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语的同一性与被同一性*
2015-03-17邹春玲牛连勃
邹春玲 牛连勃
(哈尔滨理工大学,哈尔滨150040)
1 引言
反语研究滞留在语词的修辞学诠释,认知语用推理的程序性辩识依然乏善可陈。鉴于这一不足,本文以“同一性”(identity)哲学原理为总体纲领,围绕属性操作这个中心提出反语的推理执行模式。“同一性”一直是哲学界颇为棘手的难题,始终秉承主、客观的分野。所谓客观同一,如:这里所有的香蕉其实都是一种香蕉,成为以往哲学界趋之若鹜的说法。洛克(J.Locke)却不敢苟同,坚持同一性绝非只限于客体事物,认知同一性才是思维常态,认知主体可将毫无关联的两事物在观念中解读为具有同一性(洛克1959:78-85)。反语则是一例。客观同一性强调客体事物只和自身同一,对陌生事物皆需生成全新的认知过程和模式,这对于认知的连通和发展如鲠在喉,使一切的认知和认知的一切都顿然变得繁杂、晦涩乃至完全不可为,人类认知的普遍性、连续性和规律性亦将不复存在。因此无论主、客同一性之间的争议如何各有千秋,必须承认的是如果没有主观同一性,就没有人类思维的演化,也就不存在认知的可行性和惯势性。
2 同一性的认知操作核心:属性
同一性与认知息息相关的说法冲击且打破哲学中主、客观截然分开的陈规,但是同一和认知如何互为因果且发挥作用的论述一直若有若无,既然同一性的认知解读并非池中之物,使之一飞冲天的修缮方案是将主观和客观合二为一,将哲学和认知有机结合,借主观认知概念解读客体事物。而主观认知千差万别,为避免因个体差异而导致混乱的局面,“同一性”原则的应用过程务必要把握一个常量因素方能稳定大局。那么“同一性”中恒常的是“同一种思维”还是“同一种类外界事物”还是“本质同一”?哲学界对同一性中有关常量的讨论基本集中在“涵义”和“指称”两方面。逻辑和科学中的任一符号都既具有指称又具有涵义(Malzkorn,Frege 2001:200),词语和话语皆有指称和涵义双重随附体。所谓指称(reference)是词语表征的对象或者话语表征所指,而涵义(sense)是到达对象的渠道或者获取意义的路径。
同一性涵盖的“涵义”和“指称”之间往往并不存在一一对应关系,同一个指称在认知过程中完全可能使不同于自身本质性质的临时性质脱颖而出,称为感受质(qualia)。反之,不同的性质也可随附给同一指称,指称的范围不只限于词语也包括话语(speech)。这就是弗雷格认为的“a=a”(客体同一)和“a=b”(主观同一)具有截然不同的认知意义。然而弗雷格认定a和b只在外延语境下产生替换,在内涵语境下则完全失效,那么该逻辑式也就聊胜于无。为了贯彻同一性的替换原则,本文对b做出物理和心理两重本质划分,确保在内涵语境下“a=b”也依然成立。“一个句子可有另一个句子缺乏的东西。这种缺乏的东西属于该句子的内容,但不属于作为真的或假的加以接受或拒绝的那部分内容。”(Frege 1997:299-300)内涵语境下不存在“真”和“假”的问题,只有以何种方式能认知到缺乏的东西的问题。
“a=a”容易理解,即某一指称等同于它的符号,如:陈维菘=陈维菘;而“a=b”就牵扯到摹状词,如:《昭君怨》的作者。摹状词绝非一个完整符号表征,但确实由字典意义的词语组成,势必在特定语境下才能明确所指对象。特定语境决定意义的说法本身就论证了同一性是相对的、认知的。“a=b”并非对象和指称完全相同,而是二者意义相同,重点在于大脑最终如何将a表征为b的解读程序。“a=b”可以形而上地表示:对事物产生特别感受质,该感受质是事物催生的心理属性集合一份子。“=”应视作一个过程,即,b将自身某属性在特定语境下随附给a,滋生二者临时的、相对的同一性。假设“a=b”或“a=b=c”时,是在指明名实关系,其中的等号并非是全等,而表示确定(identification)关系(赵彦春 2014:19)。对于b的认知决不能驻足于摹状词,应探入认知基底,当做感受质属性确定指称和概念的关系。
在认知发展的荆棘之路上,“同一性”其实一直侍奉在侧。意识中能够“同一”的指称和属性等表征通常与事物的性状、行为和功能等有关。“同一”必然是历经对客观事物的观察、知觉、感觉和感受等过程而后天搭建,这充分表明同一性是主观认知行为,b绝非客体,而是属性。“同一”是人类主观感受凭经验和认知情况随附给客观事物,惯性地以主观塑造客观解读的“同一”。佛曰“相由心生”就是这个道理。
为使认知性质的“同一”能为我所用,对认知过程中恒常因子的明晰定位势在必行。这既非指称也非与指称对应的涵义,而是临时属性。属性分两类:一是物理属性,即事物客观存在的本质属性;一是心理属性,即临时赋予给事物的心理感受突显,这种感受质将原本无关的事物、属性硬性组构,视作同一,不仅属性集合的势力范围得以扩大,且认知理解力度和交际迅捷度也得以升华。属性登堂入室占据“同一性”的认知核心地位完全有据可查。“设置两件无法分辨的事物,就是在两个名称下设置同一件事物。某个体事物最终与某性质集合等同,以性质集合为根据和基础也完全有可能定位到个体。”(Leibniz 1969:39)性质集合即属性集合。
莱布尼茨(G.W.Leibniz)提出同一物不可分辨原理(The Principle of Identity of Indiscernibles),强调意义上“同一”,其宗旨是:对于任意个体x和y,当x和y被看成不可分辨的,就可以认定它们是同一的、等价的、可以替换的(Leibniz 1969:309)。反语表征的正、反意义终将在生成、理解中对接契合且必须不可分辨,这符合同一性原则。认知层面的同一性应解释为:先假定有两个不同个体x和y,然后力证x被y同一。x与y同一是指x和y排除异己,求其共性;而x被y同一是排除相同,求其异性。反语是异中求同,认知推理的求解应侧重x如何被y同一的过程。莱布尼茨显然将属性作为区别两事物(包括两个话语)的认知标准之一,主张同一性是以属性为轴心的认知推理原则,x如何被y同一则必然是属性的运作方式。但认知表征的变化多端绝不允许绝对的本质属性残留凝滞,认知更迭中依旧是临时心理属性的表征和应用占据上风。
3 反语的逻辑推理:同一的结果
认知的经验差异使某反语陈述貌离神合地指向与之相悖的属性意义,即陈述的指称和某一边缘属性共享同一个意义,使泾渭分明的反语陈述在意义上具有同一性。这说明该边缘心理属性必然有与指称同一的结果,也必然穿插着“被同一”的暗向操作过程。本文旨在确定相反的属性确实与话语意义具有同一性,逻辑论证式如:∀x∀y[∀φ(φ(x)↔φ(y))→x=y]。对于话语陈述个体x以及话语表征个体y,如果x同任一属性j结合成含意表征,等价于y同该属性结合的含意表征,那么x=y.话语陈述完全可解释为较为复杂的符号x直接指个体y,这个个体就是它的意义(罗素2000:164-200)。如果要解读任一反语x,势必要将任一指称表征y的属性φ(y)随附给x形成含意表征φ(x-1=y),“被同一”之后生成含意结果。反语操作的关键是从y概念集合中找出一个等价于x-1的属性,二者在特定语境中彻底不可分辨。
洛克引经据典坚持认定“指称”是“观念的标记”(洛克1959:88),鉴此,哲学讨论的“名”固有性携带主观认知的烙印。人类经由认知渠道对输送到思维中的对象做出表征性命名,并对该“名”搭建枝繁叶茂的概念系统。因此指称只能在认知中与对象的观念、意象、概念等构建必要的临时关联,离开概念的指称缺乏任何认知意义,更无法构成逻辑上的相互关系。“非词语性的意象是在心智上呈现与词语的概念可对应的那些意象。”(Damasio 2010:60)哲学和逻辑层面上的“同一”绝不是逻辑之外的客观对象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指称与客观对象之间的关系,更不可能是指称之间的关系。它只能是与指称有关联的概念之间的关系,下文如无特别说明,“指称”指的是认知表征的概念指称。由上可知,认知层面的“涵义”应视作“属性涵义(property)”,指称不等于意义,而意义≈涵义,涵义≈属性,即指称≈属性,这种论证本身说明同一性惯性方法的无处不在。任一话语实现“同一”皆有可能,属性和意义的同一就是“被同一”的结果。
同一性在反语中应用的原则归纳为:话语陈述(x)作为个体形成自身属性集合(x1-xn),包含x-1属性,x和x1-xn之间在识解过程中有可替换性和不可分辨性,即同一性,y其实等价于x-1。认知操作关注的是如何确认x和x1-xn是可以替代和不可分辨的推理过程,x被何种属性同一,又如何被属性同一。指称的同一性可以辨证地分析为“证实某物与某物同一(结果)”与“证实某物同一于某物(过程)”,前者关注事物的同,后者关注事物的异(聂大海2011:74)。反语能被解读已说明它有“被同一”的结果,随即就要关注属性操作是如何“同一于某物”的过程。同一性的推理和解读,不是认知对象的同一,就是认知属性的同一(Wittgenstein 1996:267-301)。“同一”为二者具有不同程度和/或不同性质的莱布尼茨意义的同一性(identity),而“不同性质”毋庸置疑也囊括反向属性。因此“同一”已不能固步自封在外延之间,而更实至名归地植入在内涵之间。同一性的重中之重是属性,“a=b”中b理所当然应涵盖更具实际意义的“属性涵义”。“a=b”告知的是外延和内涵如何同一的结果和过程,必然经由属性程序解读。要解释x如何被y同一,首先要澄清反语中的几个标志性的关键概念。
4 反语的认知过程:反向、同一
本文将哲学“同一”性当作反语认知研究的指导纲领,同时将其细化为切实可行的属性推理操作程序。众生万物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被同一”和“同一”都为大势所趋的必然过程和结果,否则无法求知外界新生事物。同与异辩证统一,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皆为求同存异或者存异求同,本无所谓真正意义上的“异”和“同”。该矛盾思维的结晶使反语现象破茧而出。
反语的“反向”只是因人而异的理解而已,正常情况下应视为正话反说或者反话正说,其实无法解读反语的也不乏其人,恰巧说明同和异本来就是主观化的结果。反语存在两个反向的“异”次认知域的属性跨界映射和将“异”化为“同”的“同一”过程,“同一”是求同的推理过程以及反语陈述和反向属性主观化、同一化地解读。
①谁拿到就倒霉了,那个客户被得罪的不轻,铁定会投诉的。王小峰啧啧道。“我们担心什么啊,公司里不是有两个积极分子么。”同事A嗤之以鼻,“反正他们会抢着做的,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死”。(陆琪《办公室潜伏》)
“积极分子”是摹状词b,有a1和a-1双重属性,a1和a-1在思维表征中依托的指称不尽相同,a(字面陈述)和a1(属性)一为外延、一为内涵。“积极分子”以正外延指反内涵,属性推理重点在于正外延和反内涵如何达成“同一”的精细化步骤。分析事物、划分概念是同中求异;综合事物、概括概念或规律是异中求同。由内涵求索外延是同中求异,由外延求索内涵是异中求同。“同一”本是指称和涵义之间循环往复六道轮回的过程。
“指称”可指思维中的对象,亦可指客观世界的对象。弗雷格偏重后者,而本文偏重前者。说话人都会根据一系列个体因素把与词的公认意义和受话人对该词所意谓的事物或现象的认识不完全或不总是吻合的内容塞入他使用的词中(李洪儒2013)。可见“指称”无法避离概念性和主观性操控,例①中“积极分子”尽管为隐性反语,即只出现普、专名,而未表达反向属性的反语,却完全被共识,尽显主观认定的强势。“积极分子”界定为反语已说明“指称”是思维层面而非客观层面的表征和推理结果。至于“涵义”,弗雷格从未说清名称的涵义是什么,也没有说清楚涵义的来源。本文认定所谓涵义即属性。涵义既不是对象也不是意象,涵义以对象为源头,却在意象中壮大蓬勃,用于表征和表达,与生俱来带有极大的主观性。涵义某种意义上说是感受质,是产生此物“像”彼物的感受,并借用彼物的属性套用给此物的心理过程。
莱布尼茨哲学“同一性”研究的关键在于属性是否同一。据上文,对于任意个体x和y,当x和y被看成不可分辨的,则认定x和y拥有同样的属性,如果x和y拥有同样的属性,那么x和y是不可分辨的,即∀x∀y[x=y→∀φ(φ(x)↔φ(y))]。反语的字面属性与话语属性既存在意义上的反向又存在推理的互被同一过程,二者在质地内容(qualitative content)上背道而驰。属性的关键是话语关联的两个个体是“同一”而不是“相同”。既然具备同一性,就意味着二者肯定不可能是同一个事物,一定是相异乃至相反的两个事物;在认知上具有不可分辨性,而在最终解读上具有属性同一性的结果。“同一”不是指对象同一,而是对象的指称同一;指称之所以同一,是因为对象在认知推理结果而不是过程中是不可分辨的。
②晚媚回头看了看小三,小三起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句:“记住男人不止想被取悦,还想要知己,但这个知己不能临驾在他之上,刚才那曲子说的是雄图霸业,都是空这三个字你咽回去,你做聪明人只能到此为止。”(半明半寐《媚者无疆》)
例②的“聪明人”明显是反语,客观对象并非同一个人,对象在认知层面的指称被同一,可互代形成反语。“聪明人”的正、反面指称不可分辨。“聪明”是梯度性的概念,分为“小聪明”、“很聪明”和“聪明反被聪明误”等不同的解读,“很聪明”在思维中通常指称“聪明反被聪明误”,从而在反语中有可能促成二者的同一性。所谓“同一”,即思维概念中认知主体受控于特定语境而认定的可替代的两个不同概念的求同存异。认定“同一”的过程是反语认知的推理程序,属性涵义的最终获取是“同一”的结果:话语字面陈述设定为I1,其正面属性涵义设定为P1;思维表征该话语为I2,其反面的属性涵义设定为P2。P1被P2同一,过程是P2随附、强加给I1,形成P2=1的反义属性认知。这是借属性等价完成的话语陈述同一性模型。同一性模型的具体推理手段是属性对话语表达的迁移和联通。
5 反语推理模型:被同一的过程
“反向”的情况琳琅满目,至少可区分出形象反向和抽象反向、成分反向和现象反向、整体反向等,反语的同一性指“抽象反向”,即意向性的反向,“意向性”(intentionality)是心灵代表或呈现事物、属性或状态的能力。反语的意向性体现在以“正”表征和替代“反”,反之亦然。
③ 我说:看着像有抑郁症。健叔说:“放心,抑郁症死不了的。张国荣抑郁成那样都没死。”我说:“不一样的。女人自杀起来很利索的。”(韩寒《一座城池》)
例③中“自杀”和“利索”之间无直接的本体和属性联通。该反语的成因在于惯性意识将自杀的有关状态,如“痛苦”、“不舍”、“留恋”等概念(P1)同“利索”(P2)实施了同一性操作,即P1有可能等同于Pn,也包含P-1。这表明莱布尼茨“同一性原则”如果不加限制,概括力则过于强悍,强悍到这个原理可恰如其分地解析反语。
例③中“利索”属性涵义所依托的无论是常规性客观个体还是思维中的概念个体,正常皆不与“自杀”意义私相授受,多半与后者是现象反向。“自杀”不会用“利索”来标榜,二者存在“坏”和“好”的属性涵义对立统一。选择以P-1替代P1,再迁移给“自杀”完成整体话语的属性涵义操作,使整体话语的意向性内容和意向性态度皆发生改变。指称是语言表征,即为“形”,正、反面属性涵义即为“神”,反语毫无遮掩地体现“形似神不似”的现象。正是“形似”才使反语可以在经验和概念指导下不断生成和解读,正是“神不似”才使“形似”必须受控于意向性才能真正意义上形成反语,这是人类意识、意象和意向性思维经岁月打磨的生成阶段和必然产物。意向性如果同语言活动联系起来则表征为心智现象,包含意向内容和意向态度两方面。意向内容就是意识活动以什么为其内容和这样的内容如何归结为一定的语言表征方式。
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他那样,外表武大郎,内心潘金莲,两样都占全了。和你合作,你谁呀?王婆?还是西门庆?”谈笑被她说乐了,笑着说:“好像西门庆不错!”(姬流觞《无处安放的婚姻》)
“西门庆”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组成反语的意向性内容,促使人们想到花花公子、图人害命等好色之徒的属性涵义,设为I1。意向态度就是以何种态度指向意向性内容。上例句中“不错”与“西门庆”的共识性解读相去甚远,意向性态度功不可没,成就反语的反向生成和识解,即I1=I-1。这是由于P-1和P1的同一性和同一化过程,实现∀x∀y[∀φ (φ(x)↔φ(y))→ x=y]。属性涵义“不错”固然可作为任一事物的核心属性,但是只能委曲求全作为“西门庆”的边缘属性。如何将头脑中相反的意向性,即“神不似”,同一和再造于反语表达和解读中,形成“形似”,则需要通过属性的连通和迁移程序完成。属性同一是同一的结果,连通和迁移是被同一的过程。
莱布尼茨的同一性定律并未解释怎样才能认知到同一,以及怎样形成同一,因为等式两边已经假定为等价。同一性模型就是要解释反语怎样做到认知的同一。反语中感受质的作用使得认知可经由事物某一属性联想到另外一事物的属性,后者与前者截然相反但却割舍不断,感受质的功效是在指称表征期间充分认定这两个指称有属性谋和性和同一性,可以用这一物表征和替代那一物,即I1= -I-1。
同一性模型有两个操作程序:连通(connectivity)和迁移(transmission),理据是属性模式(category-property alignment),是人类默认性、根本性的惯性思维,是固有的且不断发展进化的(Gelman et al.2008)。反语属性解读的结果是同一而不是相同,势必凭借属性推理而“同”,具体是“正”、“反”字面和“反”、“正”属性的契合程序操作。莱布尼茨“同一性”指导反语在认知层面上的操作模式构建,须经由两大步骤:(1)“神不似”,正、反两重属性涵义的推导和连通;(2)“形似”,属性涵义对陈述和指称的先迁移后连通。同一性确实有程度之分,从相似、相关到完全不相似。I到P-1的过程涉及多次、多范畴的考量方知P-1为何解,如果I,则=P1;如果I,则=P2;……则=P-1,结果是I=I-1。从而容易产生这样的局面:“从明显真实的前提出发,通过一些很微小因而难以察觉的改变,得出直观上不可接受或明显为假的结论”(陈波2014:111)。命题的真假姑且不论,起码I=I-1在认知上具有合理性和可靠性。
指称和反向属性之间一定存在“互被同一”的过程,意味着反语真正的属性涵义P和属性涵义集P(1-n)之间必然存在从“正”到“反”的连通和从“反”到“正”的迁移。“正”指反语陈述和它本身的各种属性涵义惯性启动联通程序,“反”指字斟句酌的P-1强加给、且充当反语陈述的临时属性涵义,P-1欲盖弥彰地以指称的边缘属性身份登场,成为反语的感受质解读结果。听话人受控于语境,受制于连通、迁移的常态意识指引,构建反语的意义拆解连续统。该连续统存在正、负两极,由无数相邻值组成,这代表着从该连续统正极到负极的思维渐变,反语的意义加工是在连续统中选择与语境最符合的取值(黄缅2009:63-69)。继而P-1与P1惯势连通,即P-1自然迁移给P1,暂时充当前者的对外身份,与I1的指称水乳交融。这就是反语同一性的模型操作。
本质上属性涵义集是对表达式进行概念化的内涵集,即某话语的属性不止一个(邹春玲2012)。属性万紫千红,但是属性的运作方式却屈指可数,程序操作才是认知中亘古不变的常量。例③中“自杀”现象和“利索”属性强势显性结合,显性反语是“普、专名+反向属性”的表达,“自杀”的常规属性与反向属性产生源源不断的惯性连通,形成滔滔不绝的同一性表征。自杀的常规属性是“痛苦”,“做事”的常规属性之一才是“利索”。“痛苦”和“利索”属性涵义本无交集,它受控于反语特定语境,由“利索”属性连通到“做事”,再将“做事”的常规属性“利索”迁移给“自杀”,形成其边缘身份,完成属性的强行理解,这就是反语同一化的操作过程。
反语是一种承载着逆向思维的描述,尽管反向属性随附给正面指称,但是二者之所以能最终解读成为一个完整的意义,意味着内部植入某种耦合(coupling)体,即两事物得以互相依赖的中介体。耦合体即称感受质,具有极强的灵活性和随附性。感受质在意识中暗香四溢,意味着“连通”的运转也马不停蹄。反语的使用受感受质牵制,感受是事物属性形成的前提条件和变通因子。如感受到火的热度和伤害,才会记住火的烫和烧的功能,自然将烫和烧属性与其他相关、相似或者相反的事物连通、迁移,“被同一”本是人类惯势化的思维更迭、认知、演化和完善过程。
6 结束语
反语是经验积累中认知能力和强度越发游刃有余的结果,然而反语的认知研究绝不允许满足于“无师自通”的泛泛之说。为此本文以“同一性”为哲学指导纲领,以“属性连通迁移模型”为具体展示模型,论证“同一性”解读反语的有效性和合理性。感受质一直在牵线拉桥,使推理过程和结果经常出乎意料。“属性模型”独善其身地论证认知中的“常量”花落谁家,恒常存在的不是风情万种的属性,而是情有独钟的属性两步操作。反语“正”和“反”互代互通是在深刻的哲学和抽象的认知基础上大厦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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