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音乐创作思维的宗教性差异
2015-03-20付蓉华
付蓉华
(池州学院 音乐与教育学院,安徽池州247000)
中西音乐创作思维的宗教性差异
付蓉华
(池州学院 音乐与教育学院,安徽池州247000)
在西方音乐世界中,宗教音乐成为其不可回避的一个历史性问题。中世纪的宗教音乐成为欧洲世界音乐的原初形态,其后的音乐发展围绕宗教这一话题产生过无数命题,尤其是在西方当代音乐创作中,“神圣简约主义”的创作风格又再一次闯入音乐家的视线。中国音乐的情况有所不同,虽然古代社会,宗教因素非常强势地掺入了音乐,但1949年以来,围绕意识形态所做的音乐创作却甚为少见。文章对比中西方两种音乐的创作思维方式,对比宗教文化在不同语境下的创作需求,同时提出中国的佛教文化应该在音乐创作中得到升华。
佛教文化;宗教音乐;创作思维;中国当代音乐
每当谈到社会体制的组成部分的时候,人们往往想到的就是经济、政治、文化这三个层面,却一直忽视着文化层面中宗教对社会的意义。宗教因素在中国文化的源头中,具有极其丰富的形态,敬天祭神,就是重要的宗教内涵。这种传统宗教情怀一直参与着中国人的生活,并穿过整个古代时期。1949年前的民国社会,虽然科学观念已经普及,但宗教意识一仍其旧。建国后,因为宗教观念与唯物论的矛盾关系,导致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宗教被人为的从人们的社会生活中清除。这无疑严重影响了这个时期文学艺术作品的宗教关怀,造成宗教意识的退场。在文学艺术创作上,宗教题材非常敏感,艺术家们甚至不敢表达自己的宗教观点,这与人们精神世界的完整是不相应的。
在中国传统宗教文化中,佛教文化一直是我国传统宗教文化的主流之一。作为一种外来的宗教文化,它传入中国已有近两千左右。印度佛教文化传入中国后,并未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众生,它的基本教义具有世俗关怀和伦理教化功能。它的神秘主义倾向受到古代帝王的热捧,因为它崇尚因果轮回,而传统文化也一直推崇“君权天授”的观点,两者一拍即合。所以在汉朝,佛教顺利传入中土,统治者并未刻意阻止佛教文化的输入和传播。传入中土的佛教开始只是在上层贵族之中流行,这些佛学信奉者,在学习佛学之前,都深受中国传统儒道学说的熏陶。他们因势得导,寻求儒道学说与佛学之间的关联,并做出合乎自己观念的解释,这其实正是佛教中国化的基本方法,即佛教教义必须与儒教观点不能相矛盾,这样佛教才能在政治上立足。佛教观念与道教的契合突出表现在艺术观念之上,深刻影响了后世文学艺术的发展。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在中原地区发扬光大,影响深远,从上层已完全波及民间,可以说,佛入中土,整体改造了中国文化的某些基调。经过历史的变迁,佛教文化逐渐积淀成了“本土化”的中国传统佛家文化。
据史料记载,最先传入中国的佛教文化是佛教音乐。西汉时期,自使臣出使西域、西域与内地通商以来,佛教音乐要素就已经慢慢的渗入到汉代宫廷之中了。每年,各西域使臣都会向东方帝国进献大量的贡品,其中,在宫廷宴会中歌舞助兴是不必不可少的。这时候,人们对这种新文化概念缺乏理解,传播不广,只在军乐中有所体现。经过漫长的魏晋南北朝混战时期,随着吕光(吕雉族人的后人)灭龟兹(西域的大国之一)之后,佛教音乐因为民族文化的融合传遍乡野,这时佛教文化的其他因素也随之大量传入,佛教经典被译成汉文,佛教寺庙遍地林立,佛教僧尼舍身如潮,可以说,这个时期,儒教沦丧,佛教教义成为人们生活上极其重要的指导思想。隋唐时期,在佛教文化全方位地影响社会生活之后,佛教音乐形式也逐渐地稳定下来,中国传统思想与佛教理念也逐渐地相互渗透,可以说这个时期是佛教文化、佛教音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中转站。佛教音乐成为了唐朝燕乐的主体。《旧唐书·音乐志》:“自周隋以来,……鼓舞曲多用龟兹乐,其曲度皆时俗所知也”①。唐朝国力的空前强盛使唐朝的音乐文化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旧唐书·音乐志》中讲到“立部伎”时也提到:“自(破阵乐)以下,皆擂大鼓,杂以龟兹之声,声震百里,动荡山谷……”在讲到“坐部伎·六部”时提到:“自(长寿乐)以下,皆用龟兹乐”。宋元时期,佛教音乐逐渐普及、通俗化。明清以来,佛教文化已深入民心,佛教音乐则回归到寺庙。庙堂之高与民间之远,佛教信仰虽已泛化,但佛教音乐明显衰微。
进入新时期,革命的主题左右着人们的生活与信仰。建国后,佛教文化与我们的政治信仰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导致佛文化暂时的退场。其实,佛教文化中有教人向善、利益众生、遇人遇事皆生慈悲心、宽容心等要义,这与我国儒家思想中的道德观念是相辅相成的,在人们的意识中这些都还顽强地存在着,这恰恰成为后来佛教文化回归的温床。
佛教文化传入中国后,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是巨大的,中国文学、哲学、艺术、民俗、伦理观念以及政治、经济等各个方面受到显著的影响,佛教音乐也不例外。佛教音乐是佛教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佛教文化以佛教音乐为载体,则能更多的给人以情感上的交流、心灵上的共鸣,使人们更容易接受佛教文化的内涵。
中国儒家讲究“礼乐文化”,“礼”可约束行为,“乐”可统一人心。汉朝以前,中国传统音乐特别是宫廷音乐讲究“排场”,注重音乐音响效果的庞大和壮阔,宫廷音乐主要用于祭天祭神以及歌颂帝王的文治武功,民间的市井音乐在内容上多反应男女爱情,市井事迹等。佛教音乐乐曲风格多为“宁”、“淡”、“高”、“远”,音乐可以让人平心静气,用“喧唱”来承载佛学教义,可起到教化作用。而这一特征又恰符合我国儒学、道教等学派对乐曲“庄重”、“雅致”、“中庸”的审美特征。在吸收了佛教音乐的新乐思之后,中国传统音乐在意境上进一步深化。在民间,如祭祀、庙会和由于佛教文化而产生的节日庆典等佛教活动为人们提供了多种形式的娱乐活动。
佛教音乐对中土文化的影响,还体现在其他方面。举世闻名的三大石窟——敦煌、云冈、龙门都借用佛学典故创作出了名传千古的壁画,且在人物肖像的描绘上与“佛像”的塑造手法很类似。时至今日,作曲家们则根据石窟上的壁画创作出了乐曲《飞天》等一系列的音乐作品。在中国文学方面,佛教经文影响了汉语体系中的语言组织结构。在佛教翻译的影响下,南朝时期,人们发现了汉字的四个声调,直接推动了格律诗的形成。在文学创作题材上,佛教故事在唐宋时代的小说、元明时代的戏曲中,深受作家与大众喜爱。如唐代的说唱文学“变文”就有许多取材于佛教故事,最著名的有目连故事,影响深远。《西游记》也是直接取材于佛教故事,《红楼梦》体现的佛教观念更加深刻。
令人遗憾的是,在中国现当代的音乐作品中,佛教文化的背景已经远去。在中国名曲《梁祝》创作过程中,就有这样一段故事。陈钢说到:“起初,我们只写到梁山伯和祝英台死去就结束了,原因是考虑到‘化蝶’可能太迷信,哈哈!不过学校的党委书记孟波却建议我们一定要写‘化蝶’,不仅要写,还要写得好,写得美。‘化蝶’是用非常浪漫的形式来表达一种反抗,表达爱情不死的信念和意境,是中国传统美学追求的体现,也是升华整个故事的关键所在。正因为他的建议,才有了今天完整的《梁祝》”②。在乐曲《梁祝》创作之初,作曲家陈钢、何占豪并没把“化蝶”这一章考虑到乐曲中来,是因为觉得思想“迷信”。在国际交响乐的创作舞台上,当代中国的音乐创作中佛教文化元素的引进是几乎没有的。没有并不意味着国际音乐界不接受中国这种宗教式的音乐形式,相反他们对中国古老、神秘的宗教音乐更加好奇。我国著名作曲家谭盾,在自己的音乐作品中特意表现了文化底蕴厚重的“巫”文化。他多次把原始而又古朴的中国祭祀音韵的灵感带到作品当中,例如歌剧《秦始皇》、《九歌》(祭典歌剧)、交响乐《道极》和音乐学史诗《地图》、《女书》等。正是这些宗教意义上的文化元素使这些作品登上了世界音乐的舞台。
中西方对宗教音乐的态度其实是源自于中西方对宗教音乐美学观点的不同。西方音乐的产生可以说就是在宗教文化发展中形成的,最初,在天主教举行弥撒仪式上,人们为纪念和歌颂耶稣为人们所做出的牺牲创作出了弥撒曲。这时的弥撒曲还很简单,旋律是单向的、所演唱的词与乐曲风格也是固定不变的。后来罗马教皇格里高利一世为了统一教会仪式中的音乐,让人创作出影响了西方音乐文化很长一段时间的《格里高利圣咏》。公元9世纪,人们不再满足于单调的旋律,教会的音乐创作者们开始在在格里高利圣咏的单线条旋律的下方加一个平行四度、五度或八度的曲调,这就形成了简单的奥尔加农。经过不断地革新、复合,奥尔加农、华丽奥尔加农相继出现,这为以后欧洲复调音乐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西方音乐家创作从简单的弥撒曲——奥尔加农——多种繁复的音乐形式和体裁,一切的音乐形式都是因宗教文化而阐发。许多作曲家例如巴赫、莫扎特等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所以在西方的音乐创作中自然而然地就会充斥着宗教音乐元素。在著名的弥撒曲目中就有莫扎特的《加冕弥撒》和《大弥撒》、贝多芬的《庄严弥撒》和《C大调弥撒》、布鲁克纳的《F小调弥撒》、卡雷拉斯的《中南美洲大弥撒》、威尔第的《安魂弥撒》、马肖的《圣母弥撒曲》、奥布雷赫特的《玛丽亚弥撒》、安托万·比努瓦的《沉香木十字架弥撒》、巴赫的《B小调弥撒》等。
而在中国历史上,音乐作为儒家统一人心的工具,大多歌颂帝王的丰功伟绩。虽然佛教自传入以来就有较好的民间基础,但中国佛教的植入并不像西方天主教、基督教那样深入人心。特别是在经济社会的今天,人们更无暇关注自己内心世界的追求,不过,宗教意识也渐渐在科学昌明的当下回归到人们的内心深处,关注自己的命运,寻思人生的意义,拷问自己的灵魂等等,在某些时候特别需要一点宗教精神。若音乐作品加上宗教的意蕴,则正可迎合人们的心理诉求。在音乐创作中,我们完全可以采用佛教文化的素材来丰富当今的音乐形式。佛教音乐在当今社会,也自有其丰富的美学价值和商业价值,它甚至可以唤醒人们内心隐秘的宗教情怀。
音乐,相对于其他的文化形式而言,并不需要固式思维和科学验证,它是人的一种精神上的追求和享受。佛教文化可以让中国的音乐创作多一些“幻想性”,打破传统固式思维下的创作空间,从而丰富中国当代音乐创作的内涵。
现在经济社会的发展使人的压力增大,据近年来医学史料的验证,佛教音乐具有舒缓神经、放松心情的功效。且随着佛教音乐传播范围的扩大,佛教音乐不同的流派都显出了不同的特色风格,由各佛教流派改编的佛教曲目受到了广大的群众的喜爱,甚至实现了佛教音乐与众不同的商业价值。
注释:
①后晋刘煦等.《旧唐书·音乐志》二十八卷至第三十一卷。
②王研.如何安放我们的理想和信念?——专访著名作曲家陈钢,辽宁日报,2012年4月11日。
[1]张祎.对佛教音乐的几点思考[J].大众文艺,2009(23):6.
[2]刘璐.浅谈中国佛教音乐“本土化”的重要意义[J].戏剧之家,2013(7):88.
[3]王学敏.唐“坐部伎”和“立部伎”考略[J].中原文物,1983(4): 35-38.
[4]袁静芳.中国汉传佛教音乐文化[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10):25-28.
[5]姚慧.适者生存—“民间音乐的佛教化”与京西丧礼中“佛教音乐的民间化”[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2):13.
[6]郑发奋.游走于东西方文化艺术之间——“谭盾音乐现象”解读[J].音乐创作,2010(4):107-109.
[7]张洪岛.欧洲音乐史[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10):81-94.
[8]王安国.世纪的回眸——王安国音乐文集[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5(5):136-137.
[责任编辑:余义兵]
Religious Difference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Music Creative Thinking
Fu Ronghua
(College of Music and Education,Chizhou University,Chizhou Anhui 247000)
In the west music world,religious music is a inevitable historical problem.Medieval Religious music is the primary form of European and world music.Later music development around religion generates innumerable propositions,especially in modern western music creation,great attention is paid to the holy minimalism creative style.China has a different situation,thought religious elements infiltrated into music aggressively,music creation around ideology has been little sine 1949.the paper compares Chinese and western music creative thinking modes and creative needs in the different religious context,and presents that Chinese religious culture should be sublimated in music creation.
Religious Culture;Religious Music;Creative Thinking;Modern Chinese Music
J604
A
1674-1102(2015)04-0119-03
10.13420/j.cnki.jczu.2015.04.026
2015-05-27
池州学院人文社科研究项目(2012RW012)。
付蓉华(1980-),女,湖北钟祥人,池州学院音乐与教育学院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音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