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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喜福会》的叙事艺术*

2015-03-28袁翔华宜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宜春336000

菏泽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喜福会

袁翔华(宜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宜春336000)

试析《喜福会》的叙事艺术*

袁翔华
(宜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宜春336000)

摘要:谭恩美的《喜福会》是一个人物叙述的典型文本。小说巧妙安排了两组叙述者及叙述接受者,构造了故事的多层次性;故事中时间顺序今昔交错,地理空间转换频繁,建构出多重并置的文本叙事空间;小说叙述主线空间多重嵌构却始终脉承“失去、寻求、找到”的叙述母题。

关键词:《喜福会》;叙述空间;叙述母题

谭恩美(Amy Tan)的《喜福会》一出版就高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榜达九个月,获得了多项大奖,同时也受到我国文学评论界的广泛关注。但梳理发现,研究者的角度大多侧重于对作品的跨文化思考、族裔文化身份认同以及剖析母女关系的文化内涵等,而从叙事策略角度进行研究的论文却为数很少。[1]谭恩美也曾在报社的采访中指出这样一个阅读误区:人们往往关注她的小说所反映的美国移民史或中国传统文化,而忽视了作为“文学本身,即故事、语言和回忆”的美学价值。①本文拟撇开文化把研究重点放在文学作品的语言符号上,用结构主义方法对作品的语言进行分解、归类、组合。希望在结构分析中找到艺术作品形成的根源,从作品内在的语言意义入手,探讨此书的语言单位如何通过作家技巧的点化,构成一个由各种叙事信息故事组成的作品整体。

一、叙述技巧:不拘一格说故事

法国结构主义叙述学家热拉尔·热奈特在他《辞格之三》一书中将对作品叙述法三分为:故事,叙述话语或叙事话语,叙述行为。[2]14任何叙述行为都涉及到或潜在的涉及到三个基本角色,即:叙述者、被叙述者和叙述接受者。细读《喜福会》,16个故事,7位讲述者,“叙述者通过叙述方式依据自己的目的,打破所叙述故事的自然结构次序,重新经营被虚构性所主宰的叙述话语”,小说叙述技巧不拘一格,生动印证了热拉尔·热奈特的叙述学原理。

谭恩美独具匠心地安排了两组叙述者及叙述接受者,叙述者有第一叙述者“我”——吴精美和第二叙述者——林多和薇莉、莺莺和丽娜、安美和罗丝三对母女;叙述接受者则有第一叙述接受者“我”和第二叙述接受者即阅读该作品的读者。在小说叙述中,“我”担当了两个角色,既是故事的第一叙述者也是第一叙事接受者;小说中的几位母亲及其女儿也身兼双职,既是故事的第二叙述者又是第一叙述者“我”所叙述的被叙述者。

故事开始讲述精美准备回中国看望母亲吴素云当年在中国因病忍痛留下的双胞胎姐姐。临行前夜,喜福会成员相聚一堂,第一叙述者“我”精美从第一人称视角依据故事发展,以顺叙的方式展开叙述,而在叙述过程中穿插展现其他三对母女内心故事,从而揭示作品的“故事中的故事”的双层结构,统领全篇。“故事中的故事”则是由小说当中的第二叙述者也就是其他三对母女,同样以第一人称,按照倒叙的叙述方式回忆她们刻骨铭心的经历。双重第一人称视角,双重第一人称叙述,叙述者与人物合二为一,人物个性遍布全文,故事不循时序,互为补充,互为烘托,鲜明生动,真实感人,共同构造了作品的多层次性。此外,在几位母亲、女儿采用倒叙方式叙述的故事内容中,不时出现“过去”与“现在”两种眼光对比映衬,体现出这些第一人称叙述者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看法或对事件的不同认识程度。比如精美在聚会故事中看到钢琴,抚摸着钢琴,回忆起“故事中的故事”。小时候母亲吴素云对精美赋予种种期望,而精美却一直渴望自由,认为母亲不了解自己的真正需求,她虽然聪颖、在弹钢琴上也有天分却为了与母亲对抗而不认真学习。在一场钢琴演奏失败后,终于发泄了对母亲的不满。钢琴对于精美就是母亲的霸权,是童年的痛苦,是自我的束缚。直到精美30岁生日,母亲将钢琴赠送给精美,告诉她在母亲心里她一直是优秀的,只是没有去尝试。精美这才深切感受到母亲的理解与深爱。钢琴成了精美母亲的爱、精美自我的肯定、精美母女互相理解的关键物。作者独到的叙述手法使叙述客观化,增加了读者身临其境之感,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听到了不同的“我”的声音,穿梭于叙述者的回忆和听故事的现实之间,也更深入地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正是如此别具一格的小说叙述技巧,谭恩美得以灵活自如地调节读者与小说的距离,形象地演绎读者阅读作品的全过程。

二、叙述空间:今昔交替焕奇彩

从小说的叙事空间看,《喜福会》的叙述同样不平凡。小说以华裔美国移民的生活为背景,故事时间有跨度,地理空间转换频繁,表现出叙事、想象、文化多重空间结构并置与演绎的特色。

故事叙述用第一人称叙事,但都是以母亲为核心,呈现了四位母亲林多、莺莺、安美、素云在解放前的中国及移民美国后在美国出生的女儿们薇莉、罗丝、丽娜、精美的亲身经历。林多自幼被定为童养媳,巧借迷信逃脱旧俗婚姻;莺莺错嫁花心大少,不堪羞辱恍惚错溺亲生子;安美母亲受辱产子被欺为四太太,以死为子女正家位;素云战乱中身染不治忍痛弃留双胞女婴,倾其深爱于现有女儿。薇莉自信下棋能赢冠军,但因不满母亲炫耀引发冲突后却失去了自信;丽娜信奉经济独立与丈夫婚后开支AA制,却发现婚姻只有金钱,没有温暖;罗丝因鲜明个性结缘豪门之子,婚后却因失去自我而失去丈夫;精美渴望自由与自我,反抗母亲的培养期望,钢琴演奏失败终于发泄不满。故事由四位母亲和四个女儿以及不同人物的上下场,展开多重的叙事空间,在叙述时删繁就简,只选择几个重要的环节加以叙写,突出重点,构成文本叙事空间。在每个故事的叙述文本中,为了扩展叙事空间,作者有意将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故事场面的转换和人物特写的变换,通过同一空间、不同时间的插叙或追叙方式,建构出多重并置的文本叙事空间,构成了不同叙事空间之间的直接对话关系。

故事中,移民美国前母亲们在中国的亲身经历生动直接地呈现了封建社会中国女人必须遵从“三从四德”的可悲场景,这也成为她们与美国出生的女儿们的故事之所以发生的背景,为母女的关系和矛盾发展的根源奠定了时代情境。生在封建中国的母亲在中国所遭受的经历教训竟最终成为母亲们不得不再次传授给与自己在美国出生的女儿的忠告,帮助她们改变或摆脱自身在婚姻爱情等方面的困境或窘境。如此,中国与美国两个地域之间进行了跨时空的交流对话,这种叙事方式从根本上改变了文本中线性呈现的叙事空间,完整构成一个相互对峙的立体叙事空间,为读者、观影者甚至表演者提供了一个感受迥异的审美世界。文本中封建的故土、动荡的战争、自我的美国等多重叙事空间的交错并置,母亲的母亲、母亲、母亲的女儿三个叙事焦点交替展现,描绘出一幅苦乐悲欢的文本空间图,有效地激发了阅读者和观赏者的审美感受和文化思考,促使他们深入探究那些超越于故事与人物之上的时代精神和文化意义。

三、叙述母题:相隔千里脉相依

母题是“在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人类基本行为,精神现象,以及人类关于周围世界的概念”,法国结构主义学家茨韦坦·托多罗夫的结构主义叙述理论中认为,母题系“叙述句的最小单位”,对结构主义者来讲,文学成了语言的某些特性的一种扩充和运用,而“作者所做的无非是理解语言”,在他看来,“如果人们考虑到名词和动词在叙述中的作用,那么也就更好地理解它们了”。[3]

小说《喜福会》第一人称的叙述主线应该说是明晰的:母亲素云隐藏思念之心,倾其希望于在美国出生的女儿精美;素云的朋友们坚持偷偷地万里寻亲;精美终于理解母亲,跨越空间遥隔,终圆母亲梦。但其中空间多重嵌构,故事层层相连,始终脉牵“失去、寻求、找到”的叙述母题。

小说中的四位母亲都出身在地位低下、没有自我的生存空间里,母亲们为了摆脱处境,找到自我,不惜背井离乡远渡重洋奔赴美国,他们自觉地选择远离故乡而投身他乡的生活方式,想在那儿一切重新开始,让自己的孩子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希望在那儿没有人会歧视她,没有痛苦(“over there,nobody will look down her,she will always be full to swallow any sorrow”)。摆脱男权束缚,离开家园,鲜明地彰显了母亲们追求女性自我,追求自由的愿望。然而母亲们身上依然烙印着传统的中国文化的特征,如忠孝观念、家庭利益和脸面高于个人幸福、自我牺牲以及含蓄的表达方式等,而女儿们则是生在美国长在美国有着民主、自由、平等、个人主义,外露的母爱表达方式等美国观念的新人。不同的生存背景,不同的生活经历,不同的价值观念使母女两代的冲突不断,碰撞不断。尽管母亲们想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保持传统的中国文化,并试图用自己中国的传统观念去要求女儿,[4]女儿们却不能参透母亲们的良苦用心。奈何母女终究是血脉相连,虽然出生于迥然不同的国度,美国出生的女儿却依然重蹈母亲覆辙的婚姻,委屈于男权之下。于是母亲终于打破沉寂,讲述自己的故事。回忆成为找回过去重建自我的途径。

在素云已逝,精美即将代母回国认亲之时,喜福会其他母亲们的思绪也回到了过去。林多感叹素云怎能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就失去母爱的同时,转而垂怜自己不到4岁便被母亲决定做了童养媳,但她没有因为怨恨而拒绝母亲,母亲在她心里一直很重要,她铭记母亲的嘱咐“要有自己的主心骨”。正因如此,她学会了永远要知道自己是谁,从而摆脱了婚姻而获得了自由。但林多却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薇莉羞为其女,在即将参加女儿新的婚礼上,通过追寻回忆和对话,让女儿知道了她的爱,也让自己知道了自己在女儿心中的重要——“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影响着”女儿,母女破涕为笑,冰释前嫌。

莺莺叹素云失去双女且不知生死之悲苦,转而忆起自己溺死了她与中国浪荡丈夫婚姻中唯一在乎的儿子,从此自己便失了精魂,即便后来生下了女儿丽娜也没了她的精魂。直到她看到女儿的婚姻生活,感受到女儿的痛苦,才在找回犹如老虎般的真正自我的同时告诫女儿,“失去他并不重要,值得尊重和珍惜的是你自己”(Losing him doesn’t matter.It’s you who will be found and cherished),要知道自己从婚姻中想要的是什么。丽娜终于象母亲一样,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结束了痛苦的婚姻,找到了真爱。

安美叹素云在中国的女儿盼着见的是素云这个母亲,从而想起自己年幼是如何盼望见到自己4岁时就被赶出家门的母亲最后随母住进吴府。母亲为了给女儿新生活,为了让安美获得名分和力量,吞食鸦片而死。安美因此学会呐喊,明辨是非,学会了把握自己的价值,也赢得了尊重和正视。然而她的女儿罗丝却由因自信获得真爱到逐渐失去了自我,陷入了婚姻危机。安美的劝说让女儿明白自己的价值,学会呐喊,找回自信,女儿丈夫再次看到了真正的罗丝,重回女儿身边。

小说叙述中,不论母亲还是女儿,从在男权世界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到寻求尊重、获得自由,再到找回自我,找到价值定位,受到正视和尊重;母女从不理解走向理解,从对抗走向和解,从分离走向继承,而女儿也走向回归,找到自我。他们的行为举动都清晰地表现为“失去、寻求、找到”,这也就是小说故事的叙述母题。小说语言流淌着温馨的血脉亲情,寻根文化强有力地冲击着阅读者和观赏者的心灵。《喜福会》不仅是母亲们过去记忆的延伸,精神的继续,而且还是连接母亲与女儿、过去和现在、东方和西方的桥梁,也是确立自我身份的开始及其延续。

总之,《喜福会》通过独特的叙事艺术,让我们见证了母亲们刻骨铭心的经历和文化背景差异下母女间的冲突与和解,不仅完美地表达了深而不露的母爱、独立自强的女性意识、寻求东西文化认同等主题深意,还展示了世界多元文化相互碰撞融合的具体画面,为构建和谐大同的世界指示了一条新路。

注释:

①出自Curt Schleier主持的采访《The Detroit News》,1995,转引自施敏捷《文本风格与创作语境》,载于《社会科学》,2001.11。

参考文献:

[1]程爱民,邵怡.女性言说——论汤亭亭、谭恩美的叙事策略[J].当代外国文学,2006(4) : 34-38.

[2]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Todorov,T.Grammaire du Decameron[M].Mouton: The Hague,1969.

[4]郭宇飞等.中西文化的二元对立与融合——《喜福会》的后殖民主义解读[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2009(6) : 25 -29.

(责任编辑:谭淑娟)

[5]Amy Tan,The Joy Luck Club.[M]Ballantine Books: New York,1989.

On the Narrative Art in The Joy Luck Club

YUAN Xiang-hu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Yichun University,Yichun Jiangxi336000,China)

Abstract:The Joy Luck Club,one of Amy Tan's stories,is a typical text of character narration.Two groups of narrators and narrative recipients are cleverly arranged to display a multilevel structure.Time exchanges between the past and the present and the geographical space transforms frequently,which construct the juxtaposition of multiple narrative space,while the multiple narrative structure keeps on representing the motif of“To lose,to seek and to find”from beginning to end.

Key words:The Joy Luck Club; narrative space; narrative motif

作者简介:袁翔华(1978-),女,江西遂川人,宜春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收稿日期:* 2015-05-10

文章编号:1673-2103(2015) 04-0032-03

文献标识码:A

中图分类号:I71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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