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莫里森小说《爱》中畸形的婚姻关系
2015-03-28言捷智
言捷智
(衡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衡阳 421002)
论莫里森小说《爱》中畸形的婚姻关系
言捷智
(衡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衡阳 421002)
从心理分析的视角解读莫里森小说《爱》中畸形婚姻关系的成因,并提出美国黑人之间良好夫妻关系的建立,不仅需要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更重要的是从源头上消除父权制和种族歧视。
《爱》;畸形;婚姻关系;父权制;种族歧视
传统的黑人夫妻关系是以合作的形式确定下来的——他们需要在田间地头工作得以生存。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简单的生存方式发展成为对家庭负责,并共同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从《莫里森的访谈录》中,我们得知“在我祖辈和父辈的婚姻关系中,存在的是种男女间的同志关系。”[1]
在莫里森第八部小说《爱》中,美国黑人的婚姻关系以畸形的方式呈现出来,在种族歧视和父权制的双重压迫下,黑人女性的边缘地位及悲惨命运得以凸显。
一、父权制的牺牲者
小说《爱》中女性的悲剧命运通过三对婚姻关系呈现出来:柯西和西德、克里斯汀和弗鲁特、梅和比利仔。
1.无助的小新娘
西德的悲剧命运始于被拥有绝对财富和权力的柯西选作小新娘。他剥夺了西德作为一个普通女孩所应拥有的童年、青年乃至人生所有的美好。11岁的西德被有着9个孩子的贫穷父母卖给了柯西做妻子。邻居们推测柯西选择西德做新娘的动机:为了保护她?她的处女身份是对柯西过去背叛经历的救赎?不管哪种推测是正确的,这种不正常的情形证明了这段婚姻注定是场悲剧:小新娘在新婚之夜被抛弃,老丈夫公然与情人外出。除了精神上受到的伤害,西德常常成为柯西直接的发泄对象。在克里斯汀的生日宴会上,西德向柯西扔去的玻璃杯让“爸爸起身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一种旧式的优雅,他把她拉到膝盖上打屁股。不重,也不狠”[2]。可笑的是这种暴力行为在以黑人为主要居民的聚居地发生的时候,居然被看成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更可悲的是,被困于狭小空间的黑人女性即使缺乏温暖和自由,也会选择迎合暴君的口味与喜好。他们无法避免父权制家庭的统治以及来自传统的男性中心心理社区的压力。而这些是黑人女性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成长阶段。
据L所说,柯西第二段婚姻的动机是为了填补失去第一个孩子比利仔的遗憾。而且只有处女才能成为他后裔的母亲,这基本符合父权制的女性贞操观。但是这深不可测的联姻后真实的原因却是柯西为了补偿自己父亲当年对同胞的背叛。柯西的事业资本并非来自努力奋斗和勤俭持家,而是来自父亲作为不光彩的告密者角色。虽然享受父亲所留下的财富,但是柯西并不认同父亲那种为了物质利益而背叛同胞、迎合白人的做法。他以酒店起家,致力于服务黑人中产阶级;选择一个穷苦的小女孩作为他第二段婚姻的妻子,同时却与一个妓女保持密切关系,还计划自己死后把财产留给这个女人而不是其他的亲人;他慷慨解囊,帮助贫苦黑人渡过难关。柯西知道父亲对同胞所做的背叛是可耻的,这一切慷慨和奉献不过是他想在人们的心里树立一个好人的形象以减少根植于心灵的罪恶感而已。除此之外,白人嘲笑跌倒在马粪上的黑人小孩的故事成为柯西童年的难忘回忆。在某种程度上,柯西对自己当年参与嘲笑的行为也是感到羞耻的。这就是为什么L说:“真残忍,一群人围观谋杀取乐。每次他提到没心没肺的白人时就会把这个故事重复一遍。所以我猜关键是他也笑了,而娶西德仿佛是一种谢罪。就像他躲着克里斯汀,因为她有一双他父亲那样的灰眼睛,他挑了西德,是为了让老黑头痛苦”[2]。
他也用西德来弥补与第一任妻子结合的错误——因为正是他父亲的错误行为导致朱妮儿过早地精神失常。对西德而言,“婚姻让我有机会走出来,知道在一张真正的床上睡觉是什么感觉,知道有人问你想吃什么然后就会去做,是什么感觉。”[2]西德梦想着在结婚后能过上幸福生活,而目不识丁的她注定余生都要依靠丈夫而活。不幸的是这位父权至上的丈夫在肉体上和精神上给与了她极大的折磨:他从来不拿她当回事,随心所欲的打她;他也不能给与一个11岁小姑娘婚姻的忠诚。关于柯西的家长角色、不寻常的性行为、对其他情人的需要揭示了他对父权制概念的认可——男人选择几个性伴侣是正常的。尽管在柯西家遭受了种种不幸,但是西德绝少承认这一点,她甚至还试图维护比尔·柯西在外的良好形象。当抵抗变得毫无用处,沉默便成了这个无助女孩表达愤怒和悲伤的最好方法。
西德的命运不止一次受到男性的掌控。她曾与她的情人辛克莱先生有过六天的美好时光。辛克莱来取他兄弟的尸体,并准备坐火车把尸体运回家。西德忘不了失去两个兄弟的痛苦,于是免费提供了一件房间给他,并予以各种帮助。在这段日子里,她很讶异竟然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要她,还觉得她是如此有趣、聪明、性感。在她眼里,这才是所谓的幸福,他们彼此许诺天长地久。辛克莱答应六个礼拜之内会回来,之后他们就一起远走高飞。“她计划得非常周密,连L都没有觉察出来:新衣服分放在两个手提箱里,钱从保险柜里慢慢地一点点拿走。”[2]可是辛克莱先生回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至此,西德的梦想破灭,随之破碎的还有她的心。从某种程度上说黑人女性的精神世界被不良的婚姻关系以及社区氛围扭曲了。
2.彷徨的女儿
克里斯汀是父权缔造的悲剧婚姻的又一受害者。她的第一段婚姻以丈夫出轨告终。后来遇到民权运动领袖弗鲁特,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段感情中来,成为乐于奉献的帮手。弗洛伊德曾指出,“释放压抑在无意识深处的力比多欲望通常至少有三个途径:一是经自身心理结构内部的调整,如自我和超我对伊德的制约作用,逐步在力比多释放之前就克服之;二是将压抑的欲望直接投射到异性对象上去,以实现欲望的满足;三是将投射目标移向他方。”[3]没有家庭温暖和母爱滋养的克里斯汀,在爱情遭遇背叛之后,选择第二种方式释放压抑的情绪。受到弗鲁特民权运动信念的影响,“她改穿‘祖国’式的服装,把说出的话变成尖锐的口号,随身带着刀自卫,把那不像黑人的头发藏进精致的盖丽头巾里。她戴着贝壳耳环,坐下时再也不交叠双腿”[2]。此时的克里斯汀已经变成了一个爱他人远胜于爱自己的女人。她把人生的价值置身事外,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取悦他人,以期用自己的善举获得他人对自己的关爱。可是“弗鲁特比他小八岁,所以他很自然也会用别的女人来取悦自己。这是他们关系中的美丽与诚实”[2]。克里斯汀九年中流产七次,因为“她永远不想做母亲。而且没有人阻止她,也没有人建议她做别的选择—革命需要的是男人,不是父亲”[2]。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当有个同志强奸了一名学生志愿者,“他觉得那个同志危害了他们事业的原则,但他没法面对他。那姑娘受的伤害比起更大的伤害——对男性友谊的伤害来说,是无足轻重的”[2]。最终克里斯汀闭嘴了,露出不加批判的眼神。在这段婚姻关系中,克里斯汀完全迷失了自己,最终不得不离开了弗鲁特和民权运动。这种离开并不是克里斯汀为了获得独立自由而自觉自愿地离开,而是因为对弗鲁特和民权运动而言,她已经毫无用处。从这个意义上讲,所谓的“民权运动”不过是服务于黑人男性利益的运动,运动本身以及为此献身的女性不过是实现父权制的工具而已。离开弗鲁特的克里斯汀无处栖身,只好回到被西德占着的老房子,开始着与西德无日无夜的争斗。克里斯汀的命运证明了在以充斥着男权至上和种族歧视的社会里,自我界定对女性而言是一种危险的行为——要么陷入与传统观念冲突的痛苦中,要么与周围作旷日持久的战争。
3.压抑的母亲
莫里森在小说《爱》中很少提及母亲梅的婚姻生活。文中也很少有线索表明她和比利仔生前婚姻关系不和谐。虽没有像西德和克里斯汀那样遭受过家庭暴力,但她也深深地受控于父权制之下。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扮演着母性的角色为这个家庭的男性服务。接管丈夫的家族生意,迎合公公的喜好便是她对父权制的屈服。但是她的奉献没有受到柯西的任何肯定和尊重,相反,她的价值被男性世界完全忽视并否定了。精神分析学认为,和其他动物一样,人也活在两极化本能之中,当生活中存在极端的矛盾,死亡本能将转向外部世界,以攻击本能和破坏本能的形式出现;而长期的压抑会使潜意识中的攻击本能激发出来,伤害自己或他人。青年丧夫,公公柯西的决绝,教育11岁婆婆的尴尬以及对民权运动的恐惧,这一切造就了梅多疑的性格并导致了最后的自我毁灭——精神失常。“几年的狡诈和几十年的疯癫”[2]是梅婚后生活的真实写照。梅的悲剧除了父权制的毒害之外,更多的是自我认同的丧失。
二、种族歧视的受害者
在小说《爱》中,各种参杂着种族主义和父权制的歧视导致的畸形之爱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悲壮之歌。除了对这种异常情况进行心理治疗之外,歧视的消除也是很有必要的。
柯西是小说中的核心人物。尽管在故事一开始他已经去世多年,但却深深影响着周围所有的人。可以说他是小说人物悲喜命运的缔造者。尽管如此,柯西本身任然是种族主义的受害者。表面上,柯西乐于助人、心地善良;既是个慈爱的父亲,又是黑人社区的英雄和偶像。“他有着一颗圣诞老人般的心。如果哪家付不起葬礼的钱,他会悄悄地和殡仪馆的人谈好。他通过自己和治安官的关系把很多人家的孩子从局子里弄了出来。多年来,他默默地承担了一个中风病人的医药费,还帮她孙女交了大学学费”[2]。
但实际上,白人的价值观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他的精神世界。他的人生轨道与黑人种族以及家庭成员渐行渐远。他在自己和其他的黑人之间划上了一道有色的界限,仿佛自己是黑人社区的白人独裁者。
“柯西不会公开和本地人交往,就是说他会雇佣他们,和他们开玩笑,甚至从困难中解救他们,但是除了教堂组织的野餐之外,他不欢迎他们来酒店吃饭跳舞。四十年代的时候,大多数本地人都负担不起酒店的费用,但即使一家人攒足了钱想去那里办场婚礼,也是会被拒绝的——善意地,遗憾地,坚决地。酒店已经被预定了,不加掩饰的拒绝有时会引起怨气,不过在那个年代,大多数人也并不在意,觉得那合情合理。他们既没有好的衣服,也没有足够的钱,因此并不想在富有的游客面前丢脸。”[2]
从他和桑德拉之间的关系我们对柯西的阶级意识应该会有更清晰的了解。桑德拉曾受雇于柯西,两人常常相约一起钓鱼,这种超乎寻常的友情之所以能够长久是因为柯西觉得和一个工头做朋友比和一个自己手下的服务员做朋友更舒服。
简而言之,柯西自愿脱离他所属的黑人社区,远离自己的民族,使自己被架空,同时又遭到白人的排挤。试问这样的一个独裁者又如何能关注自己家庭中女性所作出的贡献呢?
三、结语
在小说《爱》的主角身上,莫里森通过对美国黑人畸形婚姻状态的讲述,倾注了对种族主义和父权制最强烈的批判。在笔者看来,美国黑人之间良好夫妻关系的建立,不仅需要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更重要的是从源头上消除父权制和种族歧视。
[1]Taylor-Guthrie,Danille.Conversations with Toni Morrison.[M]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1994.194.
[2]Morrison,Toni.Love[M].New York:Alfred A. Knopf,2003.
[3]王宁.文学与精神分析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On Distorted Marital Relationship in Toni Morrison's Love
YAN Jie-zh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Hunan Hengyang 421002,China)
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e distorted marital relationship in Toni Morrison's Lov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sychoanalysis,holding the view that not only the awakening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is needed,but it is also essential for African A-mericans to eliminate patriarchy and racial discrimination in order to build a harmon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couples.
Love;distortion;marital relationship;patriarchy;racial discrimination
I106
A
1673-0313(2015)05-0132-03
2015-06-19
衡阳师范学院科学基金项目“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视阈下莫里森小说《爱》的研究”阶段性成果(12A11)。
言捷智(1981-),女,湖南株洲人,硕士,讲师,从事英美国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