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正苏北施耐庵的一把钥匙——评《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中施耐庵的生卒年*



辨正苏北施耐庵的一把钥匙——评《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中施耐庵的生卒年*

杨大忠

(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浙江杭州310036)

摘要：浦玉生先生根据后人伪造的《施耐庵墓志》的记载，在其所著《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中将施耐庵的生卒年定为1296—1370年，并由此编出了《施耐庵年表》；但是根据可靠的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的记载推断，施耐庵的生年当在1328—1344年之间，这是较为客观的结论。这个结论的得出，如同掌握了一把辨别苏北施耐庵之伪的钥匙，将浦先生在《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及《施耐庵年表》中例举的一系列有关施耐庵的事迹否定得一干二净。

关键词：施耐庵；生卒年；客观结论；否定

生活于元末明初的苏北施彦端究竟是不是《水浒传》的作者“钱塘施耐庵”，至今仍是见仁见智、莫衷一是的学术问题。当然，以浦玉生、莫其康、任祖镛等人为代表的苏北学者是极力赞成苏北施彦端和“钱塘施耐庵”合二为一的观点的。2014年1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浦玉生先生的《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本书按照时间顺序，对施耐庵的生平经历作了详尽的梳理，并且在本书之末附录了《施耐庵年表》(以下或简称《年表》)。至此，似乎苏北施彦端就是《水浒传》作者施耐庵可以盖棺定论了。但令浦先生万万想不到的是，《年表》中的施耐庵生卒年，恰恰暴露了这个苏北施彦端依附《水浒传》作者的假身份；我们只要根据可靠的传世材料弄清施耐庵的生卒年——尤其是生年——就如同掌握了一把辨别苏北施耐庵之伪的钥匙，就可将浦先生在《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及《年表》中例举的一系列有关施耐庵的事迹否定得一干二净。

一、施耐庵生卒年的来历及对其生年的探索

据《施耐庵年表》记载，施耐庵生于元成宗元贞二年丙申(1296年)，卒于明洪武三年庚戌(1370 年)，享年75岁。浦玉生先生的这一说法，其实是来自“兴本”《施耐庵墓志》。

托明初人王道生之名伪造的《施耐庵墓志》最早揭诸报端是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八日的上海《新闻报·快活林》栏(简称“胡本”)，后一九四三年出版的《兴化县续志·补遗》也载有一篇《施耐庵墓志》(简称“兴本”)，内容与“胡本”大致相同，但也稍有差异之处。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关于施耐庵生卒年的记载：“胡本”无施耐庵生卒年，“兴本”有施耐庵“生于元贞丙申岁(1296年)”、“殁于明洪武庚戌岁(1370年)”的记载。“兴本”这一说法即被浦玉生先生《施耐庵年表》所取法。那么，“胡本”与“兴本”究竟哪个可靠?

苏北学者大多数坚持“胡本”可靠，因为“兴本”中有着无法解释得清的矛盾，遭到许多学者的诟病。为了打消许多人的疑虑，维护《施耐庵墓志》的正确性，苏北学者不约而同地抨击“兴本”，将抨击的矛头指向了《兴化县续志》的编修者刘仲书，认为是刘仲书等人擅自增加了“胡本”中原本没有的内容，纯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张惠仁先生引1962年丁正华、赵振宜等六人就此问题的调查报告说：

1952年据刘仲书说，材料(按：指《施耐庵墓志》)是他亲自在白驹采访，抄自施氏宗谱，后经赵一褒等人修改，此次通过座谈会及个别访问了解，材料来自施氏宗谱，基本可信，但恐非刘仲书亲自抄来，修改者也恐非赵一褒等人。据曾参加修志任缮写的王益谦说：“续志”实际负责人就是刘仲书，以施耐庵入志是他一手包办的。……墓志，王找出了原稿，证明稿来后并无改动，稿由白驹送来，何人经手不知……为此，墓志等与胡文所述之差异，改动当在入志之时，改动者或即刘仲书，或为白驹施姓而刘参与其事。胡瑞亭《世籍考》原见于支谱，……(笔者注：引文中的着重号“·”为张氏原文所有)

张惠仁先生据此认为：“由上可知，丁正华以及兴化等当事人，包括刘仲书亦承认《兴本》是原件‘经赵一褒等人修改的’。而《兴本》抄自白驹的原件是与《胡本》系由白驹施姓者手中‘索观族谱’所得相吻合的。可见，《胡本》是比《兴本》可靠的。所以，我们认为一切对王道生《施耐庵墓志》的质疑，均应针对《胡本》而发，才能谓之‘有的放矢’，否则，是射错了‘靶子’。”［1］169—179

因为“兴本”中有些矛盾是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作出令人信服的交代的，张惠仁先生此论一出，许多学者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将张论当做挡箭牌。如童斌、王实二先生在大谈胡瑞亭将《施耐庵墓志》揭诸报端的功劳时说：“这些多出部分(笔者注：指‘兴本’比‘胡本’多出的部分，其中就包括施耐庵的生卒年)，据丁正华一九六二年查证，为《续志》编修人之一刘仲书(当时任坐办)擅增。……这些‘把柄’(笔者注：指何心、戴不凡、刘世德、张国光等诸位先生对《施耐庵墓志》的质疑)恰恰都是‘胡本’所无的，用‘胡本’和上述否定论一对照，否定论就都成了‘无的放矢’，这样无形中争论就取消了。所以，胡瑞亭实在是功不可没。”［2］63

“胡本”一定比“兴本”更加可靠吗?不见得。就拿张惠仁等人否定的“兴本”有而“胡本”无的施耐庵生卒年——“生于元元贞丙申岁(1296)”、“殁于明洪武庚戌岁(1370)”——来看，如同洪东流先生所说，“胡本”没有此条记载，怎么也不可能。且看洪先生的说法：

张惠仁、黄同诞、王同书《〈施耐庵墓志〉“伪作”驳议》(张惠仁《水浒传与施耐庵研究》附录二)说，胡瑞亭《施耐庵世籍考》(刊1928年11月8日上海《新闻报》)所记王道生《墓志》“无施耐庵生卒年”，“胡本”“胡说”更“可靠”，评说王氏《墓志》，只能以此为准，此话难以令人苟同。在不知墓主确切生、卒年的情况下，一些《墓志》避开墓主生、卒年不言，那是不得已的特殊情况。王道生与施家仅为一墙之隔的近邻，自称与孙述元等当面交流沟通，对“施耐庵”生、卒年，照理应当了如指掌，岂能在《墓志》中不予交代之理?没有生、卒年的“胡本”“胡说”，更显荒谬，更不可靠，不可信［3］532。

洪先生的质疑完全在理。王道生是施耐庵的邻居，他给施耐庵写墓志，并且与施耐庵的孙子述元“流连四日”，他当然要向述元询问施耐庵的生卒年，以便载入墓志。而“胡本”中根本没有关于施耐庵生卒年的记载，你说“胡本”可信否?莫不成这个述元连祖父的生卒年也忘了吧!

虽然张惠仁等人一再强调“兴本”中施耐庵“生于元贞丙申岁(1296年)”、“殁于明洪武庚戌岁(1379年)”说法不可靠，但浦玉生先生在《施耐庵年谱》中仍旧采用了这一说法。如此，则出现了一系列无法解释的问题。

在今天传世的各种施耐庵文物中，明景泰四年淮南一鹤道人杨新为施耐庵之子施让(字以谦)所写的《故处士施公墓志铭》中明确记载着施让“生于洪武癸丑(1373年)”。按照《施耐庵年表》所录施耐庵生于元成宗元贞二年丙申(1296年)，卒于明洪武三年庚戌(1370年)的说法，施让出世时，其父施耐庵已经去世三年了。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莫不成施让是施耐庵死后由施门过继之子。刘冬先生就持这种说法：“施耐庵无子，死后三年或更多几年，才由未亡人决定，过继让为子。一个人死后数年，方过继兄弟之子为子，这在旧中国并非罕见，不足为奇。”［4］24但问题是，刘冬的结论纯属臆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再者，如果施让真是过继之子，何必要等到施耐庵75岁高龄去世后至少三年方才过继?更何况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出土的《处士施公廷佐墓志铭》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曾)祖彦端会元季兵起”，播流，“及世平怀故居兴化(还)白驹生祖以谦”。施让施以谦，确定无疑就是施彦端的亲生儿子。

《施让墓志铭》和《施廷佐墓志铭》，都是可信的传世文献与出土文物，是谁也翻不了的铁证。这两件文物的记载，完全推翻了浦玉生先生《施耐庵年表》中施耐庵生于元成宗元贞二年丙申(1296年)，卒于明洪武三年庚戌(1370年)的说法。

那么，这个苏北施彦端的生卒年究竟如何呢?只要根据《施让墓志铭》中的记载作一个合理的推论，情况立刻一目了然。

《施让墓志铭》不仅记载了施让的生卒年，而且还记载了施让的第二个妻子陈妙贞“生于洪武戊辰(1388年)”。她与施让结婚后，对施彦端很孝顺，“孝养舅姑，始终弗怠”。既是“始终弗怠”，当然要有较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究竟是几年?不妨假设为三年(实际上极有可能不止三年)。古人普遍早婚，《施让墓志铭》记载陈妙贞出身“名门”，陈氏应当不会是童养媳，我们姑且就算陈妙贞年方二八(实际上极有可能大于二八之龄)嫁给施让的，则陈氏出嫁当在1404年左右；婚后陈氏“始终弗怠”地侍奉公公施彦端和婆婆三年，则1407年左右施彦端应该还在世。就算施彦端在1407年走到生命的尽头，按照王道生《施耐庵墓志》享年七十五岁的说法，则施彦端当出生在1332年左右。

苏北施彦端出生于1332年左右，应当是比较客观的。我们再来看看当今学者对施耐庵生年的推断：李伟实先生推算大约为1333年［5］，李灵年先生认为施耐庵大概生于元文宗天历、至顺年间，至迟不会晚于元惠宗元统初年(约1329—1334)［6］182，张惠仁先生认为施耐庵出生于1320年［7］，王同书先生认为是1328年［8］，陈辽先生认为是1332年［9］，洪东流先生认为施耐庵出生于“大元甲申”，即1344年［3］498—499，马成生先生认为“若据其(笔者注：指施彦端)‘享年七十有五’推算，他当出生于十四世纪三十年代(1330年之后)”①。比较而言，张惠仁1320年的说法不大可信，因为按照这种说法，施让洪武癸丑(1373)出生时，施耐庵已经54岁了，可谓老来得子。如此大喜事，杨新为施让所写的《墓志铭》中竟然没有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实在不大可能。其他几种说法，将施耐庵的生年集中于1328—1344年之间，最大误差仅为16年，应当说是比较客观的。

这里要注意到一个问题，在上述对施耐庵生年作出推论的学者中，张惠仁、王同书、陈辽三先生是一直赞同苏北施彦端和《水浒传》作者“钱塘施耐庵”合二为一的。连他们三人都不敢相信施耐庵“生于元贞丙申岁”的说法，可见这一说法的荒诞。

二、《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和《施耐庵年表》中施耐庵事迹的荒唐

浦玉生先生信奉伪《施耐庵墓志》中施耐庵“生于元贞丙申岁(1296年)”、“殁于明洪武庚戌岁(1370年)”的说法，并将这一说法录入《施耐庵年表》，以此作为施耐庵生平经历的出发点与终点，殊不知这一说法是根本禁不起事实的推敲的。由《年表》中荒谬的施耐庵生卒年，我们完全可以看出《年表》或《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本书中一系列施耐庵事迹的荒唐性。姑且举几个例子：

(一)《施耐庵年表》记载：“延佑三年丙辰，1316年，……罗贯中约生于此年”，“至元三年丁丑，1337年，……收太原人罗贯中为门徒”

罗贯中真是施耐庵的学生吗?如果以《施耐庵墓志》中胡说八道的施耐庵“生于元贞丙申岁(1296 年)”的说法，罗贯中生于1316年，小于施耐庵整整20岁，罗贯中的确有成为施耐庵学生的条件。

浦玉生先生之说，完全是对刘冬、欧阳健二先生结论的继承。刘冬、欧阳健二先生力主罗贯中为施耐庵门生之说。二人曾根据《赵宝峰先生文集》所附《门人祭赵宝峰先生文》中至正二十六年赵宝峰追悼会上出现的赵氏门人中有罗本(即罗贯中)且排在门人中第十一位，得出罗贯中的生年为1315年，“这种论断的根据，是按中国的传统习俗，在门人祭师这种场合，门人按照规矩都是长幼为序的，即所谓‘序齿’。本名单中已查出的几个人的历史资料，排下来也确是以长幼为序的。”然后刘冬、欧阳健二先生再根据“兴本”《施耐庵墓志》中的施耐庵生年，即元贞丙申(1296年)与罗贯中生年比较，得出罗氏小于施耐庵约二十岁的结论［10］105—109，罗贯中正可为施耐庵门人。

然而，刘冬、欧阳健二先生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据李灵年先生考证，赵宝峰门人祭文中的三十一人，并非是以年龄的长幼为序的［6］183—186。如此，则刘、欧二先生关于罗贯中生年的结论也失去了根据。

浦玉生先生《施耐庵年表》记载罗贯中生于1316年，与刘冬、欧阳健的罗贯中生于1315年的说法仅仅相差一年。核之上文推论的施耐庵约生于1328—1344的说法，施耐庵比罗贯中至少要小12岁。从年龄计，施耐庵不可能成为罗贯中的老师，倒有可能成为罗贯中的学生。

(二)《施耐庵年表》记载：“至顺二年辛未，1331年，三十六岁，赐进士。经国子监司业刘本善推荐，任郓城县训导。

此条记载之下，浦玉生先生还有着一条注释：“明洪武年间山东郓城县周庄举人周铎，字文振，作过江西袁州知府，在他的笔记中有一条记载：‘施耐庵者，江南才子也。元至顺间，赴大都应试不第，乃师国子监司业刘本善，荐任郓城训导。力倡农桑，与教谕不洽，辞之。游梁山水泊。次年夏至大都，中进士。官钱塘二载。后归隐，不知所终。’”

《周铎笔记》究竟是一部什么书?不得而知。反正在明清所有目录学著作中不见记载。此书究竟是谁发现的，谁传抄的，一概不知；据说此书在“文革”期间烧掉了，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就算真有此书，其间关于施耐庵的记载，也是漏洞百出：

核之上文推论的较为客观的施耐庵约生于1328—1344的说法，1331年，施耐庵或根本没有出世，或是嗷嗷待哺的婴幼儿，他能受到刘本善的推荐吗?他能成为“赐进士”吗?仅此，我们就可以看出《周铎笔记》的真假来。所谓施耐庵曾游梁山泊之说，也是完全不可信的齐东野语而已。

(三)《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第六章《水浒原型》之二《定居白驹》记载：“当初为了寻找隐居之地，施耐庵想到了曾做过松江同知和嘉兴路同知的同窗好友顾逖，这是顾逖已辞官兴化老家。施耐庵返回兴化后有诗答和顾逖，顾逖诗云：

君自江南来问津，相逢一笑旧同寅。

此间不是桃源境，何处桃源好避秦。

施耐庵的回赠诗曰：

年荒乱世走天涯，寻得阳山好住家；

愿辟草莱多种树，莫教李子结如瓜。”

那么，顾逖和施耐庵互赠诗是如何发现的?浦玉生先生在文下注释中作了说明：“据郭保康、张培元考证资料，民国初年，顾逖的后裔顾硕(1859—1925)从其高祖顾九苞(1738—1781)的遗稿中发现了上述两首诗，遂交邑人金逸园(1870—1924)，发表在兴化《楚阳杂志》(十日刊)上。”

笔者按：所谓施耐庵迁兴化诗，庸俗鄙陋，文无足采，哪像《水浒传》中的诗词文风。张国光先生就认为，即使有顾逖此人，也不能据此推论就有施耐庵本人：“因此诗不见于元人诗集，乃仅见于1913年出版的《楚阳十日报》。而该刊编者则说得自顾石荪手抄的乾隆时进士顾九苞的遗墨。这分明是胡编瞎造叫你无从调查。”［11］所谓施耐庵赠送顾逖之诗，来历可疑，不足征信。

再来看顾逖的年庚。从万历《兴化县志》或康熙《松江府志》的记载来看，顾逖为元大德间举人。按照李伟实先生的看法，姑且将其定为大德五年(1301年，大德共十一个年头)，则顾逖当时起码二十岁(实际上很可能不止二十岁)，上溯十九年，则顾当生于1282年左右［5］。按照上文所说施彦端的生年1328—1344年的范围来看，当1359年施耐庵寄诗给松江同知顾逖时［12］，顾老先生大约77岁左右，而此时的施耐庵大约15—31岁，两人完全是爷孙辈，顾老先生对自己孙子辈的施耐庵还能“相逢一笑旧同寅”，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浦玉生先生说施耐庵与顾逖是同窗好友，这有没有可能性?人生七十古来稀，77岁的顾老先生乃垂死之人；施耐庵回到兴化，据《施廷佐墓志铭》记载，乃是“世平”时期，即天下已经平定。施耐庵和顾逖，究竟是谁还需寻找什么“桃源境”好避“秦”?顾逖1359年至1362年任松江同知，后又迁嘉兴路同知，始终在张士诚手下做官。这听起来本身就有点荒谬，因为按照顾逖生于1282年来推算，1359年至1362年，顾氏已经是年近80岁的老人了，还要呕心沥血地担任地方的同知，张士诚会这样对待老年人吗?仅此就可以看出所谓顾逖与施耐庵交往的真假来。两人之间的赠答诗，又有几分可信性?

以上所举三例，足可看出浦玉生先生《草泽英雄梦——施耐庵传》中施耐庵事迹以及《施耐庵年表》中记事编年的虚妄不实。当然，浦先生专著中虚妄不实之处绝非笔者所举上述三例，其他的虚妄之处容日后再说。从上述笔者驳斥的三例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出一个事实：若将伪《施耐庵墓志》中胡说八道的施耐庵生卒年(1296—1370年)作为参照物，所谓罗贯中是施耐庵门人、刘本善举荐施耐庵以及施耐庵与顾逖互赠诗歌等事从年代上看基本是可以吻合的；可是若依据今人根据可靠的传世文献与出土文物推断的较为客观的施耐庵生年来看，上述之事又是根本禁不起推敲的。对施耐庵的生卒年，尤其是施耐庵生年的推断，的确是辨正苏北施耐庵之伪的一把钥匙。一旦掌握了这把钥匙，牵一发而动全身，浦先生在《年表》中所列的施耐庵事迹，什么元泰定帝泰定元年甲子(1324)施耐庵中举人、什么至顺四年(1333)刘基与施耐庵“同应会试，故有同窗之称”、什么元统三年至元元年乙亥(1335)施耐庵在钱塘县任县尹，全都是不值一驳的荒谬之言，因为在这些事迹涉及的年代中，施耐庵完全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幼儿。而记载了施耐庵生卒年的“兴本”《施耐庵墓志》出现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由此可以看出，凡是有关施耐庵的事迹和传说，只要在年代上和“兴本”《施耐庵墓志》中施耐庵“生于元贞丙申岁(1296年)”、“殁于明洪武庚戌岁(1370年)”的说法相吻合，都极有可能是“兴本”《施耐庵墓志》问世后的捏造之词，当然不足为据。令笔者感到不解的是，身为研究《水浒》的专家，浦玉生先生不可能不知道当今学者对施耐庵生年的推断，但他为什么沉迷于伪《施耐庵墓志》中的施耐庵生卒年不可自拔呢?很显然，浦玉生先生研究苏北施耐庵多年，他的许多“成果”就是建立在完全不可信的施耐庵生卒年的基础上的；如果承认了《施耐庵墓志》中施耐庵的生卒年有误，岂不是将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彻底推翻。所以，浦先生宁愿将错就错，哪怕面世的著作将明显的错误白纸黑字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也在所不惜。而这，又恰恰是一个学风严谨的学者大为忌讳的。

注释：

①见马成生为拙著《水浒论议》所作之序，中国戏剧出版社，2013年9月版。另：马成生先生后又在《未免有浮夸之嫌——且说“弄＜水浒＞惹大祸》文中，进一步推断施彦端“约生于1334年左右，卒于1409年左右”，与李伟实、陈辽及笔者的结论几乎一致，见浙江三国演义专业委员会、浙江水浒专业委员会编《三国水浒研究与欣赏》第十辑317页。

参考文献：

［1］张惠仁，黄同诞，王同书.《施耐庵墓志》伪作说驳议［M］//水浒与施耐庵研究.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1988.

［2］童斌，王实.抗日战争前后白驹和施家桥一带探考和维护施耐庵文物的活动简况［J］//施耐庵研究(续编)，江苏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大丰县《耐庵学刊》编辑部编，江苏大丰印刷二厂，1990.

［3］洪东流.水浒解密［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

［4］刘冬.施耐庵生平探考［M］//施耐庵探考.南京：南京出版社，1992.

［5］李伟实.施彦端到底是不是《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J］.学术研究丛刊，1984(1) ：86-90.

［6］李灵年.施耐庵杂考［M］//施耐庵研究.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4.

［7］张惠仁.施耐庵的名、字、号及其生卒年新论［J］.北京社会科学，1999(4) ：84-89.

［8］王同书.《水浒》作者施耐庵生平研究［J］.盐城工学院学报，2004(3) ：73-76.

［9］陈辽.水浒作者施耐庵之谜再解［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6) ：32-38.

［10］刘冬，欧阳健.有关《水浒》、施耐庵及罗贯中的几项新发现材料述评［M］//施耐庵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1984.

［11］张国光.鲁迅的“施耐庵”为繁本《水浒传》作者之托名说无可置疑——兼析关于施耐庵的墓志、家谱、诗文、传说之俱难征信［J］.水浒争鸣，1982(4) ：41-50.

［12］浦玉生.施耐庵生平探考［J］.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4) ：1-6.

(责任编辑：谭淑娟)

A key to Distinguish Subei Shi Nai’an——A Comment on the Date of Birth and Death of Shi Nai’an in Cao Ze Ying Xiong Meng–Biography of Shi Nai’an

YANG Da-zhong

(Literature School，Zhejiang Institute of Media and Communications，Hangzhou Zhejiang 310036，China)

Abstract：Based on Shi Nai’an’s tombstone inscription imitated by later generations，Mr.Pu Yusheng specified that the date of birth and death of Shi Nai’an was between 1296 and 1370，and accordingly compiled chronological table of Shi Nai’an.But the objective conclusion shows the time is supposed to be from 1328 to 1344，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liable unearthed and handed documents.It seems to be a key to distinguish the true from the false about Subei Shi Nai’an.This gives a complete negation to the series of stories about Shi Nai’an，written in Cao Ze Ying Xiong Meng–Biography of Shi Nai’an and chronological table of Shi Nai’an.

Key words：Shi Nai’an； the date of birth and death； objective conclusion； negation

作者简介：杨大忠(1974-)，男，安徽当涂人，历史文献学博士，浙江省《水浒》研究会理事，浙江传媒学院副教授，桐乡市高级中学教师发展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为传世文献整理及明清小说研究。

*收稿日期：2014-11-10

文章编号：1673-2103(2015) 01-0006-05

中图分类号：I207.412

文献标识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