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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敏树古文创作刍议

2015-03-28刘文龙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桐城派古文

刘文龙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吴敏树(1805-1873),字本深,号南屏,晚号乐生翁、柈湖渔叟、柈湖翁、南屏山人、南屏居士、柈湖居士、柈湖老人等,是柈湖文派的创始人。湖南巴陵(今湖南岳阳)人。他仕途萎顿,一波三折。道光十二年(1832)举人,二十四年(1844)赴京会试,以大挑二等,得候补教谕。二十八年(1848),官湖南浏阳县训导。咸丰元年(1851)三月,因与地方官意见不合,告病去官,自得其意。咸丰三年(1853)和毛西垣俱上春官,“会南方兵乱,郁郁忧家,强再就试乃归”①吴敏树:《吴敏树诗文集》,张在兴校点,湖南:岳麓书社,2012年,第464页。,不第,遂决意于仕途。此后徜徉于湖山胜景中,沉潜于古文,得江山之助,间或激发笔墨之趣旨,最后成就了“文章名于天下,官位下于一时”②同①,第239页。的人生境遇。然而,吴敏树治古文师承问题尚有待讨论:是否私淑归有光,如刘声木在《桐城文学渊源考》里指出他“独嘉明归有光”,“琐琐喜道乡曲事得有光之至”③刘声木:《桐城文学渊源考·撰述考》,徐天祥校点,安徽:黄山书社,1989年,第50页。;又是否如郭崇焘《吴先生墓表》“君(吴敏树)言古文独不喜归氏,其流为司马迁,得迁之奇者,韩氏耳。欧阳公又学韩氏,而得其逸,而自言为文得欧阳氏之逸。归氏之文同得之欧阳氏而语其极未逮也。”④郭崇焘:《郭崇焘诗文集》,杨坚校点,湖南:岳麓书社,1984年,第471页。本文试图在解决吴敏树是否私淑归氏的问题基础上来考察他为人、为学方面一些特立独行的品质以及拟对他古文文论、创作和时代性进行探讨。

一、吴敏树古文私淑归有光关系辩证

吴敏树在《柈湖文录序》里记载了儿时始学古文的情况:“始,余粗别章句,为文即窃仿先正,师怒之谓:少年之文当如春花,鲜艳悦人而易售,何取此朴钝者为?余固弗能改,久乃益喜古文,读诗书至别钞为本,以文拟之,塾题出,不肯即为,而取韩柳文一篇,读之数过,引被沉思,觉心倦欲痛即止,又起为之,如是者数而文成矣。”⑤同①,第239页。此文作于同治八年(1869),此时吴敏树64岁,对于当初习古文经历仍记忆犹新,同时也折射出他性耽古文的秉性,而这些为他以后踏上古文家之路埋下伏笔。序文中他没有提及对归氏文的习得情况,不能看出对归氏文风的崇尚和承传。同年八月秋,吴敏树在《记钞本震川文后》尾补述一文,历数了和归氏文遘见的情形。“时文独高明之震川归氏,及我朝方舟百川以为超绝,真得古人文章之意。间从塾童《古文观止》选本见归氏数篇,心独异之,思窥其全稿,而湖南书肆中无有,托书贾购之吴门以来,乃掇录其可喜者,以鄙意评骘且叙论焉。后以此本得名京师,世之谈古文家者,皆以余独宗仰归氏,得桐城姚姬传氏《类纂》之绳墨,争余观其钞本。”①吴敏树:《吴敏树诗文集》,张在兴校点,湖南:岳麓书社,2012年,第374页。吴敏树在肯定归氏时文地位的同时自然流露出初见归文的惊异,更为重要的是他了然时人将其纳为桐城派的原因:在于他对归氏文的评骘和叙论。显而易见,单凭这一方面就确认他的古文归属及师承问题是不够的,这也是他不认可的。“盖近时为古文以仿归氏,故喜为闲情眇状,摇曳其声,以取姿媚,以为归氏,学《史记》之遗,而文章始衰矣!余是以有《史记别钞》之选,欲正之也。”“后百馀年宋有欧阳子宗韩子为古文,而风神独妙,又非韩之所有。余以身居野逸,为文不免类欧,且喜且惭。归氏特与我同,此性质耳焉,可为天下倡乎!欧有旧本,韩文珍之如异宝,而为文不类之,真豪杰矣,是可师也。余拟刊《史记》本,此姑置之,世有知古文之道者,虽不喜归氏可也。”②同①,第375页。上述叙述足以说明他对归文的态度、自身行文的倾向,同时从侧面反映出他不以桐城派自居的缘由。

吴敏树论文主独创,不因袭,强调为文“戛戛独造”,自成一家。这也是他和桐城派古文家最大的差异。他把《史记》的标准作为论文的惟一尺度,认为文风趋同是自我所处的环境生成的,而不是刻意拾得古文牙慧,陷入拘泥而不变通圆融的境地。特别强调了他古文风格形成之因与归氏文风不尽相同,皆为同质,惟表现形式的差异。为文与归氏趋同的地方也只是情感的共鸣和笔墨的暗合而已。《归震川文别钞序》:“余观归氏之文,远宗乎司马,近迹乎欧曾。”③同①,第374页。足以见出他们古文渊源之近,自然可以诠释他们之间不存在师承关系。而这又可以与《与筿岑论文派书》一文相发明。“文章艺术之有流派,此风气大略之云尔。其间不必皆相师效,或有不同,而往往自无能之人,假是名以私立门户,震动流俗,反为世所诟厉,而以病其所宗主之人。如江西诗派,始称山谷后山,而为之图列,号传嗣者,则吕居仁,居仁非山谷后山之流也。”④同①,第394页。吴敏树几乎将“流派”和“风气”等同。“风气”是一时之气,具有时效性,且变化快,无需虑及师效的问题。“流派”和“风气”类似,无需涉及师承的问题。只有好事者为了标榜自己,反而使得为文初衷发生了变化,古文典范反而为自己所累,这样盲目追崇的罅漏显而易见。吴敏树还指出“今之所称桐城文派者,始自乾隆间姚郎中姬传,称私淑于其乡先辈望溪方先生之门人刘海峰。又以望溪接续明人归震川,而为《古文辞类纂》一书,直以归、方续八家,其意盖以古今文章之传系之己也。”⑤同①,第394页。上述论及归氏文风形成的原因与吴敏树性质相同,不重师承,为文独创,仅从归氏接续八家文统的立论来论述桐城派,就有点牵强,那么以上所叙“古今之传系”的立论就存在缺陷。而桐城派文统的存在就再次成为了需要考虑的问题。既然,吴敏树否定桐城派文统的存在,那么如何学习古文,怎样使得古文异于常规而独绝于世呢?这是吴敏树在文论中思考的一个新问题。

二、发人之文:吴敏树文论的一个面向

吴敏树主张“自来古文大家,必皆得力于古书。”⑥同①,第394页。韩柳互不相师,不相习,皆有所成就,同时指出宋人以韩为宗,并没有形成派别来反证桐城派立派的不合理,并由此得出“乌有建一先生之言,以为门户涂辙,而自达于古人者哉”⑦同①,第394页。的结论。细味吴敏树提出这一引人非议的观点的意图,不难发现他的苦衷,他深昧治古文的途径,不能局限于一家之言。再者,古文的生命力在于创新与个性的抒发,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对古书涵泳,形成自己独有的特色,方能造就“豪杰”之文,“可师”之文。吴敏树还对“古书”的具体指涉作了解释:“自年二十时,辄喜学古文,经、子、《史》、《汉》外,惟见有八家之书,以为文章尽在于尔。”⑧同①,第395页。这就为治古文指明了学习的对象。质言之,就是不用苦苦寻绎师承的具体路数,不用强制性地“建一先生”为治古文的规范,无需所谓的文统来自我标榜。吴敏树还对方苞和归氏的古文作了比较:“归氏之文,高者在神境,而稍病虚声几欲下;望溪之文,厚于理,深于法,而或未工于言。然此二家者,皆断然为一代之文,而莫能尚焉者也。其所以能尔者,皆自其心得之于古。可以发人,而非发于人。”⑨同①,第395页。方文和归文区别显明,各自的古文价值和地位不同,但没有高下之别,均为“一代之文”。究其原因,是由于方氏和归氏坚持了自我的文风,体现了个性的表达。这说明了沿“门户涂辙”师法一人的治古文方法存在误区。而这就和上述的为文应独创的观点相契合,前后观点声同气应,形同柎鼓。吴敏树在对自我创作的体认中确定自己并非师承归氏,同时又将自我创作的取向和归氏类比,得出归氏文风的真实风貌。这些可能对桐城文统成立有挑战。从这方面考虑,桐城派赖以存在的文统合理性也是值得商榷的。方文和归文的文风差异,也是对桐城派重因袭而少独创的一个有力反驳,主独创少因袭则缺少了桐城派文统中应有体性,而归氏、方氏治古文的结果和应有体性不符,对这种不同现象的探讨,足见吴敏树不以桐城派自居以及对曾文正公提出的桐城派观点的抵牾是有着对文统深沉的思考。

然而,吴敏树是如何形成治古文应发人而非发于人的文论观点的?这种文论思想又是如何在他文中体现?这必须从甲辰(1844)入都见知梅氏曾亮来论述。这也是吴敏树创作古文的一大转关。

在《记钞本震川文后》一文里,吴敏树叙述了见知梅曾亮的过程。他是从瑞安项孝廉傅霖得知梅氏为古文大家,“因为余言京师名能古文者,有江南梅郎中曾亮其人也。”①吴敏树:《吴敏树诗文集》,张在兴校点,湖南:岳麓书社,2012年,第374页。这说明了他以前并未结识梅曾亮,甚至就连京师善治古文的人也不清楚。《柈湖文录序》:“乡居鄙陋,无名人,入都亦不识邸外人,故于当时闻见少而孤意自行也。”②同①,第239页。《与梅伯言先生书》:“因窃念前此尝两至都下,身名孤寂,不获以睹海内大君子而奉教焉。”③同①,第412页。这些论述诚不是他自谦之言,而是当时吴敏树真实处境的表现,吴敏树结识梅曾亮后,又通过梅氏结识朱琦、卲懿辰、王锡振等京师治古文的人,至此他的学人圈子逐渐扩大,不再局限于湖南狭小的范围内,与此同时他治古文声名日长,视域扩大,对古文认识也日益加深。在都城和善治古文的学者们交游期间,他曾一度认为“天下之文章,固在于先生(梅曾亮)”④同①,第412页。,“以为过我,因钞取梅氏文数篇,以归案头,用洁纸正书之,即见其多不足者。”⑤同①,第239页。然而,在研读梅氏古文过程中,吴敏树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认为“其多不足者”,但他并未具体指出不足的体现。当时梅氏主掌古文权柄,由上而下,京师古文风尚莫不相从。在这种情况下,吴敏树体悟到当前文坛存在弊端,并开始反思研习古文的对象,于是他“日书韩文碑志细注而读之,钞孟书,评史记,文且至矣。”⑥同①,第239页。通过研读“古书”,他终于发现了治古文的途径,意识到“发人”之文才是为文的本质。这一意识的觉悟为其古文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从此他坚定了为学“必皆得力于古书”的观念,专治“发人”之文,而非“发于人”之文。

三、议论文:吴敏树文论的初步实践

吴敏树的这种为文观点,最为典型的体现在他的议论文中。而议论文又分史论文和说理文,前者代表有《范增论》、《淮阴侯论》、《驳侯方域燕太子丹论》等,后者则有《说钓》、《渔寄说》、《杂说三首》、《移兰记》、《书义猴事》等。

吴敏树钻研史学,视《史记》为文章的典范,而且还以史家的眼光来研究《史记》,最终裒辑成《史记别录》一书。他在《序》中说“余独以此悲史公本志之不明,笔削之不彰。又以知后代史官文字之不相逮及者,亦由未讲乎此也。故欲以己意论说《史记》”⑦同①,第311页。。“以己意论说《史记》”也就是侧重于发人之未发之文,也就是上面的“发人之文”的一个表现。《范增论》中,古今学者把秦汉之际刘项氏得失归结为“项王放弑义帝,负天下大恶,又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失形便,及宰割侯王,逞私背公,主天下怨,汉祖乘之,羽遂破灭。”⑧同①,第255页。而他却从新的视角来分析刘项战争得失因由,最后认为“项王所以暴强,与其终败,皆范增为之”⑨同①,第255页。。这个论点发前人之未发,有一定的启发意义。文中论述了范增助项羽所用计谋多为“诡秘”之计,且范增为纵横家,不达大谊,不可以谋人家国。另外,他借刘项之事阐发了人伦天理重要性。项羽之所以失败原因是范增为羽谋而妄欲为帝王之事,这有违天理,所以失败是必然的。在《淮阴侯论》中,他认为高帝是大度而非猜薄的人。淮阴侯“始王而足不全”的结局,是由于“天下有势,势之所害”⑩同①,第259页。的缘故。“势”是淮阴侯失败的重要原因。除“势”之外,他还分析了淮阴侯的性格弱点,“其为人好大而夸,而又观变太深虑,胜太极,由欲有蔽之尔故曰:‘患生于多欲。’⑪吴敏树:《吴敏树诗文集》,张在兴校点,湖南:岳麓书社,2012年,第374页。在《驳侯方域燕太子丹论》一文中,他肯定了侯方域“文辨而有气”,但是却认为侯论“失事实而不稽于理”①吴敏树:《吴敏树诗文集》,张在兴校点,湖南:岳麓书社,2012年,第261页。。他一反传统对太子丹和轲之事看法,认为轲之行为盗术,不无贬义。另外,在探析太子丹请轲的这一举措中,用“两人行而遇虎,其一长跪乞哀以死,其一奋臂力斗不胜而死”②同①,第261页。来譬喻轲之刺秦王,生动形象,在严谨的史论中增添了谐趣。

吴敏树的说理文充满了理趣。这是他说理文异于传统说理文最为突出的地方。说理文没有板滞空洞的教条化,而是洋溢着生活情调的哲思。《说钓》一文,他用垂钓来喻当时士子求科第官禄,以“鱼”喻官职。其实,以垂钓来隐喻求官,姜太公钓于渭水就是代表,孟浩然也有创获,诗云“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诗文含蓄而蕴藉,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耐人寻味。他化用此诗句的意境,以小见大,用古文来诠释同样的道理,浅显而直白,理畅而不失肤浅,韵味悠长,理趣十足。吴敏树在文中把两个不同的情怀绾合在一起:一是闲适的、无关功利的、带有超脱的隐者出世情怀;一是求官而四处奔波、忍苦风尘、终身都处于得失的处境中的入世情怀。这是人生的两个不同的境界,吴敏树深昧其中滋味,其心理活动以及最后做出的抉择的状态可以想见。《鱼寄说》和《说钓》类似,都是通过垂钓来寄托自己的情怀,可以视作吴敏树闲暇时活动的一个缩影,也可以看做他居家时的路线图,层次分明,详略得当。《移兰记》生动描绘了兰的秉性,赞叹了兰的品格。其中,暗喻了吴敏树的对人生理想的坚守,就如兰一样不改初衷。特别是他给兰撰写的祝辞“兰之生兮,湘山之幽。供盆艺而弗欣兮,不与众品而为俦。嗟兰之昌兮,宜为国香。愿乐兹土之五央兮,美人兮其不尔忘。”③同①,第353页。情感真挚,亲切感人,兰就如他的化身,顺应本性,而不委曲求全。《书义猴事》发明“有人而近禽兽者,有禽兽而近人者”④同①,第378页。的文旨。义猴殉其主,如忠臣烈女之行相同。由猴及人,其中的道理深刻,引人深思。

上面论述了吴敏树治古文的一大转关,这对他的古文创作有很大影响。他和京师中善治古文的大家交流、切磋、研习,最终发现了为文的实质,这对他文论的完善起到了重要作用。

三、时代性:吴敏树古文风貌

时代的因素推动了他古文的成熟,时事成为了古文的题材,丰富了文体类型,尤其是咸丰朝震撼朝野的天平天国运动,成为了他此时期古文创作的主色调。亲身经历了太平军对湖南的重大摧残和破坏,时刻都对疮痍的国家心怀忧思。另外,吴敏树于咸丰元年(1851)告病去官,这一时间节点刚好和太平天国爆发时间吻合,这种历史的巧合正好在他身上绾合,对他的触动可想而知。从此,吴敏树的人生似乎自然而然地划分成了两个时期。然而创作分期却不同,以咸丰朝为界,呈现三个阶段。前一阶段主要是学习交游为官,作品的特色和时代联系不紧密,尽管也涉及鸦片战争对中国经济政治文化的危害的描述,但整体体悟不深,带有显明的天朝上国的历史遗留特色。然而吴敏树在论兵事时,其军事眼光和战略决策能力体现鲜明。特别是对台湾战略地位的高瞻远瞩,足见他对文事的理想执着中不乏对事功的追求。这一点是不能忽视的。第二阶段则是咸丰朝,是他创作的第二个转关。这一时期的创作明显异于前一阶段创作,其中诗歌的创作最为明显,兹不论。同时这也可以看作吴敏树创作的高峰期,是他改变前期的创作取材,从战争的角度深入刻画新时代特色的作品。这与前期作品风格的迥异,叙述的视角也涉及湖南社会各方面,而这些真实的记录明显带有史实性,也是最为富有思想深度的。这对于批评吴敏树作品思想深度和对社会的关注度欠缺的论点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反驳。第三阶段的创作闲适风格突出。在曾国藩的湘军围剿下,太平天国运动宣告失败。吴敏树的生活很明显又回到了以前。尽管他内心有对战争的恐惧,但是从整体上来说,心态还是闲情居多。另外,吴敏树也逐渐步入晚年,对事功也不甚追求,心态平和,在潇湘间悠游自在,追求一种宁静的生活范式。

下面将以时事为基点,来探讨吴敏树的古文中的时代性特点,感受一个传统文人的军旅情结以及特定时期经世致用思想的表现。其间将涉及对吴敏树古文价值的重新评价,这对整体解读他的作品思想内涵是不可忽视的一个角度。

吴敏树针对鸦片战争中中国处处被动的处境,具体分析了落后挨打的原因以及对此提出了切实的建议。他撰写了一组政论文,分别是《御夷私议上》、《御夷私议中》、《御夷私议下》、《书御夷私议后》。吴敏树描述了鸦片战争带给中国的灾难:“英夷寇祸海上,连三四岁,江浙闽广,边海之郡,岩疆巨镇,波漂烟烬,荡焉泯焉。”⑤同①,第272页。针对这种情况,吴敏树既伤且憾。他分析了夷长在于“炮”和“巧”,所绌在于“斗”和“力”。又对夷长做出了应对的措施,即发挥本国兵士之长,和夷斗智斗勇,避其正面冲突。接着还分析了夷本身的弱点,那就是他们远航而来,必然“养生之具”不继,必须占领中国市场,和中国人勾结,这样才能生存。吴敏树看到了夷族占领中国市场直接导致了国库亏虚,最终致使战争失利,不能不说是有一定的军事眼光和政治谋略。此外,吴敏树提及鸦片的危害,认为在处理和鸦片有关的事情上,当局应该采取重刑罚的策略,甚至认为应该采取“救之莫如重刑,重刑莫如必诛”的强硬手段,同样在兵事的赏罚上也是如此,重“任人”和“赏罚”,就能“振其弊”,侧面体现出他重刑名的政治思想。

吴敏树看见清军在鸦片战争中失利的窘境,满怀忧戚之感。对具体用兵也提出了独到见解。他论兵时重视地利,认为“古之善为兵者,我攻有必先取之地焉,我守有必无失之地焉。凡以地形制其兵,得其要领”①吴敏树:《吴敏树诗文集》,张在兴校点,湖南:岳麓书社,2012年,第464页。他分析了台湾地理位置在军事上的重要意义,建议宜“盛兵”台湾。后来沉痛的历史教训证实了他的的论断。在叹息清王朝腐败懦弱的同时,吴敏树的这些论述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关注。吴敏树还主张用兵之奇。行军要“止如处女,起如脱兔”②同①。。另外,还要注重兵法的“定”与“不定”的合理运用。在处理和同事的关系上要注意“礼”与“谋”。

吴敏树还敏于时事,在《京师寄曾侍郎书》中,从“官”与“贼”对立中,发现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闻人言今兹贼势与嘉庆间川楚教匪大异,贼所过无大患害。其以防堵备贼者,贼乃杀戮之一断其党,以此人不御战,贼得径攻长沙,如此则此时青野一困贼之谋,不足用矣。而官军尾贼之后,随路淫掠,民之走避者,畏官军,非畏贼也。卒遗其资以饱过贼”③同①。。尽管吴敏树称太平军为贼,但是较官军的丑恶行径,他的褒贬易见。这也能说明当时太平军在对抗清军时的真实情形,对于研究太平军的历史,了解清军和太平军的真实情况,具有不可或缺的史料价值。

他的古文涉及时事的作品数量可观,特别是他和曾文正公之间往来的书信,指陈时弊,切中肯綮。这些反映时事的作品成为了时代的镜子,也给他古文注入了新的血液,使他能够走出狭小的个人世界,从而投入到社会的大环境中。这些都为他的古文注入深沉的厚重感和历史感。张舜徽《清人文集别录》:“顾敏树之文,长于叙事,故传人记游之作,有绝佳者。若夫说经议政,固非文士所易办,集中虽亦有此类文字,然可传之篇鲜矣。④张舜徽:《清人文集别录》,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第504-505页。”很明显张氏的这一论说存在疑问,事实上吴敏树古文的“议政”内涵在其作品中占有的比重还是较为可观的。在特定时期,对特定的事件的关照,或隐或显都能在他古文中找到佐证。因而,吴敏树古文的价值也是值得肯定的。

基于以上认识,我们认为:刘胜木对吴敏树的师承的论断存在偏差,他并没有真实反映吴敏树师承渊源;反之,郭崇焘的界定可能更符合他身份的定位。再者,通过吴敏树对归氏古文文风的探究,很明显可以看出归氏是桐城派文统中最为薄弱的一环,研究桐城派文统的存在,归氏身份的体认也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吴敏树的文论“发人”和“发于人”的观点,对后代治古文者有借鉴意义,他治古文的两次转关和三个阶段的划分以及其古文中时代性的内涵都是研究他古文的重点,这些对全面地评价一个人肯定会有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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