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口心语
2015-03-19客家松龄
客家松龄
冬,鲁中平原一片枯黄,能见到珍贵绿色的,就是有灿烂笑容的小麦。平坦空旷的土地上,没有了庄稼,也没有悠闲羊儿,更没有我们南方田野上缓缓流淌的小河。速生白杨林瘦小而光秃,枯黄的几片叶子也快离开枝桠舞蹈着。难道,生命中的那些芜杂,去除之后,呈现出来的就是空阔和坦荡,就是寂静和洁净?!不,把梦想和追求深藏于地下、等待新的勃发与奋争,是古齐国排水口的呐喊。
据说,齐故城排水系统的布局,是根据城内南高北低的自然地势、经过科学周密设计的。 我走入排水口底部,眼前看得见的是大城西部的排水口,通往贫民百姓家。东西长43米,南北宽7米、深3米,依旧沉默着的天然巨石愈发高大起来。三层的水口,每层5个方形水孔,孔内石块品字形交错排列, 组成一个口字,张大嘴吐露着它的神奇。水经石隙流出,人却不能通过,与当年南迁的客家人一样,做基础设施时有很好的防患意识。依稀看得见当年齐国百姓生活的大城,生活用水从城里的家中跑出,尽管一路都有巨石的阻挡,但丝毫也阻挡不了它前进的脚步,宛如登高川穿云岫,在城底下畅通无阻欢快跑出城外去,看石崖绿树苍天白云去。排水口像一个阅尽人间沧桑的老人,默默地见证着齐国的昨天。百年过去,千年已逝,万年也是弹指一挥。在时光的隧道里,被历史风霜覆盖的房子般大的水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如何寄托自己空茫的心绪。夕照已下,枯枝落叶,来看排水口的人如梦随风凋零,冷冬荒草萋萋,只有排水口还在这里仰望,仰望着繁华过后的落寞、喧嚣过后的孤独。落叶萧萧,大地寂寂。
排水口于我,是一部泛黄古旧的书。那里面充满了神秘的传奇故事,飘荡着远离红尘的西天梵音。民间传说,有一僧人嵬咩在此地化缘,忽闻天外传来丝竹之声,就掘地三尺,挖出一翠瓦碧玉覆盖的玉佛,后来便建成了一座寺院。又闻元始祖忽必烈也诞生在大佛寺,落地时佛光缭绕、瑞气飘飘,一派天子气象。传说无史可证,只能供人猜测与想象。真实的人物是马克·波罗,那个金发碧眼的意大利探险家,曾用优美的文字描写了大佛寺,并借此把张掖介绍给了世界。
我们轻轻地走出排水口,走出了寂寥。外面的世界灯璀璨人如潮;建筑工地遍天下,轰隆隆,热闹非常。可排水沟仅只半人高甚至只有十公分的小沟仍然可见,怎么也看不见如此规模如房子般高大的排水口。是古代太先进了?还是现代太落后了?只有落叶默默飘飞。
我随手拣起一薄片长方型石片,仔细看,那上面既灰也白,隐隐的有脉络,仿佛是远古蜿蜒而来的小河,透着微微的褐。也许,这里隐含着远古的玄机,有生命的指向,有精神的深度。我能问到今生与齐国的因缘吗?秋风瑟瑟,落叶飘飘。尽管如此,仿佛间我看见排水口静静的流水,不见天日的流水被品字形的石头品得没有了浪花,只留下淑女般细细的波纹,一轮一轮地向前飘动。岸边的花瓣、草茎、红叶、黄菊都纷纷飘到河面上,随着蓝蓝的水流向远方。我知道,那流水的深处,一定还有植物的种子,比如蒲公英和灯盏花,比如金盏菊和马兰花,它们在秋天里跟着水做一次旅行,到了很远的地方再停下来,生根、发芽、长枝、开花,然后渲染出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我的目光再次飘下那深深的排水口,看得见成群的百姓还在飞舞铁锄,听得见百姓肩挑重担的喘息声,以及扁担在冷风中的吱呀声。我想,人类的进步,未必随着时间的前进而进步,有时是需要回过头来,仰望来时路上浩淼的苍穹中闪烁的星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