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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中国化
——文化变革中的妥协

2015-03-17刘子清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5年8期
关键词:佛学中国化佛教

刘子清

(西北大学,陕西 西安 710127)

佛教中国化
——文化变革中的妥协

刘子清

(西北大学,陕西 西安 710127)

佛教从传入中国后为了立足便进行了一系列的本土化调整,在理论上主要表现在方术神灵化、儒学化、老庄玄学化三个方面,在世俗方面则表现为僧侣的盲目扩充与世俗经济的尖锐矛盾;禅宗的兴盛可谓佛教中国化的顶峰,然而在文化繁荣的背后,被“同质化”的佛教却没能从根本上剔除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固有缺陷。

佛教中国化;方术灵神化;儒学化;老庄玄学化;世俗表现

佛教最早于公元一世纪传入中国,传入中国后主要形成了汉地佛教、藏传佛教和云南上座部佛教这三大系,本文主要讨论汉地佛教。起初人们将之等同于黄老方术一类;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和社会矛盾的加剧为宗教提供了发展契机,佛教也由此流传开来,也就有了“汉魏法微,晋代始盛”之说。面对这一文化变革,我们该做怎样的思考呢?

一、佛教中国化的理论表现

佛教理论传入中国后,为了能在中土更好的生存,便结合本土文化对自身做了调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1.佛学的方术灵神化。佛教以“佛”为最高教主,以超脱轮回、投身净土为最高目的。最初人们对佛教的认识认为其与中国黄老方术并无差别,便将佛陀与中国流传的神仙联系起来,这就为方术灵神化打下了基础。佛学的方术灵神化主要通过对中土黄老神仙方术的依附和对灵魂不死、鬼神崇拜等观念的融合吸收而消弭着印度佛教与中国传统宗教观念的差距,为广大民众接受佛教打开了方便之门。

为了迎合当时社会上流行的神仙方术,早期来华传教的僧人也常借助于一些道术医方来拉拢信徒,扩大佛教的影响。南北朝时期的一些名僧也采用这种借助方术来弘扬佛法的方法,其目的是为了迎合本土固有的东西来吸引更多的信徒;较为著名的有鸠摩罗什。慧远用“神不灭论”奠定了迷信说教的理论基石。首先,“夫神者何?精极而为灵者也,精极则非卦象之所图,故圣人以妙物而为言。”其次,“火之传于薪,犹神之传于形;火之传异薪,犹神之传异形。”

范缜在《神灭论》中认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于神,不得相异。”他想要以“神灭论”来动摇佛教理论基础,这也是中国古代无神论思想在与有神论斗争中获得的伟大成就。

佛学的方术神灵化主要是在早期传入中国时印度僧人采取的方法,随着佛教在中国的不断发展以及本土人士对佛教的深入研究,这种方术神灵化便越来越被淡化了。

2.佛学的儒学化。佛学的儒学化则为统治者和上层贵族阶层以及文化士人接受佛教进一步创造了条件。佛学通过对儒家伦理名教的妥协与调和,通过对儒家人文精神和心性学说的融合吸收,不仅沟通了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的联系,也为中国佛教的社会伦理品格和心性学说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坛经》是中国佛教儒学化的代表作,它用儒学的心性、人性学说去理解、诠释传统佛教的佛性理论,把印度佛教作为抽象本体的“真如”、“实相”、“佛性”落实到具体的“心性”、“人性”上。这一转变之富有“革命性”,使东传的印度佛教,自“六祖革命”之后,就完全变成了中国化的佛教……或者说,变成了一种“儒学化了的佛教”。

韩愈排斥佛教,力求捍卫儒家地位,曾反对唐宪宗迎“佛骨”入宫。他用“道统说”作为自己的思想武器,韩愈为了扬儒抑佛,仿照佛教的法统论,提出儒家的道统谱系,“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及其传焉”(《原道》)。孟子之后不传,他有接续道统之愿,“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与孟尚书书》)。韩愈还认为佛教是外来的夷狄,只有儒家才是自孔子以来的正统。

佛教对外部思想的调和,最主要地表现为对居于封建时代正统地位的儒家思想的依从和吸纳。儒家的政治理论道德伦理适应中国封建土地所有制,适应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制度,适应以封建宗法制为基础的社会伦理关系。而佛教倡导的出世与儒家的道德伦理相违背;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各种宗教信仰如果诋毁、反对儒家的政治伦理思想,必将遭到最强烈的反对。因此,中国佛教总是向儒家妥协、调和,竭力强调佛教与儒家思想的一致性,强调佛教对儒家伦理学说的配合作用。同时,从一定意义上说,佛教就是人生道德学说,它对人类心理的细致分析,也可以与儒家的人文中心精神相补充,使儒佛两家的心性理论日益融合,从而成为两家近似甚至共同的理论。

3.佛学的老庄玄学化。汉魏之际,佛教在中国的流布主要有(五度)禅学和般若学两大体系。玄学重《老子》、《庄子》、《周易》,侧重探讨现象世界所依据的本体,是一种哲学思辨性很强的本体论。玄学之风的盛行,对佛教界产生了深刻影响。在玄学的刺激下,般若学成为佛学中的显学,出现了所谓“六家七宗”。这些学说的观点,是学问僧为了迎合社会时尚,借助玄学本论的思辨模式和概念,论证般若学诸法性空的本体论。

佛教的逐渐壮大与中国本土的道家形成了较为尖锐的矛盾,在双方的对峙中比较有名的有“老子化胡说”;从另一方面看,争论也使佛教在更深层面吸取了道教的理论知识,唐代出现的天台宗便是最好的例证。

可以说佛教中国化是中印文化深层交流的重要历史时期,佛教在改变自身适应中国本土文化的同时,也为传统文化注入了大量的新鲜血液。这种文化的碰撞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我们在关注思想文化发展的过程中,也要留心到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二、佛教中国化的世俗表现

实用理性是中国文化中又一重要精神,这种精神在发展中愈加趋向功利性,在面对外来文化时,用鲁迅的“拿来主义”形容非常恰当。尽管佛教曾在中国历史上盛极一时,寺院经济也一度威胁世俗地主,但它并未成为主导。我们可以赞叹本土文化并未沦陷,但佛学已成为中国文化中抹不去的痕迹,甚至是中国人不可缺少的东西。可问题是我们究竟拿来的是不是精髓,又有没有彻底吸收呢?

1.底层民众眼中的佛教。在中国民间,特别是广大农村,人们眼中的佛教是“三世轮回,因果报应”。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简单易懂,易于人们接受,而且饱受苦难的底层民众也幻想此生受尽苦难后来世能享受极乐。这可以说是你情我愿,大家一拍即合,所以佛教能在中国快速流传开来。可是这部分人群缺少文化上的发言权,他们只在事实上接受,缺少文化上的影响(或者说文化缺少对这部分人群的关怀)。

2.文人士大夫对禅宗的青睐。它去掉了繁杂的形式戒律,注重内在的修行;换句话说,它大大敞开了佛学的怀抱,是佛学中国化的一次精神性革命。为什么要抛掉这些繁琐的戒律呢?因为儒家文化的重形式主义确实将人们累得够呛。在照顾到形式的同时往往会忽略了内容,部分开明的士大夫已经注意到这一问题,所以在包容性强的唐朝,禅宗才会应运而生。禅来自于生活,恰恰符合文士们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而这也呼应到儒家先圣对人文生活的关注,所以很快引起共鸣。佛理的精微深意对文化人开拓思维见解有重要帮助,而心性论对修行与禅定的强调也十分契合文士们的人性修养与静心明智的人生境界。可是我们悲哀的发现,这一“文化包袱”并没有因禅宗的出现而好转;就像士大夫寄情山水一样,禅宗也成为他们人生失意后的寄托对象而已。禅宗的出现本有可能成为一次文化革命,可是本土文化的强大性最终扑灭了这星星之火(到宋明理学兴起后便更加衰败),不知这究竟是一次胜利还是失败。这个“药店”并未起到医治的作用,只是帮人们逃避而已,是“药店”的问题还是“病人”的问题?(文化劣根的影响将在下一部分具体谈及)

3.统治者和中上层人士对佛教的利用。对佛教的信仰容易滋生“偶像崇拜”,统治者们如果也表现出对佛教的推崇与信仰,就能迅速赢得民众的拥护和爱戴;因为人们觉得自己与统治者的距离拉近了,都在佛光普照下。佛陀是虚拟世界中的偶像,而君主往往会成为实际的偶像,所以越在动荡的年代,统治者越是乐此不疲。对一部分中上层人士而言,佛学只是用来装饰自己的“衣服”。他们的心性已经社会化到根深蒂固,更加无心佛学(甚至从内心对其不屑一顾者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需要这件“神奇的衣服”来达到文化和社会的认同。这部分人借助“布施”获取影响力和道德正义感,可正是这群所谓的“施主”将佛教的门槛越抬越高,变成了奢侈的“服装品牌”。

4.借佛教谋生的群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佛教俨然成了一部分人的“饭碗”。吃这碗斋饭的人中,只有极少数为佛理的发展做出贡献,或在人生境界上有所感悟;多数是将和尚职业化,变成供养一群人的“大锅饭”。也许它在救济穷人上有所功劳,可是我们能盼望“难民营”为文化带来质变吗?

佛教中国化更多的是一场“虚假繁荣”,看似轰轰烈烈、庙宇林立,可是对大多数人的思维和心态并未产生多大的影响。

三、佛教并未对国民性格产生实质影响

国民性格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稳定的、普遍的心理特征,是一个国家人民人格的总和。中国人的劣根性格总的可以概括为:保全面子、盲目顺从、善于误解、拐弯抹角、思维含混、仇视心态、因循守旧、急功近利等。下面将从“好面子”“圆滑”“顺从性”这些劣根方面做简要分析。

为什么中国人好面子呢?这与传统文化的伦理性有密切关系。中国社会家庭(家族)观念浓厚,在此背景下,一个人的出身显得尤为重要;而身份正是靠吃、穿、住、行体现出来的,虽然我们买不起正品货,但是我们“山寨”“高仿”的技术世界一流。归根到底,中国人“好面子”实则是伦理性影响下的虚伪感,“礼”的引导性在人性欲望面前愈加处于下风,也就变成了束缚性;佛学并未在解放束缚和优化人性上达到理想效果。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雍也》)程颐将之解释为,“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遗书》卷七) 中国人的“圆滑”使祖宗流传下的中庸精神彻底走形。我们的中庸似乎被人将核心的精神抽走了,而沦为了术。所以我们做起事来非常圆滑,成为“墙头草”;在面对困难时往往逃避责任,缺少承担意识。“圆融”与“圆滑”虽一字之差却失之千里。圆融指破除偏执,圆满融通。圆融本来能使中庸在国人的精神中骨髓化,可惜这些在现实中并不常见,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国民具有的只是“假性中庸”(孔子才会认为“民鲜久矣”),所以“圆融”也无可奈何。

国民的“顺从性”往往穿着“忍让的外衣”表现出来。“忍”字背后是对权力的向往与恐惧,和“顺民的弱小性”。我们渴望拥有权力,却害怕权力剥夺自己的利益,在权力威逼下往往默不作声;但当我们掌权时就会变本加厉的来进行剥夺。本土文化已经将“顺从性”深入人民灵魂,任凭佛理再怎么浩繁深邃,国人也难以具有强大的内心。中国是大国却不是强国,与美国的差距不在GDP上,而在国民心态上。

佛学中国化不能用成功或失败来衡量,而是一种妥协。这种妥协的结果是中国自唐宋之后国家落后了,人民难以进步了。只有认识到问题的所在,国人的内心才能充实起来,文化才能发展起来。

[1]冯友兰.中国哲学史[M].重庆:重庆出版集团,2009.

[2]洪修平.佛学问答[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3]净忠.圆融:星云大师的人生哲学课[M].厦门:鹭江出版社,2012.

[4]史密斯(美).中国人的性格[M].李明良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2095-4654(2015)08-0015-03

2015-04-12

B9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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