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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利玛窦传教的文化适应机制

2015-03-26马宁

湖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传教利玛窦天主教

试论利玛窦传教的文化适应机制

马宁

(内蒙古社会主义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 010010)

[摘要]在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实践中走中国化的道路是时代的必然要求,也是宗教自身发展的关键点和必由之路。历史上传教士利玛窦在中国传播天主教的过程中所采取的主动与主流文化调和融通、“入乡随俗”的文化适应机制对当今中国宗教界来说是宝贵的经验。吸收借鉴利玛窦的文化适应经验,有利于推进当今宗教文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相适应,进一步实践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中国化”方向。

[关键词]利玛窦文化适应宗教中国化

[中图分类号]D635

[收稿日期]2015-06-30

[收稿日期],利玛窦在北京病逝,终年 58 岁。利玛窦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的最早开拓者之一,同时他也是西学东渐的开创者,西方传教士汉学的奠基者。

在近期召开的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提出“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必须坚持中国化方向”,这就进一步为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道路指明了方向。在此前,2014年3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的演讲中,专门以佛教为例,谈了宗教文化与中华传统文化交流、融合发展的问题,他说:“佛教同中国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融合发展,最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文化……中国人根据中华文化发展了佛教思想,形成了独特的佛教理论,而且使佛教从中国传播到了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地。”[1]可见党和国家对于宗教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关系问题、我国宗教的“中国化”发展问题的高度重视,同时也揭示出宗教在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实践中走中国化道路才是关键和必由之路。宗教与其所处的社会、时代相适应才能得到广泛发展是被历史所证明的。本文将通过对历史上传教士利玛窦在中国传播天主教的过程中所采取的主动与主流文化调和融通、“入乡随俗”的文化适应机制的开掘,以启示当今中国宗教界汲取其宝贵经验,推进宗教文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相适应,进一步实践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中国化”方向。

一、文化交流——积极融入主流社会,广泛结交士大夫

在利玛窦初到中国之时,他与他的同伴罗明坚都穿上了佛教僧人的衣服,自称是洋和尚,他们自认为这样就能够很容易被中国人接受,但情况远非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通过对中国社会的观察,他敏锐地意识到士大夫阶层才是最受尊敬的群体,要想使天主教在中国有一席之地和发展空间,最主要的是使在中国社会政治文化生活中有重要地位的人成为天主教徒。因此,接近结交士大夫,努力融入主流社会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利玛窦脱下僧袍换上儒服,开始与有影响力的文人士大夫结交,奉行上层传教路线。在与欧洲往来的书信中利玛窦曾多次讲道:“假如有一批知识分子或进士、举人、秀才以及官吏等进教,自然可以铲除一般人可能对我们的误会。”[2](P410)“一位知识分子的皈依较许多一般教友更有价值,影响力也大。”[2](P314)可见,利玛窦在传教过程中更注重质量而非盲目追求数量。最早与利玛窦有密切交往的士大夫是翟太素,是他劝利玛窦服儒服,同时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努力将利玛窦引介入士大夫的交际圈,使得利玛窦有机会影响、规劝他们信教。后来与利玛窦密切交往的人士主要包括皇亲、内阁大学士、六部大员、地方官员、进士、举人、秀才等,他们中的相当部分人受利玛窦等人的影响成为了护教论者,一部分甚至受洗成为教徒,并成为耶稣会在中国取得合法居住和传教权的柱石,如徐光启、李之藻和杨廷筠等人。

衣着服饰、饮食起居、行为举止的儒化仅仅只能从外在获得士大夫的好感,而要想真正与士大夫结交还要进行深层次的文化交流。利玛窦与士大夫的文化交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对此,利玛窦说:“开始的时候,为了不使人们产生怀疑,神父们没有非常详细地向他们宣传我们的圣教,而更希望利用有人来访的机会学会他们的语言、文字和礼仪,赢得中国人的好感……”利玛窦等西方传教士早在澳门传教期间,就开始学习汉语汉字。然而,学习汉语对于西方的传教士们来说可谓任务艰巨。因为它“吐字单音,同音异义,四声有别,字如绘画,言文不一 ”[2](P40)。为此,利玛窦不仅依靠看图识字和拆字记忆等方法,还潜心研究出用罗马字注汉字音的办法,从而形成“利氏注音方案”。利玛窦于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在北京出版了《西字奇迹》,内容是三篇罗马字注音文章,其原本现存于罗马梵蒂冈图书馆。[3]1626年,金尼阁的《西儒耳目资》就是以利氏注音为基础发展而来的。通过多年的学习研究,利玛窦不仅精通汉语,而且熟读四书五经,其在中国生活近三十年,撰写编纂的中文著作就达二十种之多,这为他用儒家经典来阐释天主教教义奠定了重要基础。二是向中国人介绍西方文化。利玛窦在传教过程中很快发现,首先吸引和打动中国官员和文人的是他随身所带的三棱镜、自鸣钟、地球仪、世界地图等西方科技物品和所讲的西方数学、天文等科学知识,于是他开始着手翻译西方的科学著作。利玛窦先后与士大夫合作译著过《测量法义》、《圜容较义》、《同文算指》、《浑盖通宪图说》、《经天该》、《乾坤体义》、《几何原本》、《坤舆万国全图》等书籍。利玛窦等人以传教为目的,将当时西方较为先进的科学知识输入中国,客观来说对中国科学文化的发展是有深远影响的。

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耶稣会传教士穿儒服、戴儒冠、讲汉语,使得他们最初与士大夫的交往交流是在一种求同存异的认同中进行的,这种文化交流的前提是相互尊重、入乡随俗,这样才能够使天主教与儒学后来的实质性对话得以展开。

二、文化交融——用儒学解释“天学”,争取耶儒调和融通

作为一个外国传教士来到中国传播天主教,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与主流文化——儒学的关系,这是其在华传教是否得以顺利展开和异质文化能否进行交流的关键所在。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利玛窦选择了在保持天主教基本信仰原则的基础上,走与儒学调和融通的道路。“利神父从中国儒家鼻祖孔夫子的言论中提炼出我们的观点,把孔夫子写下的容易产生歧义的东西诠释为对我们有利的意思。”[4](P356)利玛窦积极迎合当时大部分士大夫对夏商周三代之治的美好憧憬,借用“古儒”经典中包含的“上帝”、“ 天”等概念来表达天主教教义中关于世界的创造者和唯一主宰者“天主”,论证“吾天主,乃古经中所言上帝也”[5](P21),以此表明天主教的天主观念在中国,尤其是在儒家传统中是古己有之。利玛窦也十分重视儒家传统文化中的伦理道德内容与天主教教义结合。根据利玛窦的说法,天主教所追求的道理也是儒家之伦理理想“仁义”而已。但内容上,他所述的“仁”是人类对天主的爱。他还将“天主教十诫”中“孝敬父母” 的戒条与儒家所倡导的“孝”理念联系起来。借用“人伦”这一儒家伦理概念,在中国封建纲常的五伦之上加了一个所谓的“大伦”,即对天主或上帝的信仰、尊奉与服从,将天主教视天主或上帝为人类之父的教义理念创造性地转嫁移植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伦理体系之中,其说明方式更是积极与儒家文化的基本观念融合。

总之,利玛窦通过利用“古儒”思想来论证、附会、诠释天主教教义,调和融通儒学与“天学”的相似之处,从而使得天主教与中国主流文化、本土思想努力相适应和融合。

三、文化适应——努力适应中国国情,尊重传统礼仪风俗

利玛窦在著述中向西方人这样介绍中国:“古时候,这个国家为自己取了个名字‘礼仪之邦’。在他们的书中普遍提及的‘五常’,即五项基本道德,其中之一就是‘礼’,礼在于保持彼此间的尊重,行事谨慎小心。……因此,不必说未开化的民族和野蛮人,就连我们自诩礼法健全的欧洲人,与这些中国人比起来,也无异于不懂礼法的山野村夫。”可见,利玛窦深知礼法对于中国人的重要性,因此为扫清天主教在中国传教中的阻碍,减少中国天主教徒在宗教生活中的困难,针对中国人的传统礼仪风俗问题,利玛窦采取的是适应中国国情并对之尊重认可的态度。

利玛窦首先从根本上对中国人祭祖祭孔等礼仪定性,即认为其并非是宗教仪式,不是偶像崇拜(基督宗教是一神教,反对偶像崇拜),这样才能既让中国天主教徒毫无负担地参加传统礼仪习俗,也能让罗马教廷理解中国文化、接受中国国情。对于“祭祖”,他在著述中这样介绍:“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儒家最隆重的活动是每年在一些固定的时间里祭奉逝去的祖先……他们认为这是对祖先的敬意,所谓‘事死如事生’。他们并不认为死者会享用或需要上述东西,但他们说这是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表达他们对祖先的热爱和感激。还有些人告诉我们,举行这种仪式与其说是为死者,不如说是为了生者,也就是说,教导他们的子孙和那些无知的人尊敬、赡养他们在世的父母,让世人看到那些大人物们侍奉他们去世的祖先,仍像祖先们在世的时候一样。但不管怎样,中国人并不认为这些逝去的人就是神,不向逝者们祈求什么,也不指望先人们为他们做些什么,这完全不同于任何的偶像崇拜,或许还可以说根本不是迷信。”[4](P70-71)从上述介绍中我们可以看出,在利玛窦看来中国人的祭祖仪式实际上就是为了教导活着的人要孝敬父母、尊敬祖先,是一种基本的伦理原则而非偶像崇拜,因此从宗教教义上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在实践层面也主张允许中国教徒继续保持祖宗的牌位,在牌位前点香行礼。对于“祭孔”,利玛窦也有类似解释,他说:“同样,在孔子的诞辰和一年中的某些节气,要极为隆重地向他祭奉牺牲和其他食物,感谢他在其著作中为后人留下的训诫,而通过对这些训诫的学习,人们可以获得官职与功名。他们既不念诵经文,也不向孔子祈求什么,就像祭祖时一样。”[4](P71)在利玛窦看来,中国官员和士子到孔庙参加祭典,实际上是尊师重教,缅怀圣者的一种方式,没有什么宗教意义。

对于利玛窦关于中国人“祭祖祭孔”的介绍解释,我们姑且不去甄别其是出于方便传教的功利目的,还是对中国传统礼仪习俗的真正理解,就其效果而言,他的这种做法确是行之有效的。利玛窦适应中国国情,尊重士大夫和平民的祭祀习俗,“这样使得当时的中国教徒,特别是那些具有一定政治、社会地位的天主教徒,在需要参加‘敬孔’和‘祭祖’仪式时不致产生宗教上的阻滞和困难,同时,利氏还以儒家经典中的天、上帝称呼天主教的‘唯一真神’天主,后来的康熙皇帝将此称之为‘利玛窦规矩’”[6](P12)。很可惜的是,利玛窦的这种对待中国传统礼仪习俗的态度,没有被后来的其他西方会派的传教士们所继承和发扬,甚至还有人提出了激烈的反对意见,加之当时不同会派背后的西方各国在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的利益争夺,使得利玛窦的苦心经营惨淡收场,最终因“礼仪之争”导致了“百年禁教”。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利玛窦在传教过程中,将文化交流、文化交融和文化适应等方式有机地整合在一起,形成了灵活、变通、包容的宗教传教的文化适应机制,这种文化适应机制使传教士可以“到什么地方随什么地方,到犹太成犹太人,到希腊成希腊人”,到中国亦成中国人。利玛窦通过文化适应机制传播宗教,这对于当今中国宗教的“中国化”发展来说,无疑是宝贵的经验。文化适应应该是宗教融入中国传统文化、融入中华民族的前提和基础,如果不能适应那么只能因“水土不服”产生一系列不适反应,从而阻碍其进一步的发展,更加无法实现“中国化”进程。当然,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应该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当今中国宗教需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去引领,用中华文化去浸润,同时也需要中华民族以海纳百川的恢弘气度去包容去接纳,使得中华文化因吸纳异质文化给养而更加生机勃发,使宗教在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实践中真正实现“中国化”。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演讲[EB/OL] .http://world.people.com.cn/n/2014/0328/c1002-2476 1811.html,2014-03-28.

[2][意]利玛窦.利玛窦书信集[M].罗渔译,台北:光启出版社,1986.

[3]薛至霞.明末传教士汉语罗马字注音方案性质考[J].晋中学院学报,2008,(4).

[4][意]利玛窦.耶稣会与天主教传入中国史[M].文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5][意]利玛窦.天主实义[A].朱维铮.利玛窦中文著译集[C].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6] 孙尚扬.明末天主教与儒学的互动——一种思想史的视角[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胡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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