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视野中的现代性思想特质
2015-03-26罗诗钿
罗诗钿
(汕头大学社科部,广东 汕头515063)
自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现代性学说便成为哲学社会科学持续性的论战话题。西方学者把启蒙精神、资本主义工业化等作为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动力和主要特征[1](P26-35)。马克思虽然没有对现代性作过具体的阐述,但生活在大工业时代背景下,马克思的学说不可能不对此予以关注和反思。马克思的学说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科学理论,他正是通过对当时其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性基本特征、社会危机、动力机制、发展逻辑等深入考察的基础上,建构了科学的社会发展理论,并对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现代性作了科学的预测。尽管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是建立在分析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基础上,对生产力落后的社会主义国家现代化之路与现代性社会性质的研究甚少,但其理论原则对于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和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的建设仍然具有很重要的指导意义。
尽管关于“现代性”一词的起源在学界争论颇多,但大多认为“现代性”社会伴随17世纪和18世纪的欧洲“启蒙运动”和资本主义工业化而渐露雏形[1](P6)。也正是在启蒙运动思想的激发下,各种流派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思想相互激荡。马克思虽然生活在大工业时代背景下,但翻阅马克思的著作,我们发现马克思从未使用“现代性”这一术语,马克思常用的与“现代性”相关的术语主要有“现代社会”、“现代(存)国家”、“现代工人”、“现代工业”、“未来国家”等词。马克思主要地站在现代性的门槛上,对“现代社会”、“现代国家”——资本主义社会——展开了系统的无情的批判,旨在建构“未来国家”——未来的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发展的理论体系,而不是单纯的对现代性思想的阐释,因此其现代性思想不同程度地被遮蔽了。
一、马克思的现代性思想具有历史性特征
对于现代性社会具体指何种形态的社会,西方学者几乎都带有“欧洲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指向,即现代性社会就是以欧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为范本的社会,其分歧只不过在于对资本主义的分期上。如吉登斯、贝克以19世纪为分野,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划分为“现代社会”和“风险社会”[2];詹姆逊根据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文化逻辑将其划分为“国家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和晚期资本主义”[3](P28)。正是基于此意识形态,西方学者把启蒙现代性归结为四个特征:世俗化过程(政教分离)、“理性”与“理性化”思维方式、追求自由的根本价值、工业化的路径[1](P25-35),即把现代性归结为资本主义的精神和生产方式,如吉登斯将现代性等同于“工业化的世界”与“资本主义制度”;哈贝马斯将现代性看作是一套“源于理性的价值系统与社会模式”[4](P1)。
相对于西方学者,马克思认为现代性是一种历史过程,现代性是现代化的结果形态。就现代性社会的开端来说,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现代性社会的起点,但不是终点。一方面,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积极性作了肯定。关于这点,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和《哥达纲领批判》、《资本论》等作品中进行了阐释。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或多或少地摆脱了中世纪的杂质”,因此,“‘现代社会’就存在于一切文明国度中的资本主义社会”,“具有自己的‘精神的、道德的、自由的基础’”[5](P313)。马克思说的“杂质”意指与启蒙思想相悖的中世纪的“一切封建的、宗法的”“精神、道德、制度”[6](P274)。与此同时,马克思还在《共产党宣言》中客观地评价了资产阶级以及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在人类历史上的功绩。由于其生产方式、精神价值相对于传统社会的进步性与现代性,“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6](P274);由于其先进的工业化生产、技术革新和世界市场化,“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6](P277)。因此,罗斯·阿比奈特认为,“在马克思看来,由商品形式引发的生产合理化趋势代表着世界的未来”[7](P1)。
但是,马克思在提到“现代国家”、“现代社会”时都是打引号的,他主要用来批判德国工人党党纲“对社会主义思想领会得很肤浅”,“荒谬地滥用了‘现代国家’和‘现代社会’等字眼”[5](P313)。因为在马克思看来,社会是历史的发展的,“现代国家”、“现代社会”并不是一个典型的终极的社会形态,“它或多或少地由于每个国度的特殊的历史发展而改变了形态”[5](P313)。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现代化、文明国家“都建立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上,只是这种社会的资本主义发展程度不同罢了”[5](P313)。而如果因为资产阶级的宣传以及现实状况就认为“‘未来国家’就是‘现代国家’”,就掉入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终结论的圈套了。因为“到那时‘现代国家制度’现在的根基即资产阶级社会已经消亡了”,而“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5](P314)。马克思在他的社会发展理论中对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最终战胜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有了大量的分析。可见,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和批判的眼光里,资本主义现代性并不是现代性社会的终极形态,共产主义社会才是未来现代性社会的发展方向。
二、马克思的现代性思想具有总体性特征
如前所述,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流派对现代性社会的特征、形成机制、危机与拯救机制的分析是零散与形而上的。他们或者将现代性仅仅理解为“一种态度”、“一种精神气质”、“一种哲学的质疑”,而不是一个历史时期,不是一个时间概念[8](P430)。因而在他们那里,现代性仍然停留在启蒙精神上,停留在去传统化、非神圣化、理性化、自由化、工业化、市场化的世界里。或者即使把现代性看作是历史的过程,但其现代性的社会时态仍然是局限在对资本主义的分期上。因而现代性的危机在于“现代性的断裂”,而不是自然历史过程[9](P6);现代性社会的风险是作为社会表象的“时间和空间的分离”、“脱域机制的发展”和“知识的反思性运用”的结果[9](P46);现代性社会的最高阶段和终结者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现代性危机的挽救在于建立以“资本主义”、“监督”、“工业主义”、“军事力量”为特征的“全球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制度”[9](P52)。或者将现代性理解为一种抽象的哲学批判思想、文学批判思想,并从单一层面提出抽象的现代性社会危机的消弭之道。
与此相反,“构成马克思主义和资产阶级思想之间的决定性区别的,不是历史解释中经济动机的优先性,而是总体性的观点”[10](P27)。何谓“总体性”?卢卡奇认为,总体性就是“理论和实践的统一”[10](P39),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总体性体现在“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发展和夺取资产阶级国家领导权上”[10](P199)。即,一方面,马克思对现代性既没有“一味谴责”也没有“一味颂扬”[11](P265),而是辨证地看待资本主义“野蛮与文明不可分割”的现代发展史[12](P108):它既造就了现代文明,又在培养自己掘墓人的同时为全面的共产主义现代性社会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马克思旗帜鲜明地坚持辩证法思想,在构建生产力生产关系、资本、异化、历史唯物主义、阶级、国家等科学范畴中,总体性地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系统和内在逻辑考察现代性社会的基本特征、动力机制、价值诉求、批判方法、批判旨归、发展逻辑、危机嬗变等诸多系统理论,超越了“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本身在这个问题上的混乱观点”[12](P108)。
正是凭借总体性方法论,马克思穿破了物化意识的浓雾,揭露了启蒙思想在利益驱使下的“冰冷”“理性”真相,揭穿了披着“自由合法”交换的商品社会的骗局[6](P275),洞见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本质特征、基本矛盾和社会危机,科学地预见了未来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的发展方向,为“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发展和夺取资产阶级国家领导权”,并最终为全世界受压迫民族的解放,建立“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13](P119)提供了精神支柱和理论支撑。
三、马克思的现代性思想具有全面性特征
马克思为何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总体上持批判的态度?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性是片面的,其主要表现为全面异化世界的生成与不断加剧。在马克思的眼中,随着生产力的充分发展和生产关系的不断变革,未来的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是全面的,它消弭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存在的宗教异化、哲学异化、政治异化和经济异化。马克思对四大异化的批判构成了一个系统,经济异化的消除是所有异化消弭的根本。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全面异化的无情批判,来构筑未来的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论犹太人问题》等著作中首先对宗教的异化进行批判,,它认为对宗教异化的批判“其历史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揭穿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13](P4)。欧洲思想启蒙运动实现了不断的现代性的“世俗化”过程,使宗教对政治、经济和道德的控制与影响逐步减弱,从而“国家从宗教中解放出来”[13](P38),人的理性得以弘扬,这是资本主义现代性对宗教异化的批判的贡献。但马克思认为宗教异化的消除、宗教的真正世俗化,需要将“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13](P4),即宗教异化的消弭需要对现代性中哲学异化、政治异化和经济异化的有力批判。由于自身的历史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资产阶级难以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的哲学异化、政治异化和经济异化作彻底的批判,不但无法彻底消弭宗教异化、哲学异化,建立科学的历史观与正确的价值观,而且加剧了政治异化,以及以资本异化和劳动异化为主要内容的经济异化,导致了现代性危机。
马克思正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的全面异化现象的彻底批判,建构了其全面的现代性理论。马克思认为社会异化是有层级的,首先是宗教的异化和哲学的异化,然后是政治的异化和经济的异化。因而对异化的批判也应该按照层级进行。马克思认为宗教异化根源于“生产力发展的不足”,要构建现代性社会,“对宗教的批判是其它一切批判的前提”,因为“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这个国家、社会产生了宗教,它们就是颠倒的世界,是这个世界的总理论”[13](P43)。马克思认为,现存的资本主义现代社会的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构成一种异化,其思辨哲学将历史和人还原为一种精神过程”[14](P112)。也即是“对于人的对象化和异化的能力的占有,首先不过是那种在精神中、在纯粹思维中、在抽象中发生的占有”[15](P161)。因此,现代性社会的建构首先必须对宗教和哲学异化的批判,建立现代性的精神世界和价值观。在这一点上,马克思和西方现代性理论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马克思建立的是唯物主义的方法论,而西方现代性社会建立的是启蒙思想。四种异化最根本的是经济异化和政治异化。马克思认为,由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和根本矛盾的运动,政治异化、劳动异化、资本异化、工业化的结果表现为“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6](P273)。因此,未来的全面的现代性社会必然是“全面异化消弭”后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共产主义社会”——“一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6](P294)。
四、现代性的直接动力是资本逻辑
马克思把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归结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16](P32-33)。作为现代性社会的开端——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其根本动力也不例外。然而与以往社会形态不同的是,具备大工业和社会化大生产特点的资本主义现代性,其现代性的直接动力是资本逻辑。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他的《资本论》等著作中详尽地论述了资本在其本质的驱使下推动现代性社会发展、变化的方式和路径,并指出“资产阶级社会之谜乃是资本之谜”[7](P25)。因此,抓住了资本,就摸到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发展逻辑。
但是,资本具有两重性:文明化和异化的对立统一。“资本的本质是最大限度地追求剩余价值”[16](P247)。其本质使得“在资本的简单概念中必然自在地包含着资本的文明化趋势”[17](P395)。因此,它对现代文明的推动作用是巨大的。资本的文明化使人类的生产力得到极大发展,加速了人类走向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然而,资本从市场经济扩张到政治、婚姻、家庭等整个社会关系领域中,导致整个生活世界货币化和异化。因此,“资本来到世界,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7](P397)。资本践踏了人类的“理性”,因而“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资本残暴地生成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赤裸裸的雇佣劳动关系,因而“被暴力剥夺了土地、被驱逐出来而变成了流浪者的农村居民,由于这些古怪的恐怖的法律,通过鞭打、烙印、酷刑,被迫习惯于雇佣劳动制度所必需的纪律”[16](P262)。资本的原始积累是野蛮和血腥的,因而“美洲金银产地的发现,土著居民的被剿灭、被奴役和被埋葬于矿井,对东印度开始进行的征服和掠夺,非洲变成商业性地猎获黑人的场所”[16](P265)。
对于资本的两重性,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里也作了描述,即“资本使得资本主义的现代性既是落后的又是进步的,既是野蛮的又是文明的”[7](P3)。一方面,它通过不断地推进科技创新、工业革命和国际市场的建立,极大地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加速其它民族卷入现代文明的进程;另一方面又产生了自我的异化,并产生一个普遍的受奴役的贫困的阶级[6](P273-279)。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文明化一方面促进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发育,另一方面为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生成创造了物质基础和阶级基础(广大的无产阶级)。资本的异化带来的整个社会生活的异化加剧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矛盾,并导致社会危机的全面爆发。因此,资本文明化和异化成为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向共产主义现代性社会转变的直接动力和内在逻辑。即,“资本主义生产的历史趋势被归结成这样:‘资本主义生产本身由于自然变化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它本身已经创造出了新的经济制度的要素,它同时给社会劳动生产力和一切生产者个人的全面发展以极大的推动;实际上已经以一种集体生产方式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所有制只能转变为社会所有制”[5](P341)。
五、现代性的精神动力和批判武器是历史唯物主义
1.现代性的精神动力是历史唯物主义
西方学者把资本主义社会现代性的精神动力归结为启蒙精神:世俗化过程(政教分离)、“理性”与“理性化”思维方式、追求自由的根本价值。马克思坚持辩证法的立场,对西方启蒙精神进行了批判,并将现代性的精神动力归结为历史唯物主义。
恩格斯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认为,马克思通过对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哲学的批判,建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和世界观,并用它来分析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特征、发展规律和未来走向。“黑格尔的‘纯粹思维’方式有巨大的历史感作为基础,但头脚倒置了”[16](P42)。正是“马克思从黑格尔逻辑学中把包含着黑格尔在这方面的真正发现内核剥出来,使辩证方法摆脱它的唯心主义的外壳并把辩证在使它成为唯一正确的思想发展形式的简单形态上建立起来(历史唯物主义)”[16](P43)。马克思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从商品开始”,通过“商品——货币——资本”的递进转换,科学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特征、发展规律和未来走向[16](P44)。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系列原理,主要包括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原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原理等等,并用它来分析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产生、发展与灭亡的历史动力和历史规律以及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历史条件和历史必然。马克思认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绝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绝不会出现的”。只有当“社会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变成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生产关系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16](P33-43)。马克思运用这一唯物史观原理阐释资本主义通过工业革命、技术革新、组建股份公司等变革形式,不断提高社会生产力,解决社会冲突,缓解社会矛盾,使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得以继续存在和发展;只有当社会生活的全面异化导致社会危机的全面爆发,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变成生产力的桎梏,共产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物质条件发展成熟,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时机与历史条件才算成熟了。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16](P43)。西方学者从启蒙精神出发来分析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特征,其方法是脱离历史的抽象的思维。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讨论理性精神,应该看到在资本逻辑掩盖下人们追求私利的“冷静的眼光”、进行现金交易上的“冷酷无情”的“理性”[6](P275)。而在全面异化的资本主义世界里和历史条件下,“宗教精神并没有真正世俗化”[13](P36)。自由是历史的具体的,在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里,自由意味着异化的消弭,因此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自由仍需做一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以揭露“它的极端伪善和野蛮本性”[6](P772)。
2.唯物史观还原成了唤醒工人阶级阶级意识的有力工具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通过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发展过程的历史分析,揭露其现代性过程就是不断加重对工人阶级的奴役过程的事实,来唤醒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通过开拓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成为世界性”;“通过一切生产工具和交通条件的改进,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通过推广及其分工,无产者的劳动已经失去了任何独立的性质”[6](P275-279),不但“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6](P278),而且迫使整个世界的无产者都成为其攫取剩余价值的奴役者,要改变这一现状,只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6](P307)
3.现代性的批判武器同样是历史唯物主义
相对于西方现代主义学者把启蒙思想作为批判封建主义的武器,马克思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批判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武器。就方法论而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批判是“批判的武器与武器的批判的统一”。马克思说:“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6](P277)这里的“批判的武器”当然指历史唯物主义,它“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即成为摧毁面临全面异化危机的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武器。而“武器的批判”指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现存的那些失去现实性因而不具备合理性的一切社会关系,包括对“现存的财产关系、家庭关系和其他的私人关系的批判”[15](P358)。这些关系以“异化、物化、奴役”等方式体现出来,因此,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的“宗教异化”“哲学异化”“政治异化”“经济异化”,以及对“商品”、“资本”、“货币”、“市民社会”等的批判,透过表象的迷雾,揭穿它们在实践中阻碍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发展为社会主义现代性社会的不合理的本质。但是,“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趋向思想”[6](P11)。因此,在强调历史唯物主义作为现代性的批判武器的功能的同时,马克思积极考察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特殊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危机,力求将历史唯物主义这一现代性的“批判的武器与武器的批判的统一”。
六、现代性的价值指向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人类的理论、思维的价值指向是人的自由。但是,理论、思维所映现人的自身意识是双重的,它既能赋予人以自由,又能造成对人的压抑、破坏和毁灭、异化。不同历史形态中,人类的理论、思维在与超人性的“神性”、非人性的“物性”和反人性的“兽性”的对立统一中具体地历史地发展着。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启蒙精神在与超人性的“神性”和反人性的“兽性”的对立统一中彰显了人的自由。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物化”、“异化”关系的存在,启蒙精神难以穿破非人性的“物性”,达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社会主义现代性就是要打破“物性”的桎梏,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折射出来的其他社会理论难以达到的高度的人文关怀。马克思因此做了如下的理论阐述和实践路径设计。
一是实现彻底的生产关系的革命。马克思认为,只有在共产主义现代性社会里,才能通过彻底的革命,扫清束缚“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生产关系障碍。因为,“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6](P122)。
二是实现哲学的实践性和人民性的统一。马克思认为,“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18](P120)。何谓“时代精华”?在马克思看来,它就是实践性和人民性的统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性基础在于其科学性,人民性体现在其阶级立场和价值诉求上。否则,“它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不能改变世界”[6](P57)。马克思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明确表示其理论特别是共产主义学说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的学说,而在《共产主义宣言》中则明确表达了其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诉求上。要实现两者的统一,就必须把理论武装无产阶级的头脑,并贯彻到革命实践去。因此,马克思一方面批判旧的哲学缺乏“改变世界”的实践,另一方面批判旧唯物主义仅仅将立足点放在“市民”社会的做法[6](P57)。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提出:“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6](P15-16)
三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片面的“物化”的人产生于“扩大了的生产力”这种“异己的力量”有了一定的发展但又不发达状况下[6](P39)。因此,应该在发展生产力的同时培养全面的人。即,“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19](P392)。
四是实现民族性与世界性的统一。尽管马克思的理论多是基于对西欧特别是德国的社会分析而建立起来的,但马克思的理论一贯坚持全球视野,反对狭隘的民族世界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的文末就疾声呼吁“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因为资本的全球化需要唤醒全球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以争取自身乃至整个受压迫民族和人民的解放。与马克思的全球化视野本质不一样,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中资本的全球化,其直接目的是开拓世界市场、攫取全球资源、争夺全球劳动力,终极目标是获取最大的剩余价值。其直接后果就是将“一切民族卷入到以资本主义为主导的现代文明中来”、使全世界无产阶级陷入全球资本主义奴役的深渊。因此马克思对此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并在《英人在华的残暴行动》、《鸦片贸易史》、《中国和英国的条约》、《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等著作中表达了对殖民者的强烈谴责,对受压迫民族的极大同情。
与此同时,马克思还对德国哲学中虚假的世界主义和狭隘的民族世界观进行了批判。他认为“德国人的虚假的普遍主义和世界主义是以多么狭隘的民族世界观为基础的”[20](P554);而真正的世界主义是与合理的民族主义协调一致的,因此“凡是民族作为民族所做的事情,都是他们为人类社会而做的事情”[15](P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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