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导演彼得·格林纳威作品的电影美学
2015-03-20刘楠
刘 楠
电影《塔斯鲁波的手提箱》海报
英国著名导演彼得·格林纳威是一位敢于创新、极具争议的当代电影语言导演,他以电影理念先锋前卫、影像语言穷工极态、内容题材怪诞离奇震惊了整个世界影坛。彼得·格林纳威的作品体现出了自我指涉性、质疑权威性、戏仿性、怀旧非乡愁气质、历史知识的问题化及无法解决矛盾性等情绪,使其在后现代电影中成为实验者和先行者。彼得·格林纳威通过电子科技技术增加、拓宽电影的叙事时空,并具体验证横向的电影叙事,然后初步接触非叙事性电影,进而创建电影的叙事结构——根茎图式;其认为电影是一部百科全书,运用漂浮影像能指构建了符号王国,进而嘲笑理性社会的权威性和决定论,质疑统一、霸权的文化意识形态;借助多元艺术等媒介重新编著历史,进而彰显历史书写痕迹,表现追求真实历史的严肃性。本文结合彼得·格林纳威的作品,解读了其后现代主义的电影美学,进一步侵袭、挑战了传统电影语言。
一、 私人百科全书和影像符号
人本主义、求证主义及理性主义等存在普世性价值共识的现代文明体系,都在文化实践中有着多元分歧,以致其遭受质疑。所以,具有虚幻性、诱惑性和稳定的知识系统、审美及道德价值观,有必要存在于后现代主义的视域里。后现代主义告诉人们:社会的组成结构是多元话语,而格林纳威却持有异议。格林纳威的每部作品都是一部私人百科全书,即将所有理性的整体及有机话语转变为不起作用的话语,以便让观众在符号的世界里迷失,进而无法找到熟悉的话语意义和语义。在这种影像背后,格林纳威通过实验不断探索影像符号的结构,运用戏仿策略揭露了人类可能或未知的认知和人类社会的无限多样性,进而认为事物和生活总有无法理解的一面,而非可完全理解的,并不是所有的事物和生活都能索引取证,进而还原意义和真实。
格林纳威的私人百科全书始于漂浮能指,其利用熟悉的字母符号和数字符号使得影像所指不断在能指下变化,意义变得无法阅读。格林纳威的影片作品都包含着数字,例如,《亲爱的电话》包含14位虚构人物,讲述他们和电话的故事;《崩溃》记录了92位幸存者的故事;《逐个淹死》中,利用数字1~100作为影片的计时器等。这些数字符号就是漂浮的能指,且无法得知其必然性和偶然性,能指不包括所指,所指在任何单独的符号中都无法存在。例如《一加二的故事》和《H代表房子》中,都不断重复命名26各字母的游戏,那么26个字母是代表星星还是动物?H是代表帽子、房屋,还是其他?米特里认为,电影中的既定体系能指是皆有可能的,但这个体系是由理据性关系构成的,并不和语言相同,由没有理论依据的各种符号组成,而影片逻辑仅能在日常逻辑中提炼出来,运用别的逻辑都会进入不常见且不可能的区域。但是,格林纳威就处于那种无人涉及的区域中,并拓展出一块与传统影像符号不同的领域。
一般情况下,常人以为百科全书和地图一样,都是将尺寸缩小,进而全面、充分地揭示整个世界,不过,百科全书不能描述整个世界,这就使得理想的百科全书成为了一种规律性假设。格林纳威的私人百科全书是在戏仿理性的认知思维模式的基础上建立的,以思考、质疑理性文明、科学知识及人本主义。这是持有批评距离的一种重复行为,进而确保作品可用反讽的语气彰显其正中心、相似性差异,是权威性和违规、连续性和变化之间的矛盾对话。例如《崩溃》中,根据字母顺序论述了92个以黑色姓名和白色数字为标题的叙事段落,再配上统一的片头曲,进而形成一个条理清晰的完整结构。但是,这种结构却无法辨别92个幸存者叙述自身经历的真伪,且观众也无法真正理解其讲述的相关飞行知识以及鸟类的有关知识。此外,条理不清、怪异搞笑的所指和规则严谨、仔细严厉的能指符号具有不断浮动的重要意义。例如,格林纳威在《逐个淹死》这部影片中,讲述了1~100的数字构成的三个类别,即小女孩在跳绳的过程中,从1~100数星星,且一个星星一个数字地数;影片中出现了阿拉数字符号,从1~100;紧贴阿拉伯数字诸如食物、树、书桌及铁皮浴缸等事物组成。前两类都是以“种”为标准进行了数字排列组合,而格林纳威在第三类中改变了规则,因为附于数字1~100上的事物无语义联系、任意且不规则,那么就不存在同种数字,虽然数字还具有清晰、确切的排列结构,但其指对象却不复存在了,这就打散、消融了具有先验性特征的有关实证工具,进而产生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和疑惑的知道。
这种戏仿策略不仅体现出其对模式和结构的迷恋,还体现出其嘲笑、批判一统化的先验模式。格林纳威通过数字以及字母讽刺目前的世界体系,其讽刺、批判的目的是揭露在实践假设基础上建立的思想模式。格林纳威对峙经验主义,以表明事实存在的事物并不像人们直观看到的。
此外,格林纳威旨在通过自己的百科全书揭示未知,即让观众质疑世界的阐释方式,进而明确天造地设和浑然天成不是理所当然的,而不是让其相信特定阐释方式是准确无误的。在后现代主义中,格林纳威具有伟大的质疑精神,这是因为其通常利用别人认为不可能的思考方式进行思考,并在事物的毁灭过程中持续保持创造力。
二、 电影叙事和根茎图
后现代主义电影叙事的主要特征,是保留了电影叙事作品中的各矛盾层面及其复杂性,并坚决反对将叙事作品设计成具有连贯性和稳定性特征的作品。另外,视觉层面的当代电子科技体现了影像技术的多样性,进而从技术上为导演创作多元化、解放性的叙事作品和影像时空一共支持,其中彼得·格林纳威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和先验者,其通过影像重叠技术和多重曝光技术开拓了电影时空的有关维度和切面,进而在展示线性剧情的同时,延伸出错综复杂的网状结构,进而构成开放、异质、多元化以及无中心的根茎图。且根茎图会在各点位置开裂并随着自身管线恢复,可倒置和组装,没有中心,每个方向的开放树形图都可形成一个小的根茎图。就《枕边书》而言,彼得·格林纳威就有效运用了根茎图解放了叙事电影、激发叙事张力、构建开放式、多元化及无中心的叙事结构。以下具体分析根茎图的各种叙事特点:
一是根茎图具有层叠相交的叙事结构,其完全忽略了传统叙事电影的承上启下及线性发展。经纬交错的结构促使叙事因果进行线性发展,而叙事时空也能相互合并、穿越和重叠,进而保证所有事件都能在相同的经度上长期发展,且相同时空的事件也能在纬度上不断延伸、发展。
二是根茎图可构建无中心、多元化的叙事时空结构,改变了传统电影相同时间纬度上实行单方向叙事的叙事结构。即脱离了叙事时空,打破了原来线性、一统化的时空,进而延生了一个新的叙事时空,也就是说,在逐渐消除了原来单向的叙事结构的基础上,构建成一个无中心、多元化的全新叙事网络,最终形成共时、多重时空的叙事结构,以使观众在尴尬和模糊的状态下接受。
三是根茎图的时空结构相对开放,其在各个点处被中断、瓦解,却又顺着自身管线重组、恢复。这种任意性不仅体现了叙事结构的分散性和不稳定性,还体现出其不可预测性,以便于侵蚀系统、沉默及严闭的叙事常规。
三、 历史书写和媒介表征
新历史主义表明,历史叙事是通过隐蔽的常规叙事结构叙述相似、真实的事件,进而赋予原来的事情重大意义;而彼得·格林纳威指出:历史是随着个人经验价值、接受和阐释而漂浮不定。[1]因此,格林纳威将史料整理成电影故事,即提取历史事件中具有选择性特点的情节结构,进而书写历史,这种书写是一种想象与真实共存而产生矛盾的媒介表征过程,同时揭露了真实与媒介表征、历史之间复杂的关系。格林纳威历史书写中的矛盾性主要表现为:一方面借助公认的黑白影像、信件、纪录片、地图、文献资料及访谈等历史纪实常规,让观众习惯性运用经验主义,自觉认为影像据对真实;另外又通过具有自我指涉性特征的影像媒介展示书写的历史痕迹,进而让观众明白历史是可运用主观话语进行模拟、操纵和构建的,其真实性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历史书写过程首先是展示历史痕迹。对于历史叙事是否合法,后现代主义指出,只有通过表征事件的历史痕迹或文本化材料才能揭露真正的历史,但格林纳威常在叙事空间中以历史事件为背景,进而营造重现历史的错觉,为虚构文本冠上了真实的头衔,却逃脱了无中生有的嫌疑。所以,格林纳威有很多包含书信、黑白纪录片、地图、静照、访谈录像及文献资料等内容的纪实性作品。例如,影片《崩溃》的92个段落中,有很多照片、访谈等影响资料。
其次,通过影像媒介表征组建和命名历史痕迹。格林纳威指出,历史的意义与真相在其特定的表征方式中,而非在历史痕迹中;历史书写是将脱离原有语境的材料在特定语境中完成重组活动,而非在线性层面上重现因果链条事件,且编辑、重组的操作过程及行为无需遮掩、掩饰。[2]格林纳威通过媒介融合、多重画面叠印等影像处理方法彰显了影像媒介的超媒介性,这也是自我指涉性的来源。而直感性和超媒介性是相互对立的概念,直感性的作用是消除媒介介质的存在感,进而使作品介质透明化,为观众营造身临其境的感觉。自文艺复兴开始,直感性便是艺术创作的主要逻辑,其中的典型代表是定点透视原理。现阶段,直感性逐渐变成各电影追求的数字合成技术美学理念。数字特效技术可让观众感受影片的逼真性,如影片《魔戒》,观众便可通过数字技术直观感受咕噜姆的透明化和直感性。而超媒介性的目的是着重强调表演和过程,其典型代表有万维网网页、超链接、界面及电子游戏等。且超媒介性的电影屏幕一直拒绝承上启下的叙事结构,并反对让观众处于线性发展、逻辑清晰的叙事空间中。
最后,格林纳威通过后现代游戏精神人为历史具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塔斯鲁波的手提箱》为例,格林纳威通过混合模拟及历史的真实,认为历史是一件开放、持续变动及多样的事物,然后再利用不连续体和一系列事态重写具有局限性、偏执性和反神话特征的历史。格林纳威作为消遣活动的历史编写态度可从网络游戏Tulseluper Journey、官方网站和计划中的互动CD-ROM中体现出来。例如官方网站中,任何一个玩家都能利用超链接继续探险92个行李箱,且每个超链接都有自己的故事,比如事件的地图、图片、图表、故事和数字等,虽然这些材料通过叙事文本进行呈现,但其通常由玩家进行安排,而玩家完全掌控各行李箱的历史运行轨迹和命运。
结语
综上可知,彼得·格林纳威作为西方混合艺术领域和实验电影领域的先锋者,也是在电影作品中融入新媒体元素的第一人。且格林纳威的电影选材的跨度较大,先锋性和实验性也相对较强,再加上其后现代主义的怀疑气质,使得其作品更加脱俗、自由、新颖,并具有一种持续生长和流动的美感。
[1][2]刘哲含.媒介融合与叙事转型[D].重庆:重庆大学,2013:58-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