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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派粤剧”代表作《玉碎宫倾此恨绵绵》的当代意义

2015-03-27简圣宇

贺州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粤剧广西

简圣宇

(广西艺术学院 公共课教学部,广西 南宁 530022)

提到“粤剧”,人们想起的往往只有广东戏剧。甚至在2006年粤、港、澳共同向联合国申遗时,直接把作为粤剧重镇的广西给遗忘了。实际上,广西粤曲恰恰在广东粤剧出现“不重视风格多样化、表演陈陈相因”等问题时,走出了一条崭新的改革道路。学者将广西粤剧与邕剧等一起称为“桂系粤剧”,他提出在粤剧家族中,以广东珠三角、广州为中心的为“广府粤剧”(旧称“红船班”“省港班”)。另外,粤剧还有两广流派,一是“下四府粤剧”(旧称“落乡班”“过山班”);二是广西桂东南地区形成活动的“桂系粤剧”(包含广西粤剧、邕剧、旧称“本地班”)[1]37。所谓春花秋月,各承其韵,这些分类,无论具体划分的形态如何,实质上都是要彰显粤剧在各地生根发芽之后的多元形态。

广西粤剧在“粤剧”发展史上的地位不容小觑,作为粤方言的使用地区,广西南部同样拥有悠久和厚重的粤剧表演历史,而且新时期以来,各种广西粤剧精品相继涌现。本文所涉《玉碎宫倾此恨绵绵》,乃是广西“南派粤剧”代表作品之一,初创于1986年。此剧目多年来一直在两广各城乡演出,深受观众喜爱。2008年参加第五届羊城国际粤剧节“精彩粤韵”优秀粤剧剧目展演时,还斩获展演奖。

此剧以《左传》一段文字为原型,将之改编为更具时代感和反思意识的新版历史剧。《左传》原文记叙非常简短:

初,卫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属诸右公子。为之娶于齐,而美,公取之,生寿及朔,属寿于左公子。夷姜缢。宣姜与公子朔构急子。公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寿子告之,使行。不可,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及行,饮以酒,寿子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请杀我乎!”又杀之。

但《左传》这不过百余字,却在南宁市粤剧团的精心改编和精彩演绎下,以动人心魄而又发人深思的面貌呈现出来。在此粤剧中,具体剧情改编为:卫国君本是为儿子急子迎娶齐国公主齐姜,却因为垂涎齐姜姿色,竟然色胆包天的忽然让急子出使宋国“敦睦邦交”,自己霸占齐姜,且厚颜无耻地将儿媳纳为嫔妃。十八年后急子接旨回国,与齐姜重逢,两人百感交集。而此时齐姜与卫国君已生有两个儿子寿子和朔子,二子性格差异极大,兄长寿子性格敦厚而弟弟朔子奸猾无耻。朔子为继承王位,挑动卫国君杀急子,导致宫廷惨剧:兄长寿子死于刺客之手,而急子与齐姜则身亡于宫殿之中。

丁仁长在《宣统番禺县续志》曾对当时的番禺粤剧做过如下评价:“曲文均极鄙俚又不考事实,不讲关目,架虚梯空,全行臆造。或窃取演义小说中古人姓名,变易事迹;或袭其事迹,改换姓名,颠倒错乱,悖理不情,令人不可究诘。”这里对清末的粤剧状况有较为刻薄的评价,但大抵道出彼时粤剧的土俗特征,它远没有京城戏曲那么高雅,但却有着深厚的两广群众基础。作为最大限度保留了粤剧原初形态的广西粤剧,在群众基础上颇有建树。尽管如此,也往往更多专注于南派武功表演上。如今这部《玉碎宫倾此恨绵绵》剧目的历史意义就在于,其开始以当代历史改编剧的形式,对以往的形式进行突破。那么其这种尝试无论成败,对广西粤剧而言都将是一次非常重要的里程碑。

笔者认为,此剧最突出的是其剧本的文学底蕴。从潜沉的情节设置,到外在的唱词对白,再到具体表现出的戏剧冲突,无一不闪现着智慧的光芒。作为“南派粤剧”中历史改编剧的代表性曲目,值得细细分析。

一、伏笔细密,唱词洗练如诗

在一般人印象中,“南派粤剧”素以“甩转发”“高台椅功”“吐血”“踩跷”等南派武功营造震撼的舞台效果,《目连救母》《龙象塔奇缘》等剧莫不如此。而《玉碎宫倾此恨绵绵》却以文戏的“思之深”见长,与其他偏重武戏的剧目的精彩热闹有所区别的是,《玉》是以“思”的方式,把武戏那激烈如狂风暴雨的外在诗性发挥,内化到观众的激烈的思考和情感之中,深入观众内心深处去掀起巨大的精神波澜。所以这种内心思量的“思”所产生的效果,甚至更为持久而影响深远,所以此剧虽主要为文戏,但其表演内在节奏之紧张跌宕,有时候更甚于武戏。

在《玉》一剧中,编剧擅长以细密伏笔为后面剧情的展开做好铺垫,使剧情的发展跌宕有致,有效调动观众情绪。其中一段齐国公主齐姜入卫后,在闺房照镜子的情节,本是欲写大悲痛,却先以浓墨重彩渲染一场空欢喜作为铺垫。齐姜这位可怜女子面对镜子喜不自禁,花枝乱颤,几欲长袖翩翩起舞。引得丫鬟一旁窃笑,那时还惹得她娇羞嗔怒。而台下观众都知道剧中这姑娘接下来的命运,故而她的开心,就更让观众心中不免平添几分感伤,甚至到动情处,不禁感到阵阵揪心的痛楚。

齐姜照镜这幕场景,在后面又有复现——十八年后,得知急子归国,齐姜再次照镜自视,但那时的齐姜眼神流露出的,已不再是昔日清纯无邪的娇羞,而是自忖是否已经朱颜改的恐惧,以及对自身命运无法把控的怆痛。同是照镜,却因为时光流转,世事变幻而心境大变。从第一场时的意气勃发,到第三场时的晚来风急,这其中饱含了多少世事不由己的无奈。

此剧唱词洗练如诗,巧妙化用古诗词和意向。比如剧中齐姜所唱“芳草盼露反逢霜,一树梨花压海棠。”后半句虽是后世苏东坡调侃之语,但置于剧中实在是再贴切不过。其他一如“伴她空楼唯冷月,孤灯影只叹夜长。旧怨新愁声悲怨,怎得驱散五更寒”,“往事如烟消尽,景物依然添百感”等。用词精到,让人折服,邓炳光先生所编的这些唱词之真挚清丽、优美雅致,并不亚于元曲大家的手笔。

在急子迎娶齐姜时,剧中安排有他的独白唱段:“早知公主美貌善品,今朝一见令我驰神。似海棠着雨,娇滴风韵。喜今宵双飞燕乐翔云,常对花月良宵。父母恩深当记心坎。”而齐姜在闺房亦有独白唱段:“娇羞涌心坎,适才见君好温文。仪态倜傥够英俊,愿他秀在表慧于心,与我永唱白头吟。良宵渐过君未来,虽是喜时仍有憾。自画眉毛自点唇。珠钗重整理云鬓。今日齐国贵公主,他朝卫国君夫人。”

这里一方面交待了急子与齐姜两位青年男女彼此之间的爱慕,另一方面又以唱词微妙的暗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意涵,这些意涵如果用直接的话语来表述的话,就缺少了那种可供细细品鉴的反讽效果,以及切肤的感伤。急子那“父母恩深当记心坎”一句,欲抑先扬,深刻反衬出接下来其父王强占儿媳齐姜一事所给作为儿子的急子带来的精神创伤。齐姜“愿他秀在表慧于心”,恰恰几近反讽地映出急子的懦弱给女方和国家带来的深远伤害。“自画眉毛自点唇”则是是深陷卫国,孤苦无依的齐姜日后命运的真切写照。“今日齐国贵公主,他朝卫国君夫人”一句让预知剧情发展的观众心中骤然一紧,因为齐姜为即将嫁给风流倜傥的世子,日后将为卫国君夫人,却不知厄运将至——那个见色起歪心的卫国君此时已经站在门口了。

二、对白精炼,人物形象生动

剧中能打动人心的,并不止于前述精致的唱词,有时候编剧恰恰是要以简短的对话来调动观众情绪。语言虽短,却余味曲包,千言万语都隐藏在言毕的空白中。特别是此剧重要角色齐姜(梁素梅饰)、急子(黄俊成饰)、卫宣公(何惠临饰)都由功底扎实的资深演员扮演,他们将角色演绎得极为出色,念唱之间,将角色灵魂最深处的情感都纤毫毕现地展现出来。

如,在卫国君闯入齐姜房中欲行非礼那一幕剧里,齐姜目睹前来夫妻合卺的,竟然不是倜傥的卫世子,而是老色鬼卫国君,花容顿失,惊诧喊出:“你?”

卫国君乐不可支狞笑:“我与你!”

齐姜惊恐万状:“你与我?!”

看着卫国君急不可待的淫笑,齐姜急切念出:“不对不对!”

卫国君狂笑:“对,对得很!”

在这一幕里,关键的对白仅是寥寥数字,却精炼地展示了刹那间一言难尽之情形,把卫国君父夺子妻的荒淫暴戾,齐姜羊落虎口的惶恐和无助,都勾勒得淋漓尽致。特别是两位演员念白咬词玑珠有力,加上姿势神态极为传神,一个弱女子欲哭无泪,一个急色鬼一双贼眼珠滴流滴流转个不停。两人身体动作配合台词把角色都演活了,让观众入戏颇深。有的观众在台下禁不住激动的骂出声来,待骂语出口,方才想起来是在看戏,又赶紧闭嘴继续看戏。

看此剧,观众既恨卫国君的厚颜无耻,又恼急子的懦弱无能、愚忠愚孝。在第一场戏里,急子看见得娶公主时,拉长腔念白“我父王真是好啊”,在不相信其父恶行时迂腐地唱出“(我父王)一向以仁义教臣民”,到得知真相时,他也无勇气救齐姜姑娘于水火,而倒反是担心他父王“贻笑列邦,百姓见弃”,宁愿牺牲齐姜于虎口。让观众看得怒从心起,恨不得上台去一棍子打醒这个顽冥不化的蠢人。

这部剧对情感的把握十分到位。每个人微妙复杂的情感都环环相扣,使情节波澜彼伏此起,一个情节引出另一个情节。一般的戏剧,高潮集中在某个部分上,而此剧高潮迭起,几乎每一场次都有让观众唏嘘不已、印象深刻的场景。

就笔者而言,最受触动的是急子归国的那一场戏。当时齐姜苦盼十八年,望穿秋水终见到思念之人。她对急子的念念不忘,既是因为爱,也是一种对自己现实绝望处境的最后挣扎。这位可怜的齐国公主梳洗照镜,假以国君旨意召见急子。当急子真的来到她面前时,她才意识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有多深——由于卫国君的强娶,两人现在的关系已从曾经可能的“夫妻”,变为现在的“母子”了。其中痛楚,难以言表。

齐姜试探站在自己对面的急子:“身在异邦,可曾眷恋——故国?”她急切想询问那个男人可曾眷恋她,但最后却把“我”置换为了“故国”。

十余载过去,急子相貌虽已沧桑,其内心之迂腐却仍然未变,完全听不出齐姜的弦外之音,答曰:“生养之土当然眷恋。”

齐姜听了不免凄然,但仍不死心,再问:“可否想念亲人。”言下之意你想念过我吗?

急子顿了一下,答曰:“人非草木,焉能不想。”

齐姜大喜,忙追问:“想谁——”

可惜,急子给出的是政治正确,却冰冷刺骨的回答:“故土百姓。”

齐姜一听,心凉如水。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她不甘心,紧接着急子的“父母亲友总关情”一句,急切追问“想我吗?”

急子未及多想,蹦出一句:“想——”话一出口就猛然一震,急忙再补充说:“不敢想……”

这时,齐姜急了,步步追问:“那你十八年来,为何一直未娶呢?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我的。有道蓝桥难阻红尘路,藕虽断时丝尚连。”

急子愚不可及回答:“天地虽宽君更大,唯命是听方为臣。莫怪我似石顽冥,父子怎可为情结仇恨。公主,你就当我死去,烟消云散一笔勾吧。”并无一丝愿意为齐姜负担痛苦的念头。

齐姜怒唱:“你父王淫纵不检不禁,将奴视如野花路旁陈,高兴摘玩厌弃泥尘。嗟我何命苦!”

急子思想斗争激烈,在良心和纲常伦理之间几经反复,最后终是喃出一句:“多谢母亲爱子情深。”齐姜闻之,犹如晴天霹雳,颤声说:“你讲什么?!”急子重复一遍:“多谢母亲爱子情深。”齐姜厉声唱到:“十八载痛苦偷生,青山数遍望你情未泯,今日落得叫母亲,揪心隐痛向谁陈!”念白至此,齐姜双手向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一喊:“天啊——”

齐姜这十八年的痛苦,对急子而言只是个空泛的概念,但对齐姜来说却是一大缸被逼一口一口细品的苦酒。愚忠愚孝的急子永远也无法理解作为女人的齐姜的内心中,藏着多少伤口,每一道伤口又有多深。

这段戏之后,年老的卫国君出场,对急子与齐姜相见一事大为光火,依仗自己的威权问急子:“可曾上前叫过母亲?”言下之意,难道你还想再续旧情吗?卫国君见到急子懦弱的回答“叫过了”之后,得意忘形地大笑“哈哈”。齐姜在旁,心碎了一地,继而绝望,再而愤怒到不可遏止,同样放声大笑,多少悲苦和绝望都寄寓在这大笑之中,最终她作出不计后果的举动,以疯狂的反抗来作出自己的回答,她冲上前去,对急子大喊“让母亲看看,让母亲抱抱,让母亲亲亲”,抱紧急子乱吻——你这个昏君既然置我于此等尴尬的地步,我就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卫国君用老迈的声音喝斥:“你是他庶母,你这是乱——”。齐姜抢白,讥笑反驳卫国君别忘了他自己昔日将父亲之妾夷姜据为己有,生下儿子急子,难道不是乱伦?直把卫国君噎得说不出话来。

关于人物性格和彼此之间关系的这种环环相套,却又有条不紊的设置,使得此剧情节在具有强大张力的同时,也让整体结构保持细密、严谨。好的戏剧,是“诗与思”的结合,即其不仅具有浓郁的外在诗意氛围,而且能够发人深思深层结构,使得观众的视域并不仅限于具体的某一部戏剧,而是由此及彼,由戏剧而直达社会人生,升华到高远的哲理、审美空间之中。

此剧不但对重要人物进行了充分展现,而且就连次要人物,也只用三言两语的对白就勾勒得清清楚楚。如大臣白大夫在被急子询问那一幕戏,面对急子问他究竟父王是要为自己纳妾还是为他娶妻时,白大夫含糊其辞,故意称不知。因为他很清楚,若说实话,就将开罪于卫国君,若说谎,未来急子一旦登基,自己必尝恶果。这种含糊其辞,就把一个世故圆滑的老臣的心态展露得清清楚楚。白大夫让我想到历史上的一个著名臣子:唐代的李勣。当年高宗欲立武昭仪为皇后,庭臣分两派,纷争不已。高宗密访李勣问计,结果李勣幽幽说了一句:“此陛下家事,无须问外人。”结果“帝意遂定,而王后废”。无论你废立何人都与我无关,反正我明哲保身即可。

三、几点建议

这部戏剧是一部难得的“南派粤剧”佳作,精彩之处让观众目不转睛,屏息细看。但有几处地方还是需要注意。

首先,在第一场里,急子在被误导认为齐姜来卫国,乃是为了给其父卫国君纳为嫔妃而非嫁给他之后,表现出的是一脸释然和泰然。这是不太符合全剧的人物思想发展逻辑的,因为当你真正钟爱一个人时,任何爱而不得都会带来极大的打击和刺激,即便是再愚忠愚孝的儿子,在此时都应该是失落、失意的神态。

其次,此剧以《左传》为原型,但里面化用了很多后世的诗句典故。比如前述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等,颇为巧妙。但也有一些地方,所用典故与具体时代的联系太过密切,如唱词中有“鹿儿变马”,极易让人联想到具体的赵高专权“指鹿为马”典故。大有关公战秦琼之感,建议换为俗语“母鸡变鸭”之类。

最后,笔者认为这部剧最可推敲的,是其以急子和齐姜横尸朝廷之上为剧末,落幕之时没有把卫国君之恶带来的思索提升到更高的哲理层面。台下许多观众对这样的“好人死完,坏人得势”的结局是非常不满的。因为虽然这结局最贴近《左传》原著,却并不符合中国民众的欣赏习惯。

虽然剧中无论是“哑女”瞻云,还是齐姜都在怒斥卫国君是个“昏君”,其实他一点也不昏,而是无耻!虎毒尚不食子,他却厚颜无耻到夺子之妻,待急子回国后,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忌自己以德报怨的大儿子急子日后登基之后会因而复仇。

其实往深处想,人们多认为此剧中的悲剧人物是急子和齐姜等弱势群体,却不知其实剧中最强势、最霸道的卫国君同样是个专制制度下的悲剧人物。他掌握的无所不有的无上权势,恰恰是他最虚弱的地方。

当他的三儿子朔子向他进谗言诽谤大儿子急子时,以他的老奸巨猾又怎会不知晓朔子的叵测居心。我个人认为,他其实非常憎恶朔子这个儿子,因为朔子太像他自己了,那种人性之恶都溢于言表了,让人反胃。他之所以不点破,其实是想借刀杀人,或许是想等朔子干掉他最不放心的急子之后,他再假装忽然识破朔子阴谋,干掉朔子,以便让他最欣赏的温柔敦厚的二儿子寿子,得以安全无虞的继承大位。可谁料到,到最后死于自己指派的刺客之手的,竟是爱子寿子,让他的计划全盘失败,无棋可下,只能让自己厌恶的朔子待继卫国国君的大统。所以他在看到匣子里面盛着的是寿子的首级时,才会如此悲怆地失声痛哭。当权力最无所不能之时,恰是其最无能的时刻。

由此,笔者以为,此剧的结尾最好应是:当卫国君更为衰老了,口角歪斜、唾液横流,独自落寞坐在王位之上,此时他的妻子君夫人、妾齐姜、大儿子急子、三儿子寿子、“哑女”瞻云等都早已死于其手了。他想找个人说说话,但已经没有人愿意跟这个行将就木的衰老统治者搭腔了。这时,他的二儿子,那个他所厌恶的朔子,却倚红偎翠地从他身边走过,神态一如年轻时的他自己。朔子对搂抱的众美女说:“看,那个老不死的,就是我的父王。”而他漠然的看了看苍天,冷冷用歪斜的嘴巴挤出了最后一句:“别太得意了。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也是你日后的模样。”或许这样的结尾,会更有思考的深度。

结 语

有学者提出,南宁粤剧团近年来在对待古典剧目时,具有三个重要特征:现代舞台声光技术的综合运用,关顾现代人的情感体验,以及在尊重传统基础上的不断创新[2]33。诚哉斯言,《玉碎宫倾此恨绵绵》的编演人员多年来在保持剧目传统内容核心部分的同时,一直紧跟时代步伐,各种舞台设计,从配乐、演员服装,到舞台背景,灯投等,都及时进行更新换代,在继承和创新之中寻求平衡,以不断满足新观众对粤剧欣赏的需求。

以2013年12月28日在南宁剧场上演的这一次为例,编导人员以“大戏”的规模改编和设计剧目剧目,良好的场面调度配以崭新的服装款式和舞美设计,戏剧矛盾冲突激烈紧张,但又繁而不乱。此剧长盛不衰地演了近三十年,不仅仍然宝刀不老,而且与时俱进,历久弥新,实可谓不易。因此,如果此剧在具体的内容编排上再加以改进,使剧情进一步合理化,那么以此剧为代表的偏重文戏的“南派粤剧”还将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为广西粤剧在中国戏剧的争取自己应有的地位作出贡献。

作为参照,学者罗小凤提出,文化的民族性在相当程度上体现在这些民族所生活区域的地域性方面,民族性与这些民族所在的地域特征密切相关,它们相互交融,且在互嵌互融中共同表现出民族的精神气质[3]137。同理,广西的“南派粤剧”既然命名为“南派”,且立足于广西,那么是否可以在改编的时候,进一步本土化,突出其民族和地域特色。现在广西的文学、美术和音乐各领域都有这样强调挖掘地域资源的趋势,那么作为综合艺术的广西粤剧,是否能够在这方面加以突破。比如据曹树钧先生考证,从民国初年以来,中国戏剧戏曲中已经陆陆续续将莎士比亚改编为各种版本的本土戏剧,如川剧《杀兄夺嫂》 (《哈姆雷特》),昆曲《血手记》 (《麦克白》),京剧《奥赛罗》,粤剧《威尼斯商人》,越剧《第十二夜》 《哈姆雷特》,黄梅戏《无事生非》,川剧《维洛娜二绅士》,豫剧、二人转《罗密欧与朱丽叶》,丝弦戏《李尔王》,婺剧《血剑》、东江戏《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等等[4]90。那么广西粤剧是否可以俯身本土,借势而起,把诸如桂林山水、昆仑关等地域标志,壮锦、绣球、风雨桥等壮侗等少数民族等文化标志,以润物细无声的手法融合进来,确立一种颇具八桂大地特色的粤剧形态?一方面借助这些文化标志,另一方面努力提升戏剧本身的思想内涵,达到“较大的思想深度和自觉的历史内容”融合为一的境界。这样的努力,或可成为广西粤剧未来发展方向之一。

[1]张福伟.桂系粤剧传承与发展[J].南国红豆,2014(1).

[2]董迎春.古典剧目的现代传播——以粤剧《海棠花》成功演出为例[J].戏剧文学,2011(7).

[3]罗小凤.论广西少数民族新锐作家群的崛起[J].戏剧文学,2014(4).

[4]曹树钧.二十世纪莎士比亚戏剧的奇葩——中国戏曲莎剧[J].戏曲艺术,19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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