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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血》的象征主义解读

2015-03-21康建云

文教资料 2015年2期
关键词:诺克奥康纳耶稣

康建云

(中国石油大学 (华东)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弗兰纳里·奥康纳(1925-1964)是二战后美国杰出的南方小说家,其作品极具美国南方哥特文学的风格,故事情节荒诞离奇,充满了暴力、邪恶和恐怖。奥康纳的小说有着相似的主题:对苦难的宣泄、对正义与救赎的追求、善与恶的斗争及信仰与疑虑的冲突。她的处女作《智血》就是一部主人公黑兹尔试图通过信仰得到救赎的宗教寓言。在这部小说中,奥康纳使用了大量的暗喻和象征解读了黑兹尔从反叛到皈依宗教的心路历程。本文从小说中主要人物的名字、汽车埃塞克斯和托金汉姆城等方面探讨和分析奥康纳在其作品《智血》中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

一、三位主要人物名字的象征意义

贝勒大学(Baylor University)的神学与文学教授拉尔夫·伍德指出:“奥康纳是一位南方人,是一位天主教徒,她不属于美国文化的中心,然而她是我们唯一的伟大的基督教作家。 ”(Wood,2010:35)在《智血》这部小说中,奥康纳赋予了人物名字不同的象征意义,而这些人物的名字都与基督教有着密切的联系。黑兹尔·莫茨(Hazel Motes)、萨巴思·莉莉·霍克斯(Sabbath Lily Hawks)和伊诺克·埃默里(Enoch Emery)这三位主要人物的名字都蕴含了不同的象征意义。

(一)黑兹尔·莫茨的象征意义

黑兹尔·莫茨(Hazel Motes)的名字暗含了视力模糊、视力减退的意思。Motes的出处可以追溯到【太7:3】:“为什么看见你兄弟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你自己眼中有梁木,怎能对你弟兄说‘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呢?你这假冒伪善的人!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然后才能看得清楚,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新约·马太福音》,第7章第3节)。Mote在英语中的字面意思是微粒、微尘,在马太福音中喻指的是“兄弟眼中的刺”。黑兹尔(Hazel)在小说中经常被缩写成Haze,而haze的书面意思是雾状物如烟雾或水蒸气等。所以,奥康纳用Hazel Motes作为小说中一个视力有障碍的主人公的名字有着深刻的寓意,而且纵观全文黑兹尔的眼睛是他试图通过信仰得到救赎的关键。

黑兹尔的祖父是一名传道士,巡回布道,宣扬耶稣用死亡来救赎万民。十二岁那年黑兹尔得知自己也会成为一名传道士,为了摆脱宗教道德的束缚,他不断告诉自己“躲开耶稣就是避开罪恶”(p14)①,然而,在他心灵深处“那褴褛的身影”却仍然是耶稣。黑兹尔离开家乡埃斯特罗德去参军时,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一本黑皮的《圣经》和他母亲的一副银框眼镜,而他离开部队回家时,这本黑皮的《圣经》和他母亲的眼镜“依然好好地存放在帆布包的最底层”(p16)。虽然黑兹尔一直坚称自己不信耶稣,并试图建立一个“没有基督的教派”,但他的内心却十分渴望耶稣,渴望救赎。虽然黑兹尔逢人就说自己无罪,但他越是辩解,越是欲盖弥彰。最后,黑兹尔用石灰弄瞎了自己的双眼,但他却“看到”了救赎的希望。

(二)萨巴思·莉莉·霍克斯的象征意义

萨巴思·莉莉·霍克斯(Sabbath Lily Hawks)是一位伪传教士的私生女,是奥康纳在小说中描写最多的女性人物。Sabbath是犹太教中的安息日。“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旧约·创世纪》,第2章第2-3节)。 Lily(莉莉)是百合花的意思,象征了纯洁的心灵。

然而萨巴思·莉莉本人的性格特点却与其名字蕴含的象征意义截然不同。萨巴思深知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而根据基督教教规私生女是不许进天国的,所以她就尽可能地享受现世的快乐。但是当萨巴思遇到黑兹尔时,却被他深深迷住,于是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她以为找到了精神寄托:一方面,她真的喜欢黑兹尔,“我简直对他着了迷。在我喜欢的男人里头,没有比他更中看的了”(p99)。另一方面,她想借黑兹尔摆脱自己的父亲,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然而造物弄人,萨巴思所谓的爱情和救赎却被黑兹尔利用来了解她的假盲传教士父亲。由于两人的互相利用,萨巴思最终也没能摆脱自己的宿命,在黑兹尔弄瞎了双眼后,她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始终无法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成了托金汉姆城这片精神荒漠的一名牺牲者。

(三)伊诺克·埃默里的象征意义

伊诺克·埃默里(Enoch Emery)是黑兹尔忠实的追随者,也是具有宗教象征意义的人物。《圣经》中,圣徒以诺(Enoch)是亚当 (Adam)的后代,是诺亚 (Noah)的曾祖父。以诺(Enoch)是没有经历死就被神提走的人物,“以诺与神同行,神将他取去,他就不在人世了”(《旧约·创世纪》,第5章第21-24节),是一个圣徒的榜样和见证。

在小说中,伊诺克自称自己是有“智血”的人,声称自己可以凭借“智血”找寻真理。遇到黑兹尔后,伊诺克更加坚信自己的“智血”可以帮助黑兹尔摆脱耶稣,创建“没有基督的教派”。事实上,在奥康纳的笔下,伊诺克是一个特别孤单的人。在托金汉姆城,伊诺克急切地想结交朋友摆脱孤单,执著地纠缠着黑兹尔,偷取博物馆里陈列的干尸,冒雨排队与大猩猩“天王巨星”握手,受到羞辱后又抢走了假猩猩的道具,把自己装扮成猩猩的模样。然而,这一系列行为都没有让他获得真理得到救赎,他身上流淌着的“智血”终究未能带他走出这片精神的荒漠。

二、汽车埃塞克斯的象征意义

埃塞克斯(Essex)是主人公黑兹尔的汽车,象征了黑兹尔宗教信仰的精神之旅。埃塞克斯的不同状态,即从购买到出故障再到被彻底毁坏,恰好是黑兹尔对其宗教信仰的不同感悟和理解。

到托金汉姆后的第二个晚上,黑兹尔在闹市区漫步时遇到了假盲传教士阿萨·霍克斯,与阿萨·霍克斯的言语冲突唤起了黑兹尔对童年的回忆、对家的怀念、对救赎的渴望。于是,在遇到假盲传教士的第二天一大早,黑兹尔满脑子想的就是买一辆汽车,尽管他连张驾照都没有。黑兹尔跑了几处车市后,来到了“斯莱德车行”,找到了他想要的车,“一辆高底盘深灰色的车,带有又大又薄的车轮和凸出的前灯”(p60)。最后,黑兹尔以五十美元的价格买下了这辆残旧不堪的汽车,而汽车的残旧破损正是体现了黑兹尔当时的精神状态:情绪低落、精神疲惫、抑郁困惑。假盲传教士对黑兹尔精神上的刺激动摇了他一直以来千方百计树立的 “躲开耶稣就是避开罪恶”的信念。黑兹尔变得无助茫然,他寄希望于新购买的汽车,希望借助埃塞克斯自己能重获自由与信念。

自从购买了埃塞克斯,黑兹尔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它不仅是黑兹尔的交通工具,还是他睡觉休息的地方,甚至是他宣扬自己的新教的场所。埃塞克斯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黑兹尔的精神寄托和归宿,而这辆破旧的车在他的眼中也变得完美无缺。即使车的喇叭不响,油箱有些漏油,启动器也不灵敏,修理工认为修不好,黑兹尔还是认为埃塞克斯是辆好车,“这是辆好车,我第一眼看见它,就知道这车是为我而设计的。从此,我不仅有了个窝,还可以开着它满世界跑”(p103)。正当黑兹尔满怀憧憬,开始新的生活时,萨巴思·莉莉的一席话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和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生活的勇气。当萨巴思坐在黑兹尔的车上,向他讲述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和这一身份带给她的困惑时,黑兹尔的精神似乎瞬间垮掉,他无法理解一个信仰耶稣的传教士怎么会有私生子,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震惊,同时也意识到了阿萨·霍克斯的虚伪和其对耶稣的亵渎。而此时他的汽车埃塞克斯也突然出现了故障,即使加满了油,也无法启动。但是黑兹尔还是坚持自己的车没有问题,然而他越是拒绝承认埃塞克斯出了故障,越是说明他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的精神信仰也随着埃塞克斯的故障渐渐地动摇。

黑兹尔继续开车出去布道,但始终没有人愿意加入他的“没有基督的教派”。但是当他发现翁尼·乔伊·霍利(胡佛·肖茨)利用自己的新教,雇佣了和自己长得相像的“先知”来宣扬“没有基督的基督圣教”以此挣得钱财时,黑兹尔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开车把“先知”撞倒,从他身上碾了过去。在撞死“先知”的第二天,他的车却被警察推下了堤坝。目睹了埃塞克斯的被毁,黑兹尔被彻底打倒了,他的信仰在那一刻化为了灰烬。回城之后,他立刻用石灰弄瞎了双眼,自愿选择了失明来赎罪,而正是他的失明重燃了他内心的信仰,使他获得了重生。

纵观黑兹尔的整个心路历程,埃塞克斯成功地体现了黑兹尔的精神之旅,起到了极其有效的象征作用。正如海勒(Heller)在其文章中所论断的那样,埃塞克斯充当了家、布道坛和棺材的角色,喻指了黑兹尔本人,是《智血》的“推动力”。

三、托金汉姆城的象征意义

在《智血》中,托金汉姆城,一座虚构的亚拉巴马州的城镇,象征了没有宗教信仰的精神荒漠。托金汉姆城充斥着没有信仰,茫然度日的年轻人如萨巴思和伊诺克,不乏借着基督·耶稣的名义招摇撞骗的人如假盲传教士阿萨·霍克斯和街头传教士胡佛·肖茨,展现了经济发展和物质繁荣掩饰下的人性丧失和道德沦陷。

托金汉姆城的象征意义与其所存在的历史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智血》写于上世纪40年代末并于1952年正式出版。根据奥康纳的描述,黑兹尔18岁时参军,直到四年后才复员回家,随后来到托金汉姆城。所以,《智血》中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大约发生在二战末和二战结束后的40年代后半期。20世纪以来,美国工商业化的发展推动了南方社会现代文明的步伐,南方城镇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南方文学在这一时期也得到了新的发展,涌现了一批诸如斯泰伦、奥康纳、麦柯勒斯等新作家,他们关注南方未来,思考南方现实和前途,关心现实生活中南方人精神上的苦闷。正如《智血》所展现的那样,托金汉姆城就是南方社会现代化文明发展的产物,是一座典型的南方新式城镇。

20世纪初期,随着铁路在美国大面积的铺设,南方的商品经营逐渐丰富,南方城镇的经济得到了发展。当黑兹尔抵达托金汉姆时,一下火车迎面而来的是 “各种灯光和广告牌”(p23),车站洗手间的墙面上“涂满污言秽语,还画着各种不堪入目的男人和女人”(p24),甚至在手纸上有瓦特斯太太的广告——“本市最好客的床铺”(p24)。这些商业发展的产物体现了物质繁荣背后的城镇居民精神的空虚和堕落。另外,作为托金汉姆成的心脏,“城市森林公园”里的游泳池、动物园等也体现了物质世界的牢笼里人们道德的堕落和人际关系的冷漠和疏离。伊诺克,公园的门卫,每天下了班都会到游泳池看女人洗澡,有些女人的泳装故意裂开口子,还经常“有女人把泳装的肩带拉掉,袒胸露怀四仰八叉地就那么躺在泳池边上”(p72)。动物园里,动物都被关在笼子里,“成天什么事也不干,只会躺在那里蹲膘”(p74)。总而言之,工业化促进了美国南方经济的快速发展,给城镇居民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同时也造成了一些南方优秀传统的丢失和资本主义经济刺激下南方人的道德沦丧和精神匮乏。

四、结束语

象征主义是一种传统的文学艺术形式,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中期,到二十世纪20-40年代盛极一时,成为西方文学普遍采取的一种创作美学,称为“后期象征主义”,其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奥康纳被认为是继威廉·福克纳之后的南方文学翘楚,也是继福克纳之后,象征主义手法运用的大师。在《智血》中,她运用大量的象征隐喻,折射了南方社会现实,利用人物的精神扭曲刺激我们的直觉,极大地调动了我们的思维和感受能力。正是象征主义的成功运用,《智血》成为了美国南方文学史上一部经典之作。

注释:

①本文选用蔡亦默《智血》译本之例句,文中只注页码。

[1]Heller,C.B.The Essex and Hazel Motes in Flannery O’Connor’s Wise Blood[J/OL].http://www.Chrisheller.net/writing/essex.html.[2013-4-14].

[2]O’Connor,F.Wise Blood.[M].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x,2007.

[3]Wood,R.Flannery O’Connor,benedict XVI,and the divine Eros[J].Christianity and Literature,2010,60(1):35-66.

[4]弗兰纳里·奥康纳.蔡亦默,译.智血[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

[5]闫献彬.试论宗教情节与奥康纳小说的神秘怪诞风格[J].燕山大学学报,2007,(4):117-119.

[6]余志森.美国通史(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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