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驴非马”还是“非鱼非肉”——论翻译中文化因素的传递*
2015-03-28张秀峰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九江332005
张秀峰(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九江332005)
“非驴非马”还是“非鱼非肉”
——论翻译中文化因素的传递*
张秀峰
(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九江332005)
摘要:翻译是一种实现跨文化交流的媒介,具有历史性与阐释的局限性,异化与归化作为翻译的两种策略,有各自优点与不足。neither fish nor flesh的不同翻译,揭示了翻译的历史性与阐释的局限性,引发研究者对翻译理念认识不断思考。
关键词:非驴非马;文化因素;翻译策略
张学英编著《汉英英汉习语大全》中这样解释neither fish nor flesh:非驴非马、不伦不类、不三不四[1]2。这一翻译基本达到了翻译的目的,传递了英文的信息,读者基本可以理解这一词条的意义。但是在全球化跨文化交流的语境下,如何克服语言障碍促进交流沟通,实现跨文化交流显得更加重要。正如清华大学王宁教授指出的:“当下的翻译并不仅仅指同一语言内的翻译,可能更多的指的是跨语言、跨文化传统的一种语言转换。”[2]因此,在当前跨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语境下,从文化层面切入进行翻译研究,分析翻译中文化因素的传递,如何把握原作的文化本源意义,“通过异化翻译策略,再现源语文本的话言特点和文化意象等异域文化特征”,[3]35更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
一、“neither fish nor flesh”和“非驴非马”之起源
早在16世纪中期,英国作家海伍德就使用过“neither fish nor flesh”谚语,表达的意思为“不伦不类的东西”。“neither fish nor flesh”来源于16世纪初宗教改革运动。那时,教会分为新教和天主教(旧教)两大教派。上层阶级信仰天主旧教,下层阶级则极力信奉新教。旧教徒提倡食鱼吃素(西方把鱼当作素食来用),新教徒则主张食肉吃荤。就此开始,“flesh”就指代新教徒,“fish”就成了旧教徒的代表。然而在当时,在宗教改革中有些教徒不愿表明自己的立场,既不支持新教也不支持旧教,态度暖昧。于是后来就用“neither fish nor flesh”来指代那些抱着骑墙态度的教徒。随着语言和社会的发展,对这个成语的使用不断扩大,现在表示不可名状的东西,比喻一切没有明确立场或观点的人。[4]260
我们再来看看汉语“非驴非马”的典故。东汉班固所著《汉书·西域传》记载:“(龟兹王)后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徼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驘也’。驘,即骡,马驴杂交而生。”西汉时期西域龟慈国国王多次来访,他对当时汉朝文化非常推崇,回国后模仿西汉的礼仪制度,但是这一礼仪与西域的传统习俗非常不同,后人用驴马杂交的骡子来指代他的这一套似是而非的东西。后用“非驴非马”形容不伦不类的事物。
如果把英语中的“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成汉语典故“非驴非马”,读者可以理解基本意思,但是目的语读者无法获得其本源文化宗教内涵;反过来,英语读者也无法获取汉语典故所揭示的历史文化信息。笔者认为从跨文化交流的角度看待翻译,注意传递其所含文化本源因素,即把翻译作为一种媒介,达到互相了解不同国家民族文化的目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华东师范大学傅惠生教授把“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成“非鱼非肉”,一方面传递了语言的基本信息,另一方面也保留了源语中的文化本源因素,特别是在全球跨文化交流的当下,这一翻译是一种较好的选择。
二、翻译的历史性与阐释的局限性
把“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成“非驴非马”还是“非鱼非肉”,表面上看是个语言翻译问题,但是从深层来看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到翻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即翻译的历史性与阐释的局限性。
伽达默尔提出“理解的历史性”和“视界融合”,可以为我们把“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成是“非驴非马”还是“非鱼非肉”提供了更多的观察视角。张西平指出:“所谓“理解的历史性”是说,人是历史性的存在,任何人无法消除自身的历史连续性和历史所赋予你的历史局限性。任何翻译者对原文本的理解都是历史性的,这种历史性使翻译者的理解总是会带有偏见,因为译者无法超越时空,完全客观地来理解文本。”[5]
也就是说我们对某一事物的理解与阐释总受到当时社会文化等客观因素的理解,也受到译者本身主观认识的制约。当社会不断发展进步,个体认识不断深化的时候,我们对某一事物的认识也会不断深化与发展。比如19世纪中期,西方传教士马礼逊认为,中国文化中“龙”的形象与《圣经·启示录》中的“dragon”有相似之处,在编写字典时就将中国文化中的“龙”翻译成“dragon”。这一翻译使得西方社会对中国“龙”的意象造成很长时间的误读,因为在西方‘dragon’是邪恶的化身,这与中国文化是完全相反的意象。这一解读源自阐释者未能真正把握源语的文化本源内涵,与当时的历史文化语境有关,因为在当时西方传教士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还处在较低的层次,还没有真正深入中国文化的精髓,这就是理解的历史性,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造成对中华文化的误读。
伽达默尔的解释学认为,任何翻译不可能是对原文本的完全无遗漏的复制,而是一种对原文本的创造,但这种创造仍受到原文本内容的制约,翻译者不可能随意曲解原文本的意义,而是在此基础上的一种理解和解释,因此,所有的翻译都是一种解释。[5]翻译过程本质上包合了人类理解世界和社会交往的全部秘密。翻译是隐合的预期、从整体上预先把握意义以及如此被预先把握之物的明白确立这三者的不可分的统一。在两种不同文化相互交流过程中,人们在理解不同文化时不可避免地带着自己本民族历史文化的理解,有时可能产生误读。因此,在认知异文化的过程中会伴随两种文化的相互重叠,随着理解的深入,不同文化的本源概念才会越来越多地呈现于世人面前。在跨文化交流的初期阶段,不同文化之间误读难以避免。但随着跨文化交流的加深,中国文化本源概念的思想将逐渐得到认识,如西方对中国“功夫”的认识,一开始等同于西方的“muscle art”,但是随着对中国武术精髓的理解,逐渐认识到这两者之间有着根本的区别,现在一说到中国功夫,人们翻译成“gongfu”,这一翻译就传递了中国武术的本源概念。
三、翻译中跨文化因素传递的策略
“异化”和“归化”是美国翻译家韦努蒂提出的,他是在施莱尔马赫“要读者靠近原作者”和“要原作者靠近读者”两种策略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被认为是处理翻译中文化因素的两种策略。
在不同的社会历史语境下,翻译中的跨文化因素所采用的策略也不相同。翻译所采用的策略往往会受到种种因素的制约与影响。如霍克斯在翻译《红楼梦》时,对“红”的处理就给人启示。他认为中国文化中的红有多重象征意义,有时指繁荣或好运,有时指的是青春,但是英语中的红没有这些意义,退而求其次他用英语中绿和金色来代替。把“怡红公子”翻为“Green Boy”,“怡红院”被翻成“Count of Green Delight”。此处对“红”的翻译策略是由于中国文化中的红与西方的红含义不同,霍克斯用英语中一个相近的颜色来替代。从读者阅读接受来看,这不失为一个好策略,但从中国文化因素的传递来看,中国文化中“红”所指的全部美好的联想都会损失殆尽,因此没有很好地传递中国文化概念。这种译法更多地向读者靠近而失信于原作。这里霍克斯所采用的策略很大程度上是归化翻译,归化翻译侧重目标语文化,更多地走向读者,迁就读者的接受,忽视源语语言和文化,抹杀原文的文化本源概念和内涵。
霍译本采用了归化翻译策略,虽然对中国文化本源概念有一些误读,但是我们不能就此判断霍译本丧失了中国文化的传递。从读者接受的角度和翻译的有效性来看,绝对是较好的译本,从国外的接受来看霍译本是最受欢迎的译本,从这个角度来说,该译本极大地促进了中国文化的传播与普及。正如陈刚指出“有学者以为译介中国文化采用归化翻译会丧失中国文化,这不能不说是—种糊涂观念,起码是对跨文化翻译的大量事实视而不见。在跨文化交际中要彰显中国文化,主要还得靠有效的“归化”翻译。因为跨文化翻译是要讲究实际效果的,而非纸上谈兵。[6]122-129
与归化翻译相对的是异化翻译。异化的翻译思想就是要在表达文化内容时保持异国情调,尊重异域文化的身份存在,以东方文化身份直接呈现其文化内容。杨宪益,戴乃迭翻译的《红楼梦》更多的采用异化翻译策略。如将“人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翻译成:“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Yet to riches and rank each aspires”。杨氏把神仙译成immortals揭示了中国文化中成道成仙长生不老的道教思想。霍克斯翻译成:“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But with ambition won't have done,have done”。此处,salvation是基督教中的思想,中国文化宗教的内涵消失了,尽管读起来很顺,意义也没有多少出入,但是再也无法传递中国文化本源思想。
总的说来,在跨文化翻译当中,异化与归化翻译都只是一种翻译策略方法,都有各自的优势与不足,不存在孰优孰劣的问题,也不可能用一种方法解决所有的问题。需要指出的是,翻译中跨文化因素的能否有效传递是受到当时历史语境的制约,所采用的翻译策略也受制于此。在不同的跨文化交流阶段,采用的策略也不一样;与此同时,也受到翻译目的、读者接受、市场发行、编辑出版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
四、对翻译理念认识的反思
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为“非驴非马”还是“非鱼非肉”可以为我们更好地理解翻译的历史性提供切入的视角,通过一个成语的不同翻译,可以更好的认识翻译在跨文化交流中的作用。
在人类相互交流的早期,翻译充当的作用是“换易言语使相解也”。《周礼·秋官》曾记述“五方之民,言语不通”,由于语言不一样,要实现交流就要借助于翻译。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成非驴非马,可以让汉语语境读者了解英文的意义达到“通其志”、“达其欲”,这时采用的更多的是归化的翻译策略,还是较为浅层的理解。
随着人类交流的深入发展,对各自文化的逐步理解,翻译更多的是充当沟通不同文化,了解不同文化的桥梁作用。张全著认为“翻译是开启跨文化交流的一把钥匙,在文化全球化语境下,翻译策略体现着翻译主体的文化态度。在全球化背景下的跨文化翻译中,应当做到既要寻找和认同世界文化的共性,又要尊重和保护民族文化的个性,从而真正实现不同文化之间的平等对话、交流和发展”[7]23。在当前跨文化交流语境中,neither fish nor flesh翻译成“非鱼非肉”正好符合这一趋势。
总之,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不同的解读方式,不同的视角,人们对翻译的认识都会不同。这就要求研究者必须采用一种客观中立的立场对待翻译的本体研究,要具备历史发展的观点,不能用静止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对翻译的理解不能局限于某一学派的观点,而应该全面系统的看问题。
参考文献:
[1]张学英,张会著.汉英·英汉习语大全[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
[2]王宁.翻译与跨文化阐释[J].中国翻译.2014 (02) : 5-13.
[3]陈琳著.翻译学文化转向的研究[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
[4]张翔鹰,张翔麟.增广开心辞典[M].2002.
(责任编辑:谭淑娟)
[5]张西平.传教士汉学家的中国经典外译研究[J].中国翻译.2015(01) : 29-34.
[6]陈刚.归化翻译与彰显中国文化—《鹿鼎记》归化译本研究[C]//首届海峡两岸翻译与跨文化交流研讨会论文集.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7]张全著.全球化语境下的跨文化翻译研究[M].云南大学出版社,2010.
“Neither Ass nor Horse”or“Neither Fish nor Flesh”——On the Transmission of Cultural Factors in Translation
ZHANG Xiu-feng
(Foreign languages school,Jiujiang University,Jiujiang Jiangxi 332005,China)
Abstract:Translation is a medium of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it has historical and interpretation limitations and two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foreignization and domestication,with respectiv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Different translations of " Neither fish nor flesh " reveal the historical and interpretation limitations and initiate researchers to understand more about the translation concept.
Key words:Neither ass nor horse; cultural factors; translation strategies
作者简介:张秀峰(1982-),男,山东成武人,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翻译与跨文化研究。
收稿日期:* 2015-06-15
文章编号:1673-2103(2015) 04-0080-03
文献标识码:A
中图分类号:H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