在这里,不用再去理流言蜚语,对战争、未来的恐惧所带来的阴影远离了他们,涌动着的只有二人内心的交流。这里,其实马克不光是个白人,还是个西方文化的代表者,而“太平间”实际上也是两种文化在对立的状态下找到的可以折中某些差异、消除困惑、进行交流与沟通的“第三空间”。在当时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尽管存在意识形态与种族等方面的差异,通过这样的超越种族、国别的对话,通过韩素音的双重文化背景和广阔视野,成功地在“第三空间”中将东西方文化理念进行了融合,达到了理想境界。

当她与马克谈及中西方的隔膜及矛盾的不可调和时,马克认为她不可能同时既是东方人又是西方人,必须在二者之间做出抉择,而韩素音只反问了一句“你真是这么看么”,并没有正面回答。这恰恰是她想要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中寻找第三空间,将二者的冲突降到最低,甚至进行消解,从而解决问题的表现。

当同为混血儿的妹妹素尘,无法在中国找到归属感,和传统文化格格不入,企图与自己的家族划清界限时,韩素音认识到,这不单单是妹妹和家乡、亲人之间的问题,而是中西方文化之间强烈冲突的体现。妹妹一直以来习惯的都是欧式的生活,认可的仅仅是西方的文化,强硬地解决这种问题是不客观的。她应该坚持自己的中国文化身份,但也不能强加于他人,妹妹想要的舒适生活是无法在中国得到的,为了避免两种文化间泛起更剧烈的冲击,她帮助妹妹返回了美国。

在教会宾舍与传教士同住时,她是大夫,也是个中国通,在帮忙照顾西方传教士身体健康的同时,她向他们讲述中国革命的真实动力与民族解放的必要性,弱化西方白种人与东方有色人种的冲突。她是西方与中国的“传声筒”,向西方社会传达中国人民渴望和平与平等的信念,表达自己想要迫切返回大陆,帮助她奋斗中的同胞的心情,让西方人以一种同情又超脱的态度看待中国社会和人民,成为中西方社会之间交流的一种渠道。

“童年的声音和暖意是一条感情的纽带,把我们和故土拴在一起…我们的农民兄弟站在淹没到大腿的粪水中劳作,而我们自己则习惯于拉动抽水马桶的链子,这都是些小事儿,却在我们和我们的同胞之间挖开了一道鸿沟…精神分裂症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常态,已经融入我们生活的血脉,我们痛恨这种分裂。”[3]317-318可见,韩素音面对来自于混血血统,以及中西方文化冲击的双重压力,虽然她的故乡在中国,她习惯于中国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她认同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却又无法真正地待在中国,始终作为一个“异乡人”,游离于中西方之间。韩素音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矛盾现实,但是,她并没有灰心,相反,她在双重压力的夹缝中,找到了释放压力、定位自身身份的“第三空间”:在香港这一中转站成为了游走在中西方之间的“国际人”,在中西方之间调和着、沟通着、联系着,充当着文化翻译者的身份。

在香港,韩素音细微地观察了英国的殖民政策,她抱着客观的、真实的态度进行评价,并未因其侵略行为进行全盘否定。例如,看到移民局和谐的办公氛围时,并未因为他们是殖民者而放弃对其的赞美;当大陆人民经历动荡痛苦不堪时,她并未忽视殖民政府对维护香港居民日常生活秩序所做出的努力。对英国殖民政策的看法,恰恰是韩素音试图在中西方文化间创造出某种平和的状态的表现:二者并非相互对立,相反,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互补与融合。

上述种种,都体现了后殖民语境下,韩素音在第三空间进行文化翻译的策略:“通过过滤、筛选、删除,才在最大程度上消除或至少减弱了两种语言与文化之间的二元对立,使不能理解变为可理解,使不可言说变为可言说。”[4]85-87在剧烈的文化差异造成的夹缝中,她利用语言和文化的双重背景所带来的优势,在第三空间中过滤、筛选、解释、修正双方的意思,从而文化双方达到一个平衡点,保持了东西方文化之间对话式的关系,而文化翻译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结语

本文总结出以韩素音为代表的华裔作家在文化冲突中自我身份意识的觉醒到对民族文化身份的追寻的过程中,作为一名文化翻译者,在“第三空间”中通过翻译、协商将二元文化的对立进行消解,弱化了二者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坚定自己强烈的中国情结的同时,建立了中西方民族文化间平等友好的关系桥梁。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文化翻译发挥着双刃剑的双重功能、文化翻译在文学研究及文化交流中的重要性,这不仅给华裔作家作品的研究带来了新的视角,而且也为翻译研究者们提供了“翻译”的更深一层涵义与研究途径。

[1]Salman Rushdie,Imaginary Homelands:Essays and Criticism 1981-1991[M].Granta Books,1991.

[2]Bhabha,Homi K.The Post-colonial and the Postmodern:the Question of Agency[M].The Location of Culture.London:Route ledge,1994.

[3]韩素音.瑰宝[M].孟军,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4]Han Suyin.A Many-Splendoured Thing[M].Little Brown&Co(T),1952.

[5]丘菊贤.韩素音研究文集[M].香港: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1.

[6]王宁.文化翻译与经典阐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6.

[7]夏雨菡.离开爱奔向爱——韩素音的传奇人生[J].中国教育报,2010(11).

[8]杨亚东.中西文化之间的韩素音[D].兰州:兰州大学,2007.

[9]张建萍.霍米·巴巴与后殖民翻译理论[J].长沙大学学报,2007(4).

【责任编辑曹萌】

I206.6

A

1674-5450(2015)02-0183-03

2014-09-16

曹宁亚,女,辽宁建平人,首都师范大学翻译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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