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哈特的史料观及其对中国思想史研究的启示
2015-03-18丁涛
布克哈特的史料观及其对中国思想史研究的启示
丁涛
(青岛大学 师范学院, 山东 青岛266071)
摘要:雅各布·布克哈特在史学领域的成就与其对史料的运用息息相关。布克哈特认为所有流传下来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史料来研究,都能反映出所处时代的精神。然而他强调史料贵精不贵多,他认为巧妙地选择少部分原始史料进行精读胜过搜寻大量名目繁多的史料。布克哈特还提出即便是伪史料,也有其价值所在。一旦被我们识破并了解作伪的目的,其伪作也能够不自觉地提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布克哈特的史料观对中国思想史研究有重要启示。
关键词:布克哈特;史料;伪史料
作者简介:丁涛,在读硕士,青岛大学师范学院。研究方向:中国思想文化史。 朱浩田,学生,黑龙江工业学院资源工程系采矿工程专业。
文章编号:1672-6758(2015)01-0042-2
中图分类号:K206
文献标识码:A
Abstract:Jacob Burckhardt's achievement in the field of history was related to his views on history data closely. Burckhardt believed that all the past things can be studied as history data, and they could reflect the spirit of their times and he argued that reading a small amount of history data was better than collecting a lot of history data. He considered even the fake history data was valuable. If we can figure out the reasons for fraud, the fake data could provide us with very valuable information unconsciously. Burckhardt's views on history data can help us study the history of Chinese thoughts.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编号:201411445017);鸡西市科学技术计划项目(编号:2014R184);黑龙江省普通高校采矿重点实验室开放课题(编号:2014KF05)。
雅各布·布克哈特(1818-1897),十九世纪瑞士文化史家,代表作有《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君士坦丁大帝时代》《希腊文化史》等。他年轻时曾留学德国柏林大学,受到过兰克学派传统史学理论与方法论的严格训练。此后,布克哈特与其老师兰克分道扬镳,转向于文化史研究,并成为“最卓越的文化史家”。[1]近年来,布克哈特的著作在中国陆续翻译出版,国内对他的研究也越来越多。可是关于布克哈特的研究,多集中于其文化史研究的理论与方法,很少有学者关注其在史料方面的见解。然而,史料是历史研究的基础,布克哈特在文化史领域的成就与其对史料的运用是息息相关的。本文将探讨布克哈特的史料观及其对中国思想史研究的启示。
一一切遗迹都是史料
布克哈特眼中的史料非常广泛,他认为“资料遍地都是……所有流传下来的东西都与它们所处时代的精神有某种联系,并以特定的形式解释和表达那个时代。”[2]布克哈特认为所有流传下来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史料来研究,都能反映出所处时代的精神。在研究希腊文化史时,布克哈特对“所有流传下来的东西”做了进一步地说明,他说“我们从希腊的往昔搜集来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一种史料。并不仅仅是那些写下来的东西。每一件幸存的残片都是有价值的,尤其是建筑和视觉艺术的残片;文献不仅包括历史、诗歌和哲学著作,还有政治作品、演说、信件,还有后人编辑的文集以及所做的说明,往往可以提供非常古老的证据。”[3]由此可见,布克哈特眼中的史料已经突破了传统文献史料,他将演说、信件、文集等都纳入史料范围。不仅如此,他眼中的史料还超越了文献的范围,他将“幸存的残片”也拿来研究。
中国史学界重史料的传统由来已久。1922年,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一书中将史料分为文字记录的史料与文字记录以外的史料;其中文字记录的史料不仅包括经史子集,还包括金石镂文、外国人著述等;文字记录以外的史料更是包揽了口碑、实物及图影等。[4]1928年,傅斯年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中正式提出了“史学只是史料学”[5]的概念。由此可见,我国史学界在二十世纪初就已认识到了史料的重要性,而且史料的范围也超出了传统文献,扩展到口碑、实物、图影等非文字史料。
然而在中国思想史研究领域,史料范围长期以来仅限于传统文献史料。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冯友兰著述的《中国哲学史》运用的史料仍以经史子集等传统文献为主,档案、书札等文献史料皆没有涉及,更不用说口碑和实物类史料。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台湾学者韦正通著述的《中国思想史》在史料方面和冯书相比没有实质性进步,仍以传统文献为主。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考古发现的一些资料成为思想史的史料,如马王堆帛书中的《黄帝书》《老子》《易》,银雀山出土的《孙膑兵法》《六韬》等。然而,出土的简牍、帛书等资料,从本质上来讲依然属于传统文献资料范围。葛兆光曾说“整个二十世纪,哲学史或思想史一部接一部,但是在历史资料的使用范围上面,似乎还没有看到根本性的变化”。[6]
直至世纪之交,中国思想史在史料范围方面才有了质的突破。葛兆光的《中国思想史》第一卷《七世纪前中国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第二卷《七世纪至十九世纪中国的知识、思想与信仰》分别于1998年和2001年面世。葛著《中国思想史》着眼于“一般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因而在史料的更新上把视野扩大到非文字类的图像资料(如画像石、铜镜、宗教画像、雕塑、建筑、地图等)、历史学家不注意的文学性资料(如早期的讲经、变文以及后来的善书、供艺人阅读的唱词等)以及考古与文物研究的新成果等。对于这些新资料,葛著《中国思想史》都从思想史的角度发掘其所反映的思想演化意义。葛兆光的思想史史料范围与布克哈特的史料范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近些年来,社会史研究方兴未艾,思想史研究更多地与社会史结合在一起。思想史的研究对象不再局限于伟大的思想家,而倾向于平民百姓,因为平民百姓的思想更能反映一时代思想的主要特征。研究对象的平民化也要求研究资料的多元化,传统文献已无法满足目前的研究需求。因此,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应谨记一切历史遗迹都可以成为思想史的史料。
二史料贵精不贵多
尽管布克哈特认为一切历史遗迹皆可成为史料,但是他却反对无休止地搜集史料,他强调运用史料贵精不贵多。布克哈特认为“完全整理和消化这样众多的材料,恐怕成千个极具天赋的人尽终生之力来勤奋钻研也是不可能的事情。”[2]他说“巧妙的选择少量的资料胜过名目繁多的资料,因为可以在精读这少量的资料的过程中学会在个性中寻找共性,从而做到举一反三……假如我们把一般的东西当作特殊的东西,把普遍的东西当作具有特性的东西,把个别的东西当作共性的东西,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会逐渐纠正我们自己的错误。”[2]
事实上的确如此,尽管一切历史遗迹都可成为史料,但我们几乎无法掌握它们。即使一个很小的学术问题,假如我们要全面搜集史料,也将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而且离我们越近的历史,史料往往也越多。如当我们研究清朝历史时,清朝档案、文人文集、笔记小说等皆为史料,但由于卷帙浩繁,完全掌握这些是不可能的。至于如何“巧妙的选择少量的资料”,布克哈特认为“与整理性的文献相比,原始资料具有它绝对的优势。”[2]在研究清朝历史时,我们可选择魏源的《圣武记》、王庆云的《石渠余记》、吴振棫的《养吉斋丛录》等资料反复精读。[7]
我们在研究中国思想史时,要灵活运用史料。当史料太少时,如研究先秦时期的思想,我们应想到一切历史遗迹皆可成为史料,尽量去搜集该时期的一切历史遗痕。当史料太多时,如研究明清时期的思想,我们也不必搜集一切史料,而应巧妙地选择少量原始史料进行精读。
三伪史料的价值
布克哈特认为即便是伪史料,也有其价值所在,他说“即使是伪造者,一旦被我们识破,了解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其伪作也能够不自觉地提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3]
辨伪在我国有悠久的传统。战国时孟子便提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理念,到了清代,闫若璩《古文尚书疏证》、胡渭《易图明辨》等著作的推出使古代辨伪学的发展达到高潮,大量的伪书被鉴别出来。二十世纪以来,随着新史学的发展,史料鉴别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内容。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一书中曾着大量笔墨讲述鉴别史料之法。[4]直至今日,史料鉴别仍是我们历史研究的重要内容。然而,不管是古代学者还是近现代学人,通常只辨真伪,将揭示真伪作为终极目的,而很少去探究作伪的原因。多年来,大多学者往往认为伪书、伪史料不但没有学术价值,反而对学术研究有害。因此,人们常恨不得将伪书、伪史料焚毁。
然而,在布克哈特看来,这些伪造者也是有价值的。就中国思想史而言,若我们能弄清楚作伪的原因,对于我们了解作伪者的思想是大有帮助的。如此一来,中国自古以来的大量伪书、史书中的虚假之言非但不是没有价值的,反而成了我们研究中国思想史的绝佳史料。如《列子》早年就被判为伪书,学者多认为此书非列子所作,而是由魏晋时期文人伪作。然而即使《列子》一书是伪书,它也是有学术价值的。我们只能说明它不能代表先秦时期的思想,但我们可以通过它研究其伪作时代即魏晋时期的思想。至于史书中的虚假之言更是比比皆是、不胜枚举,而这些伪史料也大多有助于中国思想史的研究。如《清史稿》一书将辛亥革命写成谋乱,将革命者称作匪,对于清朝后期的丧权辱国行为,也往往轻描淡写,语焉不详。如鸦片战争后签订《南京条约》,《宣宗本纪》中仅书“八月戊寅,耆英奏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各海口,与英国定议通商。”[8]寥寥几十字,只提到五口通商,而对于关系重大的割让香港、协定关税、赔偿军费烟费等均未提及。虽然以上史料与史实不符,然而我们可以据此研究作者的思想。《清史稿》成书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作者多为清朝遗老。以上史料可反映出民国初年遗老们的政治思想:他们对清朝仍念念不忘,尚未接受民主共和思想。
郜教授提出,两个小数相乘已失去了“相同加数求和”的含义,对于一个算式,如果仅知道怎么算,不知道何时这样算,显然是计算教学的缺失,他认为小数乘法的起点不应该是怎样算的问题,而是如何理解两个小数相乘的过程。
一切历史痕迹皆可成为我们研究中国思想史的史料。我们在选取史料时,不能局限于传统文献,书札、日记、图像等皆可拿来研究。此外,正因为一切历史痕迹皆可成为史料,所以史料是卷帙浩繁的,我们无法掌握一切史料。巧妙地选择少部分原始史料进行精读胜过搜寻大量名目繁多的史料。在思想史研究中,史料鉴别是必要的,然而我们通常习惯于“去伪存真”,舍弃伪史料,只利用真史料。其实,伪史料也有其学术价值所在。我们辨别真伪之后,若能再考究清楚作伪的原因,这对我们研究作伪者的思想是大有帮助的。
参考文献
[1]张广智,张广勇.史学:文化中的文化[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263.
[2]雅各布·布克哈特.世界历史沉思录[M].金寿福,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4,17.
[3]雅各布·布克哈特.希腊人和希腊文明[M].王大庆,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54,55.
[4]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M].北京:中华书局,2009:50-71,88-119.
[5]欧阳哲生.傅斯年全集:第3卷 [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3.
[6]葛兆光.什么可以成为思想史的资料[J].开放时代,2003(4).
[7]王钟翰.初学清史必读书目[J].文史哲,1987(1).
[8]赵尔巽,等,撰.清史稿:卷19宣宗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77:687.
Burckhardt’s Views on History Data and its Impact on the Study of History of Chinese Thoughts
Ding Tao
(Teachers College of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Shandong 266071,China)
Key words:Burckhardt; history data; fake history data
Class No.:K206 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王海涛,硕士,讲师,黑龙江工业学院资源工程系。研究方向:矿山救护。
王子豪,学生,黑龙江工业学院资源工程系煤矿开采技术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