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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唐玄宗对乐舞艺术的管理

2015-03-28贤,高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玄宗乐舞音乐

龚 贤,高 林

(江西财经大学人文学院,江西南昌 330013;云南省富源县大河镇第二中学,云南曲靖 655505)

试论唐玄宗对乐舞艺术的管理

龚 贤,高 林

(江西财经大学人文学院,江西南昌 330013;云南省富源县大河镇第二中学,云南曲靖 655505)

唐玄宗对唐代乐舞艺术的管理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将雅乐、俗乐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司乐机构,有利于提高这些艺术的表演水平;他还创制了不少新的乐曲乐舞,引领当时乐舞艺术发展的风潮,助推了整个社会形成普遍好乐的风气;他将“十部乐”整改为“坐部伎”和“立部伎”两部,并将胡部新声加入了坐部伎,促进了乐舞艺术发展的繁荣;他还教授乐人,组织乐团和舞队,培养了一大批歌舞艺人。玄宗通过对乐舞艺术的有效管理,为其统治的合法性制造社会舆论,实现了缓和与反对派矛盾的目的。

唐玄宗;乐舞艺术;管理

唐玄宗李隆基不仅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也是一位极具天才的音乐家。在他统治的前期和中期,唐王朝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人民生活安定,对各种思想文化兼容并包,诗歌、音乐、舞蹈、绘画等各种艺术高度发达,开创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繁荣的“开元盛世”。关于唐玄宗音乐方面的才能,已有相关的论述。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专文探讨他对乐舞艺术的管理及其社会意义,本文就此详加考察。

唐玄宗具有卓越的管理才能,对唐代乐舞艺术的管理做出了重要贡献。他提高了乐部乐工的艺术水平,改革了不合理的乐部旧制,这种革新体现了乐舞艺术发展的内在要求,也体现了盛唐积极向上的时代精神。

首先,玄宗将雅乐、俗乐分别隶属不同的司乐机构,体现了他对这些音乐、伎艺准确认识,有利于提高这些艺术表演的水平。西汉设有太常寺,执掌礼乐,其下属太乐令及丞,专管音乐。东汉时改太乐为大予乐,置大予乐令及丞,仍属太常。之后历代相沿。隋唐时期太常寺隶下有太乐署,设太乐令,其职责包括选拔乐人教习庙堂音乐,供祭祀、大享演奏。这类庙堂音乐称为雅乐。和雅乐相对的称俗乐,即娱乐性的通俗音乐,主要来源于民间,有歌舞戏、杂技、幻术(魔术)等。唐代的俗乐主要是散乐,亦归太乐署管。《旧唐书·音乐志》云:“《散乐》者,历代有之,非部伍之声,俳优歌舞杂奏……大抵《散乐》杂戏多幻术,幻术皆出西域,天竺尤甚。”[1]1072-1073据《资治通鉴》记载,玄宗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对太常寺的职管进行了改革:“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上(玄宗)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2]6694玄宗将雅乐、俗乐各自分隶,雅乐归太常寺掌管,俗乐归教坊掌管。杂技、幻术之类伎艺严格说来不属音乐艺术范畴,太常寺职责原本是专司礼乐的,兼管俗乐就超出其职责,玄宗将它们各自分隶,体现了他对这些音乐、伎艺准确认识。这一改革措施将雅、俗两类音乐和伎艺分开,分别隶属不同的司乐机构,有利于提高这些艺术表演的水平。

其次,玄宗亲自创制了不少新的舞曲,引领当时乐舞艺术发展的风潮,助推了整个社会形成普遍好乐的风气。《旧唐书·音乐志》云:“玄宗又制新曲四十馀,又新制乐谱。”[1]1052又云:“《光圣乐》,玄宗所造也。舞者八十人。乌冠,五彩画衣,兼以《上元》、《圣寿》之容,以歌王迹所兴。”[1]1060又云:“《龙池乐》,玄宗所作也……为此乐以歌其祥也。舞十有二人,人冠饰以芙蓉。《破阵乐》,玄宗所造也。生于立部伎《破阵乐》。舞四人,金甲胄。”[1]1062。可见,玄宗创制了不少新的舞曲。唐代南卓《羯鼓录》评之曰:“上(玄宗)洞晓音律,由乎天纵,凡是丝管,必造其妙。若制作诸曲,随意即成,不立章度,取适短长,应指散声,皆中点拍。至于清浊变转,律吕呼召,君臣事物,迭相制使,虽古之夔旷,不能过也。”[3]3

与此同时,玄宗对当时的乐舞表演多有创新,引领了乐舞艺术发展的风潮。《旧唐书·音乐志》云:“玄宗在位多年,善音乐,若宴设酺会,即御勤政楼……礼毕,又素扇垂帘,百僚常参供奉官、贵戚、二王后、诸蕃酋长,谢食就坐。太常大鼓,藻绘如锦,乐工齐击,声震城阙。太常卿引雅乐,每色数十人,自南鱼贯而进,列于楼下。鼓笛鸡娄,充庭考击。太常乐立部伎、坐部伎依点鼓舞,间以胡夷之伎。日旰,即内闲厩引蹀马三十匹,为《倾杯乐曲》,奋首鼓尾,纵横应节。又施三层板床,乘马而上,抃转如飞。又令宫女数百人自帷出击雷鼓,为《破阵乐》、《太平乐》、《上元乐》。虽太常积习,皆不如其妙也。若《圣寿乐》,则回身换衣,作字如画。又五坊使引大象入场,或拜或舞,动容鼓振,中于音律,竟日而退。”[1]1051玄宗对乐舞表演的创新,比唐王朝中央政府专管雅乐的太常寺长期演练的乐舞还精彩。《旧唐书·音乐志》还云:“(玄宗)每初年望夜,又御勤政楼,观灯作乐,贵臣戚里,借看楼观望。夜阑,太常乐府县散乐毕,即遣宫女于楼前缚架出眺,歌舞以娱之。若绳戏竿木,诡异巧妙,固无其比。”[1]1052“初年望夜”即元宵节,元宵节作为中国传统节日始于西汉。隋代以来,元宵节成为盛极一时的皇帝与民同乐狂欢节,参加歌舞者多达数万人。唐代元宵节的歌舞表演从正月十五夜热闹至十七夜。玄宗元宵节组织宫女表演的乐舞“诡异巧妙,固无其比”,亦足见这种创新的程度。通过对乐舞表演的创新,及每年多日盛大的乐舞表演,引领了当时乐舞艺术发展的风潮,助推了整个社会形成普遍好乐的风气。

第三,玄宗将“十部乐”整改为“坐部伎”和“立部伎”两部,并胡部新声加入了坐部伎,推动了乐舞艺术的发展繁荣。从乐舞的类别看,隋炀帝时按照乐队所奏乐曲的来源分为“九部乐”:清乐、西凉乐、龟兹乐、天竺乐、康国乐、疏勒乐、安国乐、高丽乐、礼毕;唐初改为“十部乐”:燕乐、清商伎、西凉伎、天竺伎、高丽伎、龟兹伎、安国伎、疏勒伎、康国伎、高昌伎。清乐或清商伎,保存了汉魏以来的传统乐曲;其他以外国或外族名称立名的乐部,隋有七部,唐有八部,其乐曲是根据外来音乐重新创作的,保存了较多外来音乐的面貌,故冠以外国或外族之名。玄宗时期,将“十部乐”整改为“坐部伎”和“立部伎”两部。《新唐书·礼乐志》云:“又分乐为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谓之坐部伎。太常阅坐部,不可教者隶立部,又不可教者,乃习雅乐。”[4]475可见,《坐部伎》和《立部伎》是根据演出的需要和乐人的业务水平来划分的,堂上坐奏为《坐部伎》,堂下立奏为《立部伎》;表演《立部伎》节目的艺人技术水平不如《坐部伎》高;习《坐部伎》不成,改习《立部伎》;习《立部伎》又不成,则改习“雅乐”。因此,以才性的高低选拔乐工,刺激竞争,奖励苦练,利于提高乐人的积极性。

划分坐、立二部伎还与这二部所使用乐器的性能有关。坐部伎以弹奏琵琶和吹笙为主,因为琵琶、笙是坐奏的;立部伎以捶打大鼓为主,因为大鼓是立击的,所以划分立部、坐部伎的初衷也很可能考虑到乐器的性能。但是,随着后来来自西域的胡乐和华乐的进一步融合,及玄宗对胡乐的兴趣,使来胡乐以胡部新声的名目加入了坐部伎。《新唐书·礼乐志》云:“开元二十四年,升胡部于堂上。而天宝乐曲,皆以边地名,若《凉州》、《伊州》、《甘州》之类。后又诏道调、法曲与胡部新声合作。”[4]476这样,胡部登上了大雅之堂。玄宗在乐舞艺术方面追求中外合璧,引进域外新声,为华夏旧乐注入了新鲜血液,加速了胡乐华化的进程,推动了乐舞艺术的发展繁荣,形成了盛唐乐舞艺术的独特气派。这不仅是对传统音乐艺术观念的挑战,也体现了玄宗对西域音乐的融摄和革新的精神。

第四,玄宗还亲自教授乐人,组织乐团和舞队。因为喜好乐舞艺术,玄宗设立了梨园、宜春院、别教院、小部音声等专门的乐舞机构,培养了一大批歌舞艺人。据《旧唐书·音乐志》记载:“玄宗又于听政之暇,教太常乐工子弟三百人为丝竹之戏,音响齐发,有一声误,玄宗必觉而正之。号为皇帝弟子,又云梨园弟子,以置院近于禁苑之梨园。太常又有别教院,教供奉新曲。太常每凌晨,鼓笛乱发于太乐署。别教院廪食常千人,宫中居宜春院。”[1]1051-1052历代宫廷皆有教坊,玄宗将之改名为梨园。由于玄宗善于度曲,亲自监教,“教太常乐工子弟三百人为丝竹之戏”,乐工称“皇帝弟子”,梨园即事实上的皇家乐团,由预教的乐人和执教的乐师组成。

玄宗临场校正演奏有误者,不仅出于个人雅好,也体现了他提高乐人地位的革新思想和人道主义精神。在中国古代,乐工地位低贱,世隶乐籍,不得脱籍。他们虽然掌握音声舞技,正统士人仍然歧视他们,不屑与之为伍。玄宗出于对乐舞的爱好,主动教授乐人,将优倡之类的贱民当作有一技之长的人来看待,不仅体现盛唐开放的时代风气和人道主义精神,也使梨园子弟引以为豪。因此,乐人们对玄宗颇怀感念。据《明皇杂录》记载:“天宝末,群贼陷两京……(安)禄山尤致意乐工,求访颇切,于旬日获梨园弟子数百人。群贼因相与大会于凝碧池,宴伪官数十人,大陈御库珍宝,罗列于前后。乐既作,梨园旧人不觉歔欷,相对泣下,群逆皆露刃持满以胁之,而悲不能已。有乐工雷海清者,投乐器于地,西向恸哭。逆党乃缚海清于戏马殿,支解以示众,闻之者莫不伤痛。”[5]41梨园乐人怀念玄宗,不愿为叛军表演,以致“相对泣下”,“悲不能已”,尤其是乐工雷海清,向玄宗所在的西方恸哭(安史之乱,安史叛军攻陷长安,玄宗向西逃往成都),被叛军肢解。可见这些乐人对玄宗的感念情深。

宜春院也属教坊,以教习女性为对象。据唐代崔令钦《教坊记》记载:“妓女入宜春院,谓之‘内人’,亦曰‘前头人’。常在上前,若其家犹在教坊,谓之‘内人家。”[6]11《新唐书·音乐志》亦云:“宫女数百,亦为梨园弟子,居宜春北院。”[4]476宜春院在开元、天宝年间,经唐玄宗、杨贵妃的特殊关照,培养了一批知名的女歌手和舞蹈家,如谢阿蛮、张云容、耍娘、永新等,尤其是永新,凭藉她动听女高音受到玄宗宠爱。据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宫妓永新者善歌,最受明皇宠爱。每对御奏歌,则丝竹之声莫能遏。帝尝谓左右曰:‘此女歌直千金。’”[7]99唐代段安节《乐府杂录》亦云:“开元中,内人有许和子者,本吉州永新县乐家女也。开元末选入宫,即以永新名之,籍于宜春院。既美且慧,善歌,能变新声。韩娥、李延年殁后千余载,旷无其人,至永新始继其能。遇高秋朗月,台殿清虚,喉啭一声,响传九陌。明皇尝独召李谟吹笛逐其歌,曲终管裂,其妙如此。又一日,赐大酺于勤政楼,观者数千万众,喧哗聚语,莫得闻鱼龙百戏之音。上怒,欲罢宴。中官高力士奏请:‘命永新出楼歌一曲,必可止喧。’上从之。永新乃撩鬓举袂,直奏曼声,至是广场寂寂,若无一人;喜者闻之气勇,愁者闻之肠绝。”[6]46-47又如耍娘,唐代诗人张祜《耍娘歌》云:“宣春花夜雪千枝,妃子偷行上密随。便唤耍娘歌一曲,六宫生老是蛾眉。”[8]卷511宜春院知名的女歌手耍娘,被玄宗从选拔出来表演歌舞,独身终老宫中。这是大多具有姿色、才艺的歌舞艺人们的共同命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乐舞盛极一时,人才荟萃。不仅玄宗本人重视艺术人才的发掘,而且在玄宗指示下,宫内的教坊、梨园、宜春院也不遗余力的物色歌舞艺人。平时宫伎、内人等乐舞艺人的表演主要供唐玄宗、杨贵妃及贵戚赏乐,但在重大的民俗节日也举行群众性演出,因此民众也有机会欣赏。张祜《正月十五夜灯》:“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8]卷511就反映了这种演出的盛况。

别教院是玄宗设置的专教乐人新曲和演奏新曲的机构。据《旧唐书·音乐志》云:“太常又有别教院,教供奉新曲……别教院廪食常千人。”[1]1052玄宗是当时著名的作曲家,创作了“新曲四十余,又新制乐谱”。为了将新曲投入演奏,需经预先排练,于是设立了别教院。别教院的乐人比梨园子弟水平高一些。小部音声是玄宗别置的小型乐队。据《新唐书·音乐志》记载:“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梨园法部,更置小部音声三十余人。帝幸骊山,杨贵妃生日,命小部张乐长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会南方进荔枝,因名曰《荔枝香》。”[4]476小部有两个涵义:一指人数少;二指年龄轻,乐人都是十五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由玄宗从梨园子弟中选拔聪颖少年组建,目的是快速培养。小部音声的设置也是为了满足玄宗本人对乐舞享乐的需要。

梨园、宜春院、别教院、小部音声等乐舞机构的设置,培养了一大批歌舞艺人,促进了唐代乐舞艺术的发展。

唐玄宗对乐舞艺术的社会作用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充分利用当时整个社会普遍好乐的风气以及他自己在乐舞艺术方面的才能,通过对乐舞艺术的有效管理,实现了利用乐舞艺术为其统治的合法性制造社会舆论,维护了社会稳定,以及协和反对势力的目的,发挥了乐舞艺术应有的社会价值。

首先,玄宗利用乐舞艺术,为其统治的合法性制造社会舆论,维护了社会稳定。玄宗即位以前,唐王朝皇族贵戚内部曾历过反复的争夺最高领导权的斗争,这些充满血腥和暴力的政争,给社会带来许多不安。玄宗本人也数次卷入宫廷政争之中。因此,他即位之后,清楚认识到必须采取有效措施,维护社会稳定,杜绝产生新一轮的权力争夺,巩固其统治地位。一方面,玄宗为其帝位的合法性制造社会舆论,这也是被历代证明的极为有效的手段。其中,民间乐歌更是多次被用来预言政权更迭、权力交替,并证明这些变更的合法性。《旧唐书·后妃传》记载了史官迦叶志忠上表韦后云:“昔高祖未受命时,天下歌《桃李子》;太宗未受命时,天下歌《秦王破阵乐》;高宗未受命时,天下歌《侧堂堂》;天后未受命时,天下歌《武媚娘》。伏惟应天皇帝未受命时,天下歌《英王石州》;顺天皇后未受命时,天下歌《桑条韦也》。”[1]2173迦叶志忠上表,利用乐歌促使韦后临朝称制。之后不久,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铲除了韦后一派势力。在此次政变后,民间很快出现了以“帝(玄宗)自潞州还京师,举兵夜半诛韦皇后”的经历为题材的《夜半乐》、《还京乐》二首曲子,赞颂他拯救大唐政权的功绩;玄宗本人“又作《文成曲》,与《小破阵乐》更奏之”[4]476。唐代窦常《还京乐歌词》云:“百战初休十万师,国人西望翠华时。家家尽唱升平曲,帝幸梨园亲制词。”[8]卷271可见,玄宗借助民歌以为其政治前途制造社会舆论,体现了他对乐歌社会作用的重视。

《旧唐书·玄宗本纪》云玄宗“所居宅外有水池,浸溢顷余”,“望气者以为龙气”[1]166。玄宗即位后,更充分渲染和宣传此地的祥瑞,并以此为题材创制乐舞。《旧唐书·音乐志》记:“《龙池乐》,玄宗所作也。玄宗龙潜之时,宅在隆庆坊,宅南坊人所居,变为池,望气者亦异焉。故中宗季年,泛舟池中。玄宗正位,以坊为宫,池水逾大,弥漫数里,为此乐以歌其祥也。舞十有二人,人冠饰以芙蓉……惟《龙池》备用雅乐,而无钟磬,舞人蹑履。”[1]1062《新唐书·礼乐志》亦云:“初,帝(玄宗)赐第隆庆坊,坊南之地变为池,中宗常泛舟以厌其祥。帝即位,作《龙池乐》,舞者十有二人,冠芙蓉冠,蹑履,备用雅乐,唯无磬。”[4]475玄宗还在此地专设龙池祭坛,举行了多次乐舞祭颂。据《唐会要·龙池坛》云:“开元二年闰二月诏,令祠龙池。六月四日,右拾遗蔡孚献《龙池篇》,集王公卿士以下一百三十篇,太常寺考其词合音律者,为《龙池篇乐章》,共录十首……十六年,诏置坛及祠堂,每仲春将祭,则奏之。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有龙见于兴庆池,因祀而见也,敕太常卿韦绦草祭仪。绦奏曰:‘臣谨按周礼,以疈辜祭四方百物……以龙致雨也,其牲用少牢,乐用鼓钟,奏姑洗,歌南吕……舞用帗舞,樽用散酒,以一献……’诏从之。二十三年五月一日,宗子请率月俸于兴庆宫建龙池圣德颂,以纪符命,望令皇太子、中书令张九龄、礼部尚书李林甫充检校使。从之。”[9]卷22《全唐诗》卷十二“郊庙歌辞·享龙池乐章”录有上述十首乐舞颂诗曲词,作者分别为姚崇、蔡孚、沈佺期、卢怀慎、姜皎、崔日用、苏颋、李义府、姜晞、裴璀十人。在玄宗时期,龙池祭颂成为宫中大典。玄宗充分利用《龙池乐》雅乐乐舞,充分渲染和宣传其帝位乃天授神赐,不仅为其统治的合法性找到了依据,也创造了很好的舆论氛围。

玄宗在举行封禅泰山大典的过程中,更是充分利用乐舞艺术来配合宣扬其皇权天授的思想。《旧唐书·音乐志》记载开元二十九年六月:“太常奏:‘准十二年东封太(泰)山日所定雅乐,其乐曰《元和》六变,以降天神。《顺和》八变,以降地祇……送神,用夹钟宫《元和》之乐。神社首也,送神用林钟宫《顺和》之乐。享太庙也,迎神用《永和》之乐;献祖宣皇帝酌献用《光大》之舞,懿祖光皇帝酌献用《长发》之舞,太祖景皇帝酌献用《大政》之舞……中宗孝和皇帝酌献用《太和》之舞,睿宗大圣贞皇帝酌献用《景云》之舞;彻豆,用《雍和》之舞;送神,用黄钟宫《永和》之乐。臣以乐章残缺,积有岁时。自有事东巡,亲谒九庙,圣情慎礼,精祈感通,皆祠前累日考定音律,请编入史册,万代施行。’”[1]1044《唐会要·雅乐上》还云:“开元十三年,诏燕国公张说改定乐章,上自定声度。说为之词令,太常乐工就集贤院教习,数月方毕。因定封禅郊庙词曲及舞,至今行焉。”[9]卷32封禅泰山是历代皇帝最隆盛的典礼,须选用和创制与之相偕的乐舞。玄宗还提出用《大唐乐》来总名这些乐舞,并强调要发挥礼乐的教化功能。玄宗《定大唐乐制》诏书云:“王者作乐,古之大猷。盖以殷荐上帝,严配祖考。况顺天地之理,开山川之风,发挥雅音,导达和气,揖让而理,不其盛欤?……朕尝以听政之暇,缅寻前典……是用躬亲,有以裁校。定六律而为本,避五行之相克。哀慢淫过,去其弊也;清浊刚柔,适其中也。亦既协应,颇为成文……乃命奉常,陈于祀事,用昭诚敬,且敦风俗。而王公卿士,爰及有司,频诣阙上言,请以唐乐名。斯至公事,朕安得而辞焉。然则《大咸》、《大韶》、《大頀》、《大夏》,皆以大字表其乐章,今之所谓,宜曰《大唐乐》。”[10]卷24他不仅明确强调要发挥雅乐的教化作用,亲自“裁校”臣下上奏的乐曲。《旧唐书·音乐志》云:“歌舞戏,有《大面》、《拨头》、《踏摇娘》、《窟礧子》等戏。玄宗以其非正声,置教坊于禁中以处之。”[1]1073禁止教坊中表演非正声的乐舞。

其次,玄宗登基后就利用乐舞艺术来消弥反对声音,协和反对势力,以达到缓和与反对派矛盾的目的。玄宗是睿宗李旦的第三子,上有宋王成器(后改名宪,更封宁王)、申王成义两位皇兄,下有岐王范、薛王业两位皇弟。虽然他与太平公主一起诛灭了当权的韦后,但非嫡长子的身份登上帝位,使他对曾做过皇太子的宋王成器及其他兄弟诸王始终心存疑忌,担心他们争夺皇位。因此,他即位后采取了多种措施,巩固其帝位。开元二年至八年间多次将诸王派遣到地方任州都护、都督、刺史,规定他们只领大纲,具体州务由长史、司马主持施行,并“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复始”[2]6703,降低、限制诸王权力;又“禁约诸王,不使与群臣交结”[2]6741,限制诸王发展势力。但是,玄宗又是一位比较重视兄弟亲情的人,不愿采取极端的手段控制诸王。从开元八年开始,随着政局的稳定,他于是将诸王召回京城,建立了和谐的兄弟关系。其《鹡鸰颂》序云:“朕之兄弟,唯有五人,比为方伯,岁一朝见。虽载崇藩屏,而有睽谈笑,是以辍牧人而各守京职。每听政之后,延入宫掖,申友于之志,咏《棠棣》之诗,邕邕如,怡怡如,展天伦之爱也。”[10]卷20

玄宗利用诸王多好乐的特点,通过多种乐舞活动协和与诸王的关系。《新唐书·礼乐志》云:“帝又好羯鼓,而宁王善吹横笛,达官大臣慕之,皆喜言音律。”[4]476早在玄宗刚即位时:“命宁王主籓邸乐,以亢太常,分两朋以角优劣。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居新声、散乐、倡优之伎,有谐谑而赐金帛硃紫者”[4]475,太常寺主管的中央乐团,技艺为当时之冠,而宁王统领的藩邸乐团能与之抗衡,足见其水平之高。玄宗将诸王的府邸建置于皇宫周围,“邸第相望”,“玄宗时登楼,闻诸王音乐之声,咸召登楼同榻宴谑,或便幸其第,赐金分帛,厚其欢赏。诸王每日于侧门朝见,归宅之后,即奏乐。纵饮,击球斗鸡,或近郊从禽,或别墅追赏,不绝于岁月矣。游践之所,中使相望,以为天子友悌,近古无比,故人无间然”(《旧唐书·睿宗诸子传》)[1]3011。《资治通鉴》云:“(玄宗)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或讲论赋诗,间以饮酒、博弈、游猎,或自执丝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与上共奏之……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上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然专以衣食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2]6701玄宗常与诸王们同欢共乐,不仅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兴趣和出于兄弟亲情,更重要的是对诸王“专以声色畜养娱乐之”,以弱其心志和协和同他们的关系;同时,又借机伺察诸王动态。对于玄宗的意图,以成器为首的诸王们非常清楚,所以“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并自甘顺从玄宗旨意,以声色为娱,以消除玄宗的猜忌。唐代笔记小说还将玄宗的这一思想加以敷衍,段成式《酉阳杂俎》记:成器盛夏时节“挥汗鞔鼓”,读“龟兹乐谱”,玄宗前来探望,见他如此钻研乐谱,疑心顿减,高兴地说:“天子兄弟,当极醉乐耳。”[11]114通过乐舞娱乐活动的有效管理,玄宗真正缓和了与诸王的矛盾,协和了与他们的关系,也使得国家最高权力阶层内部保持了较长时期的稳定。

[1][后晋]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M].元·胡三省音注.北京:中华书局,1956.

[3][唐]南卓,等.羯鼓录乐府杂录碧鸡漫志[M].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4][北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5][唐]郑处诲,裴庭裕.明皇杂录 东观奏记[M].田廷柱,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

[6]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古代戏曲论著集成(第一集)[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7][五代]王仁裕,等.开元天宝遗事十种[M].丁如明,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8][清]彭定求,等.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60.

[9][北宋]王溥.唐会要[M].北京:中华书局,1998.

[10][清]董诰,等.全唐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11][唐]段成式.酉阳杂俎[M].方南生,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

On Emperor Xuanzong’s Management for Art of Music and Dancing

GONG Xian,GAO Lin
(School of Humanities,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Nanchang Jiangxi 330013,China; The Second Middle School of Dahe Town,Fuyuan County,Fuyuan Yunnan 65505,China)

Emperor Xuanzong had made an important contribution to the management for the art of music and dancing in Tang dynasty.He divided the art into elegant part and popular part with different management institutions,thus improved the performance skill for both of them.He created many music and dances and led the trend of the art,and boosted the general mood of the art for the whole society.He rectified and reformed Ten Art to Sit Performance Art and Stand Performance Art,and joined the ethnic art into Sit Performance Art,thus promoted the art to prosperity.He instructed the actor and organized orchestra and therefore a large number of actors had been trained.By effective management for the art of music and dancing,Emperor Xuanzong manufactured the social opinion for the legality of his rule,harmonized his opposition and appeased the conflict with them.

Emperor Xuanzong;the art of music and dancing;management

J820.9

A

1673-0313(2015)05-0163-05

2015-03-2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唐宋音乐管理与唐宋词发展研究”(07BZW027)的成果之一。

龚贤(1971-),男,云南曲靖人,教授,博士后,硕士生导师,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思想史、管理思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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