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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旅渝者的重庆旅游意象研究

2015-03-18吴大素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意象旅行重庆

吴大素

(西南大学西南历史地理研究所,重庆北碚 400715)

民国时期旅渝者的重庆旅游意象研究

吴大素

(西南大学西南历史地理研究所,重庆北碚 400715)

民国时期的重庆,在20世纪30年代之前,基本处于国人视角的边缘位置,被外界视为蛮荒之地。30年代后的重庆逐渐进入大众视野,作为抗战陪都,大批川外人士入驻重庆,重庆一时成为国人舆论核心。根据民国时期来渝旅行的游记和文人笔记小说资料,窥视当时来渝旅行者对重庆的旅游意象和地域评价,发现旅客对重庆意象要素不断丰满全面,由负面认知逐渐向积极正面转变。因时代赋予的“民族复兴根据地”使得民国时期的重庆旅游意象具有激昂的民族情感。

民国;游记;重庆;旅游意象

意象一词在《辞海》中被定义为,“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人们对某一区域的感觉印象、价值取向和审美评判及其文化排斥或认同,影响着他们的空间交往与文化交流,因此,意象认知在区域历史地理研究中占有特殊地位。旅游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是旅行者的移动所引发的物质和思想意识的流动。大多数学者认为,旅游地意象是一种态度、信念、想法的总和,是对一个地区的一种描述、知觉或印象。重庆地处长江、嘉陵江交汇之地,城市依山而建,临江而居,自古以来为形胜之区,“三江之汇,五路之冲,南控夜郎,北联阆汉,东塞捍关,西拱成都。”[1]302自清末开埠通商后,长江航运繁荣,壮丽三峡成为入川要道,重庆成为川东贸易重镇,“迄至民国二十六年,改辟公路、拆城垣,修码头,渐入近代都市之初阶。”[2]1抗战时期,重庆因其独特的战略价值,成为中国的战时首都,人口暴增,最高竟达125万之多。外来人员中不乏知识者,他们在公务行程中抑或在颠沛流离之余,记录着重庆。《旅行杂志》是当时行旅信息获得与发布的最大平台,撰稿人多为当时社会名流,所写都是其身履目验的感受,是研究当时重庆旅游意象的绝好材料。以民国重庆游记和笔记小说为材料依据,研究当时来渝旅行者对重庆的地理印象和地域评价及其对重庆整体旅游意象塑造的影响,希望能为当代重庆旅游形象定位提供借鉴。

一、20世纪30年代中期之前的重庆旅游意象认知

研究民国重庆的旅游意象,自然不能回避对后来意象多少有些影响的更早历史时期的意象。李白云:“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这是古人对重庆所在的四川盆地的显著的意象认识。的确,早期的重庆极其封闭,“不与中国通”。因其闭塞,外人对重庆的认识十分模糊,历史文献将其描述为穷山恶水蛮荒之地,对重庆意象多是含有夸张想象,神秘、怪诞而又恐怖。《华阳国志·巴志》中有载:“郡治江州……地势刚险,皆重屋累居,数有火害,又不相容。结坊水居五百余家,承二江之会,夏水涨盛,坏散颠溺,死者无数。江州以东,滨江山险,其人半楚,姿态敦重。”[3]49

到唐宋时期,虽然重庆地区已经逐渐汉化,但程度相当有限,成为朝中官员流贬之地。唐《独孤公墓志》载:“公出牧巴州……尽無入而不得矣。地接荆蛮,俗多轻剽。”[4]1462宋《吴船录》又载:“(恭州)盛夏无水土气,毒热如炉炭燔灼,山水皆有瘴,而水气尤毒。人喜生瘿,妇人尤多。”[5]18这说明唐宋时期,人们对重庆的地理认知仍旧是负面的,人们生存居住环境极其恶劣,地居荒远,多瘴气,民俗迥异。宋元之际,作为宋蒙主战场重庆地区军事地位凸显,具有“国之西门”的特殊意义[6]34。但是自古蜀道艰难,明代时期重庆的城市发展仍然缓慢。王士性《广志绎》载:“(重庆)城立在山椒水渀,地无夷旷,城皆倾跌,民居市店半在水上。”[7]109长江黄金水道使得重庆有优先吸纳和接受外来新鲜事物的优势。明清时期的“湖广填四川”,使得重庆文化呈现多元化。清末以来,随着重庆开埠,外国人为了达到入侵中国的野心,将重庆作为考察探险的中心和进入中国西部地区的通道[8]。国人也开始注意夔门里面的这个城市,旅者不断走进重庆,使得外界对其认知也逐渐增加。但是,即便如此,1930年代前的重庆仍处于相对封闭状态,为国人所漠视。

首先,地理空间遥远。重庆偏处四川盆地东部,四面环山,交通不便,与外界联系的水路主要经三峡,陆路北走剑门山,地理因素使得重庆与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距离遥远。

其次,空间上产生的距离感在一定程度上使重庆处于一种边缘状态,因此国人对重庆关注极少,视其为国中之“异乡”[9]。同时,“川人治川”的政治理念也不断强化了重庆封闭独立的盆地意识。自然与社会环境等多方面因素使得重庆与外界处于封闭状态,外界对重庆也没显示出多少兴趣,重庆也没有与外界交流的欲望。这从当时大众传媒刊载关于重庆信息甚少,且落后的事实可以反映出来。1918年吴芳吉给川中朋友写信说:“蜀中古籍易求,新书难得,而杂志报章尤少。”[10]6351925年舒新城15日从南京出发,26日在重庆报纸看到的新闻“都是在南京未起行以前数日所看过的”,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只有“温故知新”。[11]60重庆与南京报纸足足晚了十几天,可见重庆因封闭而导致的信息滞后是多么严重。而从《旅行杂志》所刊登的关于重庆的游记也可看出,在1936年之前每年均没有超过5篇,说明1930年代之前的重庆与外界处于相互隔绝状态,旅游资讯较少。尽管1924年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编辑部出版了《游川须知》一书,对重庆旅游资讯有所介绍,但行人因重庆地处偏远,交通通达度极其低,前往重庆的旅人仍然不多。

而游人到达重庆,对其评价也是负面较多。1933年恽阴棠乘船由三峡入渝,对重庆的认知是,“远望楼台重叠,山环水绕,几疑为中国第一城市。及上码头,历石阶百余级,见鸦片烟馆之多,电灯之暗淡,人家之龌龊,始喟然于虽有天时地利而无人和之终于无济也。”[12]7这说明1930年代的重庆虽然自然山水美如画,可城市经济发展较为落后,鸦片盛行,整个城市是乌烟瘴气,住宿环境也很是糟糕。1925年舒新城在重庆入住的嘉利宾馆,“茶房招待客人的神气,以不理为主义,房屋之收拾与清洁,以破烂污浊为标识,取价标准,却得沪汉大旅馆的衣钵真传。鸦片烟气重塞全馆,很可以使瘾客实行揩油主义而过瘾。还有一种使人呃噎的煤气为我平身所未经,我想他是最适于作慢死的原料的。……这是嘉利宾馆或者可说是重庆旅馆的一般特点。”[11]45另外,入渝交通不便,安全性极低。1929年张士准备入渝旅行,却在出发之前闻“战潮匪祸障礙交通之消息”,家人劝阻而改道日本,取道上海,“知川乱已平息,车船可通,遂冒险而来。”[13]25成都到重庆的东大路,“自十一年以后,沿路各地土匪逢起,杀人越货的事,几于无日无之。”[11]66

民国二三十年代(后简称二三十年代)之前的重庆,经济发展相对沿海各省较为滞后,城市交通系统基本上处于传统阶段,各项旅游基础设施很差。“1927年以前,重庆城内是一辆车子也没有的,也没有几条街阔得足够行驶车辆。”[14]12卢冀野在1930年从南京入渝,也表示“城里没有人力车,交通工具只有轿子。”[15]28而供市民休憩之地也是极其缺乏。“城内绝少幽雅处所,只有城外李氏宜园,尚可一观。”[16]2中国著名出版家张静庐于1934年到重庆,对重庆印象也为负面。在其文中有这样的记载,“顾旅邸简陋,饮食恶劣,赁金又昂于沪汉。”[17]陈衡哲女士民国初年来到重庆,也曾谓此地是全世界最不适于人类居住的地方[18]。

人们离开惯常生活的环境,来到山城重庆看到与居住地的文化和景观迥异的重庆风光时,会感到兴奋和愉悦,因此旅游者的情感意象感知较高。而1930年中期以前的重庆交通、食宿的发展,远不能满足重庆的旅行条件,因此旅客对重庆旅游的基本设施,包括旅馆、城市发展等方面的感知较低。尽管重庆山水秀美,但在当时旅人心中的意象感知却以消极负面为主,主要表现为住宿及城市交通条件差、鸦片盛行、外出安全性低。但相对早期的“不与中国通”,确实有了深入的了解认识,国人开始积极走进重庆这个山城,深刻地感受她的存在。而重庆秀美山水的自然风光却是得到肯定的。

二、20世纪30年代中期之后重庆旅游意象感知

1935年中央参谋团入驻重庆整合川政,“到四川去”的呼声日渐高涨。1937年11月,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沿海机关、工厂、学校等纷纷往成都、重庆迁入。1939年5月,重庆升为行政院直辖市,1940年9月,重庆定为中华民国陪都。这座地处边陲的小城重庆一跃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外交中心,举世瞩目。这一切的政局动态,为重庆旅游近代化提供了相对安稳开放的政治空间。单从《旅行杂志》所刊登游记数量,可以看出国人对重庆关注度的提高(从1936年起,基本上每年都在5篇以上,其中1940年和1945年数量达20篇以上)。这阶段的重庆地理意象可从以下四个方面分析:

(一)旅游设施与服务

重庆旅行交通工具多样,独具特色。谚语有云,“好个重庆城,山高路不平。”旅客一到重庆,对道路首感不适。潘太风初到重庆时,一下船爬几百步石级,“友人问对重庆的第一印象,我连连摇头,回头说行路难。”[19]37高低不平的地形使得重庆交通多样,“有人力车,有船,有轿子,妙处是,往往去一个地方,这三种用具得并用”。[20]18在重庆周边旅行,必不可少的滑竿更具特色,“看起来简单,坐上去却是一荡一荡像摇篮一般舒适,”[21]40而且便于欣赏四周的风景。随着重庆城市周边旅游发展,各种旅游设施逐渐开发建设,为了方便行旅,公路局还专门开通了到南北温泉、歌乐山、老鹰岩等景区的游览专线。重庆海棠溪车站发往南温泉的汽车,“白天每二点钟来回一班,休假的日子又多开几班,有两辆车设备很美观的,名谓游览车,车资也不贵,每次每人约五六角。”[22]6到北碚北温泉线路,民生公司专门开通了航线,“从北碚到重庆,除了火车,各种交通工具是应有尽有,来往是毫无困难的”。[23]44旅游景区也不断开发建设,与旅游相配套的交通渐兴。

而在重庆住宿却是很难,“找房子难于找职业。”[24]19抗战时期,各方人士避难入渝,此时重庆人口增长是爆炸性的,远远超出了城市负荷,“一次疏散,二次疏散,重庆的人口,不知为什么愈疏散愈多,马路上摩肩擦踵,推不完,挤不开。”[25]7著名作家秦瘦鸥,“一到重庆,尝到生平第一次露宿的滋味,”[21]40感慨在重庆找房子极为困难。而且住宿条件极差。“在重庆找旅馆不是容易的事,找清洁的难,大多非常简陋。”[19]37申报记者洪絮才1948年来重庆,入住胜利大厦。“胜利大厦在当地也算得上乘的好旅社了,谁知刚一睡下,就抓到了一个大臭虫。我辗转不能入眠,眼巴巴地期待着天明,可以离开这烟雾弥漫的山城。”[26]13

总的来讲,此阶段的重庆城市旅游基础设施渐渐开展,公共汽车、轿子、轮渡等组成的立体的城市公共交通系统逐渐形成。虽然高低不平的山路与爬不完的石级是各方游客最为苦闷的,但独具特色的交通工具——滑竿、轿子、马与山城秀丽山水组成的图景,让游人觉得是异域奇俗带来的心灵悸动,而不是荒凉落后的穷荒僻壤。但重庆近代旅游急剧发展,不是重庆旅游自身内部集聚的结果,而是外部强烈刺激或挑战的一种有意识的积极反应。因而受外部刺激而快速发展的旅游是畸形的,如住宿、卫生等方面的设施基本上处于断裂中。

(二)自然与人文景观

重庆地处两江交汇的渝中半岛,造就了独特的山城印象。在旅客的感知中,夜景与周边的南北温泉是重庆自然与人文景观的主要载体。

“旅客乘舟西来,至两江合流处,但见四面山光,三方市影,灯雾迷离,乃不知何处为重庆。”[27]49重庆城位于一半岛上,嘉陵江与长江夹于左右。一叶半岛,两条江,铸就了重庆独特的地理环境,江外有山,重重包裹,城内有坡,屋屋堆叠。旅人一到重庆,疑为空中楼阁。重庆璀璨的夜景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美名远扬了。在1941年沈韬《忆重庆》中道:“到重庆的时候,是一个春天的晚上,在朝天门码头下船的时候,看了这满山的灯火,就觉得惊奇起来,从山脚到山顶,灯光像天空的星一样。”[28]55笔名为老人的作者在民国二十八年(1939)初到重庆时,绚烂的重庆夜景,令其赞不绝口:“夜景之美,不亚于从海上遥望香港……对于这初入眼的重庆,隔江欣赏,无不称羡,人人很自然的说出一句:不愧为战时首都。……天上的繁星和山城高高低低的电灯,上下相映,这是一个妙景。几十万盏灯光,倒映在江中,在水里又浮出几十万只灯,这又是一个奇景。”[29]5

也正因重庆“城在重峦叠嶂之间,反无泉林之布置”。[27]49重庆城内能供游人休憩之地特别缺乏,“很多人觉得重庆太沉闷,原因是重庆的公园太少,无论是平时下了办公室以后,或是星期日以及难得遇到的假日,尤其是在春光明媚的春季,大家都感觉到无处可跑的痛苦。”[28]5加之重庆夏季酷暑,“自四月起,温度可至华氏八十五六度,六七月间,总在百度以上,夜间至不能睡。”[16]1所以寓居重庆而欲游览探胜,必出远道,周边旅游胜地备受青睐,夏季的重庆周边避暑旅游更是火爆。“在重庆渡长江、海棠溪的江边上,有很多的马可以出租,由此一直可上黄山南山老君洞和南温泉一带去游览。……重庆有很多的名胜和风景供游览。渡长江是南岸的风景区,走远点有南温泉、花溪、虎啸口、仙女洞等名胜;沿嘉陵江有土湾磁器口等近郊小镇;以及文化区的沙坪坝和以温泉著名的北碚。不论你是喜欢走陆路或水路,你到处可以赏心悦目地浏览风景,山与水,似乎确比酒和烟来得值得留念欣赏。”[28]56重庆周边各大旅游景区发展迅速。如南温泉景区的发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每天来游的旅客有数百人,星期六和星期日更多。每年收入在百万元以上。附近有许多要人别墅及文学家的住宅。南温泉的商业可以说完全建筑在游客的身上,南温泉的市面因此亦靠游客来繁荣,旅馆和饭店几乎占商店中之大半数,但是迟来的人,一样找不到房间。”[30]19而抗战也刺激着北碚旅游的发展:“战争创造了一个近代风的小都市北碚,温泉公园也因战争的关系日渐繁荣。重庆和北碚来此游玩的人,与日俱增。浴室房间数目的增添,已有两倍,数帆楼、柏林、农庄等旅馆中的旅客,数目也比往年为多。现在每周末常有监军来此休息,尤其是夏天消暑的外国人更多。”[31]17

(三)社会环境气氛

战事打破了封闭的夔门,安于现状的重庆在外部刺激下,逐渐呈现开放的姿态。重庆,这个处于四川东部的重镇,“在经年的多雾的万山丛中,市民们至今还浸融在和平的氛围里,度着闲适的生活。”[32]前线战事激烈地进行着,而“一入夔门,正如进了桃花源一样,什么事都平静下了!”[32]重庆人似乎在什么时候都能镇静悠闲地生活,“茶馆甚多,早晚皆满,川人谓之摆龙门阵。据说每日茶客统计约八万人。”[33]78而随着战事的推进,五方杂处的重庆城,社会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重庆,长江最后的一个都市,一个在中国西南深不可测的内地里的蕞尔山城,在全世界大都市之中,并无他的任何地位,自从荣升中国抗战的司令台之后,才一跃而与伦敦、华盛顿、莫斯科,并列全世界所有的报纸的第一行标题。想当年,冠盖京华,人稠如蚁,地贵如金,重庆由一个古老的商埠,变成最现代最前进的都市,所有的旧的一切,完全在大时代的洪流里淹没;就是‘龟儿子堂客’连篇的旧土腔调,也在大街小巷中绝了迹,而代之以湖北‘你家’,河北‘您呀’,上海‘阿拉’,苏州‘侬’。真正是五方杂萃,地因人灵!”[34]36边陲小镇的重庆因战时首都而城市发展极为迅速,“建筑市容,已现代化。”落后闭塞的社会因外来人的充斥而摩登起来,社会风气亦很是开放,在南温泉“池中男女共游,毫无顾及”。[35]22

(四)整体情感意象

战时的重庆城市,从人居环境细处打量,给人意象认知是不可爱、负面的。曾任四川大学经济系教授、中央研究院秘书夏炎德在《今日重庆》一文中写到:“大街小巷塞满了行人,有如潮水一样涌来涌去……闹哄哄,乱糟糟,重庆总不脱东方城市的本色。……重庆不是一个可爱的城市。道路狭窄、崎岖不平,物价高,夏天闷热难受,不像成都昆明那样讨人喜欢。”[36]36申报记者洪絮才来到重庆,“一到大街,就看到人群如热锅上的蚂蚁,满街的闯。挤、乱、脏,简直就是上海的拷贝。除了山和水藉作点缀外,没有可以令人喜爱的地方,那过低的气压,烟雾腾腾的,我第一次来到重庆,但对它却并无留念。”去买西装衬衫,商店里的伙计回说:“我们这里的女人,从不穿这种怪衣服。”听了真叫她哭笑不得,“觉得重庆不可爱”。[25]13潘太风也认为“重庆这个城市在好些角度上像伦敦……市容不可爱,而望之则有庄严的感觉。”[19]37用“不可爱”来形容重庆整体印象,用词还尚属温和。著名摄影师朱枢在《重庆近貌》[34]一文中对重庆城市的评论是“丑陋”、“罪恶”,整篇行文用词极为尖锐,对重庆城市的“不满意”表现得极其强烈。

尽管城市整体意象不可爱,但战时的重庆承载着中国人的希望,从重庆的精神面貌来讲,爱国、抗战、振作、奋进使人感慨激昂!各界仁人志士满怀希冀地来到这片土地,对其倾注了极高的个人情感。“重庆,这远在扬子江那端的古城,现在已经成为世界著名的一个都市了!哪一张报纸上,一天会没有重庆的消息?哪一个人,不知道重庆这个地名!”[28]著名散文家、美术家孙福熙在《西南是建设的田园》一文中写到:“重庆完全令我好感!因为有朝气,市面是扰攘和活跃着,早上六点钟就有报纸看,街上的人都紧张而匆忙,书店是林立着,市内公共汽车是驱驰着,像南京!表现着这个民族还有活力。”[37]5不可否认,重庆三四十年代的飞速发展是抗战给予的历史性机遇。而国人对重庆的情感意象高于历史时期感知的大部分原因是因抗战长时间寓居重庆,接受重庆文化的熏陶,并将对祖国热爱、中华存亡、民族振兴等强烈的爱国之心全部倾注在重庆这座城市上,使得旅人对重庆产生了极强的地方依恋和恋地情结。

三、结 语

经过分析民国时期二三十年代前后来渝旅游者的旅游意象感知特征及其差异,得出以下结论:

(1)二三十年代以前的重庆旅游意象感知绝大部分是负面的,二三十年代以后的重庆旅游意象感知逐渐向正面转变。这个结果表明:旅游者对重庆旅游意象是变化的,随着重庆与外界政治、经济、文化的不断交流、碰撞,国人对重庆认知意象逐渐改进、变化。对重庆的意象逐渐褪去“蛮荒”的外衣,开始向积极正面转变。

(2)地方依恋感和恋地情结对旅游地意象感知影响很大。地方依恋由地方认同与地方依赖构成,是功能性与情感性依恋[38]。二三十年代以后的旅游感知较高的一部分原因,是抗战而寓居重庆的旅人对重庆的自然景观、社会经济文化等方面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认识,与此同时,作为抗战大后方的重庆是全国人民的希望,使得旅人对其赋予了“家园希望”的情感特性,产生了浓郁的地方依恋感,也因此对重庆旅游意象有了潜意识的辩护之意。

(3)距离对意象形成的影响程度随距离衰减。二三十年代以前的重庆与经济发达区的沿海地区空间距离遥远,也因此,重庆在全国旅游视野中毫无地位而意象感知低。二三十年代以后的重庆成为战时陪都,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各项建设迅速发展,旅游意象感知不断提高。

(4)虽然二三十年代前后的重庆旅游意象感知差异显著,但是重庆秀美的山水自然风光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为人称道的。二三十年代以前的重庆因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让游人体验到了重庆生活的闲适和喧嚣尘世不曾有的田园意境;二三十年代以后的重庆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富裕希望之地,一切的建设与山水都显得生气盎然。

(5)民国出行条件比不了今天便捷的交通、舒适的食宿、健全的旅游基础设施,但旅人用坚定的脚步丈量出了重庆富饶的资源和秀美的山水,以其复合的眼光解读了重庆的发展,比今人旅游更为深刻、细腻。旅程虽苦,但一路上山清水秀,肥沃田野,傲人的建设成绩,足以慰藉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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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朱 丹)

A Research on Tourism Image of Travelers to Chongqing in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WU Dasu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Geography, Southwest University, Beibei, Chongqing 400715)

Before 1930s in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Chongqing was not within the attention of the world and considered a savage place to the outside. However, since from 1930s, many people from other provinces settled in Chongqing for it became the capital during Anti-Japanese War, which made Chongqing enter into the eye of people and was the center of attention. This paper takes the travel notes and literary sketches of men of letters as the data to learn about travelers’ image and the opinions of Chongqing. The result is that Chongqing impressed people with a better image and the negative opinions turned to positive ones. With the label of “Base of National Rejuvenation” endowed by the times, the image of Chongqing in the travelers’ eyes assumed a passionate national motion

the Republic of China; travel notes; Chongqing; tourism image

F59

A

1009-8135(2015)02-0036-05

2015-01-06

吴大素(1991-),女,重庆潼南人,西南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历史地理、区域旅游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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