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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与生活——马丁·布伯的《我与你》现实解读

2015-03-27年慧敏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马丁人类人生

哲学与生活——马丁·布伯的《我与你》现实解读

年慧敏

(河南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450000)

摘要:在《我与你》中,马丁·布伯的关系世界有三类:“与自然相关联的人生”“与人相关联的人生”及“与精神实体相关联的人生”。换句话说,所有关系可归纳为“人与自然”“人与人”与“人与上帝”三种。他对前两种关系的解读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有力的印证。

关键词:马丁·布伯;我与你;关系;我—你;我—它 马丁的哲学是“关系”二字。他认为人置身于双重世界中:“我—你”与“我—它”。前者表示精神世界的平等互生,后者是物质世界的主客利用。他对这两个世界的命名告诉人们他对世界的判断:世界是关系的,无论是哪一种。世界存在于关系,它就是关系本身,是一个无所不在而又无形的网。

引言

哲学与生活的关系一直是哲学界论争的问题。哲学同宗教、艺术文化一样,是人类的精神产品。无论人们是否意识到,哲学就在生活中,它是对生活的思考,对人生最根本问题的认识。它源于具体的日常生活,但又高于这种生活,它对生活的提炼和总结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帮助人们生活得更明白更清楚。

犹太人马丁·布伯(1878—1965)是一位宗教哲学家,他并不认为哲学可以解决人生难题,提供生活指南,但在其代表作《我与你》中,他时时以现实生活为例,借以阐述自己的观点。他对这些俗世关系的剖析,无形中影响了读者的判断,帮助他们认识人生中的困惑与难题。从这个方面来说,马丁无心插柳柳成荫。

收稿日期:2015-07-25

作者简介:年慧敏(1978-),女,河南平舆人,河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专业2012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B1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275(2015)04-0003-03

在人类的习惯思维中,看到“我()你”时,总是把“我”做为行为主体对客体的“你”实施意愿,不管是我爱你、我想你、我懂你、我给你、我要你,还是我恨你、我恼你、我骂你、我怕你,无不如此。我是我的世界的中心,我的所作所为皆从我的立场出发,带来的是对我最有益的结果。大而化之,人类何尝不是如此。对于人类自身之外的其他东西,无论有无生命,都是人类生活的材料、工具。甚至后来扩展到他人即地狱,以能不能给“我”带来好处而划分成类。与上不同,马丁的“我与你”,是并列的,共生的,互存的,神圣的,需要耐心等待的。

在《我与你》中,马丁·布伯的关系世界有三类:“与自然相关联的人生”“与人相关联的人生”及“与精神实体相关联的人生”。换句话说,所有关系可归纳为“人与自然”“人与人”与“人与上帝”三种。作为宗教哲学家,他的这种分类无可厚非。这里仅讨论马丁提到的前两种关系,即“人与人”和“人与自然”。

一、人与人

1.家庭生活

(1)母亲与婴儿

马丁认为母亲与婴儿之间从最初的融合到后来的分离最能体现“我—你”与“我—它”关系。“母腹中婴儿之人生乃是纯粹自然之相融,身体朝夕相接,生命相互奔流。” “如同一切将降临斯世的生命,每一孺子皆栖居在宏大母亲之子宫内,寄身于无形无相,浑然一统的原初世界中。一旦脱离她之躯体,我们便相互分离,奔入各自的人生,仅在夜阑之时方可挣脱种种羁绊而重趋近她;正常人夜复一夜不断经历此过程。”作为一个没有生育功能的男性,马丁能够如此准确、形象而生动地描述母亲怀胎的情景,不由人佩服一个哲学家的睿智与洞悉世界的能力。在母亲体内的胚胎,由一个细微的受精卵子经过十个月的发育,渐具人形,最终作为一个成熟的婴儿由母亲体内产出,开始自己在世界上的人生历程。无论在子宫中如何依赖母亲,孕妇如何忍受种种不适,百般呵护这个藏在体内的生命,一旦分娩,婴儿就开始渐渐远离给予生命的母体而去。它需要如百万年来的所有人一样,用自己的眼睛认识世界,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世界,经历着人生历程中的各种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自己独自面对天灾人祸,挫折困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这个过程中,随着它所认知的世界越来越大,积累的经验越来越多,对母体的记忆会越来越淡薄,对来到人世之前的那段子宫岁月越来越少留恋。只有在极度恐惧、绝望和无助的情况下,才会想起母亲,想起曾经所受到的保护。多少人在奄奄一息,意识模糊的时候,发出一声乡音喊出的“妈妈”,那是回忆起生命的最初,是终于要回归如出生前时的黑暗了,要回归到永恒的自然和时间中去了。原本一体,渐渐分离,终归大一体,生命的过程莫不如此,无论如何不舍,如何眷恋,都无法改变这一切。

(2)爱情与婚姻

古往今来,世间崇高美好的爱情都是有原因的。无论是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是前世冤家、不打不成交,是生死恋、人鬼恋,还是青梅竹马、忘年之好,总会有某些精神或物质因素使恋人们如胶似漆。罗密欧爱上朱丽叶是因为她的美貌;祝英台爱上梁山伯是两情相悦,志同道合。凯瑟琳爱埃德加,如奈莉所言,是因为“他年轻,长得俊俏,满脸春风,而且爱你。”她爱希斯克利夫是因为他是另外的自己,她不可能也没法不爱他,就像不能不爱自己一样。爱尔兰诗人罗伊·克里夫特在《爱》里写道:“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我爱你/因为你能唤出/我最真的那部分”。总之,爱上一个人有时候貌似不需要理由,是因为少女怀春,少男多情,为爱而爱,实际上仍然是为了满足像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认为的人类五种需要中的“爱”的需要;有时候则是因为爱别人就是爱自己,让自己成为更幸福更完美的人。无论哪一种爱情,都是人类的情感和实际生活需要。

然而,马丁·布伯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爱不是一种情感体现。情感是人类对外在世界的感性反应,而爱是“我”与“你”关系的呈现,与所爱对象无关。无论他人丑俊、善恶和愚智,一旦与“我”相遇,即是他们剥掉附加在身上的种种俗世外衣,以“你”的身份与我相交。“爱不会依附于‘我’,以至于把‘你’视作‘内容’,‘对象’。”他以耶稣为例,认为人子对着魔者“所怀的情感有异于他对其钟爱的门徒的挚情,然他施予的却是同样的爱”,所以人子教导世人要爱一切人。同样,安徒生把一朵玫瑰送给丑陋的洗碗碟的小姑娘时也是因为爱,与她的美丑无关,与她卑微的地位无关,是“我”与隐藏在她身上的“你”之相遇而产生的关系。由此可以推论出,“仅当男女双方各自向对方敞开‘你’之时,真正的婚姻始会产生,除此而外的任何东西都无法赋予婚姻以生命。”这种绝对的精神相通才是婚姻的本质,爱情不过是它的附带产物。那种认为“爱不过意味着利用对方来尽情满足‘我’”的人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马丁的这种爱与婚姻观,对当下的婚姻男女无异于当头棒喝,让迷惘的人们如醍醐灌顶,豁然省悟。在消费成了生活本身和目的的物质社会,人们也消费着自己的爱情。女人以青春、容貌与男人的权利、金钱互相交易,各取所需,这种曾被讴歌赞美的美好情感与物质利益浑然一体。“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成为一部分青年男女时尚的婚恋观。婚姻的基础越来越不牢固,坚持寻找心灵伴侣,希望与爱人精神相通的人凤毛麟角。更多的人为了各种因素委曲求全,一生和完美爱情无缘。马丁·布伯早已看到婚姻幸福的精髓,这种观点在现代社会尤其弥足珍贵,应该奉为圭臬。

2.社会生活

(1)工作与消费

在谈及他同代人的公共人生沉沦于“它”之世界时,马丁·布伯质问道:“难道我们没有发现现代的工作与占有方式几乎已把相遇人生与相遇关系之任何痕迹荡涤干净?想要扭转这一发展趋势乃是荒谬已极,而一旦这种荒唐竟转成现实,则现代文明之庞大精确的机器将会崩溃,但正是这架机器使数目不断剧增的人类得以维持生存。”更可怕的是,“当机器失去控制而走向崩溃之时,人却执迷不悟,竟天真地以为‘结构’仍在正常运行。”这个疑问,这种担心,时过近一百年后,仍然有效。按一些学者的说法,当今社会处在一个“不折不扣的经济时代,即经济活动至上的时代”,它的特点是一切人类行为“归根结底是经济行为”,“个人幸福和社会福利绝对依赖于经济增长”,“经济增长依赖于科技进步”。在20世纪以前,人类的生产活动主要是为了自己生活的基本需要,比如起码的衣食住行所需。20世纪之后,先从发达国家开始,而后普及到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生产理念是刺激大众消费以生产更多产品,从而推动经济的持续增长。生产和消费本末倒置,不再生产多少就消费多少,而是消费多少就能生产多少。经济社会和消费社会产生的一个后果就是人类以消费本身为生活意义和人生目标,经济地位成为衡量一个人幸福与成功与否的唯一绝对标准。人人互相攀比,个个追求享受,房子的大小多少和私家车的品牌价位是国民生活档次的具体体现。在这样的社会里,奢侈、时尚、浪费和破坏是积极的生活方式,为大街小巷的商铺和无处不在的广告所提倡;反之,节约、落伍、简朴和再利用是生活拮据的表象,人生悲剧的体现。在电影《时尚女魔头》(The Devil Wears Prada)里,那个每天穿着不同普拉达时装,挎不同款式普拉达提包的《天桥》杂志女主编,对时尚服装的设计要求精益求精,两条看起来大同小异的绿色腰带在她眼里就会千差万别,她那穿着松垮蓝色套头衫的新进女助手的衣着在办公室同仁眼里是外祖母时代的产物。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为了追求这些物质享受和时尚潮流,人们把自己所有最宝贵的财富都投入进去,包括健康、无法重来的青春、美好的爱情,温馨的家庭、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及悠闲自在看夜空的星星和陪孩子玩耍的时间。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私人商铺,为了效益、盈利与所谓创造的“财富”,人人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四处奔波,把每日的精力与时间换成金钱,购买越来越贵的基本生活资料和越来越多的物质诱惑。稍有空余,就想方设法地享受、娱乐。简而言之,人类生活在纯粹的“它”之世界,与“你”的关系渐渐疏远,甚至到了“你”在“我”的生活中忽略不计的地步。对于这种匆忙的人生,如蚂蚁一样忙碌的人类,马丁·布伯的沉痛一问如警钟时刻敲响,引领人们停下脚步,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

(2)教师与学生

在以马丁·布伯为研究对象或以其理论为研究方法的论文中,从他的对话相遇哲学出发来探讨当代师生关系的文章占了很大一部分。它们一致认为马丁式的“我—你”型师生关系是对话的,平等的,他们都是有生命力的个体人,师生互为主体,教学相长;上课不是老师的演讲,而是师生思想的交流,老师和学生都有活泼的情感因素融入其中。这种师生关系不是那种“我—它”式的主客两分,把学生看做接受知识的客体,老师是传授知识的主体,两者都是承载知识的容器,没有生动的人格和个性特征,存在着教和被教,学和让学的完全对立关系;学生要尊敬老师,不能质疑老师的学问,老师要管理学生,使他们听话、驯服,不惹是生非。

实际上,一直看重纯粹“我—你“关系的马丁对师生关系恰恰不是像对婚姻、人与自然的关系那样看待的。马丁很清楚,在与物质紧密相关的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完全的精神互通发生的概率极小,它“本是一种神赐”,“决不会轻易惠临”。这大概也就是人们常叹知音难觅伴侣难寻的原因。但他同时认为,“有一些‘我—你’关系就其本性而言是可以不走向圆满相互性的”,真正的师生关系便是这样一种体现。“为了帮助学生把自己最佳的潜能充分发挥出来”,老师要“随时与学生处于二元关系中,把他视作伙伴而与之相遇,他不仅从自己这方面,也要从学生的角度去体会这种关系。然而学生却不必如此。因为“倘若他也试图于共同关系中去体验施教者的角色,那么教育关系将不复存在,或者是‘我—你’关系宣告结束,或者是它演变成性质完全不同的友谊关系。很明显,如此一种教育关系不可能具备完整相互性。”显而易见,马丁认为老师作为知识的传授者,有责任帮助学生最大范围地去接收他所传授的内容,为此,他要设身处地地为学生所想,站在学生的立场上去体会接收的难易程度及可能性。至于学生,他只要尽可能去接受所学到的知识即可,这是他的任务,也是老师努力的目的。这种师生关系明显不是对等的“我—你”关系,用马丁的话说,是不完全的“我—你”关系。

如此两相对照可以看出,当代教育以人为本的理念是理想完美的教育模式,充分考虑了学生的整体因素。作为施教的教育者能如此替学生着想,说明了教育的进步和文明的发展。然而,这种理论的可操作性难度系数已经由教育现状和教师们的教育实践证明。在中国,实行已久的填鸭式教育现在仍然不同程度的存在着,而且填进去的内容更多,幼儿园开始的英语、美术、音乐、舞蹈、书法、武术,初中高中更加密集的各种语数英、政史地补习班,让教师们即使想以人为本,也有心无力。考上大学的孩子们终于摆脱了为考试而学习的各种大山,在本该有所作为的青春时光随心所欲地玩乐,弥补失去的欢乐;当学习退居学生生活的其次,师生之间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授受关系。相比之下,马丁单纯从教与学的角度来考量师生关系,倒是对教学者提出了更可行的要求。

二、人与自然

西方文化从《圣经》开始,已经把人类看做世界的中心,万物的主宰了。上帝授权人类“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后来的文艺复兴运动中,更是把人奉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行为上像天使,智慧上像天神。西方近代哲学之父笛卡尔以人为中心的观点。只是到了近代,一些哲学家、作家、生物学家才开始有了不同的看法。有趣的是,作为宗教哲学家的犹太人马丁·布伯,并不认为人类的地位如此重要。从他的关系哲学出发,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互相关系的,并非是人作为活动主体去经验感受他物。他拿“我”与“树”的关系作例。树站在那儿,并不因为我看不见它而不存在,它是和我一样独立的个体,万物中的一员,不同之处仅在于我是人而它是树而已。通常对人类来说,世界上的东西皆有它们的用处。树可以营造风景,可以成为木材。可是,人们忽略的是,“只要人说出‘我见到树’,则他已不可能再称述人(‘我’)与树(‘你’)之关系,其所建立的乃是人之意识对作为对象之树的知觉,其所构筑的乃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鸿沟。”与此相比,“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与“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的境界倒是真正的物我两忘了。

马丁认为,关系是相互的。这里的关系不仅指人与人之间,而是世间万物,包括人与自然。“我—它”关系并非是邪恶的,因为物质本身并无善恶之分,然而,如果人们过分依赖这种关系,“则无限扩张的‘它’之世界将吞没他,他之‘我’将荡然无存,直至梦魇抓获他,直至恶魔潜入他,在其间喃喃低语其永不可获救的宿命。”所以马丁在第一卷的结尾语重心长地说:“人无‘它’不可生存,但仅靠‘它’则生存者不复为人。”他的预言在当今社会已经开始实现。因为人类不加控制的享受生活的欲望,自然界的动植物、空气、水、各种能源都成为他们的生活材料、利用工具。他们无视自然界其他生灵的存活,终于引起了大地母亲的忍无可忍。如今的环境恶化与污染已经严重危及到了人类本身的健康和生命,给他们的后代留下了更糟糕的地球。如果一代代继续这样下去,地球终将被毁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作为地球微小一份子的人类,如何能够继续繁衍生息?

结语

《我与你》虽写于九十年前,然现在读来,仍句句中听,马丁在书里对世间种种的分析,仍然适用于当今社会现状。——这种前瞻性与普遍性是所有伟大作品的特点。除此之外,《我与你》以诗性语言写成,组织起作者的思想片段,简约含蓄,并无刻意形成系统,其间真理时时如惊鸿一瞥,让人颇费思量。相信现代读者捧读此书的感觉大都可以何光沪先生的读后感结尾数句来形容:“掩卷之余,倍感此书似薄不薄,斯文似短匪短,非再三咀嚼玩味不可。惜乎自己常陷于‘我—它’纠结,无暇常与早已作古的布伯作‘我—你’之会,只好一边慨叹‘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一边以‘慎思笃行’的中国古训聊以自慰了!”

参考文献:

[1]马丁·布伯.我与你[M].陈维纲,译.上海:三联出版社,1986.

[2]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M].方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3]卢风.应用伦理学[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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