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斯英译《好了歌》信息焦点的保留与再现

2015-04-10赵婷婷

宿州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霍克焦点句式

赵婷婷

宿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宿州,234000

霍克斯英译《好了歌》信息焦点的保留与再现

赵婷婷

宿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宿州,234000

运用信息焦点理论，分析霍克斯所译《红楼梦》中《好了歌》所包含的新信息，从调核、词汇和句式三个层面归纳信息焦点的提示方式，以实现信息交替，有效传递新信息。与原文中的信息焦点进行对比，判断《好了歌》英译本能否通过这些提示方式使译文读者充分接收信息。以焦点提示方式的效度来衡量译文的准确度，从而找到解读《好了歌》霍克斯译文的新角度。

《好了歌》；信息焦点；信息交替；新信息

霍克斯翻译的《红楼梦》已成为红学翻译文本的典范，他的合作人闵福德在《红楼梦》译本“序言”中提到，霍克斯希望读者能“被作品本身的精彩所吸引，进入它的想象世界。”[1]这一翻译文本被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反复研究。崔永禄分析了影响霍克斯采用归化翻译策略的社会文化因素[2]，刘士聪和谷启楠运用纽马克“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理论对比了霍译和杨译版本，指出：对《红楼梦》的翻译应将两种翻译方法结合起来，并可通过“加注”的方法补充原作内容[3]。张培基指出，处理《红楼梦》这样文学艺术价值极高的作品中出现的习语，最好采取直译的方法，保留原文中的比喻形象，避免译文的增删和改换[4]。这些研究为翻译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红楼梦》中的诗歌翻译一直以来都是学界的研究焦点，研究角度从译文比较、人称、音韵，到修辞学、译者主体性、文化转向等不一而论，其中，对于《好了歌》的译介，最详细的当数姜其煌的评析。姜其煌从文字处理和语言表达的角度分析了七个版本对形式和内容保留的权衡，认为就《好了歌》特殊的民谣体来说，霍克斯的译本更胜一筹[5]。本文基于信息焦点理论，对其中的《好了歌》进行分析，以解读《好了歌》中信息焦点的保留情况及实现手法。

1 信息焦点理论

信息焦点，简称“焦点”。戴维·克里斯特尔在《现代语言学词典》中将“焦点”定义为：“有些语言学家在分析句子时区分两种信息，一种是说话人已设定的信息，一种是他们在信息传递中最关注的信息，即‘焦点’。”[6]1967年，韩礼德在《Notes on Transitivity and Theme in English》一文中指出，在语言学意义上，信息是由新旧交替而产生的[7]，因此信息单位是一种由新的和已知的两种功能组成的结构。

在口语中，一个语调单位往往代表一个信息单位，用重音标记信息焦点，说话人可以通过重音或者韵律形式的变化给受话者提供语用提示。韩礼德认为，所有书写的东西都是数字化的，语篇和信息具有紧密的联系[7]。国内学者徐盛桓也指出，焦点概念与信息的本质、语篇的实现手段以及交际的参与者有关，它服务于某个语用目的[8]。因而，在语篇中，书写者只好借助于句法手段来突出信息焦点，增强句子的语力。

徐盛桓认为，不同的句子中焦点显著性不同，其中显著性最低的情况通常是遵循末尾焦点原则的句子[8]。所谓“末尾焦点”原则(principle of end-focus)就是在一个信息单位中，信息焦点总是位于最后一个词项[9]。而显著性最高的句子具备WH-移动割裂移动、右位移动、主题化移动、左位移动和语义上的对比形式等若干情况。

为了多层次、更准确地传递信息，白郁归纳了信息焦点的实现手段：对比产生焦点和有标记的主位两大途径[10]。前者跨越了句子的局限，在语篇中使用某些连接词或句子结构产生信息焦点；后者通过词序的调整，安排信息焦点，产生带有一定信息量的有标记的主位。

2 《好了歌》文本的特殊性

《好了歌》作为《红楼梦》的一部分，本身就有文学语篇的功能和信息结构。信息往往通过象征意义传递，而诗歌中又包含大量隐喻，给读者提供了理解通篇小说的线索。同时，在《红楼梦》文本中，《好了歌》由跛足道人唱给甄士隐听，作为口头文本又具备一定的交际功能，使甄士隐“只听些‘好了’，‘好了’”，进而顿悟。

《好了歌》既是文学语篇又可作为交际语篇，一方面为后文埋下伏笔，以“功名”“金银”“娇妻”“儿孙”为线索，向读者提供了丰富的隐喻，凸显《红楼梦》的特色；另一方面将信息焦点安排在“了”上，向受话者甄士隐传递出“好便是了，了便是好”的思想。其受话人身份有双重属性——既是作品读者又是作品中的人物，这就要求译文不仅要达意，而且还要保留原文“歌”的文学形式，保留美学功能和隐喻的内涵。

3 《好了歌》中信息焦点的提示手法

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文学作品中，信息焦点的提示都能帮助信息的发布者有效提供重点信息，对话中可以借助语气的抑扬顿挫以及说话人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来实现；而在书面文字中，一些语言标记会更好地表达信息发布者的用意。在诗歌中更是如此，因信息很难如日常对话通过语气和语境进行传递，句式的变化和标记词语往往成为重要的焦点提示手段。信息的传递是由新旧信息的交替实现的，其中已知信息即旧信息，是发话人认定或假定在他发话时存在于受话人意识中的信息，包括由这种信息可以联想到的相关信息。而未知信息即新信息，则是发话人在发话时想要输送到受话人意识中的信息。所谓新信息，不一定是上文没有提及的信息，也有可能是发话人认为是上文没有传递出来的信息，并且通过强调、对比等修辞手法或者选择、否定等句式手法使受话人意识到重复形式下的新信息。《好了歌》中每一句的交替都遵循这种新旧交替的信息结构。

在口语中，语调、调核、停顿都有传递信息的作用。作为聚焦手段，调核的作用就是把说话人意欲表达的最重要的信息突显出来。一般来说，调核落在语句的末尾成分，称之为常规调核，其标示出的焦点即为常规焦点。《好了歌》虽然由跛脚道人口头吟唱，但在《红楼梦》里是书面表达形式，其语调、重音、停顿人们都很难把握。不过按照常规调核的聚焦手法，调核一般位于句末，即信息焦点位于句尾的位置，而原文标题《好了歌》也从一个侧面提示出通篇信息焦点的所在。歌中要传达“好”与“了”的含义，前者是世人已知的信息，后者是他们对于身外之物追求的结局，因此，这两个字分别位于每一个论述对象开头和结尾的位置。由于是僧道二人吟唱的曲子，译者将诗名译为《Won-Done Song》，同样反映出译文中“won”和“done”这两个重要的信息提示和诗歌的韵脚。但是从译文中可以看出，“done”的韵脚位于每节第二小句的句尾，虽然依然遵循“末尾焦点”的原则，但与原文对照可发现，译文改变了焦点在语篇中的位置。这一变动使之更加符合英语诗歌的韵律习惯，同时译者又使用了多种聚焦手段加强这一焦点的提示，效果非常明显。

从整体上看，《好了歌》分四个小节，每节包括四个小句，节中每两小句组成一个意群，通常在上一小句表达已知信息(Given Information)，下一小句传递新信息(New Information )，组成了达意的信息结构。其中，每一节的第一小句“世人都晓神仙好”中“都晓”提示“神仙好”是已知的信息焦点，下句以“惟(只)有……忘不了”的形式反复，如“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下句中的“惟有”属于排他性焦点提示词的范畴，将其后的宾语强调为新信息中的信息焦点，此后每节中“功名”“金银”“娇妻”以及“儿孙”，也就是每小节论述的对象，补语“忘不了”揭示了世人对它们的态度。而译文中每一节的开头第一小句都以“won”结尾，而第二小句最后都是“won't have done”结束，译为“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But with ambition won't have done,have done”。上句以“men all know”引导宾语从句，作为已知信息的焦点提示手法，下句以“but”开头传递出新信息，通过新旧信息的交替传递和转折词的手段提示，使用介宾短语引导小句的焦点“ambition”“riches”“wives”“children”。句末“won't have done”中采用否定式，第二小句通过语调、词汇和句法三种方式共同突出强化了信息焦点。在译文中，诗歌的韵律美得到了很好的保留，有效突出了诗歌中的信息焦点，并且在句尾多次出现“have done”的重复，不但体现了歌曲的音律，而且其聚焦作用比原文更加突出，手段更加多样。

第一节的第二个意群中，上句“古今将相在何方？”中处于无标记主位的“古今将相”是此句的信息焦点，疑问部分从句法层面提示该意群的新信息在下句“荒冢一堆草没了”。下句以分裂的形式将动词“没”的宾语“荒冢一堆”提前到句首，置于有标记的主位，突出了焦点，揭示了追求功名的荒凉下场。译文上句“Where are the famous ones of days gone by?”保留了特殊疑问句的提示方式，使用“WH-位移”的句式分裂，突出问句中的信息 “the famous ones”，比原文的聚焦力更强。而下句中“In grassy graves they live now, everyone”，同样也采用了倒装的形式将介宾短语提前，聚焦方法不变。句末保留了原文的修辞手法，“one”与上一意群结尾的“won”和“done”韵尾，与原文的“好”“了”韵脚相符。

第二节第二个意群上句中的“终朝”属于频次聚焦，以否定词为标志共同提示了此句的信息焦点为“聚无多”，突出世人对于金银追求的是“多”；而“及到多时”在下句中设立了一个必要的时间条件，引出焦点“眼闭了”，通过词汇和句法聚焦对比，揭露了一味追求财富的讽刺结局。译文“Each day they grumble they've not made enough”保留了频率词和否定形式，提示此小句的焦点是“enough”，与原文焦点位置重合。下句“When they've enough, it's goodnight everyone!”中保留了时间状语从句这一提示句型，不同于原文的是句尾使用了感叹号，在译文中增强了提示功能，突出了小句的焦点“goodnight everyone”,表明每一个贪财之人的结局都是如此，加大了聚焦力度。

第三节的表述对象是“娇妻”，讨论人间情爱，第二个意群“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首先使用了头韵的修辞，以整齐的句式引出对比“君生”和“君死”两种情况，同一主语搭配双重谓语是典型的对比标记，描述了贪恋情爱的虚空。译文没有采用句式对比的手段，上句“The darlings every day protest their love”中保留了频次提示词“every day”与原文“日日”对应，强调信息焦点为爱人的表现“protest their love”。下句连续使用“but”作为对比标记，并由“once”引导时间状语设立条件提示，在译文“But once you're dead,they're off with another one”中突出位于句末的焦点。译文保留了对比标记，但更替了提示手段，同时增加了条件词，传递信息的效果得到增强。

最后一节描述的是对“子女”的留恋，第二个意群中通过整齐的句式对照形成对比标记，显示上句“痴心父母”的付出并不罕见，此为已知信息，下句“孝顺子孙”的情况为意义阐述的新信息。上下两句都采用了宾语前置位移形成分裂句，提示信息焦点位于后半部分，此外下句还使用了疑问句型，增加了聚焦效果。译文也采取了句式对比的聚焦标记，但为了明确两句之间的关系，译者添加了转折词“yet though”。上句将宾语提前，使用分裂句式提示焦点；下句采用否定倒装句，将宾语提前形成焦点手段。两句形式基本对应，突出对比了两句的焦点“of parents fond”和 “of grateful children”。

4 结束语

《红楼梦》用语凝练精当，文中隐喻意义深刻，既凝聚了时代精华又体现出极大的语言张力，对于原语读者来说，理解其字里行间的深意也需要多次通读全篇。霍克斯译文从语言结构和韵律等方面以信息焦点提示手法、以更符合译语读者阅读习惯的诗歌形式和文化背景译出了原文的精华，使译文读者对小说的文学性和艺术性都有更深入的了解。

通过分析信息焦点及其提示手段，可以发现《Won Done Song》基本重复的段落句式中，通过同样的提示手段保留了原文中的焦点，传递了原文中的信息，强化了对“好”和“了”的对比；通过添加转折性提示词和在句尾增加重复标记，增强了新信息和已知信息的交替传递模式。每一小节阐述世人对权势、财富、情感和后代的追逐迷恋，引导新信息的频率词以及特殊句式句型，如状语从句、否定、疑问、倒装、分裂句式得以保留，同时添加了英语中特有的“WH-位移”，并适当添加条件词，加大聚焦力度，突出新信息带给读者的思考和震撼。诗中每段从“好”的开端到“了”的结局，也揭示出《红楼梦》中枝繁叶茂、钟鸣鼎食的大家族最终难逃破败潦倒的悲惨命运。

[1]Hawkes,David.The Story of the Ston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12:7

[2]崔永禄.霍克斯译《红楼梦》中倾向性问题的思考[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3(6):41-44

[3]刘士聪，谷启楠.论《红楼梦》文化内容的翻译[J].中国翻译，1997(1):17-20

[4]张培基.略论《红楼梦》新英译的习语处理[J].中国翻译，1980(1):3-22

[5]姜其煌.《好了歌》的七种英译[J].中国翻译，1996(4):21-46

[6]克里斯特尔.现代语言学词典[M].沈家煊，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144

[7]Halliday M A K.Notes on Transitivity and Theme in English[J].Journal of Linguistics，1980(3):179-215

[8]徐盛桓.论语句的“中心”[J].外语教学与研究，1987(2):22-30

[9]张今,张克定.英汉语信息结构对比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8：7

[10]白郁.英语信息焦点实现手段研究[J].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00(4):57-62

[11]闫敏敏.二十年来的《红楼梦》英译研究[J].外语教学，2005(4):65-68

(责任编辑：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