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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题词遗墨的鉴定方法略述

2015-03-19黄健敏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4年8期
关键词:题词孙中山书法

黄健敏

近年来,孙中山的题词遗墨拍卖价格一路走高。北京匡时2010年春拍上,孙中山行书“乐趣”题词,拍出了201.6万元,这幅题词曾在北京诚轩2009年春拍以50.4万元成交,仅过了一年,就出现了3倍价格的上扬。上海朵云轩2013年春拍“双雨山馆藏珍”专场中,孙中山的“楷书五言对联”估价30万一50万,最终以1023.5万元成交,创下孙中山书法作品最高纪录。据不完全统计,孙中山书法作品近年共上拍358件(次),总成交额为8368万元,成交率78.02%,显示出孙中山题词遗墨巨大的市场潜力。随之而来的就是赝品伪作也不断涌现,不少拍出高价的孙中山题词遗墨,形神均与真迹相去甚远,而且编造上款及伪作流传著录者均屡见不鲜,这就需要收藏者掌握鉴定其作品的技巧与方法。

鉴别孙中山的题词墨迹既离不开传统的书画鉴定技法,同时也需结合近现代文物鉴定的经验。笔者因工作之便时有接触、经眼孙中山题词遗墨机会,故不揣浅陋略述鉴赏与辨伪的浅见。

一、识笔墨风格

笔墨风格是书画最本质的内容,系统掌握孙中山题词遗墨的书法用笔、风格特征等,是鉴别孙中山题词遗墨真伪的艺术依据。

孙中山墨迹前后书风变化不大并有脉络可寻,中年后常见的书法风格在颜真卿、苏东坡之间,贯彻着一种正大、沉毅、豪迈的阳刚精神和恢弘独特的美感。孙中山不是一个专业书法家,投身革命活动后,更当无余暇顾及此道。曾任孙中山机要秘书的李仙根曾回忆“国父遗墨,继往开来。曩叩询胡展堂先生,以国父法书所自,谓在国父案上曾见有书棚本《九成宫》一册,意其少时曾习之,后亦颇追右军千文。”岭南著名书家黄文宽更认为孙中山曾专门学过苏东坡书法的,尽管孙中山“放笔直书,随意挥毫,已不受任何拘束,但百变不离其宗,在他的笔触上,还认得出他来龙去脉的根底”。笔者认为孙中山的书法基础应该是在童年的私塾教育中打下的,孙中山9岁入私塾接受中国传统教育,在清末蒙学教育中,除了学习《三字经》《干字文》《百家姓》《幼学琼林》等传统课本外,“描红”临摹碑拓法帖仍是主要的教学内容,私塾教育的“馆阁体”追求齐整平稳、乌光方正,为初学书法者提供了最基础的写字训练。孙中山早年的墨迹也反映出这一点。在清末民初,毛笔仍是主要的书写工具之一,孙中山一生中留下的书信、文稿也多是毛笔书写,通过长期的书写,基础技法得到熟练。此外,书法水平的高低不仅建基于主动的追求和勤奋的练习,还取决于书者的襟怀、气度、学养,也就是所谓的“字外功”,这在孙中山身上体现尤为明显。名列民国政坛四大书家之一的谭延闺说“故时贤谓总理之书,深得唐人气韵,流美自然,非力学所能工。至其矜慎厚重,不诡不随,又适如其人焉”。又说孙中山“其书不但似东坡,而往往有唐人写经笔意,正直雍和如其人”。谭氏是书法名家又曾追随孙中山革命,所述当然最为透彻。孙中山对书法也有相当的鉴赏品位,如1922年,他曾为文天祥墨迹题签“文信国公真迹”。1923年12月,孙中山为杨庶堪所藏王羲之墨宝题写“羲之墨妙”题词,据说题词时还不断称赞王羲之的书法“写得好、写得好”。

俗语说字如其人,孙中山写字一丝不苟,十分认真,驾驭笔墨的能力也是相当出色的。邵元冲在《总理学记》中说:“总理生平未尝临池学书,而笔笔端重,胎息深厚,无潦草从事者。其手稿《孙文学说》,全书数万言,皆为总理手写,一字不苟。”孙中山擅长楷、行两体,篆、隶未见;用字规范,笔笔交代清楚,一篇中同一个字出现多次,也绝不从繁从简,或一字数型以示其博;书法风格一脉相承,无论是案头小牍或挥椽巨构,所书皆笔势舒敛有致,字字独立却气脉浑整,显示了孙中山作为政治家所具有的良好的理性心态。如孙中山题赠檀香山华侨杨广达“博爱”题词(见图1),朗健清逸,来历清晰可靠,被国家文物局专家组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孙中山题赠日人山井先生“天下为公”题词(见图2),开阔雄浑。两件都是开门见山的孙中山代表性书法题词。

二、辨时代工艺

纸、绢、墨、印章以至装裱等创作工艺是否符合该时代之特征,是鉴别孙中山题词遗墨真伪的物质依据。

邵元冲回忆孙中山“写字好用西纸,不善用石砚或墨条,常用外国墨水,取其利便而色调,不需磨墨功夫,以求时间经济也”。这里指的应该是书写书信、手令等的习惯。而书写题词的时候,使用的还主要是传统的毛笔、墨汁、宣纸。但孙中山的题词遗墨经常是在旅途之中,因应需要即兴题写,对纸墨的要求自不如专业书画家的讲究。目前所见,孙中山之题词,题于宣纸上的固多,题于绢绸、折扇、团扇、相册甚至衣物上的也有。如为童航时(萱甫)题词“博爱”便书写于团扇之上,典雅蕴藉(见图3);又如题赠梅屋庄吉夫人的题词“贤母”,书写于日本和服外套的后背上(见图4)。孙中山的题词遗墨多在民国年间,不同时代的纸、绢、墨在原料、制作工艺上自有其时代特征,鉴别时需要多加留意。尤其是装裱工艺,笔者就曾见有收藏者持孙中山题词要求鉴别,但一看就是现代才有的机械装裱工艺做旧,孙中山题词如此珍贵,绝不会用不可逆转的机械装裱去处理,故大致已可判断必为仿伪之作。

至于用印,孙中山的题词有钤印的,也有不钤印的,并无固定规律。上海宋庆龄故居纪念馆收藏有一批孙中山使用过的印章,并汇编出版《宋庆龄藏印》,在鉴赏孙中山题词遗墨的时候极便于比对。1916年陈融为孙中山所刻的“孙文之印”(见图5),应该是孙中山先生较为常见使用的,经常见于其题词之上,现在许多仿作和伪作往往也是仿制此印钤盖。有时即使所钤盖孙中山印章为真,但亦不代表该幅题词墨迹出自孙中山亲笔,需要区别对待。

三、明事迹流传

孙中山革命足迹遍天下,为友人以及社会各界所题写的题词、颂词、对联、碑文甚多。弄清楚相关的人物与历史事件,对于鉴别真伪以及确认其历史价值也至关重要。孙中山作为20世纪三大伟人之一,只要是孙中山的题词遗墨真迹,已经是难得的珍贵文物。若孙中山的题词遗墨与当时的重要革命活动相联系,或是题写给重要机构、著名人物等有重要内容和广泛影响的题词,就更是价值非凡。与骚人墨客不同,孙中山先生是一位终生以革命为己任的政治家,他的不少题词往往寄托着某种革命情怀,蕴含着一定的政治主张或思想倾向。孙中山生平最爱书写“博爱”“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等,这正凝集了他高远的政治理想和高尚的道德情操。1922年6月,陈炯明发动叛变,孙中山命黄馥生赴缅甸募集讨陈经费,即亲题“博爱”及“天下为公”字幅各10件,备作答谢侨胞义捐之用。孙中山的题词内容总与题赠的人或机构等密切相关,如1921年题赠翠亨学校,便题写“后来居上”(见图6),鼓励学生努力学习,积极进取。孙中山先生的题词遗墨在其生前死后,刊于各种报刊、画册或在展览会上展出的就已经不少,鉴别孙中山题词遗墨时若能查找到相关的流传著录经过,则是很重要的有力佐证,不但有助于确定该件题词遗墨的真伪,而且还很可能增加新的附加文物价值。

近年来,造假者喜欢捏造名人上款,若从未见著录、来历不明的题词,不能轻信。更有人把伪造孙中山题词遗墨混入近代名人专藏专场中拍卖,鱼目混珠,以真掩假,也骗过不少藏家,价格屡创新高。孙中山日本友人众多,传世题词亦复不少,伪造者也会钻此空子,伪造日本人名上款,称为“日本回流”,欺骗世人。即使有著录,也要辨明是近十余年新刊图录的新著录,还是自民国以来就流传有序的老著录。这里可以举孙中山题赠李仙根“知难行易”横幅为例子。李仙根(1893~1943年)曾任孙中山大本营秘书,也是近代著名的书法家、诗人和收藏家。该幅题词内容为“知难行易”(见图7),是孙中山哲学思想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书法神完气足,题于大红宣纸上,光彩照人,题词本身已经是一件艺术价值甚高的书法墨宝。1933年3月中国国民党广州特别市执行委员会出版的《总理逝世八周年纪念刊》就刊登过这幅题词。1937年,中国国民党中央党史史料编撰委员会所编的《总理史料目录汇刊》(第三集)也著录此件题词。1940年初,李仙根提供该题词在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的“广东文物展览会”展出,题词照片收入展览会编辑出版的《广东文物》书中。1942年,这件题词又在革命史绩展览会中展出,李仙根还题诗品评:“幕府当年侍起居,‘知难行易荷亲书。珍藏感痛沧桑后,今日观摩一梦如。”李仙根去世后,这件题词一直保存在其亲属手中。1963年春,为1966年纪念孙中山诞辰100周年做准备,周恩来总理亲自指示中国革命博物馆要大力收集孙中山与同盟会元老、国民党左派名人的文物。在廖仲恺女儿廖梦醒的介绍下,李仙根亲属把该件题词捐赠当时的中国革命博物馆收藏,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如此流传有序的孙中山遗墨题词,那当然是真品无疑,而且其价值也通过流传过程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孙中山生平留下的大量墨迹中不少是别人代笔的,各种公文、手令等自不待言。邓泽如《孙中山先生廿年来手札》后记中就指出:孙中山的“书札亲笔者半,由胡展堂、汪精卫、廖夷白、古湘芹诸先生代笔者亦半”。郑逸梅《艺林散叶》中也说“中山作书,有时出于田桐、田桓代笔”。题词是代笔并不等同于赝品,即便不是孙中山手书,若能证明其来源可靠或曾得到孙中山认可,并无损其历史价值;若能考证出代笔者身份,则价值更进一层了。如1923年为刘殿生寿诞隶书题词“百年长乐”条幅(见图8)。刘殿生(1863~1945年),美国旧金山华侨,同盟会员,曾任美洲国民党总支部庶务科主任等职。此件题词1957年自刘殿生之子刘汉南处征集,来源可靠,似非伪造。但此件题词集汉校官碑隶书,在孙中山题词中绝无仅有。经比对,此件题词应为林直勉代书。林直勉(1888~1934年),1923年任广东省政府秘书长、大元帅府秘书,为孙中山代书此幅题词合情合理。林氏擅书法,尤精汉隶,刊行之《林直勉先生墨迹》中即收有林氏集校官碑字对联多幅,联字、落款均与此幅题词如出一辙。因为此幅遗墨为刘殿生后人长期保存,来源清楚,虽非孙中山亲笔,但仍有相当的历史价值。

四、常见作伪方法

1.仿造展品

早年为展览或宣传所制作的孙中山题词遗墨仿造品,内容有一定的根据,字迹是仿孙中山笔迹而写,极易以假乱真。如翠亨孙中山故居门联“一椽得所,五桂安居”,原对联是1892年故居落成时孙中山亲笔所题,但在抗战时搬运到澳门过程中遗失。1958年复原故居展览时,从孙中山墨迹中选出此八字重新拼合刻制。所以该联现在所看见的字迹是孙中山中年以后比较成熟的书法风格,与故居落成时26岁的笔迹自当有所不同。又如孙中山题词“今后之革命非以俄为师断无成就”(见图9-1),时于展览及报刊画册中看到,其实是自孙中山致蒋介石函中截取片段仿制而成的展品(见图9-2),并非孙中山亲笔原迹。

2.集字仿制

孙中山题词中,从其他墨迹中集字而成的也不少。如常为报刊选用的孙中山题词“有道德始有国家,有道德始成世界”题词(见图10),三个“有”字,两个“道德始”完全一模一样,不差分毫,显然是集字而成。此外当代不少机构、报刊名字,尤其是与孙中山带点关系的地区,都好集孙中山字。如中山大学虽是孙中山1924年创办,但其校名却是集孙中山的墨迹而成,非其亲笔。

3.移花接木

同一件题词或信函等,改换上款,或抹掉上款等,伪造成一件新的孙中山墨迹。王耿雄先生曾经指出的孙中山关于商团事件的函件就是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孙中山全集》第十卷收录1924年8月9日同一天,孙中山致蒋介石、廖仲恺和胡汉民、汪精卫三封函件,除上款不同外,内容完全一样。经对比三封原函手迹,正文字迹竟然一模一样,仿若印刷,仅抬头及落款处略有不同,显然大有问题。结合信函内容及当时各人之活动,则可判断只有致蒋介石函为真迹,其余两函均为伪造(见图11)。更有甚者,《孙中山先生墨迹》影印孙中山给廖仲恺六封信函,除了上款及日期有不同外,手迹内容和字体与孙中山致蒋介石另外六封函件完全一样。马脚就露在伪造时修改了原函的时间,造成函件内容发生时间与史实脱节,足以证明此六封孙中山致廖仲恺函均为伪造。

近年拍卖会上,也有此类情况。如于某拍卖会上见孙中山题词“知难行易”(见图12),与上述赠李仙根题词的字体结构宛若一母同胞,但落笔迟疑,臃肿无力,殊无孙中山常见题词一气呵成之气势,印章仿陈融刻“孙文之印”,尤为拙劣,与原印相去千里。题词删去落款“仙根先生”四字,反欲盖弥彰。孙中山一生多次书写“知难行易”,均无字体结构如此相似的例子,故可判断必为伪作。

4.无中生有

完全无中生有,伪造孙中山题词遗墨的情况也经常出现,尤其是“博爱”“天下为公”等字数较少的题词。图13就是其中一例,该幅题词字体及书写习惯均与孙中山常见风格差异明显,书法水平大大不如孙中山,而且印章也是仿陈融刻“孙文之印”,尤其拙劣。

又见某拍卖会上有据称1919年孙中山所题“欣然”二字题词(见图14),字体在楷隶之间,笔法生硬,从未见孙中山有此相近字体;落款“己未春局”别扭不通,行书结体用笔暴露出仿制者书法基本功较差,与孙中山笔势气脉浑整的风格相去甚远;印章“名敬字日仲直”,孙中山幼名帝象,学名文,字德明,其余别号甚多,但“名敬字曰仲直”前所未闻。按孙中山家乡俗例,“字”通常是男子成年结婚时按照辈分排行所起的名字,一个成年男子一生只会有一个“字”,所以字曰“仲直”其实是仿造者不清楚风俗的缘故。或说此是孙中山之化名,不过1919年的孙中山已经名满天下,根本无需使用化名,而且既已署名“孙文”,又何必再钤盖化名印章呢?所以此件题词大为可疑。

5.仿制印刷

还有一些博物馆、纪念馆制作的纪念品,早年采用木版水印、宣纸印刷,相当近真。近年数码印刷技术的进步,高精度仿真宣纸印刷的普及,出现大量仿制印刷品。不过此类仿制之作,辨别容易。一方面印刷品墨色平板,浮于纸面,仔细观察便知,观其背面则轻重浓淡一致,没有书写墨色力度的变化。此外印刷仿制必有所本,而且所本多为流传有序广为人知的名迹,即使故意略作修改,仍能看出本来面目。如孙中山“福寿”题词(见图15),宣纸印刷并加精裱,颇受游客欢迎。但其所本即武汉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所藏1916年孙中山祝贺黄申芗母亲七十大寿的“福寿”题词(见图16),不过在复制印刷时,把上款“黄老夫人七十大庆”八字删掉,落款布局略有改变,但熟悉孙中山题词者,应该望而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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