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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实学书院的典范
——邯郸漳南书院述论

2015-03-27吴洪成姜柏强张慧思

邯郸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书院教育

吴洪成,姜柏强,张慧思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教育教学研究

清初实学书院的典范
——邯郸漳南书院述论

吴洪成,姜柏强,张慧思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颜元在主持漳南书院期间打破陈规、力行教育改革,本着“宁粗而实、勿枉而虚”的原则办学,试图建设一所全新的学校,由此亲自为之制定了详细的蓝图规划,包括书院建筑、办学宗旨、管理规章、课程设计、教学方法等多方面内容,集中地反映了他的关于“实学”“实习”“实用”的教育思想,成为清初独具特色的书院。虽然,漳南书院因水患而很快停办,但其价值和意义却奠定了一代著名书院的地位,而且有现代教育的价值。

清代;书院;颜元;实学教育;漳南书院

书院是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教育机构,它的主要教育特征是聚书讲学、著书立说以及研讨交流。书院教育对我国封建社会后期学术文化的发展、人才的培养曾起过巨大的推动作用。书院产生于唐代,完善于宋明,至清代已发展到顶峰。清代书院大多忽视讲授实学而注重考试,为应试作时文(八股文)开办的书院在清代最为兴盛,在地方上依然保留明代讲学风气且在课程设计与办学旨意上偏向于实学,教育者可谓寥若晨星,其中,颜元主持的直隶(今河北省)广平府肥乡县(今属邯郸肥乡县)漳南书院就是清初此类书院的代表。

颜元(1635—1704),清初杰出的实学思想家、教育家。出生在清代直隶保定府博野县的一个农民家庭,从幼年时代起就十分好学,每学一家学问必下苦功夫,24岁时在博野、蠡县开始教书育人,最初教授程朱理学,但在35岁时,逐渐领悟到宋明理学所说的那一套都是一些空疏无用的东西,不能解决什么现实问题,与孔子、孟子所提倡的真正学问相差很多,于是,颜元摒弃理学,直接教授孔子、孟子的学问,倡导实学、注重习行,反对宋明理学的空疏无用。颜元学问渊博,有很多著作流传于世,他钟情于教育事业,尤其对于学校的设置非常热心,想通过学校实现他的教育理想。他在62岁时,抱着很大的希望,接受了士绅郝文灿的邀请,主持直隶漳南书院,想把自己的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在那里试行。由于此次机遇,颜元作为实学教育家,在书院教育史上占据重要的历史地位。

一、实学教育家颜元主持漳南书院

漳南书院位于直隶广平府肥乡县屯子堡,捐资兴办者为当地士绅郝文灿、杨计亮、李荣玉等人,时任兵部侍郎许三礼为之题匾“漳南书院”,此后求学者逐渐增多。为了办好漳南书院,郝文灿花了15年时间寻找名师,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后来通过友人陈子彝的介绍,决定聘请已经60多岁的颜元主持漳南书院。1696年,郝文灿派漳南书院学生苗尚信到博野北杨村,按照聘师的礼仪,连续向颜元跪请,此前已有两次婉拒此邀的颜元终被感动,同意到漳南书院任教,临行之前,向供奉祖先的祠堂辞行,带着养孙颜重光和弟子钟铰一同前往漳南书院。《漳南书院记》作了清晰的刻划:

肥乡之屯子堡,遵中丞于清端公令,建有义学,田百亩。学师郝子文灿以所入倡乡众杨计亮、李荣玉等协力经营,益广斋舍。许侍郎三礼题曰“漳南书院”。问学者众。郝子遂谦不任事,别寻师者十有五年。于康熙三十三年,郝子不远数百里抵荒斋,介友人陈子彝书,延元主院事,元辞。去已,又过,陈说百端,作十日留,元固辞。明年又价张文升以币聘,予再辞。又明年,遣院中苗生尚信至,进聘仪,掖起复跪者十日,予不得已,告先祠行。[1]356

颜元到达漳南书院后,由于漳河水涨,郝文灿和村民用船将他们迎接进村。进村后,先住在郝文灿家,郝文灿等人选定良辰吉日举办释奠礼,也就是书院的开学典礼。在典礼上郝文灿率领当地的士绅父老向颜元行拜迎礼,表示对老师的尊重。之后,颜元登上老师的座位,学生们便带着师生初次相见的礼物,向颜元四拜,以示他们与颜元建立正式的师生关系。师生相见礼完毕后,颜元将学生分班,每班的学生互相施行同学相见礼。同学相见礼结束后,颜元便讲读他的《习斋教条》,整个开学典礼结束。《漳南书院记》中对这一过程有十分详细的描述:

距堡北十余里,漳水涨,堡人檥舟入,乃知其地苦水久矣。郝子率弟子拜迎,止其舍。卜吉,郝子及乡父老、子弟咸集,从予行释奠礼于孔子主前。郝子、乡父老再拜,予答拜,揖,升座。弟子委贽四拜,乃令分班,行同学相见礼。谕之曰:“而地无文士乎?而遂致予,盖将以成人之道自勖也。予不敏,敢以成人之道告。”乃出予《习斋教条》读讲讫,揖退。[1]356

颜元刚到漳南书院时,书院建筑只完成了一斋,其余建筑还没有规划。颜元便对郝文灿说出了自己对书院建筑的规划:书院的正厅是习讲堂,正厅东边第一间教室面向西是文事斋,“课礼、乐、书、数、天文、地理等科”;正厅西边第一间教室面向东是武备斋,“课黄帝、太公及孙、吴诸子兵法,攻守、营阵、陆水诸战法,并射御、技击等科”;正厅东边第二间教室面向西是经史斋,“课《十三经》、历代史、诰制、章奏、诗文等科”;正厅西边第二间教室面向东是艺能斋,“课水学、火学、工学、象数等科”。书院正厅南边三五丈远是书院的大门,挂着许三礼为书院题的“漳南书院”大扁。院门的内侧东边是理学斋,“课静坐,编著程、朱、陆、王之学”;西边是帖括斋,“课八股举业。皆北向,以应时制,且渐引之也”。[1]680按照颜元的规划,漳南书院的学生在固定的教室上课,不同学科的教学在不同的讲堂进行。

颜元还对书院的其他后勤建筑设施做了规划。按照颜元的设想,进入书院院门左面的六间屋子是客房,作为到书院参观、拜访的宾客居住的场所,右边六间屋子用来存放车马。书院正厅西讲堂的东北边是仓库和厨房,西北边是存放柴炭和木炭的地方,后边是厕所。书院前门的东边建造更衣室,取名为“更衣亭”,是宾客洗漱、换衣、饮茶的地方;书院前门的西边建造小型马场,是学生练习骑射的地方。书院修建教室等建筑时就地取材,所用的土是在书院前边挖来的,因此挖土的地方形成一个小池塘,于是从附近引来水,种上莲花,在池塘中间盖上亭子。这样,漳南书院便初具规模。

郝文灿等人听颜元讲完书院的规划后,十分赞同他的主张,便马上动工修建书院楼舍场地及教学设施。本地乡民淳朴好义,纷纷前来帮助建造书院,辛勤劳作,昼夜不息。不巧建造楼舍时赶上雨季,漳河洪水泛滥,无法买到足够的砖瓦,他们便用木头绑成架子,用木板作为教室的墙,覆草垫子作为教室的屋顶,先盖个草堂作为临时教室。没过多长时间,书院便建好了,学生们开始在颜元规划的书院中学习和生活。弟子李塨所著《颜习斋先生年谱》及颜元所著《漳南书院记》中对此情节有所披露,其中书院的生活设施建筑情况为:

门外左房六间,榻行宾;右厦六间,容车骑。为东更衣亭,西为步马射圃堂,东北隅为仓库、厨灶,西北隅积柴炭。[1]680门之左腋房六间,榻行宾;右腋厦六间,容车骑。习讲堂之东北隅为仓库、厨灶,西北隅积柴炭,后为厕。院前门东一斗室,曰‘更衣亭’,凡客至,通傧、拂洗、更衣,一茶乃入。西为‘步马射圃’,上构小亭。此矩模大略也……须院事竣,院前壑启土必更深广,引水植莲,中建亭,窗棂四达……刻日兴工。[1]357

按照这一规划,漳南书院教学、生活等各种校园基础设施一应俱全,俨然是一所综合性大学的建置,书院的东一斋、西二斋相当于今天的文理学院,西一斋是军事体育学院,东二斋是文史、政法学院。从中可以看出,颜元对漳南书院建筑规划的系统、完备与独到之处,在书院教育建筑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颜元主持下的书院教育改革便是在此种教育环境设施的条件下展开的。

二、漳南书院的办学宗旨

漳南书院的办学宗旨通过书院习讲堂上面挂着颜元题的楹联获得充分反映:

聊存孔绪励习行,脱去乡愿禅宗训话帖括之套;

恭体天心学经济,斡旋人才政事道统气数之机。[1]680

上联旨在勉励学生革除弊端、打破陈规,意为保存孔子的真儒学并躬行实践,挣脱世俗、宗派、训话、帖括这些牢笼束缚。下联旨在勉励学生学习实学经济、把握政事关键,意为恭敬地体验帝王的意愿,通过学习经济来把握人才、政事、道统的关键所在。这副对联表现了颜元针砭时弊、倡导革新的气概,他的语言锋芒毕露,极显才识胆略。颜元不改“漳南书院”的旧名,但他将一般书院的“讲堂”改为“习讲堂”,然而这一“习”字与这副对联,表明“励习行”和“学经济”是漳南书院的思想精髓,培养经世实用人才目标的浓缩。这就是说,办学必须讲授真正的孔子儒学,注重培养学生的实际能力。

教育目的体现了社会及个体对教育质量及规格的要求,是教育实践的指向与灵魂,最能反映教育的理想追求。颜元痛斥程朱学派,探求真儒学,追寻墨家“役夫之道”,提出教育的目的是培养“经世”的实用人才。具体来说,这种人才必须是体格健强,气象活泼,能吃苦耐劳,有实学,能实用,在“富天下,强天下,安天下”的事业中有用的人。这种人才多了,才能“经国济世”、“救困扶危”。然而,在明末清初之际,这种人才实在是少得可怜,颜元对这个场景是非常痛心的。“儒运之降也久矣!尧舜之道,周孔之学,微独习之行也无人,三事三物之言,并不挂齿舍。间有称雄卓者,则又世间粗放子。以为此辈尚存吾儒一线之真脉也。”[1]345

传统教育培养出来的尽是些“白面书生”,只会背诵训诂,静坐空谈的圣贤君子,教育成了“徒事口笔”“终归无用”的工具,当国家危亡之时,他们没有拯救危亡的能力,不能作为将相之才,却只能以死明志来效忠君王,这样的教育实为可悲。

颜元对宋明以来的教育制度作了深刻的批判,认为在那种制度之下,绝不可能达到培养经世致用人才的教育目的。明朝继承唐、宋、元三代的科举制度而略加变动,采取八股制艺的程式选拔人才,更加僵化保守,起了麻痹读书人心智的消极作用。科举制度的流行截至明末已近1000年之久,它的毒害是很深的:

近自唐宋,试之以诗,弄之以文……无论庸庸辈不足有为,即有一二杰士,迨于出仕,气丧八九矣。宜道义自好者,不屑就也。而更异其以文取士矣。夫言自学问中来者,尚谓有言不必有德,况今之制艺,递相袭窃,通不知梅枣,便自言酸甜,不特士以此欺人,取士者亦以自欺。彼卿相皆从孔穿过,岂不见考试之丧气,浮文之无用乎?顾甘以此以诬天下也。观之宋明,深可悲矣。[2]106

同时,颜元还道出了帖括的弊端:

天下人之入此帖括局也,自八九岁便咿唔,十余岁便习训诂,套袭构篇,终身不晓习行礼义之事,至老不讲致君泽民之道,且无一人不弱不病。灭儒道,坏人才,厄世运,害殆不可胜言也。[1]576

清朝统治中国以后,由于害怕汉人反抗,极力扑灭“反清复明”的民族思想,除了对知识分子实行高压政策和恐怖手段外,还提倡程朱理学,制订并颁行《圣谕广训》,借此来麻痹人心,笼络士子,阻止进步思想的发展和传播。而其中危害最大,流毒最深,收效显著的莫过于科举制度了。自顺治二年(1645年)起即开科取士,一切按照明朝旧制,使一般的知识分子埋头于八股帖括,借以缓和尖锐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康熙十八年(1679年),实施的“博学鸿词科”一次即录取彭孙遹等50人,俱授翰林官,其中朱彝尊等5人以布衣入选“海内荣之”,对士人产生很大的影响。一些最初观望形势的山林隐逸文士和社会贤达都纷纷报考应试。目睹上述情况,颜元严词反对,认为“八股之害,甚于焚坑”(言行录卷下),而且是当时士风败坏的根本原因:

思汉、唐来至今日,作文者仿某大家也,写字者仿某名家体也,著书、谈学者仿某先儒宗旨也,惟体道、作事而不仿古人之成法,是可异也。……仿古人之体道、作事,人则讥笑之,是尤可异也。而其实不足异,以取士者在文字、书、言,而不在体道、作事也。及其考功课绩,则悖道者斥之,合道者贤之,事治者谓之能,事败者谓之庸,文字、书、言莫之问矣。取非其所考,考非其所取,此唐、宋之惑政,而士风之所自坏也。司柄者宜知变计矣。[1]585

颜元把士风败坏的根源归咎于八股取士制度,文人学子模仿名家的文章书句却不效仿古人做事成法的风气实不可取。通过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其结果只能是“无学术,则无人才,无人才,则无政事,则无治平、无民命”[1]344,而这也是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为此,他立志要培养能担负“圣道”、济世救民的人才,这样的人才不是静坐空谈、整日在书房中研究空疏学问的人,而是能“斡旋乾坤,利济苍生”的人;与此相应的教育,不是华而不实的教育,而是学用结合的“实用”教育。

由此,颜元提出教育目标在为国家造就“实才实德”之士,即品德高尚,有真才实学的官吏或专业技术人才。“昔人言本原之地在朝廷,吾则以为本原之地在学校。令天下之学校皆实才实德之士,则他日列之朝廷者,皆经济臣,虽有不愿治之君相,谁与虚尊虚贵,作无事人,浮文人,般乐人者?”[1]349

具体而言,这种“实才实德之士”有两种:一是“上下精粗皆尽力求全”的通才,另一种是“终身业精一艺”的专门人才。在颜元看来,成为通才当然最好,但专门人才只要能经世致用,同样是值得嘉许推崇的。由于颜元的实学实用立场及所代表农工阶层的取向定位,自然将其重心置于后者。“学须做成一件便有用,便是圣贤一流。试观虞廷五臣,只各专一事,终身不改,便是圣;孔门诸贤各专一事,不必多长,便是贤。”[1]567这也就是说圣贤并非无所不知,而是在于他拥有各行各业的专职人才,古今圣贤豪杰都各专一业,“禹之治水,非禹一身尽治天下之水,必天下士长于水学者分治之,而禹总其成。伯夷之司礼,非伯夷一尽身治天下之礼,必天下士长于礼者分司之,而伯夷总其成。推之九官群牧咸若是,是以能平地成天也。”[2]43,44

因而教师这一职业是最重要的,他们担负着培养实用人才的重任。可见,颜元的办学宗旨是把漳南书院建成一所培养经世致用人才的实学书院。

三、漳南书院的教学设计

颜元确立的漳南书院办学宗旨,揭示出了其教育目标的理念,贯穿在书院以教学为中心的办学实践之中;同时,漳南书院的培养目标的实现,也必须通过教学活动才能切实安排,这可谓辩证统一的两个方面。

(一)以“实学”、“实用”为特征的教学内容

颜元实学教育的精神体现在他所设计的“六府”金、木、水、火、土,谷“三事”正德、利用、厚生,“三物”包括:“六德”、“六行”、“六艺”教学内容观之中。他认为只有尧舜周孔时代的所谓“六府”、“三事”、“三物”,才是真实之学。

唐虞之世,学治俱在六府、三事,外六府、三事而有学术,便是异端;周孔之时,学治只有个三物,外三物而别有个学术,便是外道。[1]583

三事、六府,尧舜之道也。六德、六行,周孔之学也。古者师以是教,弟予以是学,入以养德,出以辅政,朝廷以取士,百官以奉职。《六经》之文,记此簿籍耳。[1]347

六德是指智、仁、圣、义、忠、和,“六行”是指孝、友、睦、姻、任、恤,“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

“六府”可归纳在“三事”之中,他说:“六府亦三事之目,其实三事而已。”[1]484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问亦可归纳在三事之中。“修身者,正身之德,利身之用,厚身之生。齐家者,正家之德,利家之用,厚家之生。推而错之治平,出其修齐者与国家天下共之而已。”[1]484“三物”亦可归纳在“三事”之中。“唐虞之儒,和三事,修六府而已。成周之儒,以三物教万民,宾兴之而已。六德即尧舜所为正德也。六行即尧舜所谓厚生也,六艺即尧舜所谓利用也。”[1]378,379换而言之,三物即是三事,所以实学教学内容只是“三事”或“三物”。而其中的核心内容就是“三物”,孔子设“四教”亦在周公“三物”范围之内:

孔子立教,先以文,即礼、乐、射、御等,宗周公之六艺也。次以行,即孝、友、姻、睦等,宗周公之六行也。终以忠信,即智、仁、圣、义等,宗周公之六德也。[2]175

按照颜元的解释,孔子的“文、行、忠、信”是师法周公的“六德”、“六行”、“六艺”的“三物”,其中“六艺”是最基本的。颜元认为:“先之以六艺,则所以为六行之材具,六德之妙用。艺精则行实,行实则德成矣。”[2]176

实学教学内容是兼顾学生身心全面发展的,不是专顾心性涵养的。传统教育的内容是重性轻形,其哲学基础是理气二元论。相反,实学教学内容则性形并重,其哲学基础是理气一元论或“性形皆善”论,具有健康、道德智慧的个体价值,也有稳定国家的社会价值。“孔门习行礼、乐、射、御之学,健人筋骨,和人血气,调人性情,长人仁义。一时习行,受一时之福;一日习行,受一日之福。一人体之,赐福一人;一家体之,赐福一家;一国,天下皆然。小之却一身之疾,大之措民物之安。”[1]590

由此而论,在学习“六艺”的活动中,个人可增进健康,涵养心性,从而获得身心的全面发展。人人都习行“六艺”,则家可齐,国可治,天下可平。

(二)学科课程内容的具体编制

1.“礼”。颜元平日习礼最勤,于31岁时初行“一岁常仪功”,即一年时常习行的礼仪之功课。其后历年略有增订,到他55岁时,“常仪功”异常严密繁琐。此外,他复时常习行冠礼、士相见礼、祭礼等,所以在其生活中,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习礼中。

在《习斋教条》中,礼仪一项特别受到重视。在孝父母、敬尊长、慎威仪、肃衣冠、习六艺、行学仪诸条中,关于各项仪节都有极繁琐缜密的规定。颜元如此重视习礼,因为这门学科有增进健康,涵养德性,经世致用的价值,习礼足以活血脉,壮筋骨,却病延年。“六艺之学”,可“畅其积郁,舒其筋骨,和其血脉,化其暴,缓其急燥”。[1]394关于其涵养德性的价值,他认为只要能时常习礼,则心自齐明,身自盛服,目容自端,口容自止,声容自静,立容自德。[1]572关于其经世致用的价值,颜元认为习礼足以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说:“天下无治乱,视礼为治乱。家国无兴衰,视礼为兴衰。”[1]679这表明,以《习斋教条》为管理规章制度的漳南书院注重开展礼仪教育,把学生能否掌握适当的礼仪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

2.“乐”。颜元于16岁时颇喜俗乐,终日酣歌。他于37岁时从王法乾学琴,其后复从张函白学琴,到晚年复学吹龠。

他认为乐有涵养德性的价值。“礼陶乐淑,圣人所以化人之急躁暴慢,而调理其性情者也。”[1]59148岁时,某日鼓琴,足旁来一小蝎子,他以足蹴之,自言道:“舜作乐,致凤仪。子弹琴而召蝎,盖予有暴躁之气,正如方启蛰之小蝎,近阴气而少阳和,宜引为戒。”[2]553,554于是改弹舒徐和缓的曲调,以化除其胸中的暴躁之气。

因为音乐有陶冶性情的价值,所以在颜元所办的学校中,每逢四、九日,都令其弟子歌诗习乐,并且主张在学校设“乐律”特科并在选举制度中亦设此特科以抡拔人才而重其荐用。

3.“射”。颜元自青年时期起即习射,其射术亦颇高明。例如41岁时,他率领门人习射于村首,自己曾射中的六次,但在其门人中只有两个各射中的二次。在其所办学校中,学生每逢五、十日习射。

4.“御”。这里的“御”,并非御战车,而是骑马。颜元颇娴于骑术,于37岁时,与数骑行,马逸,其中一人坠马,余皆惊惶失措,惟颜元则操纵自如。55岁时,他曾学习在马上舞双刀,在主持漳南书院时,尝教弟子骑马、举石、超距、击拳等知识及技能。

所谓微课,顾名思义就是以微型教学视频进行教育和讲解,记录老师讲解某个知识点的教学过程.微课是现在比较流行与主流的教学模式,不仅仅在于老师视频讲解,还有学生课下的反馈与练习,学生对于老师上课的评价都是老师需要了解和熟悉的,老师的风格不能够一成不变,学生的选择性也会更加丰富.所谓翻转课堂,就是学生基于此前学习的微课知识,充分吸收与了解,老师通过自己上传的微课视频上学生学习的反馈制定下一步的学习计划,师生互动大大增强,有效解决师生之间互动为零的问题.

5.“书”。颜元19岁时,其师贾珍命他大书一对联,悬之学校的中堂,可知其书法亦不俗。依照《习斋教条》中“习书”一条的规定,“每日饭后,仿字半纸。改正俗讹,教演笔法,有讹落忘记者责。”[1]647足见其教书法,不仅要求字形笔划的正确性,而且注重笔法的优美性。在漳南书院的文事斋内,亦设有“书”一科。

6.“数”。颜元于35岁时,始习数学,自九九以及因乘归除,渐学“九章”。在谈到数学的价值时,他说:“人而不能数,事父兄而无以承命,事君长而无以尽职,天不知其度也,地不知其量也,事物不知其分合也。”[1]529依照《习斋教条》之规定,学生每一、六日习数。在漳南书院的文事斋内,亦设有“数”一科。至于习数方法,则注重循序渐进。“语之九数,不令知有因法。九数熟,而后进之因;因法熟,方令知有乘;乘法熟,方令知有归除。”[1]574

7.“兵”。颜元的蒙师吴持明深通兵法,著《攻守战术》二帙。他在幼年时,曾感受其影响,23岁时,见七家兵书,甚感兴趣,遂学兵法,研究战守机宜,尝彻夜不寐。《习斋教条》中,“兵”是主要学科之一,在漳南书院的武备斋内,设有黄帝、太公,及孙、吴诸子兵法,攻守、营阵、陆水诸战法等科。颜元想矫正历代重文轻武的积习,所以在课程上予兵学以颇重要的地位。

8.“农”。颜元自12岁起从事农业劳动,认为儒者必须兼从事农圃劳动,否则如不务生计的僧道。在长期的农圃劳动中,他积累了许多宝贵经验,35岁时曾为王法乾写《农政要务》一书,关于耕耘、收获、辨土、酿粪,以及区田、水利等都有简要的陈述,惜此书已佚。[1]634在其所定教条中,曾提到农学一科,但在其漳南书院的计划中,农学则付阙如,也许他认为这科可归属到水学之中。

9.“钱谷”,即理财学。颜元认为宋儒轻视理财,是极迂腐的见解,其实理财是《周礼》和《大学》中颇受重视的政治设施。在《习斋教条》中,未曾提到钱谷,但在其漳南书院的计划中,则设有此科。

10.“水”,即水利学。颜元颇有治水经验。有一年,蠡河汛滥,他集合乡人筑堤防汛,使数十乡人民的生命财产得到安全保障。[2]555他认为治水不外分、浚、疏三种方法,并建议以此治蠡河。在其所定教条和漳南书院的计划中,都未曾提到水学。

上面所说的礼、乐、射、御、书、数、兵、农、钱谷、水学等10种学科都是颜元时常讨论和习行的重要科目。至于火学、工学、虞学等,其所定“教条”和漳南书院的计划中都曾分别加以不同程度的探讨。他尝手抄《天文占法》,读《步天歌》,并曾从魏纯嘏学天文学,在所拟的漳南书院的计划中则有“天文”一科。虽然相关著作中找不到其研究地理的事迹,但在漳南书院的计划中设有“地理”一科。

除掉上述诸学科外,亦包含了颜元在理论上排斥而在实践上容许的史传、诸子、古文、诗词、制艺、宋明诸儒语录等传统经史、文学及训练的课程。从中可知,所规划课程门类广泛多样,极具包容性及其专业化分科设教的意旨,但颜元并不要求一切青年都学习上述的“百科全书式”的课程。他认为青年最好能博习和精通“六艺”。其次,在博习的基础上,精通一艺或其中的主要或一种门类,“上下简粗皆尽力求全,是谓圣学之极致矣。不及此者,宁为一端一节之实,无为全体大用之虚。如六艺不能兼,终身止精一艺可也。如一艺不能全,数人工学一艺,如习礼者,某冠昏,某丧祭,某宗庙,某会同,亦可也。”[2]54

总之,颜元的实学教育的内容是:正德、利用、厚生的“三事”;水、火、金、木、土、谷的“六府”,知、仁、圣、义、忠、和的“六德”;孝、友、睦、姻、任、恤的“六行”;礼、乐、射、御、书、数的“六艺”;文、行、忠、信的“四教”。其中重要的学科课程是礼、乐、射、御、书、数、兵、农、钱谷、水、火、工、虞、天文、地理等10种门类。这些学科是“践形”的,兼顾身心全面发展的;又是“践迹”的,结合客观事物的实际及现实社会生产与生活所需的,在本质上既异于寂守本心而屏绝外物的禅理语录,亦异于纸上文墨而专供诵读的训诂、诗文、制艺等。学习这些学科课程门类,具有增进健康、涵养道德、提高智慧、经世致用的教育与发展价值,其中,又以“礼”为最重要。这便是颜元的教学课程论之精髓。

(三)教学方法

教学方法是完成教学任务实现教学目标所采取的相关教学方式、途径的总和。颜元基于漳南书院办学宗旨的规划及课程的编订,在教学活动中运用了具有特色的教学方法。

1.“习行”

明清之际程朱理学盛极一时,当时的书院大多遵循“朱子读书法”,注重静坐体悟以求理之所在。颜元认为,以理学教育的思想内容及读书教学法实施的科举教育,使书生成为手执《四书》《五经》的和尚,缺乏生计能力和生产、生活的知识技能,使社会缺乏生机活力,丧失创造进步的基础:“使五百年中,平常人皆读讲《集注》,揣摩八股,走富贵利达之场。高旷人皆高谈静、敬,著书集文,贪从祀庙廷之典。莫谓唐、虞三代之英,孔门贤众之士,世无一人;并汉、唐杰才,亦不可得。”[2]223,224

颜元反对汉唐以来传统的教学方法,尤其是宋明静坐空谈式的讲学论道,35岁时,感到思不如学,而学必以习,把原有的“思古斋”改名为“习斋”,可见他对“习”是何等重视。他认为程朱理学只教人读书、认字,流于写文章、求义理,谈性命,却不能培养真正的有用之才,其实是种思想界的祸害:

先生辈舍生尽死,在思、读、讲、著四字上做工夫,全忘却尧、舜三事、六府,周、孔六德、六行、六艺,不肯去学,不肯去习,那从“庸德之行”,那从“终日乾乾,反复道也”。千余年来率天下故纸堆中,耗尽身心气力,作弱人、病人、无用人者,皆晦庵为之,可谓迷魂第一、洪涛水母矣。[2]222

教师传授知识必使学者能自觉地从事实践,若徒凭讲授,决不能入耳心通。它的结果,不过以耳代目,茫无心得,所以说“不由身习皆无用”。因此,颜元认为:

仆妄谓性命之理,不可讲也。虽讲,人亦不能听也;虽听,人亦不能醒也;虽醒,人亦不能行也。……即诗书六艺,亦非徒列坐讲听,要惟一讲即教习,习至难处,来问,方再与讲。讲之功有限,习之功无已。孔子惟与弟子今日习礼,明日习射,间有可与言性命,亦因其自悟已深,方与言。盖性命非可言传也,不特不讲而已矣。惟愿主盟儒坛者,远溯孔孟之功如彼,近察诸儒之效如此,而垂意于习之一字,使其为学为教,用力于讲读者在一二,加功于习行者八九,则生民幸甚!吾道幸甚![2]42

要培养有用的人才,须彻底扭转宋明理学家的陋习,直接采用周孔的教育方法。周孔之教,重在习而不在讲,即使给学生们讲,也只可以讲明性命的作用。性命的作用具体体现在诗书六艺,也就是六府、三事、三物的实学。在学生学习过程中有不了解的地方,方给他讲,所占学时的比重也不过是占全部学习时间的十分之一二;而以大部分的时间,用到习行的上面去,这才能收到良好的教学效果。

为此,颜元在教学方法上提出了和传统的“主静”与“闭门读书”的教育方法相对立的“习行”,即“易静坐用口耳之习,为手足频拮据之业”[2]50,也就是说要学生将孔子之学用于社会实践,而不是仅仅做文章,钻在故纸堆里虚度一生。根据孔子的“学而时习之”一句话,他阐发了“习”的重要性:

孔子开章第一句,道尽学宗,见过、读过不如学过,一学便住也终殆,不如习过,习两三次,终不与我为一,总不如时习,方能有得。习与性成,方是乾乾不息。[1]568

这里的所谓“学”,即是效法圣贤的行动之过程;所谓“习”,即是反复练习以巩固其所学得的行动之过程。不管在学或习的过程中,都以行动为中心。在教学中,必须注重手格其物,即亲自观察,亲身实践,“实做其事”,以获得真知。读书无他道,只须在“行”字着力。

2.因材施教

宋代理学家认为人性之中气质之性因存在情欲因素而带有恶性,教育的作用正是在于变化气质之性,而复归于天地之善性,这便是著名的“复性说”。颜元反对这种观点。气质之性不是恶的,只有纯驳、偏全、清浊、厚薄的不同,这是个性的差异。对于人的教育不能勉强一律,必须按照人们的个性差异,因势利导,让个体在教育与环境的积极有效影响,通过主观努力,发挥所长,弥补所短。恰能体现《学记》中“长善救失”教学原则,也正是孔门所用“因材施教”的方法。

人的质性各异,当就其质性之所迁,心志之所愿,才力之所及以为学,则易成圣贤而无龃龉、扞格、终身不就之患。故孟子于夷、惠曰:不同道,惟愿学孔子,非止以孔子独上也,非谓夷、惠不可学也。人之性近夷者,自宜学夷,近惠者自宜学惠。今变化气质之说,是必平丘陵以为川泽,变川泽为丘陵也,不亦愚乎?且使包孝肃必变庞德公,庞德公必变化而为包孝肃,必不可得之数,亦徒失其为包、为庞而已矣。[2]205

他这样重视人的个性差异,在此基础上,施教者如果能善于使学生发挥特长,均可以使之取得一定的成就。

全体者为全体之圣贤,偏胜者为偏至之圣贤,下至椿津之友恭、牛宏之宽恕,皆不可谓非一节之圣。[2]31

颜元所指的“偏胜”就是说:有人偏于仁,偏于义,或偏于礼、智、信等、例如偏于仁的人可能缺乏义、礼、智等方面,这种人都可以教育、培养,让他发挥所长,只是“不尽如圣人之全”罢了。

今即有偏胜之甚,一身皆是恻隐,非偏于仁之人乎?其人,上焉而学以至之,则为圣也当如伊尹,次焉而学不至,亦不失为屈原一流人。……即有人一生皆为羞恶,非偏于义之人乎?其人上焉而学以至之则得圣也当如伯夷,次焉而学不至,亦不失为海瑞一流人。[2]12

这里所说的“偏胜”即人的个性差异、能力倾向或兴趣特长,教师在观察了解学生特点的基础上,采用因材施教的方法可能培养出“偏至的圣贤”。“偏至的圣贤”是学生差异性发展目标的多样化体现,能促进或达成不同层次特点学生的最大可能提高及进步。这和上面所说的“全体的圣贤”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上下精粗皆尽力求全,是谓圣贤之极致。不及此者,实为一端一节之实,无为全体大用之虚。如六艺不能兼,终身只精一艺可也。如一艺不能全,数人共学一艺,如习礼者某冠昏,某丧祭,某宗庙,某会同,亦可也。[2]54

由此可见,对于全体学生而论,不可能每一个体事事皆会,件件精通,只要能专一事,终身不改,便能成圣成贤,豪杰、专才对于社会、国家都可以有莫大的贡献。颜元所说的“偏胜之圣”与“全体之圣”,就是偏中有全,全中有偏的辩证的关系,人的全面发展和个性差异,并不是截然对立的。

漳南书院的办学实践最典型的就是分斋教学组织的编制。书院共设六斋,而将学生分入各斋的依据就是学生的性情和兴趣特点。学生性情相近的分为一斋,进行分科学习,以求专精于一业,这是因材施教在教学组织上的明确表现。在具体的教学活动中,颜元根据学生的身心状况、心理水平、学业成绩及能力层次等多方面的差异,有针对性地通过目标、内容、组织、方法及态度调整,使学生有差异性地卓越成长,富有个性化地全面发展。

四、《习斋教条》的书院教育管理

书院的管理起着人才培养质量保障的重要作用。颜元一生从事教育工作,在41岁时,因为求学的弟子人数增加,有拟订学校规章制度的必要,作为施教的标准。他制订了一套章则,称《习斋教条》,其中包括学校教育的旨趣,学生的学习、生活等各项制度,作为学生的守则,在学生入校时,都给他们讲读解释清楚,使之能严格遵守。漳南书院的管理规章便采用此章则。颜元到达书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讲读此“教条”,从中得悉此规章在书院办学中的重要性。

《习斋教条》总共20条目,分别为:孝父母、敬尊长、主忠信、申别义、禁邪僻、勤起学、慎威仪、肃衣冠、重诗书、敬字纸、习书、讲书、作文、习六艺、行学仪、序出入、轮班当值、尚和睦、贵责善、戒旷学。[1]646-648

“孝父母,敬尊长,主忠信、申别义、行学仪”是规范学生道德和礼仪的行为准则。

孝父母。须和敬并进,务狎勿怠,昏定,晨省,出告、反面各一揖,经宿再拜,旬以上四拜,朔望、节令俱四拜,惟冬至、元旦六拜。违者责。

敬尊长。凡内外尊长,俱宜小心侍从,坐必隅,行必随,居必起,乘必下,呼必唯,过必趋,言必逊,教必从,勿得骄心傲气,甚至戏侮。干犯者责。

主忠心。天生人只一实理,人为人只一实心。汝等存一欺心,即欺天;说一谎话,即欺人。务存实心,言实言,行实事。违者责。

申别义。五伦若父子之亲,君臣之义,长幼之序,朋友之信,其义易晓。独夫妇一伦,圣人加以“别”字,洵经纶大经之精义也。七年男女不同席,行路男子由右,女子由左,叔嫂不通问,男女授受不亲,此皆男女远嫌之别也。至于夫妇相敬如宾,相戒如友,必因子嗣乃比御,夫妇之天理也,必齐戒沐浴而后行。“别”义极精,小子识之。

行学仪。每日清晨饭后,在师座前一揖,散学同。每遇朔望、节令,随师拜至圣先师四;起,北面序立,以西为上,与师为礼;再分东西对立,长东幼西相再拜。[1]646,647

可见,漳南书院实行的道德准则继承了孔孟知孝悌、明人伦的道德教育思想,是对中华道德文明的传承,有助于学生个体乃至整个民族的和谐发展,也表明了颜元主持下的漳南书院不只注意知识的传授,更重视品格的陶铸与道德的培养,学生的生活与学习均有一定的制度作为行为依循和管理手段,有条不紊,既有规范之力,也具督促之功。

《习斋教条》对学生的学习态度和行为习惯作了如下详细规定:

勤赴学。清晨饭后,务期早到。一次太迟及三次迟者责。

慎威仪。在路在学,须端行正坐。轻佻失仪者责。

素衣冠。非力作不可去礼衣;虽燕居昏夜,不可科头露体。

重诗书。凡读书必铺巾端坐,如对圣贤;大小便后,必盥帨洁净,方许展读;更宜字句清真,不许鼻孔唔唔。违者责。

敬字纸。凡学堂街路,但见字纸必拾,积焚之。或不便,则填墙缝高处。

序出入。凡出入齐班,上、中、左鱼贯论前后。行辈异者,以行辈叙,相遇相别皆拱手。出学隔日不相见,见必相揖;十日不相见,见必再拜,皆问纳福。[1]647,648

在课程和教材中适当渗透类似“勤起学”、“慎威仪”、“肃起冠”、“重诗书”、“敬字纸”的思想,抓住教育关键期的“印刻”效果,使学生自身良好学习态度和行为习惯得以形成,比订立各种违规违纪的处罚措施要有效得多。

颜元认为长久以来学生学习八股文,失去了学习和教育的本旨,于是对礼、乐、射、御、书、数等课程作了详细的规划。

习书。每日饭后仿字半纸,改正俗讹,教演笔法。有讹落忘记者责。

讲书。每日早晨试书毕,讲《四书》或经,及酉时,讲所读古今文字,俱须潜心玩味,不解者不妨反复问难。回讲不通者责。

作文。每月逢二、七日,题不拘经书、史传、古今名物,文不拘诗、辞、记、序、诰、示、训。传,愿学八股者听。俱须用心思维,题理通畅。不解题、不完篇者,俱责。

习六艺,昔周公、孔子,专以艺学教人,近士子惟业八股,殊失学教本旨。凡为吾徒者,当立志学礼、乐、射、御、书、数及兵、农、钱、谷、水、火、工、虞。予虽未能,愿共学焉。一、六日课数学,三、八日习礼,四、九日习歌诗、习乐,五、十日习射。[1]647

可见,漳南书院所设静态知识课程与动态技能课程相互搭配,符合了学生身心协调发展,课内学习与课外训练相结合,两种知识相互补充,深化学习的内容,使学习有张有弛,动静结合,让学生感受到学习的乐趣,有助于学习效率的提高。

《习斋教条》对漳南书院的日常纪律与行为习惯作了详细规定:

轮班当值。凡洒扫学堂,注砚,盛夏汲水,冬燃火,敛仿进判,俱三日一班。年过十五,文行成章者免;惟有过免责,则罚执小学事一班,随有善可旌者,即免。

尚和睦。同学之人,长幼相敬,情义相关。最戒以大陵小,以幼欺长,甚至殴詈者,重责。

贵责善。同学善则相幼,过则相警。即师之言行起居有失,俱许直言,师自虚受。至诸生不互规有成,而交头接耳、群聚笑谭者,责。甚至戏嘲亵侮者,重责。

戒旷学。读书学道,实名教乐地,有等顽童,托故旷学,重责,有事不告假者,同罪。[2]648

漳南书院的规章体现了当代的教育管理的思想及价值,是一代社会启蒙思想家、教育革新家对人才培养和教育经营的设计与思索,也是清代北方实学派书院教育特色所在。细心体察其内在意蕴,可以发现:注重培养学生明道德、知礼仪,态度端正,文武兼习,并能达到师生和睦的教育氛围,正是颜元通过书院教育实践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

漳南书院的组织管理与教育活动是在颜元的规划下进行的,集中地体现了他的实学教育改革思想与特色,是颜元教育生涯中最突出的表现。但是,仅仅 4个月后,不幸漳水接连五次泛滥,当地房屋在洪水的冲击下发生倾斜,村民不敢在屋子里居住便在地上铺席子度日,漳南书院也未能幸免。颜元感叹这是天意,他不得不辞归故里,弟子及当地父老感念他为书院作出的贡献而洒泪相送,颜元被他们感动也流下了热泪。郝文灿当众宣布:书院定为颜子书院,颜元在世时是书院中的老师,去世后是书院的开山祖师。郝文灿还把自己祖产中的一所十亩大的宅院和四十亩田地赠给了颜元,并表示颜元在世时这些是颜元的财产,如若颜元去世则作为他的遗产,然后立下图卷作为凭证。漳南书院后来得到修复,郝文灿多次来信催促颜元重返漳南书院,但是一来水患未解,二则颜元已老病缠身,始终未能如愿。

清初的漳南书院集中反映了颜元的实学教育思想。虽然,作为书院的实体机构,其存在时间甚短,但因其独特的办学方案设计以及革新理学教育精神,却在书院教育思想史上独步古代后期的书院教育,还反映了明清之际西学东渐的历史风潮更能体现传统教育转型,向实用知识技能教育领域前进的教育动态,从中也可依稀折射出新兴工商业利益和市民阶层愿望的一幅具有新质的书院教育蓝图。从这个意义上说,今属河北邯郸地域内的漳南书院作为清初实学书院的标本或典范是当之无愧的。

[1]陈山榜,邓子平. 颜李学派文库:第2册[M].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

[2]陈山榜,邓子平. 颜李学派文库:第1册[M].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苏红霞 校对:李俊丹)

A Model of Practical Learning Academy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on the Zhangnan Academy

WU Hong-cheng,JIANG Bai-qiang,ZHANG Hui-si
(College of Education, Hebe University,Baoding 071002,China)

During the host Zhangnan Academ, Yan Yuan broke stereotypes, and vigorously promoted education reform.In line with “thick and solid, rather than waste and empty”, Yan Yuan tried to build a new Academy, he personally developed a detailed blueprint, including the academy building, mission, management regulations,curriculum design, teaching methods and other aspects of content,wihch focus reflected his educational ideas about“Practical Learning”, ”attachment”, “practical”. These ideas made the Zhangnan Academy to become a unique academy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Although, Zhangnan Academy soon closed because of flooding, its value and significance had laid the status of a generation of famous college, and had the value of modern education.

the Qing;Yan Yuan;Academy;practical education;Zhangnan Academy

G649.299

A

1673-2030(2015)03-0081-09

2015-09-05

吴洪成(1963—),男,浙江金华人,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姜柏强(1988—),男,河北廊坊人,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教育史专业硕士研究生;张慧思(1991—),女,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人,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教育学原理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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