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族文论对中国古代文论的贡献
2015-04-10西南林业大学校办公室云南昆明650224
王 欢(西南林业大学 校办公室, 云南 昆明 650224)
●文学研究
论白族文论对中国古代文论的贡献
王 欢
(西南林业大学 校办公室, 云南 昆明 650224)
通过梳理白族文献资料,从诗歌发生学、诗歌本质说、对“境”的深入解读、对滇云诗人诗作的关注四个方面入手,讨论了白族文论“诗歌导源于妇女之哭”、“诗乃独造之物”、“以境论工拙”、“因情会境”等观点的独创性及对中国古代文论的贡献,探讨了赵藩论滇诗绝句和师范《荫春书屋诗话》对滇云诗人诗作的评价与记录,认为白族文论发展了中国古代文论的许多重要观点,为中国古代文论的丰富和完善作出了积极贡献。
白族; 中国古代文论; 贡献
滇云文论在明代以后开始萌生、清代乾嘉以后相对繁荣、20世纪30年代前后进入尾声[1](P.432)。与滇云文论发展历程相一致,白族文论*笔者所指的白族古代文论,不仅包括历史方面的含义,而且包括理论方面的含义。不仅包括白族古代的汉文学理论,而且包括白族近代人所写的在理论对象、理论内容、思维方式、表达方式等方面与古代文论的精神一脉相通,在理论上完全可以而且应当归入“中国古代文学理论”范畴的那些文学理论论著。(本定义参考了张国庆先生在《滇文化与民族审美》432页对云南古代文学理论所下的定义)发展主要也在明清两代。明清时期,云南作为行省进一步被中央王朝纳入大一统的政治轨道。洪武十五年(1382年),云南正式平定,滇学兴起,科举常开。清代一仍明制,并通过扩充科举取录名额的方式把更多的士子吸纳到政权中。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不少地处西南边地的白族文人深入学习汉文化、积极参加科考,大理产生了数量众多、深受儒学教育而又思想驳杂的白族新儒学派文人,[2]正是他们成了白族文论的主力军。因而白族文论主张多以儒家传统诗教观为主体,在某些具体理论观点上又能有所发展与突破,对中国古代文论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然而相对彝族、蒙古族文论而言,学界对白族古代文论的研究仍较为薄弱,且多集中于对白族某个诗论家个别文论观点的论述,极少有人能从白族文论之独特贡献的角度来加以论述。笔者在认真梳理相关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尝试从诗歌发生学、诗歌本质说、对“境”的深入解读、对滇云诗人诗作的关注四个方面来阐述白族对中国古代文论的贡献。
一、对诗歌发生学的探索
与学界广为流传的“心灵表现说”、“模仿自然说”、“巫术交感说”、“劳动需要说”不同,白族文论家赵式铭*赵式铭(1872—1942),字星澥,号韬甫,晚号僒翁,云南剑川县人,白族。平生好论诗史,其诗论见于《睫巢随笔》。在《睫巢随笔》中提出了“诗歌导源于妇女之哭”的理论假设,颇为新颖,可备一说。
诗源于歌谣,人尽知之。顾歌谣何由起,鲜有确知其说者。予尝反复思之,当是昉于烈女节妇,哭其爱敬亲恋者之词。盖人情哀痛之极,发为哭泣,而妇女尤善啼,宛转绵渺,幽咽凄楚,如铜甁沸水,如秋虫寒号。天籁所发,自成悲调,闻者伤其遇、怜其情,就其哀谱而为歌,被之管弦,可以感鬼神、裂金石。《左传》称: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哭至于能变俗,其谱为歌词、转相效慕也可知,如今世所传《黄鹄歌》、《烈女操》之类。其后衍而为挽歌,或自挽,或挽人,使举重者唱之,以忘己劳而慰死者之灵,如《薤露歌》、《蒿里曲》之类,节短调促,至足动人。后复变而为歌行,再变而为五、七言律,虽非丧葬而挽,而词亦哀楚。大率诗弥佳者,必其词弥悲。若酬唱、应制、燕饮之作,纵极工雅,号称绝调,所谓“愁苦之词易工,欢娱之词难工”者是矣。故吾谓诗歌导源于妇女之哭,非臆说也。[3](P.733)
诗歌起源于歌谣,而赵式铭进一步致力于探讨歌谣的起源,从而提出了“诗歌导源于妇女之哭”说。其要点有四:一、哭的根由是人类共同的哀痛情感,哭的主体是烈女节妇,哭的对象是其爱敬恋者。这就决定了抒情主体的情感诉求必然十分真切。二、哀痛之情加上妇女善啼之口,自成悲调,谱而为歌,产生歌谣。真情而外,妇女之善啼成了歌谣诞生的关键因素。三、追溯诗歌发展史,列出了由“妇女之哭”引发的诗歌发展序列:妇女之哭→歌→挽歌→歌行→五七言律,从文学史的角度论证了自己观点的合理性。四、以韩愈“穷言易好”等说法为理论依据,从诗歌理论的角度论证“诗歌导源于妇女之哭”并非臆说。从整体上看,赵式铭关于诗歌起源的理论假设观点、论据、结论一应俱全,逻辑上也清晰明了,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当代学者罗世琴先生认为,有文字记载前,诗歌的发展可分为原始“谣音”、原始“歌谣”、“歌”三个不同阶段,并在逐步演变中具备了一定的抒情和叙事因素。有文字记载后,又可以将“诗歌”、“歌诗”、“诗”作为诗歌研究的主线。根据罗氏的理论,妇女之哭应是徒歌(谣)的一种,徒歌加上音乐也就有了歌,歌后来演变成了诗歌。[4]赵式铭将诗歌起源追溯到徒歌,他关于由此引发的诗歌发展序列的论述也大致符合罗氏的理论,这在清末民初是难能可贵的。至于赵式铭因妇女善啼而将哭的主角归之为妇人,并说这原初的妇女之歌为悲歌,则有待商榷。
概而言之,赵式铭把人类对哀痛的宣泄——“哭”提高到了诗歌起源的高度来解读,并以此为起点梳理了诗歌的发展序列,进而对中国以悲为美的思想进行了追溯,这在古代文论史上是不多见的。但是,他显然把“哭”这种个人情绪宣泄对诗歌发展的影响夸大了,而且在论证过程中论据也不够充分,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结论的可信度。不过就总体而言,他对诗歌起源解读的独特视角丰富了中国诗歌发生学理论,对中国古代文论的发展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二、对诗歌本质的认识
师范*师范(1751—1811),字端人,号荔扉,亦号金华山樵,白族,云南大理赵州人。一生怜才好士,善诗文,著有《滇系》、《滇考》、《金华山樵前后集》、《二余堂诗文稿》等书。以传统“言志”说为基础,对中国传统的诗歌本质论有了重要发展,他在《<金华山樵骈枝集>自序》中提出了“诗者,独造之物耳”的观点:
时贤言诗则曰:“我宗汉魏,宗唐宋。”否则曰:“我师陶谢,师李杜。”不识其性情襟抱果无异于陶谢、李杜之性情襟抱与?遭逢阅历果有类与汉魏、唐宋遭逢阅历与?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者,独造之物耳。[5](P.354)
传统“诗言志”说着眼于诗人主观情感也即性情襟抱的抒发,师范则针对当时风靡文坛的学古、泥古之风,把诗人主观真实(性情襟抱)与其所遭际的客观真实(遭逢阅历)结合起来,对诗歌的本质研究作出新的尝试,认为决不可舍弃性情胸襟、遭逢阅历而人云亦云、盲目模仿,这样只会创作出“徒具古人衣冠面目失却自家面目”的赝品[1](P.435),从而提出了“诗者,独造之物耳”的观点,并把独创性作为诗歌的本质特征加以表述。师范提倡的这种具有独创性特征的诗歌,必须是诗人运用丰富创作手法创造出的带有鲜明个性特征的融主客观真实为一体的独特新颖的这一个。这种对诗歌本质的认识是前无古人的。
师范之前,尽管王充从天性的角度提出“各以所禀,自为佳好”、韩愈从修辞的角度提出“词必己出、陈言务去”、袁宏道从性灵的角度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都对诗歌的独创性特征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但他们均未把独创性特征提高到诗歌本质的高度来明确加以表述。像师范这样积极肯定诗歌的独创性特征,旗帜鲜明地将诗歌定性为“独造之物”,在中国古代文论史上还是第一次。
三、对“境”的深入解读
自王昌龄《诗格》、皎然《诗式》以来,人们对“境”的研究就主要集中于情景关系、境象关系、境意关系等方面,师范则从“工拙论”和文学接受的角度加以论述,从而丰富和加深了中国古代文论对“境”的范畴的理解。
(一)以境论工拙
师范《出岫集》自序:“己酉冬,思借公车为薄游。……为程七十,共得诗百许章。倚马联吟,扣舷掷韵,情所萌拆,不觉其一往独深。昔之格格不吐者,兹且汩汩其来矣。昔之寂寂无踪者,兹且滔滔不竭矣。夫乃叹诗之工拙生于境,而境之大小征乎诗。”[5](P.356)
“境”而能影响诗之工拙,绝非单纯的自然物境所能做到。此处之“境”显然是意、物结合的结果,是诗人澄心观物有所感触而形成,诗人借之以生发诗思、激活灵感,是存在于主观世界、脑海之中的有待物化的诗。它可以影响诗之工拙,也需要通过诗歌创作来实现。正是在对“境”科学认识的基础上,师范提出“诗之工拙生于境,而境之大小征乎诗”的观点,他认为一首诗的工整或拙劣是由“境”所决定的,而“境”的或大或小则有赖于通过诗歌创作来实现。他以“境”论工拙,对中国“工拙论”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工拙论”源于诗歌的写作技法,南朝梁人沈约首次以“工拙”论诗文,后来经过宋、明、清三代的演绎和拓展,“工拙”也逐渐被完善成了一种诗歌的审美批评标准。谢梅教授认为,“工拙论”虽然从创作技巧入手,但它最终呈现的却是诗歌审美的“综感”,是中国文学艺术的创作技巧、创作原则、审美价值原则、评价标准、作品风格和审美境界的全面展现。[6]元代杨载《诗法家数》说:“诗不可凿空强作,待境而生自工”,[7]认为诗歌创作要自然而然,不可勉强,心中“境”生,则诗歌自然工致。可以说,杨载已有了“境”的生成与否能够影响诗歌工拙的初步认识,但他未明确指出二者的关系。师范进一步摆脱创作技法的束缚,提出“诗之工拙生于境”,明确地指出了“境”的生成状态决定着诗歌的工拙,将“工拙论”与中国文论美学的核心范畴“境”有机联系起来。他的以“境”论工拙的主张,体现出“工拙论”由创作技巧向诗歌审美发展的趋势,更加切合“工拙论”展现作品风格和审美境界的终极目标。可以说,师范以“境”论工拙推动了“工拙论”的发展,是中国古代“工拙论”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个必要环节。
(二)因情会境
“境”是一个标志读者及其文学接受进入诗歌本体构成的审美范畴,[8]它打开了由“象内”向“象外”延伸的通道,诗歌的创作与接受亦由此而展开。师范《<弹剑集>自序》提出了“赋诗者即境以抒情,而读诗者因情以会境”的观点:
夫“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意凄而词婉,此匹妇之无聊也。“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志高而言壮,此丈夫之不遂也。“东西安所之,徘徊以仿偟”,心孤而情惧,此闺房之悲极也。“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气寒而事伤,此羁旅之怨曲也。赋诗者即境以抒情,而读诗者因情以会境。反是,句虽工奚益?予既以丈夫之不遂兼羁旅之怨曲,则是集之成,意固浅而词固质,然使弹剑以歌之,我知其必有合于古人矣。[5](P.360)
文章明确指出“境”是诗歌创作与接受的核心要素之一,是一个作者与读者积极参与的艺术空间:作者“即境抒情”,读者“因情会境”,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通过对“境”感悟与解读实现了情的交流与融通。“即境抒情”着眼于客观之境与主观之情的内在联系,从“物感说”以来,前人已多有论述。“因情会境”则为师范首次提出,他在继承前人相关接受理论的基础上,以境为载体,对读者接受理论作了开拓。
师范“因情会境”说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孟子“以意逆志”说和王夫之“读者以情自得”说的影响。“以意逆志”说把文学解释活动看成是释义者之“意”与释义对象之“志”通过“逆”的方式相互交融而形成新的意义的过程。[9]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提出了“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的理论命题,[10]对读者在诗歌接受过程中的主体地位与能动作用高度重视,认为读者应该根据自己的情感来评价和阐释作品。师范则在“读者之情”与”作者之志”之间,加入了“境”的范畴作为二者进行双向交流沟通的桥梁与媒介,有了这个媒介,读者审美接受的环节就更为完善,整个文学接受活动也显得更加水到渠成。从文学接受的角度谈“境”的重要作用,是师范诗论的特点,也是白族对中国古代文论的贡献之一。
四、对滇云诗人诗作的关注
(一)师范《荫春书屋诗话》
《荫春书屋诗话》是白族文学史上的第一部诗话,也是云南文坛的一部重要诗话。它以大理赵州为基础,对包括昆明、红河、玉溪等地的石峰、李因培、钱沣、唐文灼、万钟杰、龚锡瑞等42位云南本土诗人进行了鉴赏性评注,其中包括大理境内诗人26位、云南省内其他地方诗人16位,基本体现出当时云南诗坛的繁荣景象。书中所及多为师范的师友,交往较多,写得也十分真切,所摘引的诗歌大都能代表诗人某一方面的特点,师范的评价大多准确而中肯,为保存清代滇云诗人的生活情状留下了珍贵的史料。[11]虽然此书理论价值有限,但师范用心搜集、整理、讨论本民族本地区的诗文,认真记载了云南诗人的断篇、轶闻、掌故,为大理乃至滇云文化的接续与传承作出了贡献。
比如师范对许宪*许宪(1730—?),字德章,号丹山,大理赵州人。一生授徒为业,八十余而终。著《丹山诗文集》、《朋簪合集》、《填词》、《周易管参》、《子史撮言》等。和王绍仁*王绍仁,字子静,号圣峰,云南太和县人。著《圣峰诗集》、《读史诗》、《圣峰诗集》。在大理教书育人情景的描述。
许丹山,庚子中式,年逾五十。其嗜书与栗亭同,而和易过之,诗品亦如其人。设教飞来寺,与圣峰夹洱河而居。予《都门怀人》诗云:“古心古貌超流俗,最爱丹山与圣峰。一水盈盈淡相对,讲堂云散暮天钟。”令子晋斋,己酉拔贡,亦能诗,兼善六法。[5](P.8)
许宪设教席于飞来寺,而在洱河对岸,王绍仁也在教授弟子,两处师徒对答之声隔岸可闻,恰如师范诗中所言“一水盈盈淡相对,讲堂云散暮天钟”,形象地传达出清代乾隆年间大理地区浓厚的诗歌文化氛围。
又如师范对大理赵州本地诗学的记载,也生动活泼,颇有特色。
本朝来,吾郡诗学首蒙化,盖有退庵先生父子提唱其间,遂多可观者。退庵尤工书画,九十余能于灯下作蝇头楷。喜写松鹤,飘飘有仙气,山水亦到四大家妙处。著《抚松吟》。其司谕浪穹日,曾题潜龙庵云:“黄崖青山并渺茫,独留遗迹小云堂。沉沦衮冕悲皇祖,寂寞袈裟老梵王。灯火半龛悬午夜,忠魂一碣卧斜阳(旁有希贤应能墓)。死生不尽君臣泪,添得弥茨水更长。”怀古诗可谓及格,高出许浑、刘沧远甚。[5](P.19)
文中,师范介绍了本地诗学的兴盛之地蒙化,分析了蒙化诗学兴盛的原因,并将蒙化诗学领袖张端亮*张端亮,字寅揆,号退庵,蒙化(今云南巍山)人。善书画,工诗文,著有《抚松吟集》。的怀古诗与唐代诗人许浑、刘沧的同类作品进行对比,在比照中充分肯定了本地诗人所取得的成绩,无形中彰显出大理诗歌在中国诗歌史上所应占有的地位。
(二)赵藩《仿元遗山论诗绝句论滇诗六十首》
赵藩*赵藩(1851—1927),字樾村,一字介庵,别号蝯仙,晚号石禅老人,云南剑川县人。主持编纂《云南丛书》,著有《向湖村舍诗》、《桐华馆梦缘集》、《小鸥波馆词钞》、《介庵楹句辑钞》等书。38岁时所作的《仿元遗山论诗绝句论滇诗六十首》,运用比较的思维方式,“品评了云南从汉代起至清中叶有代表性的诗人共八十三位并三首古歌谣”,[12]其中汉代1人、唐代4人、元代4人、明代17人、清代57人,基本反映出滇云诗歌的发展轨迹。他把滇诗的历史摆进中国诗歌发展的历史之中去考察,[3](P.727)把滇云诗人放到全国的视野中来定位,在对照中阐明了滇诗与内地诗歌传统的一致性,肯定了滇云诗人的地位与成就,达到了较高的学术水平。王明达认为赵藩论滇诗绝句俨然是“一部以绝句成诗的、自成一家的云南古代诗歌史”,[12]蓝华增在笺释论滇诗绝句时,更直接把书名定为《云南诗歌史略》,可见赵藩在梳理滇云诗歌发展、总结滇云诗歌发展成绩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在评价滇云诗人时,赵藩不仅能从祖国统一、民族团结的大局出发,积极肯定少数民族诗人(如牛涛*牛涛(1790—1858),字涵万,丽江人,纳西族,著有《寄秋轩吟草》。、李鸿龄*李鸿龄,字彭年,号松屋,蒙自人,彝族,著有《松屋诗集》。等)和个性诗人(如师道南*师道南(1772—1800),字立夫,号鸿州,著有《天愚集》。等)的正面作用,又能不囿俗见,表达出自己独到的见解。比如赵藩论滇诗绝句其十六:“偶与高河戏品论,何曾六子尽杨门。唱酬不必皆私淑,试看遗篇本色存。”[13](P.62)认为“杨门六君子”*杨门六君子,最早由吴懋提出,以与杨慎交游的杨士云、王廷表、胡廷禄、张含、李元阳、唐锜来比拟出于苏轼门下的“苏门六学士”。实际上各具个性、各存本色,并非一般的同门私淑关系;论滇诗绝句其四十六:“出为循吏处经师,提倡滇才极盛时。不立门墙自深造,庐陵文笔宛陵诗。”[13](P.222)认为刘大绅*刘大绅(1746—1828),字寄庵,号潭西老人,云南华宁人。著有《寄庵诗文钞》。鼓舞后学、提倡滇才有功,不立门墙而又能自造精深之境;论滇诗绝句其四十二:“遗爱分明见赎锾,满腔民物系痌瘝。时人但赏琼琚语,可惜河南元次山。”[13](P.197)认为沙琛*沙琛(1759—1821),字献如,号雪湖,云南太和人,回族,著有《点苍山人诗钞》。诗最可贵之处在其民胞物与的诗品,而非姚鼐、刘大绅所称赏的“隽妙之语”与“绝众离群”之态。[3](P.732)
五、白族文论产生与发展的原因探析
(一)白族对中原文化的融入和接受
中原文化作为一种强势文化对边地文化具有巨大的辐射力。早在战国末期,中原文化就开始影响云南。公元前279年庄蹻开滇,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文化,促进了当地的发展。秦朝开通了四川宜宾至云南曲靖的五尺道,加速了云南与内地的货物贸易。西汉时,汉武帝在洱海西边设置了叶榆县,司马相如到达四川西昌,大理人张叔、盛览向他学习汉学,归教乡里,成为在大理最早传播汉文化的人。唐代,南诏国建立,以汉字为通行文字,常派人到中原学习汉文化,汉族的文人学士也到南诏任职,白族中出现了许多用汉文写作的诗人与作家。元代,设立云南行省,在洱海区域设立了大理路和鹤庆路,开设学校,开科取士,提高了大理地区的汉文化水平,促进了白族作家文学的发展。明清两代,中央对白族地区的统治进一步加强,白族地区的政治经济与内地的联系更为紧密,加速了与内地一体化的发展进程。白族人民汲取了汉族的先进的生产技术,同时也注意汉族优秀文学作品的传承,又能根据白族特色而加以民族化。白族古代文论产生于明、成熟于清,恰与中原文化对白族的影响程度成正比。在与中原文化的不断碰撞、交融和整合的过程中,通过对中原文化的主动学习和吸收,将中原文化的优秀因子为我所用,白族文论迅速发展起来并焕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二)白族文学的发展为文论的进步提供了支撑
远古时期,白族就出现了打歌《创世纪》等民间文学作品。南诏时期,出现了寻阁劝、杨奇鲲、段义宗、异牟寻等优秀作家和《望夫云》、《辘角庄》等民间文学。元明清时期,白族文人文学和民间文学都较为发达,文人文学方面,出现了杨士云、李元阳、师范、王崧、赵藩等著名诗人,涌现了“杨门六君子”为代表的作家流派,大理喜洲还出现了以赵廷玉夫妇、胞弟赵廷枢和儿子杨载彤为代表的赵氏作家群。民间文学方面,传说、故事、民歌、民间长诗、戏曲、寓言等无不具备,特色鲜明。白族文学的发展成就为白族文艺理论的进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提供了有力支撑。如师范《荫春书屋诗话》、赵藩论滇诗绝句的撰写,就是建立在对白族乃至滇云文学发展的经验进行总结提高的基础之上的。
(三)白族文化氛围的浓郁与文人间探讨交流的深入
明清两代,白族文人之间、白族与内地文人的交流更加频繁、文化氛围更加浓厚。如在杨慎的带动下,以杨士云、王廷表、胡廷禄、张含、李元阳、唐锜来为代表的“杨门六学士”之间的文学切磋与交往十分频繁,受到内地文坛的瞩目。其中,李元阳不仅与李贽、罗汝芳、唐顺之、文征明等中原文化主流人士有较多交往,还与朱光霁、赵汝濂、张时宜、贾文元、叶松、吴尧献等大理文士,保持着密切的交流,打破了云南文人旧有的地域限制,白族文学与文论不再是远在边陲自生自灭的孤岛,而是与中原文学及文论相生相融、相互促进、共同进步。同时,徐霞客、唐泰来、钱邦芑等著名文人游寓大理地区,也有力地推动了当地文学活动的开展。
中原文化的融入、白族文学的发展、白族文化氛围的浓厚等三个方面的因素共同推动了白族文论的进步,使得白族文论能够在众多民族文论中观点新颖、特色鲜明、独具魅力。
六、小结
要言之,白族文论家在诗歌发生学、诗歌本质说、对“境”的范畴的理解、滇云诗人诗作的评价与记录等方面提供了崭新的思路,发表了独特的见解,对中国古代文论的丰富与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理应在中国古代文论的视野里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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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Bai nationality literature theory’s contribution to Chinese Ancient Literary Theory
WANG Huan
(President Office, Southwest Forestry University, Kunming 650224, China)
By combing the Bai nationality’s literature e,this article launched the research from following several aspects:the occurrence of poetry,the essence of poetry, the depth interpretation of Jing, the concern for Yunnan poets and poems. Discussed the originality ideas of the Bai nationality literature theory, such as Poetry originated in women cry, Poetry is the original thing, Measure refinement and coarse by Jing, Understand Jing through emotions,etc. Summarized Bai nationality’s contributions to Chinese ancient literary theory. Explored the recording and evaluation of Yunnan poets and poems by Zhao Fan’s quatrains for Yunnan poem and Shi Fan’s Yam Chun Library Poetry.
Bai nationality; Chinese ancient literary theory; contributions
2014-10-09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云南民族声乐史”(项目编号:11YJA760060);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清末云南诗话范畴研究”(项目编号:QN201250)阶段性研究成果。
王欢(1983— ),男,河南内黄人,讲师,在读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学、古代文学研究。
I206.2
A
2095-7408(2015)01-006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