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宪先生的“三边”事

文 拓石

殷宪先生的“三边”事

文 拓石

书法，是我国悠久历史文化长河中的重要支流。山西书家在中国书法界占有重要一席。新时期以来，山西书法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蓬勃发展。

作为古老而又常新的艺术，书法不仅考验书家的艺术品位，更加考验其人格魅力。例如殷宪先生，笔法纯熟自然，圆润老练，而其品性亦真诚高尚；姚国瑾先生的字自成一体，行云流水，胖瘦适中，其情怀也高远，底蕴也深厚；王东满先生的字如他的诗，洒脱不羁，字中有画，画中藏诗，其人也憨厚朴拙，大气端庄；姚军先生的字草中有序，草而不乱，其人严谨又不失活泼，专注又不失灵动。

本期“翰墨留香”就为大家重点介绍这几位在山西书坛享有美誉的书法家，在感受书法博大的同时品位书法家的高原情怀。

九月的一天，随总编参加“殷宪诗文书法展”筹备会，有幸见到殷宪先生。由于时间紧迫，我们只能在文瀛公园附近的一个小饭馆边吃边聊。吃着不甚可口的饭菜，听着先生的如痴的“三边”故事。虽未喝酒，还有点醉的感觉。

《青台雀》 殷宪／ 作

先生自语为“三边老人”。所谓三边，一是砚边，二是吟边，三是史边。“三边”乃是先生的自谦罢了。其实，先生的书法、诗文、史学都有很高的成就的，得到众多大家的肯定和赞扬。如姚奠中、林鹏、罗元贞等大家都对先生的有关作品给予充分的肯定。林鹏先生就在《书法报》中说：“殷宪临习过许多名碑名帖，但是最后脚跟却落在了写经体上。写经体结构紧密，行笔迅捷，略带隶味，颇为古朴……”。我的感知，先生的“三边”更是 “内不足则外张之”的自我警戒，时刻鞭策自己，不断提高自己的境界和修养。我不甚懂书法，也不通诗文，更不是研究史学的。我在此只想通过记录先生的二三事，让朋友们感悟先生与艺术、与诗文、与史学的治学精神所在。

1

农历十一月的北方，寒风凛冽，天寒地冻。汾河岸边的大园村早早就进入休眠期，村里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干着只有冬季才能干的活儿，期盼着年的到来。

这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殷家小院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殷家刚满十一岁的小殷宪早早就起来趴在那张黑乎乎的桌子上开始练字。小殷宪端坐桌前，手持毛笔，一笔一画在发皱发黄的废纸上临帖。冬季的太原，太阳起的迟，屋内还比较黑。小殷宪只能瞪大眼睛，把帖看了又看。他心里记着父亲的话呢，今年村里各家的春联由他来负责书写。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马上就要进入腊月，时不我待，得抓紧练字，不能丢殷家的人。殷宪的祖父曾经是榆次常家庄园的一个掌柜，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周边许多书法爱好者都以拥有殷掌柜的字而自豪。父亲是村里的书记员，字同样写得漂亮，大园村老百姓家的婚白喜事的礼单账薄以及春联的字都出自父亲的手。

《诗言志》 殷宪／ 作

小殷宪记着父亲的话呢，把字写好的关键在于勤奋，多临帖，多练习。为此，他从6岁起就养成了天蒙蒙亮就起床练字的习惯，这段时间更是如此。

小殷宪写着写着，那发黄发皱的废纸已经全部用完。他看到放在桌子上的账薄就随手撕了一页，继续全神贯注地练字。当父亲站在他身后时，毫无觉察。紧接着是他有生以来最为沉痛的教训。

“你撕账薄了？”

“我练字没有纸了。”

“账薄是用来记账的，是集体的东西。”

“你应该记住不管干什么事，不得有损于他人，练字也是在修炼自己的人品。”

小殷宪的屁股上留下了父亲大大的红手印。

时至今日，殷宪都记得这次挨打经历，非常感激父亲的启蒙书学。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一年大园村的老百姓家门上的春联出自十一岁小殷宪之手。

《行书手札》 殷宪／ 作

2

2012年3月14日，北方城市大同，春寒料峭。古城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天，殷宪在自己的寓所内收到山西省作家协会寄来的信。当信封开启后，古稀之年的他还是没有禁住泪水。摩挲着“流霞集”这三个字，殷宪感慨万千。这是同学韩石山寄给他的《流霞集》，封面上是恩师吕岳挺老师的笔迹，小册子内却是另一位恩师罗元贞先生及其诗友的诗作。

殷宪凝望着颇费周折得来的《流霞集》小册子，思绪回到了上世纪50年代末。

那时的太原二中在始建于明洪武年间太原县文庙内，古色古香的校园，文化气息特浓。学校师资力量雄厚，教师中有东南亚归国华侨，教学水平很高。殷宪中学时就读于此。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祈殿前，殷宪正在专心致志地练习书法。

“不错，有一定的水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殷宪转头回望，原来是学校校医吕岳挺先生。

“学习书法要重视临帖，各派都要学习一番，方能成就……”吕医生开始对殷宪教导起来。自此，殷宪又多了一位书法老师。吕岳挺的父亲吕铁仙是西泠印社社员、浙江著名书画家，吕自幼从其父习书，书法作品用笔圆劲有力，笔锋的出入使转均极讲究。

课余，在文庙的祈殿前、廊房间、大成殿、明伦堂、训导宅、尊经阁旁、教谕宅等等地方，看见书法艺术的忘年交。他们时而谈论王羲之，时而共摹柳公权，时而共展兰亭序。勤奋的殷宪在得到吕岳挺老师的指点后，水平在不断提高，与此同时深厚师生情谊在与日俱增。

1963年9月，山西大学校园内，片片树叶随风摩挲，秋意渐渐来临。

这天殷宪怀着忐忑的心情，随吕岳挺老师来到山西大学历史系教授罗元贞的住所门前。

轻叩门，问好，入室。

吕老师介绍，落座，谈诗，说书法。

罗元贞先生是一个爱国诗人，被誉为“一字之师”，有着诗人热情与激情。

爽朗的笑声，平易近人的眼神。

甚喜杜诗的殷宪喜不自禁，暗下决心要学好写诗。

……

弥足珍贵的《流霞集》还静静的躺在书桌上。殷宪拿起笔写下了《五十年后复得〈流霞集>爰用霞韵，兼怀罗元贞、吕岳挺、陈佩印诸师》的诗句。

昔是朝霞今晚霞，人生最忆是韶华。

九州雅韵犹充耳，四座君人岂化蛇。

一字堪师名玉阙，百年不待此诗家。

新词吟罢欲何寄，是日清明在远涯。

殷宪先生乘坐的去往大同的列车出发时间就要到了，我们起身同他拜别。说实话，我是意犹未尽呀。多么想再深一点去认识他的艺术追求，继而领悟他那勤奋、谦逊、朴实、待人友善、意蔼神和的学者风范。还好，2015年3月份将在太原有一场他的诗文书法展。我们还有机会通过诗文和书法作品领略殷宪先生的魅力。

殷 宪

山西太原人，1943年生，一级美术师。四届中国书协学术委员，山西省书协艺术指导委员会副主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山西省诗词学会副会长，山西省楹联艺术家学会副会长，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顾问，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北朝史研究基地主任，《北朝研究》主编。书法作品曾参加第二、三、五届全国书法篆刻展览, 第三届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展览,首届中国书协会员优秀作品展览，以及当代名家作品展、中日、中韩交流展等。曾获华北书法奖，山西省书法突出贡献奖和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二等奖，山西省第五次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山西省2007至2008年度一等优秀重点课题研究成果奖(论著《北魏平城书迹研究》，商务印书馆，2008年)。有《殷宪诗文书法集》和《持志斋吟草》出版。多年来致力于北魏平城时期魏碑和平城京畿地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