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腾崇拜探析俄汉民族的文化差异

从图腾崇拜探析俄汉民族的文化差异

汪成慧

(四川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达州635000)

摘要：图腾崇拜作为人类最早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具有较为丰富的文化内涵。通过比较俄汉民族的图腾象征“熊”和“龙”，不仅可以了解这两个民族的历史和风俗、民族的共同心理，而且还有利于探求蕴藏在图腾文化中的潜质和依存在图腾崇拜中的民族文化、民族意识、民族精神，对增进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促进交往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俄汉民族；图腾崇拜；文化差异

收稿日期：2014-09-17

作者简介：汪成慧(1957—)，女，四川达州人。教授，主要从事语言与文化对比研究。

中图分类号：G04文献标志码：A

图腾文化是人类历史上一种十分奇特的文化现象，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原始宗教形式，也是最早社会组织的标志和象征。它不仅渗透于各民族的各个领域和阶段，影响着民族的精神品格、生存方式，在精神、文化、环境保护等各方面都起着深远影响，而且制约着民族的思维习惯、行为特征，甚至是文化走向、社会发展。俄汉民族作为世界上有着重要影响的两大民族，已经形成各自迥然不同的文化特征。通过对俄汉民族的图腾象征“熊”和“龙”作比较，不仅可以了解一个民族的历史、风土人情、共同心理特征，对认识一个民族的民族特点，探索两民族先民对自然万物、社会生活、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差异，探求蕴藏在图腾文化中的潜质和依存在图腾崇拜中的民族文化、民族意识、民族精神，促进两国人民的了解和交往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图腾崇拜的起源及意义

图腾为印第安语totem的音译 ，源自北美阿耳贡金人奥季布瓦族方言ototeman，意为“他的亲族”或“他的氏族”，相当于是整个部族的标记。英国学者费雷泽认为，“图腾既是亲属又是祖先，它是人们相信某种动物为集团之祖先，或与之有血缘关系”。[1]其实，图腾就是原始时期的人们把某种动物、植物或无生命物作为自己的亲属、祖先或保护神。人们不仅尊敬它们，相信它们会保护自己而不会伤害自己，而且氏族家族等社会组织都以图腾命名，将其作为标志和象征，并且认为从它们那里能够获得超乎常人的勇气、力量和技能。因此，可以说图腾是部落族群心目中最美好而神圣的象征和标志，是部族情感认同与精神信仰的对象，更是维系部族成员良好关系的精神纽带，并且成为一种特殊的语言符号、文化符号和象征符号。

图腾崇拜实质上是一种信仰，源于原始人的“求安”本能。在生存条件和环境极为恶劣的远古时代，人类的生存时刻遭受到雷电风雨、洪水猛兽的侵袭。面对如此强大的自然力，人类往往很难平衡因无力征服自然引发的强烈恐惧与自身极力追求客观世界平衡关系的愿望，由此，图腾崇拜的对象和自然神灵观应运而生。他们始终相信有某种动物、植物或自然现象与每个氏族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能帮助他们击退野兽，战胜敌人或抵抗自然灾害。于是，人们就把这种动物或植物作为本氏族的“图腾”，将“它”奉为氏族的保护神或始祖神进行顶礼膜拜，于是便出现了图腾崇拜。

图腾崇拜自产生之后，它被人们认为是具有保护、祝福和吉祥的作用，是人类最早、最质朴的艺术形式之一。就世界范围而言，图腾崇拜现象几乎在所有民族都存在过。例如，中华民族的标志和象徽是龙，把中国人称为龙的传人；熊是俄罗斯的标志和象徽，通常人们又称为“俄罗斯熊”或“北极熊”，把俄罗斯人称为“熊的传人”；双首鹰是东罗马帝国的标志和象徽，母狼是古罗马的标志和象徽，鹰是美国的标志和象徽，雄鸡是法国的标志和象徽，猫是波斯的标志和象徽，袋鼠是澳大利亚的标志和象徽，狮是西班牙、瑞士的标志和象徽等等。这些动物标志和象徽是源于原始的图腾信仰，而不是人们凭空想象出来的。

二、图腾崇拜的基础及形式

原始人所崇拜的图腾的外在表现形式称为图腾实体，在远古时代，万物众生的大自然是图腾实体的发源地。动物崇拜是最早、最常见、最普遍的形式，其中尤以哺乳动物居多。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哺乳动物在形貌、生理特征和行为模式等方面与人较为接近，可视为同类物种。这还源于当时生存的自然条件，与人类相比，有些凶猛的动物在生活、体力和繁殖能力等方面都远超于人，人们敬畏、崇拜他们。同时动物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负有血缘亲属的义务，他们会保护人类。他们超人的力量、独特的技能和极强的繁殖能力都能传到人类身上。因仰慕而生的亲切感是人类确信某种动物是他们的先祖和亲族。图腾崇拜源于动物崇拜，是“氏族社会在对自然力或自然神进行崇拜中常与图腾观念相联系的那种崇拜。”[2]这是由于原始社会时期人们与某种动物长期相处，不断地磨合，形成对动物的偏爱。从而在情感上渲染了较为浓厚的宗教或神话色彩，在思想观念上形成了唯心或唯物的复杂认识，动物崇拜最终由此形成。这是人类原始文化中的普遍现象，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原始宗教形式。“图腾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人类早期，它是混沌未分的。”[3]古老的图腾文化为世界各民族人民所信仰。随着社会的发展，特别是文化艺术的进步，这种图腾文化意识代代相传，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得到巩固，逐渐衍化，最终形成了代表本民族的图腾象征。“作为最早最多的崇拜图腾，动物崇拜成为图腾崇拜的基础。”如早年均以狩猎为生的俄罗斯西伯利亚及远东一带和中国东北的鄂温克及鄂伦春族，他们把熊作为自己氏族的图腾，并加以崇拜。他们认为，熊与其他动物有明显差异，熊从形体到动作，都接近于人。所以在他们看来，熊是动物的“祖先”， 是“森林之主”，是“神”，也是人类的“亲戚”，它与人类同源，彼此有血缘关系。因而尊称它为“恩人”、“老人”及“兄弟”等。在鄂伦春，公熊被称之为“雅亚”(祖父)或“阿玛哈(伯父)”；母熊被称之为“太贴”(祖母)。”在中国，人们最崇拜的是龙。他们以“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 ，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的形象来塑造龙，[4]把它视为“百虫之长”，不仅能辟邪御凶，而且是人们幸福吉祥的“保护神”。此外，还有以禽类、鱼类、虫类、两栖类等动物为图腾的。这些图腾名称被群团或部落给上一种标志后，人们便不再捕捉、吃食这些动植物，并且认为他们的祖先就是由此作为图腾名称的那些动植物转变而来的。如熊在俄罗斯人民的早期信念中，熊是神圣的，是严禁猎熊、吃熊肉、穿熊皮的。宗教上还有禁令规定，直呼熊的名字是一种禁忌。

伴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和发展，图腾实体的种类也在不断变更、演化，其形态也变得更加多样和复杂。如与原始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植物，无生物及天、地、日、月、星、水、火等自然现象。俄罗斯人就非常崇拜桦树，这是因为俄罗斯的冬天不仅漫长而且寒冷，而桦树总是最先冲破冰雪的桎梏，生叶发芽。据此，古代俄罗斯人认为白桦树拥有某种超乎自然的神力，认为在房屋上装饰白桦枝条能避邪，用白桦枝条在人身上抽打能祛病，在庄稼地里扔些白桦枝条能增产。在汉民族的文化中，对天神、地神、山神、星神、月亮神等也十分崇拜。在古人的生育观念中，星星和月亮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人们一直延续着祭拜星星和月亮神求子的习俗。北斗星不仅能在漆黑的夜晚给人布施光明、指引道路，而且还能将人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因此，北斗星成为了中国人的保护神。而后，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社会的发展前进，又衍生出了复合图腾，如“龙、凤、麒麟”等，到后来甚至出现了对人的崇拜。所有这些不是人们凭空杜撰出来的，这些标志都源于原始的图腾信仰。图腾信仰起源于原始氏族部落时期，是人类文化中的一支基础文化力量，对人类的生活和社会的发展产生着重要影响。

三、俄汉民族图腾崇拜的文化差异

俄罗斯民族与中华民族同为两个具有悠久历史文化传统的民族，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各自创造了灿烂的文化，[5]同时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图腾崇拜。俄罗斯民族选择了真实而世俗的“熊”，中华民族则以虚幻飘渺而神通广大的“龙”为图腾，其象征意义迥然不同。从图腾崇拜的差异来看，由于两个民族在自然环境、历史背景、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等方面都存在较大差异，其在文化上必然有明显差异，导致在思想情感、思维方式和审美心理上的差异。

自古以来，俄罗斯人就把“熊”(медведь)视为神圣的动物和图腾。它是俄罗斯民族崇高的象征,是人们心中永远的图腾。古时西伯利亚人以捕鱼狩猎为主，所以在斯拉夫民族的意识中它不仅是森林的主人，而且还是家畜保护神韦列斯的化身。他们对熊的崇拜和喜爱在很大程度上基于这样的思想情感。根据东斯拉夫人的许多传说，熊与人最为相似，与人同源。熊和人一样都有眼睛，脚趾和脚掌也与人的脚和手非常相像。从思维方式上看，俄罗斯人认为熊的行为也与人十分相像。它不仅能像人一样用两只脚站立行走，随音乐跳舞，而且还会表现出高兴和生气的动作行为，甚至喜欢吃蜂蜜和伏特加。在俄罗斯人眼中，关于熊的传说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并且他们能够十分虔诚地信奉熊。据说，熊以前是住在天上的，并与上帝同住在一个锥形帐篷里，但由于它顽固不化，后来就被贬到地上，成了人类的神。而在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目中,“熊”这个形象略含贬义。在汉语中，除了用“虎背熊腰”来形容身体魁梧之外，熊更多地代表愚笨、窝囊、无能等，因此就有了“熊瞎子”、 “熊包”、 “熊德行”、 “熊样”、 “头脑简单”等贬义词。显然，中国人主要是根据熊的外在形象来表意，而俄罗斯人更注重的是熊的内涵，并不在意它的笨拙，他们对熊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从审美心理上看，在俄罗斯人文化中，熊多为正面形象，素有“俄罗斯森林之主”的美称。他们喜欢熊“憨态可掬”、“惹人爱怜”的外表。在俄罗斯动物童话中，熊被称为米哈伊尔?伊凡内奇?托普特金，是唯一具有人的全称的动物。综观俄罗斯人的姓氏名称、民间故事、谚语俗语、文学名著、影视作品，乃至整个国家民族的象征，熊这一形象具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在俄罗斯的各种大型活动中，熊常被作为吉祥物。1980年莫斯科夏季奥运会的吉祥物就是棕熊“米沙”，2006年“俄罗斯年”和2007年“中国年”的吉祥物，就是裹着中俄国旗、挽手同行的中国熊猫和俄罗斯棕熊的卡通形象。同时，由于“熊”具有超人的力量和勇士般的精神，还被冠以“森林的主人”(хозяин русского леса)、“甜食家”(сладкоежка)、 “美食家”(лакомка)等美称。在取名上，俄罗斯人喜欢将名字与熊的含义联系起来，如“熊名”(медведь и фамилии и имена)，如米哈伊尔(Миха-ил)、米莎(Миша)、米舒克(Мишук)、米什卡(Мишка)等。同样愿意把其作为姓氏，俄罗斯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的标志就是一只漫步的北极熊，现任俄罗斯总理德米特里·阿纳托里耶维奇·梅德韦杰夫(Дмитрий·Анатольевич·Медведев)Медведев的姓氏也是源于俄语“熊”。

同样，“龙”这个对中国人来说至圣至尊的动物是中华民族共同的图腾。在中国，龙象征着威严、权力和财富，它是中国人最喜爱和崇敬的神兽，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成语“望子成龙”便是表达了父母对孩子的未来有所作为的期盼。在中国人心中，龙不仅仅是一种神兽，一个图腾，一个象征，更重要的是代表着中华民族奋勇拼搏、勇往直前的民族精神。从地理环境和自然气候来看，中国位于北温带，基本上属温带气候，其具有着广阔的内陆腹地，非常适合农耕来繁衍生息。长期以来，中国都是以农业为主的国家，雨水在农业生产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是农业生产的生命大动脉。只有风调雨顺，才能五谷丰登。正是基于这一思维模式，古人非常敬畏龙，由此便产生了对龙的图腾崇拜。中国人对龙的崇拜几乎没有地域之分，也没有民族之别。很多年来，各族人民把它视为神灵，虔诚地崇拜、祭祀。它既是民族的标志，也是帝王和皇权的象征，极大地影响着中国古代政治和文化。龙的观念、信仰在人们的头脑中根深蒂固，已经广泛渗透于中国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乎随处可见。如称皇帝为真龙天子，中华民族称为“龙的传人”。在中国的文化中，龙就是力量、财富、繁荣及祥和的象征。中国人对龙十分崇拜，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龙的故事和民俗。在汉语词汇中，有关龙的词汇不胜枚举。甚至人们盼望能在龙年生个“龙宝宝”。然而，在西方文化中“龙”通常象征着邪恶势力。龙被描述为一种巨型怪兽，体形如鳄鱼一般，长有翅膀和巨爪，身上长有鳞甲，能喷火、游水和飞行，十分凶猛，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和杀伤力。龙在圣经故事中是罪恶的化身，人们把恶魔撒旦称为“大龙”，基督圣徒们以杀死龙为豪。“龙”，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也没有可敬之处。他们认为龙是古怪、凶残的巨型野兽，它不仅会吞食人类和动物，而且还会制造危及人类生存的灾害。在他们的眼里，龙是一个固定的贬义词汇。如“老龙”便成了魔鬼的代名词，打人的警察便叫着“龙”。从审美心理来看，中国人喜欢龙，认为它是美的化身。从中国古典文学的《白蛇传》、《聊斋志异》、《西游记》到现今，在建筑、艺术、文学、宗教等各种领域中，龙的形象依然被广泛运用其中，寄托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愿望。从划龙舟，舞龙灯，到各种与龙有关的节日，它早已扎根于中华大地，深植于中国人的心中，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有中国人生活的地方，就有“龙”的踪迹。真可谓“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叫中国；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作为中华民族精神象征的“龙”与中华民族的文明有着紧密的联系，龙文化的和谐祥瑞、包容共生、腾飞向上，总能唤起所有华人心中那份最柔软、最特殊的情感共鸣。

四、结语

综上所述，从俄汉民族图腾崇拜的差异可以看出，由于自然环境、历史背景、宗教信仰、价值观念及文化差异的不同，世界才变得如此丰富多彩，才更具有鲜明的民族性、传承性和象征性。在历史长河中，图腾崇拜见证着一个民族的发展，既是人类认知能力和社会文化功能的重要体现，又能从不同侧面及角度反映该民族的信仰、心理素质和文化理念，更让我们看到了图腾文化的重要性，看到了图腾崇拜与民族社会环境、人类的进化和发展息息相关。尽管动物崇拜的形式和内容不同，但俄汉两国人民从原始人类传续至今的那种天人相通、万物有灵的切实愿望和共同的心灵向往是相同的。

参考文献：

[1] 岑家梧.图腾艺术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1.

[2] 中国百科大辞典[Z].北京：华夏出版社，1990：135.

[3] 刘斯荣,王爱敏.图腾文化与中国的龙[J].湖北工学院学报,2001(3)：75.

[4] 丛亚.论俄中两国表信仰文化的民俗事象[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3)：100-104.

[5] 汪成慧.从俄汉民族的文化差异看餐桌礼仪[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0(3)：22-25.

[责任编辑范藻]

Culture Differences between Russian and Chine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otem Worship

WANG Chenghui

(Foreign Languages School of Sichu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Dazhou Sichuan 635000,China)

Abstract:As an earliest culture in the human history,Totem Worship contains very rich culture implications. The comparisons between the Chinese totem “Long” (“Dragon”) and Russian totem “Bear” can not only help know the history,customs and common psychology of the two nations,but also discover the potentials hidden in the totem culture and even find out a national culture,consciousness and spirit,which is significant for the two peoples to understand and communicate mutually.

Key words:two nations of Russian and Chinese; Totem Worship; culture diffe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