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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广场》道德主题阐释

2015-03-27闻莉

关键词:拜金主义利己主义亨利

《华盛顿广场》道德主题阐释

闻莉

(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内江641000)

摘要:《华盛顿广场》是亨利·詹姆斯的早期作品,历来不受学者重视。该小说真实地再现了十九世纪中叶纽约中上层社会的家庭生活,是一部反映时代伦理道德的优秀作品。它承载着詹姆斯对社会伦理问题的思考:既体现了作者对美国逝去的传统文化的反思,又表达了其对新生资本主义带来的负面影响的质疑。从道德层面去挖掘作品中体现的伦理内涵和伦理价值有助于进一步揭示该作品折射出的社会现实问题。

关键词:亨利·詹姆斯;《华盛顿广场》;拜金主义;清教伦理道德;利己主义

一、引言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43—1916)是享誉全球的著名小说家、文艺评论家。他在文学领域的影响承前启后,开创了心理现实主义小说,被誉为西方意识流小说的先驱,现代派小说批评的鼻祖。众多学者竞相从不同的角度,运用不同的文学批评方法和理论对詹姆斯的作品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和探讨,并对其作品体现的国际主题、身份意识、叙事视角和文化观进行了全面的梳理和系统的分析。

《华盛顿广场》不同于詹姆斯其它国际题材作品。本书立足于美国,以十九世纪中叶纽约中上层家庭生活为背景,描述了富家女凯瑟琳一段失败的恋爱经历,表现了单纯与世故的冲突、道德与金钱的对抗。十九世纪美国资本主义经济的蓬勃发展引起了社会生活模式和文化价值观的急剧变化,导致了现实社会资本同质化的出现。一切社会关系和行为需借助于作为中介的资本才能得以实现。资本的价值形态与其他价值形态之间的冲突引发了整个社会精神价值体系的普遍危机。《华盛顿广场》充分展示了当时美国社会存在的道德矛盾和冲突。因此,从道德层面去挖掘作品中体现的伦理内涵和伦理价值就显得尤为重要。

二、利欲熏心的莫里斯:拜金主义

金钱和爱情向来就是小说的永恒主题。詹姆斯把围绕着金钱和爱情展开的斗争描写的栩栩如生、淋漓精致。小说中的莫里斯表面上温文尔雅、信誓旦旦,本质上却利欲熏心、金钱至上。在他看来做一个意志软弱、但拥有大笔财富姑娘的丈夫不失为一条发财致富的捷径。十九世纪中叶美国资本主义日益发展,当时新兴的资产阶级“以不择手段追求物质利益、攫取财富为其道德观念的基础”。[1]金钱成为强大的主宰力量,在金钱的驱使下,人性欲望极度膨胀,道德游走于沦陷的边缘。事实上,莫里斯代表了当时利欲熏心为特征的新生势力,他们金钱至上、贪图享乐,女性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斯洛泼医生就曾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决心要享尽人生的快乐,并且主要是利用女性的殷勤来取得这种享乐。”[1](P111)对莫里斯而言,为了攫取财富、追求物质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凯瑟琳被他视为可以达到目的的工具,与凯瑟琳的婚约就是一块可以让他过上声色犬马生活、跻身于上流社会的跳板。在金钱至上道德观的驱使下,他绞尽脑汁地对涉世未深的凯瑟琳大献殷勤,驾轻就熟地编织着爱情童话。姑娘最终陷入了他精心编制的情网,不顾父亲的反对与之私定终身。当他得知无知的姑娘为忠于爱情放弃遗产而令自己无法得到更高的价值之时,终于摘下了含情脉脉的假面具,无情地抛弃了凯瑟琳,任由她遭受姑妈喋喋不休的唠叨和父亲冷酷无情的嘲笑。在谈到与凯瑟琳关系破裂时,他甚至恬不知耻的对佩尼曼太太说:“我得去好好干一场来补救一下。你知道,这次干得一点也不漂亮。”[1](P224)多年后,四处漂泊、一事无成的他回到华盛顿,故技重施地妄想通过与凯瑟琳重修旧好来谋取财富。金钱的腐蚀让他失去了残存的道德观和羞耻心,此刻的他将无耻发挥到极致,继续以爱情为借口来掩饰自己真实的企图。在他看来,婚姻和经商一样,只是攫取财富的工具和手段而已。

十九世纪中叶美国经济蓬勃发展,资本的同质化成为典型的社会现实。资本成为衡量一切社会关系的标准,社会已然被物质化和商品化。追求物质财富、奉行享乐主义是当时资产阶级社会中新生一代普遍的社会心理和价值取向。对物质财富的占有内化为新的道德标准。功利主义的婚姻观让莫里斯对凯瑟琳身上诚实憨厚、恭谦温顺的美德视而不见。凯瑟琳已被他物化为一个符号,那是财富的象征,是帮助其实现资本职能的工具。正是由于资本同质化的伦理环境,莫里斯深陷不折手段猎取财富的泥潭,丧失了起码的道德准则。这充分说明当时社会的价值取向出现问题。单纯的社会关系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金钱至上、尔虞我诈,道德已沦为金钱的牺牲品。小说的结尾处,凯瑟琳选择在华盛顿广场一角的公寓内孤独终老正是她向这个万恶金钱社会发出的不平之鸣。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逝去的传统和道德的留恋,表达了他对现代社会一切向金钱和财富看齐的不满之情。

三、冷酷无情的斯洛泼医生:清教伦理道德

斯洛泼医生对女婿的挑选是基于当时社会现实的价值判断。在他看来,对传统价值观即清教伦理道德的恪守是获取成功的根源。他自己正是这样一个依靠个人不懈努力而功成名就之人。莫里斯的游手好闲、不劳而获被他视为投机取巧的机会主义。“清教徒谴责所有‘贪欲’和‘拜金主义’。因为这两者

都意味着获取财富的努力—变得富有—本身就是目的,而这样的财富构成一种诱惑”。[2]作为清教传统的忠实维护者,他极其憎恨这种以婚姻的缔结来攫取财富、跻身上流社会的不道德行为。因此莫里斯别有用心的求婚被秉持清教传统的他看成是对立的道德观念和生活目的对其信仰的一种挑战。

另一方面,斯洛泼医生代表了当时以男性为中心的传统道德观。他态度严峻、信奉古风、自认是清高和尊严的化身,对自己医生身份带来的声誉和名望引以为傲,对家庭生活中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志得意满。作为父亲,他专横自负、缺乏温情。他对女儿威严有余而爱抚不足,讽刺挖苦过分而体谅怜悯甚少。“他平时不与女儿说话便罢,一说话总是带着嘲弄的口吻。”[1](P28)在他眼中凯瑟琳只不过是证明自己权威父权的度量衡和验证自己家长制中心地位的工具。他自满于掌控的主导权,习惯看到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无时无刻都在证明着自己的睿智。“我不要求你相信我的判断,而是要你不假思索地接受我的判断。”[1](P144)在他看来,平庸的女儿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些思想会导致错误的判断。当凯瑟琳选择答应莫里斯的求婚时,他变得怒不可遏,认为这是对自己家长制权威的挑战。当凯瑟琳横遭抛弃之时,他对女儿的痛苦竟没有半分同情,反而为自己精准的判断力得到证实而高兴不已。生前他不允许女儿有半点忤逆,即便是死后他依然想继续充当家长制父权的统治者和凯瑟琳命运的主宰者。由此可见,反对这桩婚事的理由与其说是他关心女儿的幸福倒不如说是为了捍卫自己的传统观念,关心因为凯瑟琳的“背叛”而使自己丧失的“尊严”和“权威”。

十九世纪的美国是经济蓬勃发展的金钱社会。森严冷酷的传统道德观与先进的经济发展大相径庭。专制的家长式统治和金钱至上的拜金主义互相斗争又同时压制着处于弱势的女性群体。她们在新旧元素冲突的夹缝中艰难生存,饱受折磨。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没落的道德观和两性的不平等让凯瑟琳既是利欲熏心新生势力的受害者,又是道德森严传统观念的牺牲品。以至她在回忆自己多舛命运之时就曾强烈地谴责了这两种力量:“在她自己看来,她一生经历中的重要事实是,莫里斯·汤森德愚弄了她的爱情,而她父亲则杜绝了爱情的源泉”。[1](P263)在情人眼中,她是被拿来利用的赚钱工具,在父亲面前,她是批评教化的对象用于彰显父亲的权威。传统的美德没能为被誉为“新英格兰道德之花”的凯瑟琳带来幸福。“纯然的智慧固然不是人生理想的状态,纯然的美德也未必就能成就善事。”[3]詹姆斯认为无知的美德只会让人吃尽苦头,人生的理想状态应该是道德和智慧的结合。

四、自私自利的佩尼曼姑妈:利己主义

奥斯卡·王尔德提出“生活模仿艺术”,即“人们并不是看艺术是否符合生活,而是看生活是否符合艺术,是否像小说、戏剧中描述的那样。”[4]小说中佩尼曼太太对待生活的态度精准地诠释了王尔德“生活模仿艺术”的主张。她抱怨生活的乏味枯燥,希望生活能充分展现艺术的魅力,妄图根据艺术来安排生活;她喜爱看戏,喜欢阅读通俗小说,幻想生活能如小说般的浪漫精彩,激动人心。面对斯洛泼医生阻止婚事,凯瑟琳忠于爱情的拉锯战佩尼曼太太兴奋不已。“……她洋洋自得地认为,现在戏要开场了。她身上既有题词者的热情,又有看戏人的急切,早就忙个不停要把帷幕拉开。”[1](P76)因为爱情受到父亲的反对与阻扰,凯瑟琳迷惘不已、痛苦不堪,迫切希望得到姑妈的帮助与引导。然而,佩尼曼太太非但没能为侄女的情感问题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出于让情节更加复杂、曲折和精彩的私心,她甚至给出一些不切实际、前后矛盾的建议。因为“她此刻只对这场戏中感情上的阴影感到过份的满足,因此无意投下什么亮光来驱散这种愁云”[1](P121)她把凯瑟琳的婚事想象成一出精彩戏剧并为此设置了一幕幕浪漫的场景。“而他们将在那里过一段富有浪漫色彩的幽居生活,直到最后她终于成为他们的天使和恩人、他们的求情人和倡导者、他们与世界保持联系的信使”[1](P122)在她眼中,凯瑟琳并非需要帮助和安慰的侄女,而是她幻想中情感大戏的女主角。她所做的一切并非真正地关心爱护凯瑟琳,而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浪漫生活的幻想。

佩尼曼太太从艺术的角度认识生活,使其被想象蒙蔽,让她与现实脱离,从而难以认清真正的客观世界。詹姆斯笔下的她是一个不切实际、想入非非的可笑小丑。她在凯瑟琳爱情骗局中扮演着幕后推手的角色。她把借爱之名骗取财产的莫里斯幻想成执着于爱情,为爱情受难的痴心汉,试图为其导演一场浪漫的爱情剧。她无视凯瑟琳的痛苦而沉浸于自身的幻想所表现出的自私自利是以自我为中心,无视他人存在,从自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有力证据,是伦理意识匮乏的具体表现。这种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做法与斯洛泼医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斯洛泼医生的所作所为或多或少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护,而佩尼曼太太的作为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浪漫生活的幻想。在小说中,詹姆斯强烈地抨击了这种自我与现实脱离,以自我为中心,无视他人的利己主义道德观。

五、结语

十九世纪中叶美国资本主义的迅猛发展虽带来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也滋生了金钱至上的拜金主义和以自我为中心的利己主义思想。作为时代的产物,这些新的道德观念和业已存在的清教伦理道德相互冲击又互相影响。詹姆斯的许多作品都建立在其对现实生活深刻的体验之上。他准确地把握了当时社会关系的本质,洞察到社会高速发展下矛盾的根源和价值观的变迁。《华盛顿广场》揭露了被金钱和私欲所扭曲的灵魂,表达了作者对家庭和社会伦理问题所折射的人际关系危机的忧思。从文学伦理这一视角对其进行解读有助于了解其深刻的伦理内涵与价值。

(注:本文系2013年四川省教育厅科研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SB0008)

参考文献:

[1]亨利·詹姆斯.华盛顿广场.侯维瑞,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21.

[2]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苏国勋译,[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111.

[3]代显梅.传统与现代之间:亨利·詹姆斯的小说理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51.

[4]陈丽.生活对艺术的模仿——《华盛顿广场》[J].世界文学评论,2006,(1):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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