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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世说新语》中的少年儿童形象

2015-03-16高建新内蒙古大学呼和浩特010070

名作欣赏 2015年17期
关键词:谢安世说新语魏晋

⊙刘 璐 高建新[内蒙古大学, 呼和浩特 010070]

雏凤清声

浅论《世说新语》中的少年儿童形象

⊙刘 璐 高建新[内蒙古大学, 呼和浩特 010070]

少年儿童形象在《世说新语》众多的人物形象中独树一帜,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意义。少儿们形象鲜明且有着那个时代社会思想文化的烙印。本文通过总结少年儿童的形象特点和阐述其形成的背景、原因来浅论《世说新语》中的少年儿童形象。

《世说新语》 少年儿童 人物形象 魏晋时期

《世说新语》采集前代遗闻轶事,“凡三十八篇,自《德行》至《仇隙》,以类相从,事起后汉,止于东晋”①,是魏晋南北朝志人小说中成就最高的作品。“全书所涉及到的重要人物不下五六百人,上自帝王卿相,下至士庶僧徒,都有所记载。”②其中与少年儿童相关的有七十则左右,占全书所录1219则的近6%,所占篇幅不少;且鲁迅先生称《世说新语》是一部“名士底教科书”,书中这些少年儿童故事集体现了魏晋名士童年生活的情状,而童年时期又是人成长的重要阶段,对人性格的形成和之后的作为与成就有着很大的影响。因此,对《世说新语》中的“准名士”——少年儿童的形象进行阐释,在整个《世说新语》的研究中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意义。

一、《世说新语》少年儿童形象的特点

《世说新语》艺术的志人手法传神见性,将内在的心性通过外在的行迹传达出来。少年儿童们“神衿可爱”,他们或善良孝顺、德行方正,或聪慧善辩、知识丰富,或过早成熟,或有父遗风,或个性张扬、气度不凡。然而,少儿们这些鲜明的形象特点不是凭空产生、形成,它浸染着魏晋风度,有着那个时代社会思想文化的烙印。

1.善良孝顺、德行方正

虽然魏晋时期思想领域呈现多元化倾向,使儒学的独尊地位受到极大冲击,但少年儿童们天性善良、孝老爱亲、德行方正,可见儒家“仁”的观念仍未退出士人的精神舞台,并依旧被外化在他们的行为之中。

“温良恭俭让”是儒家待人接物的准则,《德行》第三十三则就通过对谢氏兄弟的对比,突显了谢安的善良天性。“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尤未已。”成人理性,他们的眼中只有依罪量刑。时年七八岁的谢安却单纯感性,同情心盛,不忍老翁受罚。“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兄长谢奕于是受动,“遂遣之”。

魏晋南北朝,时人重孝,从当有吏诈称母病求假,陈仲弓“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考求众奸,岂复过此”的愤怒之言中就可略见一斑。“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恰是“仁”之根本。王祥知后母杀己未遂,“憾之不已”时,“跪前请死”,孝母至诚如此,“母于是感悟,爱之如己子”。“范宣年八岁”,“误伤指”,“大啼”,却不是因为疼痛,他向问者解释:“身体发肤,不敢毁伤,是以啼耳。”《孝经·开宗明义章》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之言,范宣引用,可见他严格遵循儒家孝道,甚至选官也举孝廉。

吴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阳郡后,遭母童夫人艰,朝夕哭临。及思至,宾客吊省,号踊哀绝,路人为之落泪。韩康伯时为丹阳尹,母殷在郡,每闻二吴之哭,辄为凄恻,语康伯曰:“汝若为选官,当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韩后果为吏部尚书,大吴不免哀制,小吴遂大贵达。(《德行》四十七)

吴道助、附子兄弟至孝之恸哭感动了韩康伯和他的母亲,因孝心被举官。

陈元方小小年纪德行方正,严正批评“过期不至”“对子骂父”的友人,斥其“无信”“无礼”,并“入门不顾”,不屑再与无德之人多言。(《方正》一)陈元方也是遵循了儒家“仁义礼智信”的思想。

2.聪慧善辩、知识丰富

“正始以来,司马氏与曹氏之间的权利斗争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政治上的凶险首先危及士人的人身安全。”③《晋书·阮籍传》载:“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而“玄理在思维上超越多样化的现世实物而直接诉诸本体,正符合当时士人回避现实的心态”④。故士人皆口谈虚浮,宅心事外,言玄的清谈之风成为士人规避政治风险的避风港,盛炽一时。王羲之曾批谢安“虚谈废务”(《言语》七十),可见当时清谈的流行程度。

少年儿童们的一些形象特征就与好清谈的社会文化有关。“因为玄学义理奥妙精深,只有具备了极高智慧的人,才能剖玄析理以至精微。”⑤清谈还需具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和高超的论辩技巧,所以知识、思辨能力和口才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清谈之风的影响,少年儿童们经无意的耳濡目染或刻意的教育,聪慧善辩、知识丰富成为他们的突出特点。

《世说新语》单辟一篇共七则言少年儿童的智慧,称《夙惠》。通读《夙惠》篇不难发现,它强调的智慧包括记忆力和思辨能力两个方面。《夙慧》第一则中,有客来访陈太丘,两幼子陈元方、陈季方偷听父亲与客人的论议。当陈太丘问他们:“尔颇有所识不?”“二子俱说,更相易夺,言无遗失。”元方、季方过耳不忘,将父亲与客人的谈话精准地复述下来,可谓有超常的记忆力。

韩康伯年数岁,家酷贫,至大寒,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斗,谓康伯曰:“且着襦,寻作复。”儿云:“已足,不须复也。”母问其故,答曰:“火在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著襦,下亦当暖,故不须耳。”母甚异之,知为国器。(《夙惠》五)

年幼的韩康伯体贴母之艰辛,由熨斗中有火柄即热的原理进行逻辑推理,喻劝母亲省去缝制夹裤之劳,使读者不仅赞叹他的思辨能力,更因其聪明懂事,让人又爱又怜。

聪慧的少儿独立思考,常常见解独到。《言语》篇以言语志人,《言语》第四十六则中,来客咸共叹谢仁祖“年少,一坐之颜回”之时,故事通过记述谢仁祖“坐无尼父,焉别颜回”这集谦虚、傲慢、犀利为一体的惊人之答,使其不与众人合流、思想独立的特点跃然纸上,令人印象深刻。

少儿们长于辞令,常令人叫绝。孔融诣李元礼,因“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世为通好也”之言引宾客莫不奇之。陈韪不以为然:“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融立即针锋相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回答道“想君小时,必当了了”,使“韪大”。(《言语》三)孔融反应敏捷,出语机巧,雅言深意,也因此传为百年佳话。

少儿们之所以知识丰富,首先是因为有“爱智的热情”。

不断的学习、思索使他们知识渊博,出口成章,不输成人。

陈元方年十一时,候袁公。袁公问曰:“贤家君在太丘,远近称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袁公曰:“孤往者尝为邺令,正行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元方曰:“周公、孔子,异世而出,周旋动静,万里如一,周公不师孔子,孔子亦不师周公。”(《政事》三)

陈元方应答时引经据典,将周公和孔子信手拈来作喻,用例准确,既维护了父亲的尊严,又尊重了对方,乃是一石双鸟。如果没有丰富的知识储备,是无法做到的。

孙盛为庾公记室参军,从猎,将其二儿俱行,庾公不知。忽于猎场见齐庄,时年七八岁,庾谓曰:“君亦复来邪?”应声答曰:“所谓‘无大无小,从公于迈。’”(《言语》四十九)

齐庄小小年纪就知识丰富,能活用《诗经》之典,恰到好处:“无大无小”原指官位无论大小,齐庄巧妙地用来指大人小孩,将父亲和自己包括进去,同时又以“公”称颂庾亮,既切合当时场景,又不失风趣。

3.早熟

上文提到“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社会矛盾的错综复杂,使士人游走官场,常罹横祸。只有那些善于审时度势、远祸全身者才有生存的余地,由此涌现出一大批有识见的少年儿童。他们由于官宦之家朝不保夕的生存状况的逼迫,过早地失去了幼稚童真,显得早熟老成。他们在面临险境时,表现得异常镇定勇敢。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孔融二儿的故事。

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言语》五)

二儿小小年纪,就对当权者的嘴脸有着清醒的认识,能看明形势大局,预知自己的不幸命运。又如王羲之不到十岁时,在大将军王敦帐中眠,遇其“言逆节之谋”,当即“知无活理”,“乃剔吐污头面被褥,诈孰眠”。骗过王敦,“于是得全”。(《假谲》七)临危不乱,有胆有谋。同样是少儿,帝王则要早早担起国之重任。《夙惠》第三则中,晋明帝以坐元帝膝上之龄,回答“汝意长安何如日远?”的问题,灵活变换角度,而且言外有意。为安慰思念北方以致啼泣的元帝,答:“日远,不闻人从日边来,居然可知。”第二日又以“举目见日,不见长安”之答,委婉批评群臣无心北伐,饱含故国之思。且两种答案都能自圆其说,言之凿凿。

4.有父遗风

俗语讲:“虎父无犬子”,由于从小耳濡目染的影响和家庭氛围的陶冶,孩子的身上就有了父亲的影子。而且魏晋本身就是一个门阀制度兴起、家庭教育流行的时代,这也与孩子们皆承父风仪不无关系。“庾太尉风仪伟长,不轻举止”,当时的人都以为他是装出来的,他的大儿子只有几岁,“雅重之质”,天性如此。“论者谓不减亮”,见到阿恭就知道庾亮的雅重非假。(《雅量》十七)

《赏誉》第二十九则介绍竹林七贤的八位子侄,他们身上都有七贤的遗风:“林下诸贤,各有俊才子:藉子浑,器量弘旷;康子绍,清远雅正;涛子简,疏通高素;咸子瞻,虚夷有远志;瞻弟孚,爽朗多所遗;秀子纯、悌,并令淑有清流;戎子万子,有大成之风,苗而不秀。”可见魏晋名士父子相继,绵延不绝,风骨远传。

5.个性张扬、气度不凡

魏晋时期“随着经学束缚的解除,正统观念的淡化,思想出现了活跃的局面,僵化了的内心世界让位于一个感情丰富细腻的世界。重个性、重欲望、重感情,强烈的生命意识成了士人内心生活的中心”⑦。任诞之风愈演愈烈,使时代风气也波及到孩童,他们从小就表现得蔑视礼法、个性张扬,并且清高自诩、气度不凡。

《言语》第八十九则中,简文帝驾崩,孝武帝直到黄昏也不去哭吊。左右侍从启之:“依常应临”,都劝他应当按常理去哭吊,孝武帝回答说:“哀至则哭,何常之有?”人哀伤到极点自然便会哭,何必依常理? 行事遵循自己内心的意愿,蔑视常规,个性的张扬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子敬数岁时,尝看诸门生樗蒲,见有胜负,因曰:“南风不竞。”门生辈轻其小儿,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子敬曰:“远惭荀奉倩,近愧刘真长。”遂拂衣而去。(《方正》五十九)

王戎七岁随百姓观虎,虎“攀栏而吼,其声震地”,旁边的观者不是退避就是跌倒,唯有王戎“湛然不动,了无恐色”(《雅量》五)。《晋书》评其“神彩秀彻”,雅量、气度令人赞叹。

二、《世说新语》对少年儿童形象着墨颇多的背景及原因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有言:“文变染乎世情”,文学与社会历史有着难以割裂的关系。因此,我们可以利用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精神风貌,解读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世说新语》“事起后汉,止于东晋”。“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⑧“滔滔者,天下皆是也。”⑨“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⑩这是少儿们生活的时代,也是造就他们鲜明形象的原因。

1.魏晋时期人性解放,流行人物品藻

“从黄巾起义前后起,整个社会日渐动荡,接着便是战祸不已,疾疫流行,死亡枕藉,连大批的上层贵族也在所不免。”⑪王粲《七哀诗》“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正是对该时代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景象的描述。“荣华富贵,顷刻丧落,既然如此,如何有意义地自觉地充分把握住这短促而多苦难的人生,使之更为丰富满足,便突现出来了。它实质上标志着一种人的觉醒。”⑫所以就有了桓温问殷浩曰:“卿何如我?”殷答曰:“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这种自我价值的发现和肯定,也“使对人的评议正式成为社会、政治、文化谈论的中心”⑬。因此,没有魏晋人的觉醒,怎会有“君子比德于玉”的人物品藻之风的盛行?没有人物品藻,怎会有《世说新语》“手执拂尘,口吐玄言,扪虱而谈,辩才无碍”的人物群像的呈现?

魏晋这几百年间是人精神上的大解放,人格上思想上的大自由。士人“以老庄为宗而黜六经”(干宝《晋纪总论》),挣脱儒家礼教的桎梏,“越名教而任自然”,高呼“礼岂为我辈设也”。然而,人性的解放不仅仅局限于士人,在任何社会中,妇女儿童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世说新语》中就称少儿为“卿”“君”“足下”,以不是“俯视”而是“平视”的尊重态度对待他们,并不惜笔墨着力刻画他们。这一思想颇为超前,莫说前无古人,就连魏晋之后也达不到妇孺与男子文学地位的平等。

魏晋人物品藻之风和对少儿的平视态度是《世说新语》有众多鲜活少年儿童形象的成因之一。

2.魏晋时期,门阀制度兴盛

曹丕称帝,听从陈群建议,实行九品中正制。定品原则上家世只作参考,但晋以后完全以家世来定品级,久而久之官吏的选拔权就被世家大族所垄断,于是就形成了当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晋书·食货志》就称官宦:“各以品之高卑荫其亲属,多者九族,少者三世。”左思也有鸣寒士之不平的《咏史》诗:“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唐长孺先生就认为,九品中正制充当了门阀制度的工具。于是九品中正制使门阀士族更加壮大,就有了《容止》第十五则中“有人诣王太尉,遇安丰、大将军、丞相在坐;往别屋,见季胤、平子”后,“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之叹。

司空顾和与时贤共清言,张玄之顾敷是中外孙,年并七岁,在床边戏,于时闻语神情如不相属,暝于灯下,二小儿共叙客主之言,都无遗失,顾公越席而提其耳曰:“不意衰宗复生此宝。”(《夙惠》四)

顾和教诲恳切,言语中流露出门中有此惠儿的喜悦。钱穆先生曾指出:“所谓门第中人者……为此门第之所赖以维系而久在者,则必在上有贤父兄,在下有贤子弟,若此二者俱无,政治上之权势,经济上之丰盈,岂可支持此门第几百年而不弊不败?”⑭确实,历史上因缘际会、乘时而起的权势豪门可谓多矣,但大多都难免旋生旋灭的命运。而中古世族多能传承十数代,绵延数百年,与家族才俊的承接相继这一因素是分不开的。出生世家的少年儿童都担负着荣耀家族的使命,他们的地位之重不容忽视,这就难怪顾和会如此欣慰,也难怪《世说新语》会对少年儿童如此重视。

3.重视家庭教育

《晋书》在形容魏晋时期教育状况时有言:“自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寡有成者,虽有其名而无其人,虽设其教而无其功。”“官学教育的兴衰不定、办学效益的低下,表明它已不能担负它的职能。”⑯文化教育因此下移,作为私学教育主体的家族教育因之大盛。而且上文已经论述过门阀士族与少年儿童的关系,各世家大族必须加强对子弟的文化教育,培养其德行和才干,才能保持门第兴盛、世代承传,所以时人非常重视家庭教育。

谢安就在与子侄相处的过程中,秉承着“事事留心皆学问”的原则,运用自己独特的教育方法,抓住时机教育孩子们。

谢安时而与子侄们讨论文学: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言语》七十一)

时而与子侄们讨论政事:

晋武帝每饷山涛恒少,谢太傅以问子弟,车骑答曰:“当由欲者不多,而使与者忘少。”(《言语》七十八)

时而与子侄们品藻人物:

谢车骑问谢公:“真长性至峭,何足乃重?”答曰:“是不见耳!阿见子敬,尚使人不能已。”(《赏誉》一四六)

谢安与子侄一问一答讨论问题,而且涉及各个领域。从中就能看出谢安独特的“启发、诱导式”教育方法。它不同于填鸭式的喋喋不休,而是类似于孔子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引导孩子们独立思考问题。

不仅如此,谢安的教育还建立在对孩子的尊重上。谢安问子侄:“《毛诗》何句最佳?”谢玄回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而所谓最佳,既可以从文学角度而言,也可以从社会角度而言。当谢安看到谢玄对《毛诗》的理解,更多偏重在“小我”的风花雪月之时,他就有意将注意力转向对国家大事的关注上来。公曰:“谟定命,远猷辰告。”而且尊重谢玄,并不否定他,只说“此句偏有雅人深致”,点到为止,用心良苦。又如:

谢遏年少时,好着紫罗香囊,垂覆手。太傅患之,而不欲伤其意。乃谲与赌,得即烧之。(《假谲》十四)

谢安对谢玄寄予厚望,想让他放弃这种富家子弟的不良习惯,又尊重他,不愿意伤害他的感情,所以采用游戏的委婉方式。“这态度多么慈祥,而用意又何其严格!谢玄为东晋立大功,救国家于垂危,足见这教育精神和方法的成绩。”⑮

谢公夫人教儿,问太傅:“那得初不见君教儿?”答曰:“我常自教儿。”(《德行》三十六)

老子《道德经》有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正是谢安这种以身作则、“不言之教”、宽松智慧的教育方法,谢家子弟才能“芝兰玉树生于阶庭”。也正是因为魏晋时期备受重视的家庭教育,少年儿童们才如此“神衿可爱”,在《世说新语》众多的人物形象中独树一帜。

三、结语

“一种风流吾最爱,六朝人物晚唐诗。”《世说新语》着力刻画了魏晋名士的“玄心、洞见、妙赏、深情”,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瑰宝,其中的少年儿童群作为经典的文学形象历久弥新,对后世的文学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① 鲁迅:《〈世说新语〉与其前后》,见《中国小说史略》,上海世纪出版社2006年版,第35页。

② 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之周祖谟前言,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1页

③④ 朱碧莲:《世说新语详解》之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8页,第8页。

⑤ 邓志文:《天才出少年——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儿童早慧的表现》,《作家》2012年第1期,第127—128页。

⑥⑧⑩⑯ 宗白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见《美与人生》,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95页,第189页,第189页,第206页。

⑦ 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2004版,第6页。

⑨ 杨伯峻:《论语》,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19页。

⑪⑫⑬ 李泽厚:《美的历程》,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第90页,第90页,第92页。

⑭ 钱穆:《略论魏晋南北朝学术文化与当时门第之关系》,《香港新亚学报》1963年第2期。

⑮ 李必友、张白茹:《论魏晋南北朝家族教育兴盛的原因》,《宁夏大学学报》第24卷2002年第4期。

作 者:刘璐,内蒙古大学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高建新,内蒙古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编 辑: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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