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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边疆景观与民族文化——以厄德里克小说

2015-03-20黄晓丽

贵州民族研究 2015年12期
关键词:德里克印第安印第安人

黄晓丽

(南京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23)

路易丝·厄德里克(Louise Erdrich)是美国本土裔作家,目前著有13部小说、多部诗集、儿童文学及散文集。她的外祖父曾是印第安龟山保留地酋长,是个说故事的好手(story telling)。从小就浸润在印第安神话故事、民间传说的厄德里克,对印第安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

厄德里克在创作中注重融合神话故事和历史记忆。在讨论文学创作与地理景观的关系时,迈克·克朗指出,“文学作品不能被视为地理景观的简单描述,许多时候是文学作品帮助塑造了这些景观。”[1](P55)厄德里克的《痕迹》、《羚羊妻》《小无马地奇迹的最后报告》等小说中,土地、湖泊等景观反映了印第安人生活方式的变迁,印第安历史的影像在景观的书写中渐渐展开。

“景观”一词来源于德文(landschaft),最早与风景、景色同义或近义;后引申为领域、区域(territory)。[2](P12)对地理学的探索逐渐由自然景观转变为人类文化景观。伯克利学派创始人卡尔·索尔早在1925年就强调文化形成了景观。[3]克朗提出,可将地理景观视为一个象征系统来研究。地理景观赋予住宅、花园等空间特定的含义;某些建筑甚至成为了一个民族的象征。因此,地理景观不仅仅是物质地貌,作为一个可解读的“文本”,可以了解关于某个民族的故事,他们的观念信仰和民族特征。[1](P51)《痕迹》《羚羊妻》和《小无马地地奇迹的最后报告》中的土地、湖泊等景观不仅是印第安人生命延续的物质来源,也是文化的传承精神源泉。借助自然景观和神秘的神灵形象,展现了保留地居民对土地等景观的依赖和眷恋,并以景观书写的方式重写神话、重述历史。厄德里克通过对美国边疆印第安文化景观的描绘,展现了印第安人真实的面貌,揭示美国“西进运动”对印第安人的影响。

历史记忆被写入了厄德里克的小说中。美国国会1830年通过的《印第安移居法》强迫印第安部落离开祖居地往西迁移,最后留在密西西比河以西。1848年,加州发现黄金后,印第安人被迫再次迁往西边更贫瘠的土地。这一过程中,印第安人与白人开始了争夺土地的长期斗争,包括1864年对苏族进行的大屠杀。印第安人被迫离开自己的土地,传教士、农民和开拓者把平原和肥沃的河谷改造成农场和小城镇。1887年,印第安人迁入保留地,当年颁布的《道斯土地分配法》重新对土地进行分配。[4]

西进运动遭到印第安人的强烈抵抗,他们与白人巨大的文化差异,加剧了双方的冲突。多数印第安人没有将土地作为财产而据为己有的观念。他们认为:“大地是太阳神帮我们创造的。土地就是土地……广阔的土地不划界限,人不要去做分土地的事。”[4]白人却处心积虑,贪婪地夺取土地和财富。地方政府对印第安人征收土地使用税,骗取了印第安人的土地。

《羚羊妻》中,白人骗取土地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白人奥古斯图斯在银行工作,每天看到奥吉布瓦人拿土地和白人换钱。他劝说大家把钱存进银行,然而没几个照他说的做。大部分人肆意挥霍卖地的钱;他们买花哨的衣服、来福枪、烈酒、围巾等等。他们糊里糊涂地买来无用的东西——有人买了一架钢琴,全家就睡在公路边的钢琴下面。[5]

土地继承者需要缴纳年费,才能继续使用家族的土地。如果不及时交钱,他们的土地将被回收、变卖。印第安人把墓地视为祖先灵魂居住的地方。芙勒若凑不到钱,她将失去先人们的安息之地。她不得不暂时离开居留地,来到白人居住的小镇阿尔戈斯打工挣钱,不幸遭到白人同事的强奸,又回到居留地。

为了同化印第安人,白人建立寄宿学校,把儿童从保留地移入寄宿学校,并要求他们在日常交流中使用英语。从物质、精神、文化多方面打压印第安人,白人成功赶走了这片原来土地的主人。印第安人的身份随着土地的变迁而不断发生变化。对土地问题的关注说明作为景观符号,土地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物理概念,它和印第安历史、文化、民族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印第安人相信“万物有灵论”,他们认为自然界的一切,包括河流、山川、树木等等都是有生命的。[6]因此,对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报以敬畏态度。前面已经提到印第安人对土地的崇敬和依赖,有的地方被认为是神圣、纯洁的,如某些水域是治病的源泉或崇拜的圣地。[4]

米西皮祖是奥吉布瓦神话中的神兽,他的地位更接近神,因为他能够在奥吉布瓦土地上无数的湖泊河流施展他的威力。他能够提供巫术的力量,但也非常危险。[7](P54)皮拉杰家以巫术闻名;大家都敬畏他们家族的人。芙勒是这个家族仅剩的血脉,她曾三次掉入水里而安然无恙。芙勒不会游泳,她掉到水里非但没有死,靠近她的人都死了。大家认定她是米西皮祖看上的人。这就是芙勒长得非常漂亮,但却鲜有人问津的原因。

玛格丽特的儿子伊莱是个例外,他看上了芙勒,并请教纳纳普什如何向女子求爱;后来芙勒接受了他。伊莱跟踪半夜外出的芙勒,发现她潜入冰冷刺骨的马其曼尼托湖中,一呆就是好长时间。每隔一晚上她就去湖里一趟,伊莱怀疑她怀的孩子是湖怪的。

痛失骨肉又失去土地后,芙勒感到绝望。她抱着一块大石板沉入湖底,希望神秘的湖怪能够赐予她力量。她相信神灵能够保护她、助她恢复巫力以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芙勒在离开自己的土地前,再次使用她的巫术。一个伐木工人的眼睛瞎了,另外两个掉到湖里消失了。

米西皮祖的传说令人畏惧,他可以控制水域和鱼类,并且守护着印第安人。野牛基本被白人杀光了,冬天闹饥荒的印第安人只能嚼树根填肚子。他们凿开湖面,捕鱼食用,顾不上水里的怪兽。因为神兽虽然可怕,在关键时刻却能给他们提供庇护。对神灵、自然怀着敬畏之情,印第安人与自然保持着和谐的关系。然而,定居者派来的工人一批接着一批,连伊莱也被雇去伐木。面对白人的高压政策,印第安人的守护神灵再也无法庇护他们,最后这片圣地也将遭到破坏。

小说另外一对神灵形象也与自然有关——天空父亲和大地母亲。天空父亲和大地母亲是印第安神话传说的一对形象。多数学者认为纳纳普什是一个典型的“恶作剧者”形象。惠特森指出,“恶作剧者”在不同印第安部落文化中形象各不相同,通常是乌鸦、郊狼、兔子等形象。他们亦正亦邪,可以变形甚至变化性别,既是文化英雄也是搞怪小丑。[8]印第安人会称这位时而狡黠,时而愚蠢的人为“大哥”年轻时候的纳纳普什的确是这样的形象。纳纳普什回忆:

《小无马地奇迹的最后报告》中,当发现纳纳普什没有生命迹象后,玛丽感觉自己也垮了,伏在老伴静止的胸膛上嚎啕大哭。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这时纳纳普什突然复活了。他坐了起来,吃下哀悼者们带来的酒和食物,恢复了往日的喋喋不休。他穿行在哀悼人群中,传递往生者们从另外一个世界送来的问候和信息。他安慰了玛格丽特后突然倒地而亡,又再次复生,和大伙聊天。直到大家都把他的葬礼看作一次聚会,玛格丽特也释怀了,这位受人敬仰的老父亲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最后平静地死去。[9]

大地母亲是印第安人类起源传说中的人物,她也是主宰土地耕种和收获的女神。世界各地的神话中都有自己的大地女神,她们是是孕育人类先祖的母亲,是丰收之神、爱情女神、也是女战神。[10]印第安的地母女神独立坚强,她甚至比男人更有力,掌控着一切。玛格丽特就是这样一位女性,她是纳纳普什老年的伴侣。如同孕育了人类的大地母亲,玛格丽特生育了11个孩子,世系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尼科特(Nector)、伊莱等都是她的孩子。她痛恨白人的同化政策,反对把所有的适龄儿童都送进寄宿学校。她足智多谋,虽然不喜欢芙勒,仍为她接生,并细心照顾露露。早期的生活充满了战斗和艰难,大母神必须向贫瘠、干旱、反复无常的大自然等发起挑战,因此她并非总是温柔善良的。玛格丽特也有火暴凶狠的一面,她用芙勒的钱赎自家土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恶劣的自然和社会环境,造就了她泼辣、狡诈同时又勤劳善良的性格。

在厄德里克的小说中,神灵、精灵化身于景观中,大地、湖泊不仅是他们的栖息地,更是印第安文化的精神象征。在印第安人看来,对自然巧取豪夺是荒谬的行为。他们与天空、大地以及其他生灵一同休养生息。印第安人不会过度利用任何一种资源,他们明白真正的富有来自精神。这是符合其景观成分的生活方式;景观构成了部落的精神家园,构建了印第安民族文化。大地、湖泊为印第安人提供了衣食来源,更为他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神灵故事的流传不仅依靠口头的传诵,它们也散布于北美洲广袤的土地上。每一片森林、湖泊都记录下印第安人对家园、神灵的记忆;它们为部落精神家园的构成提供了清晰的画面。而印第安人把口头文化和地理景观交织在一起,即便他们已经失去了土地,在精神上却是与这片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1]迈克·克朗.文化地理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Peter Howard,Ian Thompson and Emma Waterton eds.The Routledge Companion to Landscape Studies,New York:Routledge,2013.

[3]Sauer,Carl.Land and Life:ASelection from the Writing of Carl Sauer, ed.John Leighley.Berkeley: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1962.

[4]詹姆斯·马丁,兰迪·罗伯茨等.美国史[M].范道丰,柏克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5]Louise Erdrich.The Antelope Wife,New York:Haper Preennial,1998.

[6]David Leeming.The Oxford Companion to World Mythology.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

[7]DavidM.Jones,BrianL.Molyneaux.美洲神话[M].余世燕,译.广州:新世纪出版社,2011.

[8]Kathy Whitson.Native American Literatures:An Encyclopedia of Works, Characters, Authors, and Themes.Santa Barbara:ABCClio,1999.

[9]Louise Erdrich.The Last Report on the Miracles at Little No Horse, New York: Haper Preennial,2009.

[10]凯伦·阿姆斯特朗.神话简史[M].胡亚豳,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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