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海狼》中杰克·伦敦的浪漫情怀
2015-03-17梁萍
梁 萍
(苏州职业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7)
杰克·伦敦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美国的著名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多产作家,他一生共创作了19部长篇小说,150多篇中短篇小说和大量文学报告集、散文集和论文。《海狼》是他的长篇小说之一。该书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人们对其褒贬不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中外关于《海狼》的研究也是层出不穷,大部分研究都是从自然主义观点、生态主题或复杂的哲学思想出发,而很少探讨他的浪漫主义情结。本文从浪漫主义角度来分析杰克·伦敦在《海狼》中所流露的向往自然、推崇个人英雄主义和追求真爱的浪漫主义情结,展现他独树一帜的浪漫情怀。
1 杰克·伦敦的传奇人生
杰克·伦敦的一生颇富浪漫传奇色彩。他是私生子,养父是个贫民,这种身世使伦敦过早地品尝到人间的疾苦。为了生存,他11岁就开始卖报纸,做过罐头厂的工人,抢过牡蛎,当过捕猎海豹的水手,失业后加入了去华盛顿请愿的队伍,请愿失败后过起流浪生活,甚至因流浪罪被捕入狱。为了一夜暴富,他去阿拉斯加淘金,却空手而归。最后凭惊人的毅力,半工半读,刻苦自学,最终成为取得巨大成就的作家。他一生充满冒险浪漫的传奇色彩,生活经验之丰富在世界作家之中是不多见的。他的小说,大部分都可说是他短暂一生的生动写照。丰富的人生经历及对人生哲学的深刻思考,使杰克·伦敦的小说独树一帜,具有鲜明的个性,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受到了社会各个阶层的欢迎,多年来一直深深吸引着不同时代、不同经历的读者。
2 《海狼》中的浪漫主义
2.1 厌恶城市,热爱自然
杰克·伦敦性格中最具浪漫主义特征的一点就是他对大自然的深切热爱和对城市文明的厌恶。伦敦所处的年代是资本主义四处扩张、高歌猛进的时代,高度的工业化大生产和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促进了物质的繁荣和消费品的极大丰富,导致了人类欲望的无限膨胀。对此,伦敦在《海狼》中对人们无尽的贪欲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批判。“我们追着海豹群向北航行,滥捕它们,杀死它们,把剥光的尸体扔给鲨鱼吃,把皮用盐腌起来,这样它们以后就可以在城市的风骚的女人肩上做装饰品了。那可是肆无忌惮的屠杀,一切只是为了女人……剥皮刀挥来舞去,把他们杀死的可爱的海豹的皮生生地剥下来。”[1]133人们在险象环生的大海上捕猎可爱的海豹,对其肆无忌惮地屠杀,不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吃它们的肉,而只是用来满足城市女人的虚荣和狐媚打扮。这种残酷自私、庸俗丑陋的生活是伦敦所不齿的。同样让他厌恶憎恨的是城市生活的荒谬和不公。伦敦借狼·拉森之口,做了如下的控诉:“你从来没有用你自己的汗水制作过什么东西。你依靠一份你父亲赚的收入生活……你穿戴暖和的衣服。他们制作了这些衣服,可是他们却衣服褴褛瑟瑟发抖,向你、向律师、向代理你的钱财的业务代理人讨要一份工作。”[1]45借拉森之口,作者遣责了这个社会的种种荒谬和不合理性,靠辛勤劳动工作的人们得不到温饱,面临着失业的生存危机,而不劳而获的寄生虫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怀着对城市文明的深深失望与反感,伦敦把目光转向了大自然。他热爱大自然,崇拜大自然。《海狼》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浩渺无边的大海之上。他笔下的大海时而静谧壮美,让岸上长大的“我”连做梦也想不到这世界会有这般美景。天空像大海一样碧蓝,海水呈现出蓝色缎子般的色彩和光泽,使“我”一时忘记了身居何处。时而又狂野粗暴,具有摧毁吞没一切的力量。“我们顶风停船又开船而去,听凭那条苦苦挣扎的舢板的影子抛向天空又落回到呼啸的浪谷。在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一阵密集的暴雨把舢板笼罩起来了,舢板再也没有出现。海风把空气再一次吹得清清爽爽,但是舢板的影子没有在激荡的海面上出现。”[1]161
伦敦笔下的大自然往往是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的荒野或是酷热狂暴的大海。在伦敦看来,未受文明污染的大自然虽不是人们生存的理想之地,但和腐朽荒谬的城市相比,它显得分外的壮美清新和无私公正。在这里,懒惰懈怠、怯懦畏缩就意味着死亡,要想生存就必须勇敢坚强,自强不息。恶劣的生存环境不仅能改造人的肉体,更能激发那些潜伏在我们体内的坚韧隐忍,昂扬我们在舒适安逸的城市生活中逐渐淡忘的斗志,帮助我们成长为适应环境的奋发向上、积极进取的强者。
2.2 超人情结
杰克·伦敦的浪漫还体现于他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极力推崇,他塑造的人物往往以不屈不饶,不受命运摆布的超人面目出现,是力量与意志的完美化身。《海狼》的船长狼·拉森就是这样一位另类的超人。他出生在目不识丁的渔民之家,刚满十岁就去做舱室打杂工,凭着强壮的身体、聪慧的头脑和无穷的野心,没有人同情,没有人帮助,最终当上了船长。长年的海上生活使他体格强健,力大无穷。在城市里长大的“我”对拉森的第一印象是他的力量和原始性。拉森没上过学,却靠自学通晓了数学、天文学、航海学和文学等领域的知识。他独特的见解,即使“在我”和莫德这样的专业作家和批评家面前,也毫不逊色。他甚至还发明了一种为船员节省劳力的装置,使航海变得像幼儿园活动一样简单。他意志超群,无人与之匹敌。反抗他专制统治的船员联合起来,七八个人一起上阵,在漆黑的船舱中准备趁混乱干掉他,狼·拉森单打独斗,无论肉体遭受到多大的打击,他决不倒下,决不惊叫,在与船员的反复较量中成功逃脱。
受原始性和野蛮性支配的狼·拉森强大得如一头大野兽,更像荒原上的一匹狼,他残暴自私,不讲伦理道德,以暴力来奴役、统治船员,敢反抗的绝没有好下场。船员稍有差错闪失,他便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拳打脚踢。他把敢于向他挑战的约翰逊和利奇活活累死在大海上。但伦敦认为拉森绝非恶人,因为他的世界里没有良心道德的概念,也就无所谓违背自己的良心干坏事。“他是一个返祖现象的极好例子,一个纯粹原始的人,是那种在人类演化出道德天性之前便来到人世的人。”[1]75拉森的亲属众多,忙于生计,无法给他足够的教育和关爱,恶劣的生存环境和残酷的现实造就了他的野蛮性和原始性,渐渐形成了弱肉强食的人生信条。“大吃小才可以维持他们的活动,强食弱才可以保持它们的力量。越蛮横吃得越多,吃得越多活得越长久。”[1]40
拉森犯病时,遭全体船员的遗弃,最终孤独病死在船上。伦敦通过这样的安排来表达他对极端个人主义的超人哲学的反思:人不等同野兽,人类社会也不等同于丛林。在人类社会中完全遵循大自然的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必定会走进死胡同,最终遭到人们的反对与唾弃。强大如拉森的超人,其身上的原始性、野蛮性导致了他最终被社会所抛弃。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出,伦敦并没有完全否定超人,他只是通过批判超人的恃强凌弱,损人利己的极端个人主义,来进一步完善他的理想超人。
凡·韦登就是伦敦心目中完美的超人。他本是文明社会的强者,衣食无忧,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当他被救上“幽灵号”后,他立即变成了弱者,被强迫留在船上干最低贱的粗活,遭受着屈辱和挨打,连厨子都敢欺负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之前对暴力闻所未闻的学者,在海狼和其他船员的熏陶下,慢慢接受了残酷的事实:在这儿,传统的正义、道德毫无用处,要想生存,只能凭武力来解决问题,他从文弱书生变成了凶悍的野兽。新手哈里森在八十英尺高的桅杆上不幸被挂住,吓得瑟瑟发抖,厨子托马斯却认为可笑好玩,幸灾乐祸,凡·韦登看到厨子的丑恶嘴脸,生平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托马斯欺负凡·韦登,整天在他面前磨刀霍霍,受尽凌辱的凡·韦登不再示弱,也拿出刀与他对磨,厨师从此不敢再滋事。
一开始,凡·韦登和狼·拉森还为生命的价值、理想、正义而争执,但后来为了生存,他退缩了,屈从了狼·拉森的淫威。莫德的出现,使他顿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音。狼·拉森意欲用蛮力霸占莫德,暗恋莫德的凡·韦登被激怒了,他不再惧怕拉森,勇敢地拔刀刺向拉森。此时,他已不再是苟且偷生、忍辱负重的文人,他已成长为弱女子的保护者、正义道德的捍卫者。为了保护莫德,凡·韦登趁拉森犯病时,驾了一艘小船,带着莫德逃离了“幽灵号”。他们在酷暑难耐的大海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荒岛上安定了下来,邂逅了身患重病的拉森。拉森屡次破坏他们修复船只,凡·韦登却克制了杀他的冲动,并和莫德不计前嫌照顾他直至生命终点。凭借着爱情和坚定的信念,他们经受住了种种磨难,最终获救回归大陆,同时也收获了纯美的爱情。在这个过程中,凡·韦登的意志和能力都得到了锻炼,对世界、人性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凡·韦登从一个文明社会的学者,狼·拉森眼中的不劳而获的寄生虫,在狼·拉森营造的只信奉丛林法则的幽灵号上,为了生存,迅速成为和狼·拉森相似的野性十足的蛮汉。莫德的出现,激起了他原有的正义感和信仰。在荒岛上求生的过程中,他展现出了一个勇敢刚毅、不屈不饶的强者形象。在狼·拉森屡次毁掉他们辛苦修复的船只时,他克制了杀掉他的冲动,并和莫德不计前嫌照顾他直至生命终点。在凡·韦登身上,伦敦诠释了他全部的超人理想。
2.3 爱的力量
《海狼》的前半部分描述的都是男人的世界,充斥着赤裸裸的暴力和血腥,直到莫德小姐的出现以及她和凡·韦登之间的爱情故事,才使小说的风格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出现了一丝脉脉温情,出现了文明社会中常见的伦理道德、信任与关爱。他俩之间惺惺相惜、患难与共的高尚、纯洁、美丽的爱情是书中一道亮丽的风景。莫德来自文明社会,温柔高雅,“她的身上体现了人性的光辉,是书中文明的最高代表”[2]。狼·拉森一见到莫德就想据为己有,他平时的眼光是灰色的、冷冷的,但看莫德时眼里透出温柔和欲望,凡是女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对莫德这样的知识女性只相信用暴力占有。
凡·韦登的爱情观与拉森的截然相反,他对莫德的爱更多的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自始至终,他和莫德的爱没有越雷池一步。莫德的出现使一向认为不会爱上他人的凡·韦登开始相信:爱情在他身上降临了,他改变了原先的爱情观,重新审视女人在生活中的地位。在面对狼·拉森企图霸占莫德时,他一改以往为了生存苟且偷生的态度,挺身而出,拿起了刀与拉森拼个你死我活。凡·韦登这样表白自己的爱情:“莫德·布鲁斯特闯进了我的生活,使我得以脱胎换骨。我想能够爱人毕竟比为人所爱更好、更美妙,要是这爱恋能够使人生变得有价值些,那就虽死而无憾了。在爱上另一个生命时,我舍身忘己。”[1]213
在逃离“幽灵号”后,他们在海上漂泊多日后,来到了一个荒岛。在岛上,他们寻找食物,搭建房子,储存过冬粮食,与后来也到达该岛的拉森作斗争。他俩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彼此越来越了解,越来越钦佩、爱慕对方。即便这样,他们的爱也一直是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凡·韦登对莫德小姐的爱也一直深埋心底,轻易不说出口。他认为在恶劣的环境中,女子依赖、需要男子的保护,这不是表达爱情的时候。最终,他们被美国缉私船发现,重回文明世界,他们在船上相拥相吻来宣布彼此的爱慕之情。“杰克·伦敦用这个充满爱与温情的情节作小说的结尾,满足了人类追求美、善的心理,更鲜明地表明:‘爱’是世间最纯洁、最神圣、最永恒、最有力的东西!”[3]
杰克·伦敦的一生充满了冒险浪漫的传奇色彩,浪漫主义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在研究分析他的作品时,不应忽略他的浪漫主义情节。《海狼》是一部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交织的作品,它寄托了作者身处城市、心系荒野的梦想,对自强不息、不向命运低头的超人的崇拜,以及对极端个人英雄主义的反思,他肯定了爱的力量,表达了他对真爱的理解与追求。浪漫的杰克·伦敦以他营造的超人和美丽的爱情激励着世人,去追逐人间的真爱,去把握自己的命运,争做生活的强者,奏响生命的乐章。
[1] 杰克·伦敦.海狼[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0.
[2] 朱立明,郭英凯.简析《海狼》中的唯一女性美谛[J]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2009,(4):31-32.
[3] 易建红.海狗与海狼—从精神分析角度论《荒野的呼唤》和《雪虎》[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3):4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