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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的美术教育思想与实践

2015-03-17潘晓燕魏志成

关键词:写实主义徐悲鸿素描

潘晓燕,魏志成

(合肥工业大学 建筑与艺术学院,合肥 230009)

徐悲鸿先生(1895-1953)是20世纪中国美术教育思想和实践方面均有重要建树的美术教育家,他建立的写实主义教学体系在当时的中国美术教学体系中占主导地位。徐悲鸿先生的美术教学实践活动,最先开始于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终于中央美术学院,期间经历了南国艺术学院、北平大学艺术学院、中央大学艺术系、北平艺专等几个重要的历史阶段,前后持续35年。徐悲鸿先生是当时培养弟子最多、取得成果最多的教育家[1]。他在美术实践和美术教育方面的建树对我们当今的美术教育依然具有启发性和借鉴作用。

一、徐悲鸿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

众所周知,徐悲鸿先生推行的是写实主义教学方法,在美术教育界实行了半个多世纪,改变了中国画的格局和画貌,影响了整整一代画家,形成了一代主流画风。徐悲鸿先生选择写实主义,有其历史的必然性。

1.时代氛围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美术画坛呈现一片死寂、颓败状态。那时中国画受董其昌、四王等末世文人画的影响,过于强调临摹传统,缺乏对现实生活的关照,其势颓靡,呈现出一种陈陈相因、毫无新意的面貌,而新美术尚在孕育、萌芽之中。在当时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进步知识分子大力崇尚科学、反对封建迷信、猛烈抨击几千年封建文化。陈独秀疾呼改良中国画断不能不采用西画的写实精神;蔡元培亦力倡中国画采西洋画布景写实之佳,描写石膏物像及田野风景;康有为先生是徐悲鸿青年时期最重要的引路人,他亦提出今宜取欧西写形之精,以补吾国之短。徐悲鸿深受时代的影响,他激烈地批评陈陈相因的文人山水画是没落的八股山水,“董其昌为八股山水之代表,其断送中国绘画三百年来无人知之。”[2]132徐悲鸿更强调的是写实精神和对现实造化的关注。徐悲鸿对西方写实绘画产生极大的兴趣,从根本上说是与时代的召唤有着深刻的联系。

2.他个人的成长经历以及学画过程

幼年徐悲鸿的美术启蒙来自于他父亲徐达章。徐达章是一位乡间画师,在当地小有名气,家中挂满了他的字画。幼年的徐悲鸿耳濡目染,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父亲也有意让他学习书画,每天午后让他临摹吴友如的作品。吴友如是当时中国画报美术的先驱,他善于描绘现实生活和时事,其通俗易懂的写实绘画风格帮助了徐悲鸿写实画风的形成。后来家乡遭水灾,徐悲鸿只能随父亲外出流浪,靠替人画像、刻图章来谋生。世态炎凉,年少的徐悲鸿产生了忧国忧民的思想,他的绘画常以“神州少年”题款,这一切造就了他关心现实的侠气性情。

1917年,在康有为的帮助下,徐悲鸿东渡日本作为期半年的艺术考察。日本当时的绘画也处在新旧交替的变革时期,日本画家积极突破传统技法,以自然造化为师,积极学习西方绘画技巧。日本美术的变革给徐悲鸿的整体印象是渐能脱去拘守积习,而会心于造物。这也一定程度上促使徐悲鸿形成以写实改良传统摹古中国画的系统主张。

1919年春至1927年,徐悲鸿在欧洲留学八年,当时的巴黎是欧洲艺术的中心,是各种艺术思潮碰撞交融的殿堂。从古希腊、古罗马到意大利的文艺复兴,从法国古典主义、写实主义到浪漫主义,从法国批判现实主义、印象派到现代主义绘画,各种流派的思想在这里激荡、交融。而对写实主义的先入之见使得徐悲鸿对欧洲风起云涌的各种现代艺术不屑一顾,而独对西方古典主义、现实主义等绘画风格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学习,用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去理解和认识艺术上的问题,这又使他在国内业已形成的写实主义观念在此得到强化。学院教育加上自己的勤奋使徐悲鸿熟练掌握了写实的技巧与方法,这些都为他回国后建立写实主义美术教育系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徐悲鸿的美术教育实践与主张

徐悲鸿的美术教育实践最早开始于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1918年,受校长蔡元培之邀,23岁的徐悲鸿出任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导师。徐悲鸿在画法研究会任教虽然不到一年,却为我们考察他的美术教育思想提供了最初的逻辑起点。当时蔡元培根据画家陈师曾的建议,将画会分为中国画部和外国画部两个教学部,中国画部有花卉、山水、人物画方向,外国画部有铅笔画、水彩画部[3]。而徐悲鸿是惟一兼跨内外两个画部的教师,这种情形的出现,一方面说明他相对全面的绘画才能,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对西方艺术的热爱与关注。

1927年,结束八年多留欧生涯的徐悲鸿回到国内,此时的徐悲鸿迅速投身到他所钟爱的美术教育事业中,并应田汉之邀参与筹办上海南国艺术学院。南国艺术学院设文学、绘画和戏剧三科,其目的在“培植艺术运动人才,作新时代的先驱者。”[2]在主持学院绘画科期间,徐悲鸿除秉持原先的写生教学观念外,更是大力主张、推行素描教学。而在当时,中国其他的美术院校是没有素描课程的设置的。徐悲鸿认为研究绘画的第一步功夫即为素描,素描是学生学习绘画的基本[2]。他教导学生以一丝不苟的态度仔细观察对象的形体、结构、明暗、透视、空间。他通过素描课程的设置来锻炼学生的观察与写实能力,为当时的艺术教育带来一股新风。

1928年9月,徐悲鸿受邀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彼时他的一个重要的教学改革举措就是推行他的中国画写生教学改革方案。他辞退一些画法不精的挂名老师,并三次拜访国画家齐白石,想聘他为艺术学院教授,齐白石的画与以往陈陈相因的国画不同,画家重视观察、写生、感受,画面很有艺术趣味,又充满着生活气息。徐悲鸿希望以西方写实主义改良中国画,提倡中国画写生教学,然而三个月后,他即辞职南下。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美术教学理念无法得到教师们的认同。该院中国画系一直是强调笔墨、注重临摹和学习传统文化的教师一统天下,他们极力反对中国画的革新与变革。正如吴作人所追忆的那样:“当时他发现北平艺术学院的国画教学基本上是掌握在保守派的手里,而他的素来主张对陈陈相因、泥古不化的所谓‘传统’要进行改革。他的大胆吸收新的以写生为基础训练的主要教学方向,是不见容于当年画必称‘四王’,学必循《芥子园》的北平艺术学院的。”[4]

徐悲鸿从北平孤掌难鸣的状况下回到南京,1928年春就教于南京中央大学。徐悲鸿在此执教前后近21年,一直到1946年夏再次北上就任国立北平艺术专门学校校长。南京中央大学成为徐悲鸿开展美术教育活动最主要的教学场所。他通过课程改革、教学革新、聘请同好任教等一系列措施,稳步有序地推进写实主义美术教育改革。

首先,徐悲鸿先生明确提出素描在美术教育上的地位,认为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就如同建造房屋,房屋基础打不好房子就砌不成。有了坚实的素描写实方法,掌握了熟练的写实技巧,才能在创作上达到随心所欲、得心应手的阶段。1929年,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更名为艺术教育科,学习期限从两年改为四年,根据1934年12月制定的《国立中央大学教育学院艺术课选课指导书》记载[5],西画组四年课程分为必修与选修两类,其中从第一学年到第四学年素描均为必修课,而且素描课时大大超过其它所有必修课程的课时总和[5]。

其次,徐悲鸿在素描教学中强调观察、分析与比较,要求观察入微。“致广大,尽精微”,他很反感那种无所用心的看,无所用心的画。他认为要仔细观察比较才能发现对象形与色的细微差别。

最后,他仿照谢赫的“六法”提出了比较完整的素描教学要点“新七法”,即:“位置得宜、比例正确、黑白分明、动态天然、轻重和谐、性格毕现、传神阿堵。”[2]223新七法的主张体现了徐悲鸿写实绘画教学的基本精神和观念,也标志着徐悲鸿写实主义教学体系的建立。徐悲鸿在南京中央大学的20多年间完成了他写实主义的教育思想的主干。

1946年,徐悲鸿再次北上,担任北平艺术学院院长。与1928年匆忙走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并三个月之后失意南归相比,情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此时的徐悲鸿已经培养了很多学生,桃李满天下,他聘请了很多学生、同好前来任教,如出自中央大学艺术系的学生吴作人、冯法祀、艾中信、王临乙等。建立一支志同道合的师资队伍是推行写实主义教育体系的关键,格局初定后,徐悲鸿便开始在学院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他大幅度地调整了中国画的课程结构、内容和授课方式。徐悲鸿将中国画学习时间修定为5年,其中,一、二年级开始素描教学,素描教学主要在室内进行,其课程学习的顺序是:石膏几何形体、石膏人像、人体模特、人像,以慢写的长期作业为主,兼有默写和速写训练;三、四、五年级,要求必须学到10种动物、10种翎毛、10种花卉、10种树木以及界画[5]。教学方式以工作室写生教学为主,室内、室外并举。徐悲鸿此举的目的,意在通过素描与写生的系列课程教学,培养学生师法自然的写实造型能力,培养一批写实主义的画家,来达到美术革新的目的。

徐悲鸿在他长达35年的教学生涯中,他以自己的坚持构成了他一整套以西方古典主义和学院艺术为参照标准的写实主义教育体系,以自己的审美方式塑造了中国美术教育的格局与面貌。

三、徐悲鸿美术教育思想的影响与启示

依靠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排除万难,在中国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写实主义教育体系。他对待学生虚怀若谷、关爱有加,十分善于发掘他们的潜能,并出钱出力创造机会让学生出国留学,在中国近现代美术教育中,徐悲鸿先生是培养弟子最多、教学成果最丰富的教育家,可谓艺术史上并不多见的伯乐。他采用西方写实主义手法,强调素描教学,主张革新中国画教学的举措改变了中国画坛临写古人、陈陈相因的颓废状况。使中国画在几十年时间里有了突破性的发展,造就了蒋兆和、李可染、吴作人、冯法祀、方增先、李斛、杨之光、萧淑芳等颇为壮观的人物画家群,创作出了大量优秀的现实主义写实题材的作品。他们形成了中国美术的主流画派,其影响至今不衰。

徐悲鸿怀着对艺术和艺术教育事业重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凭着克服困难、百折不挠的决心,凭着对待教育事业无人能及的热诚,刻苦磨练自己的写实技巧,在艺术和教育实践中坚持不懈地苦行。总之,他是一位有个性的艺术家,同时他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美术教育家。

可是批评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吴冠中批评徐悲鸿为“美盲”[6];不少“反思派”认为该体系墨守成规,以西方艺术的写实性取消了中国艺术的民族性、独特性、现代性,有阻碍作用;某些评论家认为徐悲鸿阻碍了当时中国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学习,阻碍了从当时到现在整个艺术的发展进程,让中国艺术倒退了40年。笔者认为徐悲鸿在其教学实践中确实有一定的保守、偏狭与固执,这与他独持偏见,一意孤行的人生信条是一致的。他对西方现代派艺术怀有抵触情绪,未能公正客观地对之进行学习介绍,使得我国的美术教育长期以写实主义的标准开展,造成了中国艺术与西方现代艺术的脱节、艺术创作在形式上缺乏多样性。同时,他把西画写实教学模式强制照搬到传统国画教学中,在某种程度上与中国民族文化的写意精神相违背。如果我们对艺术的理解仅仅以写实为标准,也必然会陷入泥古不化的单一状态中。

美术教育是一种美的精神形式的灌输、启发和引导,而美的精神形式是丰富多样的,不能纳入一个简单的好坏对立模式之中。马克思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一文中写道:“你们并不要求玫瑰花和紫罗兰散发出同样的芳香,但你们为什么却要求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精神只能有一种存在形式呢?”[7]。跳出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两极对立框架,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观念超越各种艺术好坏高低争论的情结,美术教育的形式应该是开放性和多样性并存的状态。美术创作的形态也应该是多元并存的,艺术有着丰富多彩的表现形式。各种美术形态应该共存互补、互相学习、综合创新,我们才能创造出人类未来的新文化、新美术。

[1]百度百科.徐悲鸿[DB/OL](2007)[2015-05-23].http://www.baidu.com/s?ie=utf-8&f=3&rsv_bp=1&ch=1&tn=site5566&wd=%E5%BE%90%E6%82%B2%E9%B8%BF&rsv_pq=ba047f3a000033f0&rsv_t=bbfciOlo6%2Bbx56%2Bbsh3H% 2BRwMUwVRTKyfBaG% 2B5i3H5PEGQrKoS4RuS9DYFd3w3Ts&rsv _enter =0&inputT =5874&oq =xubeihong&rsp=0.

[2]王 震.徐悲鸿文集[M].上海: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132.

[3]中国蔡元培研究会.蔡元培全集:第十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4]吴作人.追忆徐悲鸿先生[C]//徐悲鸿——回忆徐悲鸿专辑.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3:58.

[5]王 震.徐悲鸿文集[J].上海: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223.

[6]程 辛,苏碧雁.吴冠中点评:《愚公移山》很丑 徐悲鸿是“美盲”[DB/OL].(2014-09-17)[2015-06-02].http://cul.qq.com/a/20140917/015766.htm.

[7]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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