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永不消失的根据地
2015-03-20张宏图
张宏图
(济宁职业技术学院,山东,济宁 272000)
在抗日战争既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 周年之际,我看到了由李延国和李庆华合著的抗日题材的历史反思型报告文学《根据地》。作品以丰富的史料,感人的故事,全景式地展现了冀鲁豫根据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历史,这是一部珍贵的党史读物和群众路线教育的好教材。
一、文化传统之魂
近年来,我国在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上做了很多工作,把发掘和发扬优秀传统文化作为建设文化强国的基础。但是对传统文化的时间界定,现在有很多意见,占主流的意见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种:一种认为鸦片战争前的中华文化为传统文化;一种认为辛亥革命之前的中华文化为传统文化;一种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造成了文化的断裂,应是传统文化的下限。我个人倾向于把1945年的抗日战争胜利前的中华文化视为传统文化。
为什么我这样认为呢?因为在长达14年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壮阔进程中,形成了伟大的抗战精神,中国人民向世界展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情怀,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不畏强暴、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百折不挠、坚忍不拔的必胜信念。伟大的抗战精神,是中国人民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永远是激励中国人民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的强大精神动力。”(习近平: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9 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
其实,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前,中国农民的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是比较淡薄的,既有朴实、忠厚的特点,更有根深蒂固的散漫、认命、顺从和冷漠的特性。全面抗战开始后,中国的广大农民并不明白民族抗战的意义和抗战与他们的关系,虽然不乏奋起反抗侵略者的志士仁人,但麻木不仁者、束手待毙者、公然投敌者也不少。战争初期国民党将领宋希濂就感慨,军队得不到群众的支持帮助,碰到的百姓又是汉奸居多,使军队经常陷于被动之中。不过随着战争的进行,残酷的战争、民族的屠杀、血与火的教训让愚昧的民众开始觉醒。中国共产党以及国民党在抗战中不断传播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从而激发了农民的抗战热情和家国情怀,并最终取得了这场民族战争的胜利。因此可以说,抗战精神是中华民族在20世纪形成的最具现代性的民族精神。我们研究历史,研究传统文化,其目的在于当下,只有具有现代性、针对性、普适性的传统文化才更易为我们所接受,才更具传统的力量。
今年是抗战胜利70 周年,这场全民性的民族战争的胜利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开辟的敌后战场和国民党指挥的正面战场协力合作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结果。我们不能忘记在正面战场浴血奋战、为国捐躯的将士,也不会忘记坚忍不拔、勇于献身的革命志士和广大人民群众。
如果说国民党在正面战场浴血奋战,收获的是国民民族意识和国家概念的提高的话;那么共产党建立的19 个革命根据地,收获的是忠诚、是信仰、是支持、是牺牲、是奉献,是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这是我看了《根据地》以后的感受。作品中叙述了很多群众不顾流血牺牲,冒着生命危险,勇敢无私地支持革命斗争事业的动人故事:如捂死自己的娃保八路的刘克林;杀死危害民族利益的不肖子女的父亲孙祥斋;为了救被凌迟处死的八路军战士秦兴体而泼洒热血的“红三村”一百多群众;为了掩护八路军伤病员,钻进病员的被窝,谎称伤员是自己的男人的年轻妇女,被“无产阶级专政”的小脚女团长周姜兰,读来使人深受震撼和感染,这就是根据地生存、壮大的基础。这也是我们今天需要的民族精神,只有这样的传统文化,这样的民族魂得以升华、得以弘扬,我们才能实现中国梦。
二、民心才是根据地
作者把“民心才是真正的根据地”作为作品的主题,“把思想领域的战争作为主线,选用最有现实针对性的材料来说明共产党人能够创建起根据地,是因为他们以明确的宗旨和严格的纪律赢得了民心;而解放战争中能够巩固根据地,代表了一个人心所向的清廉的政党对一个严重腐败的政党的胜利。”[1]这是对革命历史的礼赞,更是对社会现实的烛照。
这个明确的宗旨就是密切联系群众,走群众路线,为人民服务。这个宗旨是抗战时期我们党形成的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三大优良作风之一。它既是共产党走向成熟的标志,又是中华民族走向现代化不可或缺的精神和文化内涵。
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三大改造、反右、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各个历史时期,思潮涌动,风云变幻。多少风云人物从历史舞台上走过,有的如电闪雷鸣,来去匆匆,人们还来不及看清他们的容颜,就消失在无边的夜空,不留痕迹;有的如大江大河,波撼千里,人们仿佛永远可以感受到激流的汹涌,听见不息的历史回响;而有的却如潺潺溪水,既不澎湃,也不壮观,但它执著、坚韧,在起伏跌宕中静静流淌……。六千南下贵州的冀鲁豫干部就是这潺潺溪水,他们为民族的解放和革命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但他们没有居功自傲,他们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声名显赫的地位,过的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守的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信仰。他们的那份坚守和平静是我们这些生活在当下的晚辈所缺少的特质。
他们有人忍辱负重,即使在“反右”“文革”中饱受摧残,复出后仍然保持着革命本色,仍然视百姓利益高于一切。如李庭桂、申云浦、夏文页等南下干部他们的事迹令人感动、感慨。李庭桂任安顺市委书记时立下规矩,市委、市政府门口不设警卫,他说“老百姓能不能随时见到咱们,是新政府和旧政府的最大区别。”这个规矩被后辈忠诚地执行至今;申云浦夫妇,“一个无端遭迫害24年,一个被开除党籍18年,两个老人,最后珍藏的箱子里最上层竟然都是一面中国共产党党旗。”[2]P184“群众!群众!他心里只有群众!那些群众要求申云浦给平反的信,每一封信他都亲自批复。直到他死了他还把这些信都留着。”[2]P185
这些老党员所呈现出的党员本色、英雄本色,是冀鲁豫根据地精神的具体体现,是党的群众路线的具体体现,是革命文化的具体体现。在当下的中国社会寻找、发现、传承这种精神、这种文化是非常必要的,因为我们亟需榜样、亟需平凡的英雄、亟需正能量。我们要从这种革命文化载体中发掘出具有时代价值的精神财富,弘扬其精神,即在抗日战争时期形成的以中国共产党人为代表的先进分子、革命志士以及广大人民群众为民族解放事业英勇奋斗、坚忍不拔的爱国主义精神和高尚人格,以及在不同社会阶段和生命阶段,依然保持不变的坚定信仰和人民至上的价值追求。
因为根据地精神,“她已成为我们民族精神的组成部分,她是民族之泪,民族之血,民族之骨,民族之魂!”
如今,我们追思他们,不仅仅因为他们为民族的解放、国家的建设默默地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尊敬和关爱,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因为我们自身,在这个时代,更需要珍爱和传承他们留下来的精神遗产。
习近平总书记说:“崇高信仰始终是我们党的强大精神支柱,人民群众始终是我们党的坚实执政基础。只要我们永不动摇信仰,永不脱离群众,我们就能无往而不胜。”
历史,永远是一种延续。传承,该是最好的纪念。
三、创新永具魅力
全景观式报告文学的最初尝试是张锲的《热流》,继而李延国以《清明上河图》式的画卷推出了《在这片国土上》,该作采用纵向格局,多角度地塑造了英雄群像。刘白羽称其为“史诗式的报告文学”。在创新与成功的喜悦中,受《第三次浪潮》《大趋势》等书籍的影响,在理论界将“宏观”一词提升到一定高度时,李延国创造出了全方位、多角度、多层次的全景观式报告文学《中国农民大趋势》。这一开创性的文体结构迅速得到理论界与创作界的认同,随之产生了钱钢的《唐山大地震》。《中国农民大趋势》和《唐山大地震》也就成为“全景观式报告文学”的代表作。《废墟上站起来的年轻人》《在这片国土上》《中国农民大趋势》三篇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的作品也确立了李延国在中国报告文学史上的地位。1988年初他又受“扑克牌”小说的启示,创作出了轰动一时的“卡片式报告文学”——《走出神农架》。卡片式报告文学的内容是组合的、跳跃的、多变的,而形式是平行的卡片,却也是可变的。个体完全可以从整体中切割出来,读者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需要和理性思维任意进行排列组合。这样,我们传统的审美习惯,文艺理论关于“内容”与“形式”的传统定义就受到了冲击。我们可以形象地说:卡片式报告文学宛如一株毕加索画风的老枣树,它那带刺的枝丫刺破青天伸向四面八方,鲜红的枣、碧绿的叶、遒劲的枝、坚硬的干构成了既协调又多姿的画面。
文体创新意识很强的李延国,本可以顺风顺水给我们创作出一篇篇令人惊喜的报告文学创新之作,可不幸的是一篇出人意料的的《虎年通缉令》使李延国在报告文学王国消失多年。当他带着《根据地》重返报告文学王国,我们发现李延国还是当年那个李延国,他的观念仍然是激进的、前卫的,他的血仍是热的,他的气势仍是宏大的,他的文体创新意识仍是强烈的。《根据地》从内容上看是“历史反思型报告文学”,但他又不同于刘亚洲的《将军的泪》、董汉河的《西路军女战士蒙难记》、彭荆风的《解放大西南》、王树增的《解放战争》等纯历史反思之作。他将历史延伸到当下,延伸到改革开放的今天。他不是去扣大报告文学概念的内涵,而是更趋近于狭义报告文学的定义。
《根据地》的创作手法与文体创新是一种守成中的创新,他在全景观式报告文学的整体框架中加入了38 张记忆卡片,使文体更灵活,使内涵更丰富。其实嵌入卡片的写作方法不少报告文学作家已采用,但发明者自己的使用更引人注意。作者何以痴迷于此?是为了偷懒?是内容庞杂容纳不下?是不便议论引申权且立此存照?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但我是予以充分肯定的,我认为这种形式既灵活又丰富,我们随时可以选取一枚为我所用。
有人在充分肯定了作品的成功之后说:“作品行文线索似乎不够清晰,缺乏一以贯之的人物。然而让我不解的是:是什么原因让该作似磁石般吸引读者手不释卷废寝忘食地读下去?我作为专业阅读的读者不会发现不了它的毛病,但毛病没有阻隔我的阅读,那么强烈的吸引力又来自哪里?
我发现,是作品中众多人物的命运,是那些英雄人物的大爱大勇和悲剧命运紧紧扣住了我的心灵。有人说“共和国是从冀鲁豫边区走出来的”,这里产生了一大批令人敬仰的领袖人物,而作者没有去写成功者的光鲜人生,却选取了众多悲剧人物去描写,因为他知道悲剧也许比正剧、喜剧更具震撼力和吸引力。
《县长当一年,家产全卖完》的刘齐滨,作为第三专署的第一任专员,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我不行了,死后不要搞什么仪式,埋了就行了,不要再花公家一分钱,孩子不要管,让他们自寻活路……”几千群众自发前来送葬,无人不哭。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杨得志专程到菏泽去看望老房东,提出“当年我手下有一个小脚女团长,很了不起,她现在在哪里?”最后得知她由于家庭出身,被打成“四类分子”,正在当地接受群众监督改造。杨得志当场拍着桌子,怒不可遏:“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她是鲁西南的女英雄啊,当年日本鬼子都怕她,她对革命有贡献啊!”
前面提到的冀鲁豫第一才子,后来的贵州省委副书记,省政协主席申云浦,从1955年到1979年蒙冤24年的坎坷命运。申云浦的老父亲清贫自守摆个烟摊,卖个花生米度日,割资本主义尾巴时,老人家摆摊的手推车被强迫没收,老人一气之下死于非命。他的人生经历足可以拍一部催人泪下的电视剧,而且是充满正能量的感人电视剧。
作品中还提到后来的山东省副省长周振兴,巧合的是家父曾与周振兴的儿子周兆合是中学同学,“文革”中聊城地区斗争的矛头,一是对着毛主席所说的“娃娃书记”朱永顺,二是对准周振兴。他的凄惶岁月在聊城也是尽人皆知。
正是这些抗日英雄的坎坷人生和悲剧性的命运紧扣读者心怀,让人欲罢不能。“这些悲剧的洞察和透视蕴涵着一个潜在的哲学,因为它们给本来毫无意义的毁灭赋予了意味。”[3]
另外,就是作品不时提供给我们一些新鲜信息,让尘封的历史突然活在了我们眼前,使我们在历史与现实中不断闪回、穿越,让我们感到了历史的鲜活性。
“根据地是血脉:一位冀鲁豫战士身经百战,活了下来。他后来有了一个孙女,老人为了纪念当年的历史,将女娃取名为陈鲁豫……”。
“朱穆之、齐燕铭等,陆续到达聊城,在鲁西北特委领导下,与当地文化教育界人士共同组成了文化救国会。”[2]P28
今天,大家仍认为朱穆之是最好的中宣部长。
“马本斋任三分区司令员兼回民支队司令,原三分区司令员赵健民任副司令。”[2]P33啊,原来当年马本斋比赵建民还高半格!……
《根据地》这部作品将新闻性、史料性甚至秘史性的连结起来,大气磅礴,义薄云天,读后让人激动不已。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创造的“根据地”不仅蕴涵着极为丰富的报告文学资源,更重要的是包容了中华民族坚强不屈、为国家利益献身的伟大品性,是孕育爱国主义精神的沃土。在纪念抗日战争70 周年之际,捧读这饱含滚烫激情的报告文学,让后辈牢记历史,为实现“中国梦”继续前行,去迎接中华民族更辉煌的未来。
[1]《“民心是真正的根据地”——访报告文学《根据地》作者李延国、李庆华[EB/OL].http://www.chinawriter.com.cn/news/2015/2015-04-09/238957.html.
[2]李延国,李庆华.根据地[J].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2015.
[3]程孟辉,西方悲剧学说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