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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精神基本特征解析

2015-03-19王雅丽

关键词:公共性理性共同体

王雅丽

(1. 清华大学 高校德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86;2. 河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哲学研究

公共精神基本特征解析

王雅丽

(1. 清华大学 高校德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86;2. 河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公共精神孕育于现代公共生活,承载了一系列公共性价值理念和价值准则,是人的公共性存在方式的集中反映。公共精神在展开过程中呈现以下基本特征 :共时性和历时性的统一、政治性和伦理性的统一、相对性和绝对性的统一、基础性和超越性的统一、理性和价值的统一。

公共精神;政治伦理性;超越性;理性

所谓公共精神是指公民对于公共性的情感态度和行为方式,是人的公共性存在方式的集中反映。它根植于人类的公共生活实践。在人类社会早期,人类为解决生存和发展问题,进行共同生活成为个体生存的必然选择,也是其情感归宿和精神寄托;处于“人的依赖”阶段的共同体,个体没有独立性,共同体的整体利益高于一切,个体利益被整体利益所淹没。近代以来,伴随着工业革命和启蒙运动的发展,社会的公共化转型以及个体主体性、自我意识逐步彰显,现代公共精神开始形成。公共精神在其展开过程中呈现出以下基本特征。

一、共时性和历时性的统一

人类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公共的存在样态,但是由于不同历史时空的“公共”内涵和边界划分的标准相异,因而,公共精神自身呈现出鲜明的共时性和历时性相统一的特性。

公共精神的共时性①现代语言学之父费凯南·德·索绪尔把“共时性和历时性”作为语言的两个基本特征。共时性的语言学超越了时间的限定,只描述语言系统中各个要素之间的静止关系,历时性的语言学是放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去审视语言系统的变化。20世纪中叶,荣格把共时性引入心理学研究,他认为共时性是一种巧合现象,或者说,外在世界同时跨入意识形态,当两者同时发生时,即为共时性现象。后来,他又指出共时性并不局限于心理学的研究。是指处于相同历史阶段的公共精神具有共同的时代特点。按照索绪尔的观点,存在于同一时间段中的不同公共精神能够交流、对话的前提是他们当中至少存有一种共同的因素。正是这些超越了特殊性的“共同因素”,为国家或地区之间公共精神的交流、对话搭建了桥梁和机制。前资本主义时代,由于人类处于“人的依赖性”阶段,公共精神与个体的德性紧密结合在一起。比如,古希腊所宣扬的“智慧、勇敢、正义、节制”等公民美德,中国传统思想中为“仁、义、礼、智、信”品质。由个体修为进而养成积极参与共同生活的政治精神,投身于共同体事务的献身精神;“物的依赖性”条件下,个体主体性逐步开显,个体权利诉求成为公共精神的应有之意和主要特点。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全球性资源配置和人才流动给世界各国经济、政治、文化等发展带来机遇,同时,消除贫困、气候变暖、环境污染、传染性疾病、公共权力腐败、恐怖主义等现象成为全人类必须共同关注的公共性问题。当不同的国家和民族能够抛开经济、政治、文化、信仰等方面的矛盾和冲突,积极参与全球公共性问题的商讨与实践时,公共精神的共时性特征就充分显示出来。公共精神的共时性为民族国家内部以及世界各国或地区之间就共同关注的公共性问题展开平等的协商和对话,提供了一个极具包容性和沟通性的思想观念平台。

公共精神的历时性是指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人类公共生活方式的演变,公共精神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点。依据索绪尔的观点,公共精神的历时性也可描述为随着“公共”或“公共性”疆界变迁,公共精神的本质“要素”被另一个能凸显时代主题的“要素”替代。在古希腊城邦政治共同体中,“自由民所共有的公共领域(koine)和每个人所特有的私人领域(idia)之间泾渭分明”[1]3,公共精神集中表现为公民积极参与公共事务的政治精神以及智慧、勇敢、节制、正义等一系列公民美德;中世纪,传统意义上的“公共”与“私人”之间的界限变得日益模糊,公民的参与精神逐渐失落。由于“私人占有和公共主权这一对矛盾,封建制度并不具备”[1]5,二者甚至是“融为一体”的。因此,保护公共利益不过是维护封建统治阶级的利益,所谓的公共精神成为特定社会地位的象征和标志;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以来,公共精神确立了它的现代意涵。特别是17世纪中叶,人们通常用“公共”来指代“世界”或“人类”;18世纪以来,在德国,人们先用“公共”指代“阅读世界”,后又指代具有批判性的“公共舆论”,此时期的公共精神多强调限制政府公共权力,在确保个体自由权利和个人利益基础上进而促进公共利益。基于这一点,恩格斯指出 :“18世纪伟大的思想家们,也同他们的一切先驱者一样,没有能够超出他们自己的时代使他们受到的限制。”[2]19世纪末期以来,随着以大众媒介为代表的公共权力对私人领域的介入和干预,越来越明显地主导着公共话语权,影响着人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形成以及对公共性问题共识的达成。公共精神的本质遭到侵蚀。公共精神的发展深深陷入现代性的困境和危机之中。马克思认为,人是类存在物,“自由人联合体”是人的类生命本质的实现。在“自由人联合体”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类、人与自然之间将达到和谐统一,个体在丰富多样的公共生活、公共交往中实现自我、确证自我,同时,公共精神将真正超越个体私我而达到更高的境界,谋求共时性和历时性的统一。

二、政治性和伦理性的统一

公共精神的政治性是指每个共同体成员以公民身份参与决定共同体命运的一切公共事务时所展现出来的归属感和责任感,反映了公民对于自己生存的共同体的政治情感和角色认同。首先,公共精神的政治性在于塑造“公共人格”,涵养公民气质。公民的“公共人格”或公民气质是指“对构成公民社会的所有组织的一种认同,它表现为多数公民普遍的态度和行为模式,如相互合作、彼此信任、理性参与、有节制地干预他人不良行为等”[3]。其次,公共精神的政治性还体现在与国家机构的相互依存关系。当代世界,民族国家作为一个政治共同体,其权威或认同的依据在于民族或公民所共享的价值、文化、传统或语言等公共精神理念;在社会多元化的背景下,政府是特定民族国家内的最大公共性组织,而政府公共权力的合法性是以公共精神为前提的,自由而平等的主体的公共精神践履又需要国家法律和政府机关的呵护和保障,以抵御不法行为的侵袭,确保公民的自由权利和公共性价值理念得到正当表达。在康德看来,公共性或公共精神来源于实践理性,本身即体现为具有普遍性的法律秩序原则。公民或组织在宪法和法律的框架内,积极参与公共生活与公共事务,将会对政府公共政策的制定和公共权力的运行起到监督和制约的作用。

公共精神的伦理性主要表现在其对于公共生活秩序的维护和规约。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现代市场经济运行的高效率依赖于发达的社会分工。一方面,分工使社会生产了相互需要的体系,而精细化的分工又使现代人陷入极度的片面性。社会公共化程度越高,人们之间的相互依赖性以及对现代公共媒介的依赖性也就向纵深推进。首先,个体修为的公共精神。作为个体修为的公共精神,其伦理性是指个人的心性生活在外化过程中,展现的人格美德和公民风范。公共精神的伦理性根源于人的善良意志和公共性特征。在现代公共交往和公共生活中,表现为公民对于公共事务、公共规则、公共规范的敬重心或公民的责任感和义务感。公民积极参与公共生活的主要动因是出于自己“对义务的敬重心”或对于公共性的敬重,即康德关于责任或义务的善良意志。它是人性的崇高和个体公民的美德。其次,规范型公共精神。规范型的公共精神的伦理性主要表现为,社会公共生活的行为规范和价值准则。公共伦理规范关注的是文化多元化时代的基本道德生活和公共世界的伦理秩序问题,它是被每个共同体成员普遍广泛认同和遵循的最起码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原则,它不以人的崇高性为基础,而是以不损害他人为基准。

当今世界,人们总是生活在特定的地区和国家这一政治共同体之中,而这个共同体为每一个人的幸福生活提供政治伦理保障,我们对这个共同体有强烈的认同感、归宿感和义务感。同时,人类具有自然的恻隐之心,我们能否超越民族国家之间的界限,去关怀我们生活于其中的地球或全世界,以寻求政治共识和伦理正义?在此意义上,公共精神将“成为现代性政治和现代性道德过度硬化的一种价值解毒剂”[4]。

三、相对性和绝对性的统一

公共精神的相对性或曰差异性、个性,是指公私界域的不稳定性引起的公共精神适用范围的有限性。首先,由于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界分是不固定的,在特定时间和空间的划分标准是有差异的,或者说,公共领域是一个不断变动的领域,那么连接公共领域,指导公共生活的基本准则和道德规范也是相对的。一般说来,传统社会的公共精神与现代社会的公共精神有本质区别。即使在同一时代或民族国家内部,不同领域,如文学的、政治的、社会的等领域的公共精神也不尽相同。不同民族国家的公共精神更是如此①当今世界普遍认为孩子作为未来公民,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必须保护孩子的基本权利,无论他们处于家庭(私人领域)还是在学校等其他公共场所。但是,美国等西方国家普遍认为即使在私人领域,也不能剥夺孩子的公民权,因此,家长不能打骂孩子;中国等亚洲国家认为家长教育孩子是在家里进行的,是私人性行为,政府不能干预。。其次,公共性是有层级的。现代国家的个体以不同的公民身份建构起不同的群己关系。某类公共性组织相对于政府、民族国家相对于整个人类世界来说,都是属于次一级的共同体,其公共性也是相对的。有学者把公共性划分为四个层级 :民族-国家内部、民族-国家之间、跨越国家界限的个体之间以及人类与自然之间四个层面的公共性[5]。再次,公共精神必然是与特定共同体或民族联系在一起的。精神是人类社会不断演化的产物,是人类特有的意识活动。但是精神不是抽象的,它首先是一个民族的、国家的。即使在经济全球化、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的当代世界,精神也是有国籍的,不是超越民族的。具体精神,它往往是借助于特定民族的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宗教信仰、道德情操等形式记录下来,并逐渐演变成其民族精神。“民族精神实质上是一个民族所一致认可的公共精神”、“任何民族的民族精神,实质上就是该民族公共的文化精神的理论表达、共同的价值理想信念的理解和不懈追求”[6]。

公共精神的绝对性是指行为主体积极关怀公共利益的情感态度和行为方式。这一点是毫不怀疑的,因而是绝对的。首先,在一定时期,公共领域是稳定的,公私界域是清晰的。公共精神在承认自我的利益基础上,本质上要求每一个公民能积极走出私我的藩篱,把目光投向他人、社会以及我们生活的环境,促进公共利益。其次,公共精神是通过积极参与公共生活来实现的。公共精神既是公民守护公共性的一种情感和态度,更是个体积极践行公共性理念的行为方式。因而,公民越是积极、广泛、持久地参与公共生活,在场的听众、观众越能从多方位、多视角感知到主体的存在和卓尔不群,人性就展现的更加丰富,人的公共性本质将充分凸显出来。再次,公共精神必须建立在全体社会成员的共识基础上。进入公共领域的每一个公民都是享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的主体,公民个体在行使自己基本权利的同时必须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任何人都没有权力破坏公共利益和他人的利益,任何人都有义务去维护大家公认的道德原则。

公共精神的相对性和绝对性是统一的。邓小平说 :“我荣幸地以中华民族一员的资格,而成为世界公民。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7]一方面,邓小平对于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的强烈认同感、自豪感、责任感和义务感,促使他为了自己骨肉同胞的公共福祉而积极担当,揭开了当代中国最大的公共性事业——改革开放的序幕。另一方面,作为世界公民,中国作为世界共同体的一员又必须积极参与更广泛的国际交流与合作,寻求更多的共识,促进人类的解放事业。邓小平深沉的爱国情感已超越自我利害关系域,既直接指向中华民族的复兴,又积极融入世界,为人类的和平发展承担责任。

四、基础性和超越性的统一

公共精神的基础性,表现为个体作为普通公民在公共生活和社会交往中必须承担的基本义务和公共责任。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传统社会是“君子德风,小人德草”式的精英等级制,而现代社会的显著特征是尊重个性的“平等多元”。当我们在分享诸多合理的价值体系时,“有一些基本的行为准则和规范是无论如何必须共同遵循的,否则,社会就可能崩溃”[8]。换言之,在公共生活中,大家能够共同生存下去所必备的基本条件,即“彼此既让对方生存也从对方得到自我生存条件”[9]。首先,公共精神的基础性是面向共同体的每一个成员而言的。它充分考虑并尊重每个人的现实生存境遇,而非一部分社会成员或圣人而言的。正如雨果所言,做一个圣人是特殊情形,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左传·宣公二年》)。所以,公共精神并没有要求人们做一个高尚的人而是对人们提出一个合理的、最基本的要求——做一个诚实的、正直的人。其次,公共精神的基础性并不反对和排斥个体利益,也不否定自由个性,只是要求公民作为社会的一员对于其生活在其中的共同体的规则、规范的认同和遵守。或者说,公民在争取私人利益时不能妨碍他人的自由权利,不能触碰社会秩序的“基准线”,在这一点上,全体社会成员必须取得共识,形成共同的价值标准和行为态度。再次,公共精神的底线性并没有排斥和否定崇高性,它只是提出了能够为绝大多人认可、接受的准则和规范,强调了公民必须履行的基本义务。若每个社会成员都能承认并自觉遵守和践行这些基础性的公共规范和伦理制度,那么,良好的社会秩序和公民文明素养将为我们追求更高境界的人生目标奠定现实基础。

公共精神的宗旨在于对人类公共利益的维护和践履。因此,在公共生活中,人们除了要遵守基本的社会规则和道德规范之外,公共精神的本质诉求是对个体性和世俗性的超越。

首先,超越个体的狭隘性和有限性。公共精神克服了人们的固执己见和世俗偏见,“超出尽在咫尺的东西”,指向人们所共享的信念和价值观念。借用伽达默尔的新视域融合理论,即视域“既不是一个个性移入另一个个性中,也不是使另一个人受制于我们自己的标准,而总是意味着向一个更高的普遍性的提升,这种普遍性不仅克服了我们自己的个别性,而且也克服了那个他人的个别性”[10]。公共精神不是诸多单个个体精神的简单相加或个体精神的公倍数,也不是个体精神的相互取代。公共精神的超越性首先表现为尊重个别性,肯定个体多样性的现实存在和正当利益诉求的基础上,对各个个别性的抽象、概括和提升。也就是说,公共精神依赖于现实世界的多元性同时存在,又反对“公共领域的成员手挽手”[1]186式的同质状态共存。 即公共精神的超越性既肯定多元异质性并存,又克服和超越了个体的狭隘性,回归了精神的自由之本性。

其次,超越世俗性。超越世俗性是公民超脱世俗利益的困扰,积极关怀永恒和不朽等公共善的态度和行为方式。一方面,当人作为个体的存在,必须思考什么样的生活是值得过的?或者说必须思考人生信念、理想和价值目标等问题;另一方面,当人作为类存在,还必须思考时间的不朽和空间的永恒性,即人类的终极关怀问题。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前提,是维持个体生命的首要条件,但是,人又高于普通动物,除了满足于简单的物质性需求之外,人类还应有更高层次的诉求 :积极反思人生的意义和价值!马克思指出 :“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11]162古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教导其城邦公民,虽然人是有死之物,关注现实的人的生死问题无可厚非。但是有德性的人必须超越具体物质性需要的纷扰,积极去追求沉思的生活方式,尽可能的去思考如何“达致不朽”[12]。即城邦公民的幸福生活应当是积极参与公共政治生活,关切共和国的事务,唯有如此,个体才能获得比自己生命更长久的机会。17世纪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指出,人的全部尊严和高贵之处在于人有精神和理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13]。人总是存在于一定的公共性的时空里,其观念和行为会受到特定历史条件的制约。但生活在公共领域中的人们,其公共性观念和意识又往往会超越于特定时空的限制,自觉指向更具公共性的“整个宇宙”。这个“共同世界是一个我们出生时进入、死亡时离开的地方,它超出我们的生命时间,同时向过去和未来开放”,是整个人类世代“共同拥有的东西”[14]。正是公共精神的超越性力量,促使人们进入公共领域,在积极展示自己卓越个性的同时,个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实现了永恒。

再次,世界主义理想。世界主义是一种关于社会道德学说和政治哲学理想,是对人类精神共同体构建的诉求。世界主义认为①世界主义批评的焦点 :国家是一个现实的伦理共同体,所以,人们必须尊重国家边界,首先承担对于自己国家公民的责任和义务;另外,爱国主义、忠诚于自己的祖国是公民的美德。因此,世界主义是一种乌托邦。公允地说,世界主义理想并不是主张建立世界性政府,当然不否认爱国主义和民族国家的独立性。在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的背景下,世界主义鼓励人们突破狭隘的“自我藩篱”,把视线转移到人类的持续发展和合作共赢上来,超越民族国家的界限,包容和尊重道德、经济、政治、社会等各种差异性,共同面对全球性的问题和危机。,个体公民不能只关注自己国家内部的正义问题,还应超越自己种族、阶级、宗教等差异性,逾越自己民族和国家的界限,包容民族国家之间的种种差异性,共同关怀人类共同体的公共善以及个体的自由和幸福。面对世界战争给地球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全球贫困问题日益蔓延,一些具有公共精神的思想家在爱国主义的基础上,纷纷思考如何解决带有全球性的公共问题,构建一个和谐共生的人类世界。

概言之,公共精神是一个层次性极强的概念。它既要求各个有理性的独立个体在公共生活中必须遵守或敬重最基本的道德规则和公共规范;又鼓励人们超越狭隘的自我利益指向他人及人类社会,为了人类的共同利益和公共善这一终极目标而不懈追求,彰显人性中最光辉的部分。

五、理性和价值的统一

理性和价值是人类把握世界的两种基本方式②理性是人类特有的本性和能力。一般来说,人们往往把科技同理性,人文、信仰和价值在同一意义上使用;理性和价值放在一起通常来描述现代性的内在张力。本文认为,在公共精神发生、完善和践履过程中,理性和价值是两个不可或缺的关键因素。,是人之为人的两个基本属性,是公共精神的主要特征。源于人存在的二重性——物质的和精神的存在、个体性和公共性的存在、现实性和超越性等存在方式的多样性,理性和价值在公共精神展开的过程中得到统一③当理性与感性相对,理性是指人能够透过现象认识和把握事物本质和规律的高级认识能力。因此,理性的过程就是人类指向客观事实的过程,是探求真理的过程,是揭示事物普遍本质的过程;依据理性的主体和适用领域,理性又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大众理性和精英理性、个人理性和公共理性。。

公共精神的理性特征是指公共精神的生成和倡扬依赖于人的理性精神和理性能力,理性是公共精神概念的核心范畴及存在样式。公共精神确证并守护着人类社会的公共理性信念。近代工业革命和理性启蒙运动以来,随着人的自我意识和个体理性的逐步彰显,现代意义上的公共性和公共精神生成。康德认为,启蒙的意义在于唤醒人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能力,使人摆脱不成熟状态。因为,居于“不成熟状态”的人,其思想是不独立的,视野是狭窄的,他们不能公正合理地传递自己的价值观念,当然也不具有公共精神涵养。因此,人“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15]!主动摘掉套在自己身上的“羁绊”,展现人的公共本性和公共精神。只有理性得到公开运用,公共精神才能彰显出来。康德认为,理性的公开运用排除了特定职业角色的干扰,它使个体以“整个共同体一员”或“世界公民”的身份,为了公共的利益,面向所有公众公开表达自己深思熟虑的观念、思想和批判,展现其公民气质和公共精神④康德认为,理性有公开运用和私下运用之分。理性的公开运用是指“任何人作为学者在全部听众面前所能做到的那种运用”,理性的私下运用指一个人“在其所受任的一定公职岗位或者职务上所能运用的自己的理性”。参见康德 :《历史理性批判文集》,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26页。公共理性的适用范围是公共领域,其目标是追求公共善,是公民的高级认识能力和道德能力。公共理性亦是公民参与公共事务的必备素养。。显然,公共精神的发生和显现离不开人的理性能力,因为缺乏理性的公共行为与公共精神的本质背道而驰。

理性具有普遍性和公共性的特质。在罗尔斯看来,理性的普遍性和公共性特质,使人类的正义得到维护,公民的公共精神得以涵养。“正是通过理性,我们才作为平等的人进入他人的公共世界,并准备对他们提出或接受各种公平的合作条款。这些条款以作为原则确立下来,他们具体规定着我们将要共享、并在我们相互共同认作是奠基我们社会关系的理性”[16]。只有理性才能使个体克服狭小胸襟,促使共同体成员求同存异,为了公共性目标,在自由、平等、包容、正义的基础上达成最广泛的合作意向或“共识”,进而自觉寻求“秩序”,守护公共精神的本质意涵。换言之,公民在关心并积极参与公共事务时,如果缺乏公共理性的规范和支撑或缺失“公民克制”等优秀品质的话,他们的“公共行为”往往会被一些组织或集团利用而与真正的公共性诉求渐行渐远。在公共生活实践中,公共理性促使人们学会沉思,探求公共世界的真相;同时,理性的过分扩张,特别是当人们把人类理性作为工具进行功利计算和利害考量时,理性则成为现代社会腐化堕落的本质要素之一①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最早使用工具理性概念,他把“合理性”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所谓工具理性也叫效用理性,以利益最大化为基本诉求。市场经济条件下,工具理性广泛运用于经济生产和社会管理,促使人类社会迅速发展。但是,实践中,人们往往把工具理性替代理性使用,把人自身生存的目的和意义、人类的命运等精神性、终极性问题抛却,人类理性的发展遭遇严重前所未有的危机。如人际间的不信任、不计后果的工业污染、自然资源的无节制开采、世界范围内的战争,等等。。因此,理性还需要价值来规范和引导,否则,公共精神无法对现存风俗、习俗、公共舆论以及公共行为进行维护和批判。

价值是哲学的重要范畴,它反映了主客体之间的关系。狭义的价值主要指与物质利益相关的功利性价值;广义的价值是超功利性的,是人类对于真善美的向往和追求。 首先,公共精神肯定个体功利价值的合理取得。马克思在《的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 :“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1]519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成为人类社会的第一要务。任何人、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挡人们去追求合理的个人利益和功利价值。这是人的自然本性所决定的。“现实的个人”遵循现代契约精神,在经济行为中,增进和创造了共同体的公共利益和共同福祉,涵育了公民的公共精神素养。正如奥尔森第一定律所强调的,

当人们遵循价值规律,追求个体利益时,由于“看不见的手”的作用,有时,集体理性、公共利益会自动出现。否认合理的个体利益,公共精神将成为一种抽象存在。其次,公共精神的本质特征是对于公共善的守护。公共善或曰公共利益、公共价值、公共福祉,是公共精神的价值目标和价值准则,是人类共同体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在社会公共的价值规范和准则的引导下,公民积极参与公共生活和公共事务,并就相关公共性规则及公共事务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和批判,展现公共精神,创制良好社会秩序。同时,谋求公共的利益或价值也是人的淑世关切情怀和类生命寻求无限性所决定的。总之,公共的利益、信仰或善是公共精神的终极诉求,但偏离公共理性规范的价值诉求将失去公共精神的本质;同理,缺乏公共善引导下的理性将使人类陷入虚无和狂妄。人类的理性能力和价值诉求将在公共精神展现过程中实现和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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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郭玲】

Analysis on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Public Spirit

WANG Ya-li

(1. Center for Moral Education Research,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6; 2. College of Marxism,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Public spirit is conceived in modern public life, carrying out a series of value concept and value criterion of publicity and also reflecting the public nature of human existence. Public spirit in the process of expansion has the following basic characteristics: unity of synchronicity and historicity, unity of political and ethical nature, unity of relativity and absoluteness, unity of fundament and transcendence and unity of rationality and value.

public spirit; political and ethical nature; transcendence; rationality

2015-09-10

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项目《当代大学生公共精神培育研究》(14YJA710029);河北省社科基金项目《当代中国公共精神问题研究》(HB13MK002)

王雅丽(1972—),女,河北魏县人,清华大学高校德育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河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 :马克思主义理论。

B01

A

1005-6378(2015)06-0133-07

10.3969/j.issn.1005-6378.2015.06.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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