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的个人主义

王露露

圣经旧约的创世篇告诉我们，上帝在七天里创造了整个世界，包括人，动物，植物， 山川等。 总之，你一眼望去，没有不是他老人家功劳的。而中国古代神话说，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有巢氏把人从树上请下来，教他们盖房，燧人氏造火，神农氏尝百草，开创了中医先河。

可见，《旧约》传播的是个人英雄主义，中国神话是集体主义。记得我在北大刚上欧美文学课时，美籍外教让我们用将近一半的时间研究《旧约》故事， 因为这是欧美文学艺术哲学人生观的源头。

美籍外教的“豪言壮语”我当时不理解，但在欧洲漂流数十年后，体会匪浅。欧美人两千余年信奉的基督教和《圣经》，渗透到他们思想行为的每个角落。

就拿个人主义来说吧，它在西方盛行，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上帝单枪匹马创造世界所体现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延伸。你在欧美的城市乡村遛弯，到处都能看到以伟人名人命名的街道， 林肯街、肯尼迪桥、伦布朗广场什么的。记得我2008年在荷兰电视节目里与反对中国举办奥运的著名艺人唇枪舌剑时，他讥笑我说，你别老为中国政府拍马屁，拍得再欢他们也不会让一个广场叫你的名字！在那硝烟四起的辩论中，我本来义愤填膺，但一听他的话，噗哧地笑了。原来这荷兰人以为中国的街道，桥梁和广场也和欧洲一样，净是人名。

你看欧美疾病的名称，Pfeiffer病（腺热），Alzhemeimer病（老年呆痴症的一种），Parkinson病（帕金森病），全是发现这些病症医生的名字。好在医生不忌讳，不觉得自己的名字世世代代和病魔相提并论不吉利， 相反，他们认为光宗耀祖。

个人主义能激发创新。我认识个荷兰孩子，他把鱼画在天上，把鸟画在水里。父母看到后不是让他把动物画回原位，而是夸他：空前绝古呀，但你为啥这样画呢？孩子说，我住在荷兰，夏天到意大利旅游；鱼儿住在水里，现在放暑假，到云彩里度假去了。

荷兰有安乐死，允许受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选择死亡。对待同性恋群体也是一样，你想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不代表地球人都想。 荷兰阿姆斯特丹市每年夏天庆祝同性恋日，与会者来自世界各地，人山人海，地上、水上、甚至空中，比比皆是。 那时你不属同性恋不露块肉都觉得不好意思。

在荷兰你到了婚嫁年龄，没人张罗着给你介绍对象。四五十岁还没结婚的遍地都是。虱子多了不咬人，谁也不笑话谁，没人因此自卑。老头找老太太谈恋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的很多。

个人主义也有短处。我认识一个荷兰家庭，夫妻搞分裂，鸡飞狗跳孩子哭。我看不下去，劝了先生几句，你猜他怎么反应？他瞪我一眼：你又不是我妈！其实，即使父母兄弟姐妹之间也很少互相关心帮助。我认识的这个家庭，圣诞节晚餐一大桌子人，二十来口，但他们各自家庭如果夫妻架吵翻了天，很少打电话向父母或兄弟姐妹求救， 而是到家庭调解事务所，请陌生人劝架。他们得按小时付高价向这人介绍自己夫妻间鸡毛蒜皮或重如泰山的矛盾。要是我，不为了家庭和睦，就是为了省银子，也要马上和配偶和解。

我有个年迈的邻居，她先生摔了一跤，脑溢血住院了。我在街上碰见她时，总问一下她先生的近况。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在我们这一条街上几十户人家中，我是唯一常这样做的。别的邻居见到她欲言又止。因为他们没有义务也不想帮什么忙，所以问她干嘛？怕被认为多管闲事或没话找话。

大概是由于孤独和人际间的冷漠，服用抗忧郁药的人不少，有些孩子中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抗忧郁了。前几年我在荷兰一中部城市遇到一位生物学家。他告诉我，在欧美最大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地下水充满了抗忧郁药的残余——服药的人通过大小便排出药的一部分。 医生建议儿童不直接喝自来水，因为它源于地下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