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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黑妹在争议中美白

2015-04-07李颖浩

看世界 2015年7期
关键词:塞内加尔面霜美白

李颖浩

向和尚介绍梳子,向黑人介绍美白霜——你以为这是噱头十足的营销学课程吗?非也。近年来,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大陆确实刮起了“美白风”。

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美白风气近年来大行其道,甚至衍生出一批相关的流行词语,比如用碳酸饮料颜色来形容美白后的肤色。“有人用过美白产品后,有了一张‘芬达脸’(Fanta face),但腿还是一双‘可乐腿’(Cola legs)。”阿布贾一家化妆品店的店员埃丝特解释说,大多数女性消费者通常只用面部美白产品,导致面色变浅变黄,但身上皮肤依然黝黑。埃丝特工作的这家化妆品店面积不大,但美白产品就占据至少3排货架。

世界卫生组织曾发布报告列出非洲国家女性使用美白产品的比例。其中最高的是尼日利亚,达77%——这也是世界最高的比例之一,其次是多哥,为59%,西非国家塞内加尔则有27%的女性爱用美白产品。报告指出,不少非洲女性在美白化妆品上的花销占据了工资收入的很大一部分。

尼日利亚女性使用的美白产品种类繁多,既有售价几美元的面霜或香皂,也有数百美元的美容院项目。很多女性会在参加重大事件前去做美白,比如参加婚礼之前。美白会让他们的肤色变得更浅,在人群中显得更出众。一些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年轻女性对美白的需求更大,追求更昂贵的美白项目,如美白针、漂白手术等。

在西非国家马里,美白产品同样风行。调查显示,仅首都巴马科的市场上就有超过100种美白产品出售,这些产品都给自己取类似“嘉人”(Marie-Claire)或“戴安娜”(Diana)的名字,它们大多来自摩洛哥、尼日利亚、美国和沙特阿拉伯。在马里,有超过半数的女性使用美白产品。一些不使用美白产品的女性发现自己经常被视为二等公民。一名不愿公开姓名的女性说,由于拒绝跟同伴一样使用美白霜,她在参加宗教仪式时只能站着,没椅子坐;出席婚礼时被拒绝合影。

塞内加尔街头的美白面霜广告

“ 全黑”系列户外广告照片

“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例如律师、作家、教师,或者在电视台工作的人,都美白,”巴马科当地的医生阿里·金多说道,“这已经演变成一个社会问题。如果连这些具备社会影响力的女性也美白,可以想见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尼日利亚的化妆品店员埃丝特则表示,如今非洲人也倾向于把肤色与财富、工作环境等联系起来。“不少女性美白,想让别人认为她们不用整天在外奔波、风吹日晒,认为她们是优秀的成功女性。”

许多使用美白产品的马里女性则说,她们这样做是因为马里男性喜欢女性拥有白皮肤。有社会学家指出,美白皮肤在非洲渐成时尚有很多原因。在一些战乱频仍、经济落后的国度,许多女性把依附有钱的男人作为她们脱离苦海的唯一手段,而美白也就变成一种吸引富有男人的工具。

在非洲大陆南端的南非以“曼德拉的彩虹国度”之名行销世界,似乎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种族和文化遗产而感到自豪。但其实,一些南非黑人却有着这样一个苦恼——太黑了。南非开普敦大学在2013年的一份研究表明,每三个南非女性中,就有一个有美白皮肤的习惯。使用美白产品的原因或许有很多,但她们中的大部分都说因为自己想要“白皮肤”。

其实,早在20世纪50年代,美白观念已在非洲大陆的黑人女性中兴起,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就是美白的最佳“代言人”,当时这是一个无利可图的事情。但如今美白在非洲发展成为一项利润丰厚的产业。欧莱雅、强生等品牌也已经进驻非洲,它们甚至在美国为非洲用户专门设立实验室,研制适合他们的护肤品和美白产品。

然而,大部分非洲女性用不起这些国际品牌的美白产品,而是使用一些本地产的鱼龙混杂的品牌。现在,越来越多非洲女性跟风使用美白产品,但医生却警告说,美白可能要付出惨痛代价。

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说,一些美白产品成分复杂,包括可抑制肌肤黑色素生成的对苯二酚、用于治疗严重皮炎的类固醇,以及有毒金属元素汞等。长期使用这类美白产品可能损伤肾脏,导致皮肤出现皮疹、变色,或者留下疤痕。过度使用甚至还会带来心理问题。

来自塞内加尔一家医疗机构的皮肤科医生费拖·佛表示,在塞内加尔市场上,很多美白产品包含类固醇,如氯倍他索丙酸酯,这本是用于治疗严重的皮肤发炎的处方药,需要由专业人士指导使用;还有对苯二酚,它可以减少皮肤的黑色素,在上世纪80年代是化妆品中最常见的成分,由于存在潜在的致癌风险,欧盟早就禁止出售含有这种成分的化妆品了。

尽管塞内加尔的法律禁止在面霜里添加超过2%皮质类固醇,但由于法律执行不力,违规的产品在首都达喀尔各类市场随处可见,一些面霜还含有有害的重金属甚至水银。

南非歌手尼斯的美白之路饱受关注

“确实有危险性较低的美白面霜,但是它们的价格是昂贵的。而充斥塞内加尔市场的便宜面霜往往危害性都很大。”塞内加尔的“反美白”人士艾莎·德梅介绍说,当地流行一款名为Khess Petch(意为“全白”)的美白面霜,每管售价仅两英镑,目标消费群体正是那些收入低、对产品危害没概念的农村和城市贫困地区的女性,很多人每天都要用一两管涂遍全身。“当她们发现副作用,想要停止使用这款产品时,为时已晚。”德梅说,“皮肤状况恶化,像被灼烧过。当所有副作用同时显现的时候,实际上,她们看起来更黑了。”

“15天后,你将拥有极致美白。”当Khess Petch面霜的新户外广告在塞内加尔街头出现的时候,终于点燃了德梅等“反美白”人士的怒火。“社会在不断地告诉我们,皮肤白皙的女人是美丽的——在杂志上、在电视上皆是如此,而塞内加尔的女性已经开始接受这一价值观。”德梅说道,“现在,我们要证明,皮肤黝黑的女人才是真美人,天生的黑色肌肤才应该获得赞美。”

身为达喀尔一家在线活动网站的经理的德梅,迅速组织起了一场名为Ñuul Kukk(意为“黝黑”)的运动,抵制美白风气。运动在社交网站Facebook上吸引数千名支持者,还得到塞内加尔知名男影星阿瓦·塞内·萨尔和说唱歌手阿瓦迪的声援。塞内加尔卫生和社会行动部长埃娃·玛丽·科勒·塞克也会见德梅的团队,表达对大量美白广告的不满。

活动人士在首都推出了“全黑”系列的户外广告以示回应,广告词是——黝黑是如此美丽(Black is so Beautiful)。广告的制作由当地女性摄影师史蒂芬·图尔免费帮忙完成。“今天我们的建议很简单,就是停止‘漂白’。我们应该停止进口和销售这些‘漂白产品’。这样也就不会再有骗人的广告。”德梅说道,“这可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实现,但我们必须为之战斗。”

德梅和Ñuul Kukk的路还很长。而加纳女性格雷丝·阿梅-奥本的行动看起来似乎更务实,而且还有收益回报。她以100美元起家,创办FC集团公司,既销售针对黑人肌肤的护肤品,还提供美肤咨询、培训、护理和治疗等服务。

阿梅-奥本在英国留学期间学习美容护理专业,毕业后回到加纳。她发现,许多非洲女性热衷于购买和使用美白产品,而不少公司大批制造和销售危险的美白产品。“女人用各种各样的美容品和美白产品自毁皮肤。我认为有必要帮助她们逆转(观念),否则这将成为一个社会问题。要知道,在非洲气候条件下,美白可能带来无法挽救的损伤。”她说道。

如今,阿梅-奥本是加纳最成功的女商人之一,其集团旗下有一家美容院、一个护肤品品牌,以及一所美容培训学校,每年营业额在800万至1000万美元之间。她的“美黑”产品还出口到尼日利亚、布基纳法索、多哥、科特迪瓦、瑞士和英国。

实际上,对于非洲黑人来说,美白不仅仅是个审美和公共健康问题,或许还是一个种族问题。今年32岁的南非音乐人诺玛桑特·尼斯在两年前“改变”了自己的肤色——她通过数次价格不菲的漂白手术(每次5000兰特,约合2500元人民币)让自己的肤色变浅了。医生说,给尼斯的治疗和药品都是高级的,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但比黑市上出售的美白面霜安全得多。尼斯也说这让自己觉得更美丽和自信。可在当地媒体和社交媒体上,却有很多批评她的声音,骂她没骨气,自我种族歧视,甚至说她背叛了自己的种族。

尼斯对此非常不理解,称这跟隆胸和隆鼻没什么区别。“我的皮肤已经黑了这么多年,现在我想看看它不同的样子。我就是想看看它变成白色的样子。”但她也坦承自己这么做确实“部分跟自尊心有关”。“是的,我的内在不是白的,我操着不流利的英语,我的孩子也是黑皮肤的,我就是一个农村妞,我只是改变了我的外表而已。但这又怎么样?我已经看开了,总之我现在很开心。”尼斯说道。

南非开普敦大学的那份研究报告指出,非洲人对白皙的追求或许跟非洲长久以来的殖民地历史有关,令非洲人普遍认为白皮肤是贵族的象征。很多非洲人从小就记得这句格言:“只要是白的,就万事大吉。”(If it's white, it's all right.)然而,这个信条已经凿碎了千万非洲人的自尊。

除非这个信念被击碎,不然无论官方、社会团体如何告诫、呼吁,都不能阻止他们冒着风险去追求他们认为美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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