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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游行的火把

2015-03-12颜全飚

福建文学 2015年1期
关键词:女主人窗户母亲

颜全飚

我三岁的时候随母亲嫁到这儿,而我出生的地方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睡在下厢房陈旧老朽的阁楼上,阁楼里塞满苎麻丝和织好的布匹,连床铺底下都塞得硬硬实实的,米浆味盈室,我枕着米香而眠,盼望着夜晚到来。满月时,打开窗户,月光便照满床铺,尤其是在秋高气爽时,凑近课本,便可以看清纸页上的字。窗户正对着两重高大的山峦,山与山之间,夹着溪流、瀑布,若是多雨的日子,疾风便带来了若有若无的哗呀哗的水流声。我们生活在山谷里,就像生活在漏斗的底端,我们的田地大多在那山上,每到耕作与秋收季节,天蒙蒙亮时,对面山上已行人如织,声语一浪一浪地,如赶集一般。向晚时分,老人小孩都朝着山上仰望,细认下山的人,期望自己的亲人早点回来。

据说山上生活有几户人家,有田地离他们近的,上山的午餐就寄在他们家。山的另一边也有一些村庄,亦有远行者,路过我们这儿。他们那儿死了人,总是在夜里拿着火把,敲打着幽深锣鼓,从森林茂密的另一重山上下来,将死者的香火送入我们颜氏的祠堂,一声沉一声浮的迟缓锣鼓声,将人心敲碎,那细长的火线从远处扑入窗户和门的缝隙间,好似鬼魅在周围舞蹈,那些声音来时令人害怕,离去走远时,残破锣鼓声似乎还沉在山谷里,余意未了,令人心有余悸,我就被窝的底部钻。第二天醒来,我父亲便说,是那个村庄里的什么人死了,喝毒药死的,还是发病死的,我父亲全知道,我父亲对那些地方了如指掌。当然,对面的山里出现过精彩的东西,就是毛孩鬼迎灯表演,夜里,大人小孩坐着一起看,安安静静地,怕是惊扰了他们。那些火把在群山之间游走,像一条火龙,无不令人拍手叫好。小鬼们不轻易出现,一年里也难得看上一两回,那即逝瞬间却是让人神往,并不心惊受怕。哪天长大,长成那火一样的翅膀,可是飞行天地间了。

那山顶上,也有我们家的田地,可是我父亲不必上山干活的,他把田地租赁给别人耕种。我父亲有本事,孩子受了惊吓,夜里爱哭闹什么的,抱到我们家来,我父亲就能拿捏一二,算出孩子何时何地因何缘由受到惊吓,告诉人家回去后做些什么,效果比吃药打针灵验多了。我父亲还有其他本事,村里的红白喜丧之事,少不了他,那些来龙去脉的情理,我父亲皆能运筹帷幄,父亲还写一手蝇头小楷好字,写在红纸上,写在白纸上,挂在厅头墙尾,人人驻足观看。而这些本事,据说全是祖传下来的。偶尔,父亲也经营点布匹生意,虽然我父亲疏于劳作,家里不并富有,但日子也过得清楚。

赶在年前,我父亲挑着布匹沿着第一重山脊而上,走出村子,十里八乡卖去,这一走,少则五六天,长则半个月。父亲一走,我便窝到母亲的床上去,踏踏实实地窝在母亲的怀里,甜甜睡去,母亲身上的味道比那米香更迷人。可也往往睡不实在,半夜总是有人来骚扰。

我们住的是祖上传下来二进房屋,下院子有些破旧,没有门,坏人可以直接穿堂而入敲门。母亲把我弄醒,却不敢点灯,透过拉开的一线窗户。我往外瞧,那人就站在窗外的楼梯转角处,提着灯笼,火光特别鲜亮。母亲让我别作声。他就那样规规矩矩地站了好久,没做出什么行为,他将灯笼放得低低地,我们看不清他的脸。好久,他还是不走。母亲让我背靠门坐住,防止那人踹门而入。安安静静地,我是有些紧张的,从母亲的针线箩里摸出一把剪刀。母亲却不以为然,坐在窗户下,只是不作声。那灯暗了,又过了一会儿,母亲拉开一线窗,那人还是没有走,天光里,黑糊糊的身影魁梧高大。又过了好久,那人动了,缓慢地走上楼梯,走到第三阶,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烟头亮点独立在黑暗中,看上去,那人有些失去了自信,可是仍然不走。终于,消耗尽了那支烟,那人很快走下楼梯,点亮灯笼,瞬间消失而去。我和母亲都松了一口气,母亲让我赶紧上床睡觉,交代我不能就这事说出去,若说出去,她会用竹条抽我屁股的。母亲坐着,没有躺下,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夜里,我准备了一把柴刀,放在门边。那人没有来。

第三天夜里,我们都失去了警惕,没想到那人来得更早,这回不但提了灯笼,还拿了手电往窗户照,脸贴在窗户外边,企图照看我们的床铺,我与母亲并坐在窗户下方,躲着。我与母亲细语,我说,可不可以拉开窗户,用剪刀刺他的脸。母亲让我不要作声。照了好久,长时间地照着。他转到门这边来,用棍子敲打着门。我跟母亲赶紧将衣柜移到门的位置顶住,我跟母亲都很紧张,母亲拿出了剪刀,坐在衣柜上。这回他胆子大了,灯笼始终亮着。他又转回到窗户这边,站在楼梯口,用棍子敲着楼梯,啪啪作响。母亲还是不理睬他。他好像有些累了,跑到厨房去喝水。我想趁机开门,母子俩一起逃跑;母亲让我好好坐着,别动。此时,母亲平静如常,我也放下心来。我拉开窗户观察,想看看那人到底是谁?让父亲回来修理他,或者带几个小伙伴夜里也跑到他家里去敲门,装成鬼那样吓回他。门在窗户另一边,我没看到他,那人这回轻声敲门,呼唤着母亲的名字:碎梅,碎梅。轻柔温情的,我从来没听过如此深情的呼唤,隔着一敞门,我可以感触到那人身上的体温。母亲没有应他,房间异常沉闷,我们的呼吸黏黏的,热乎乎的。那人在门处站了好久好久。一切恍若死去一般。我与母亲坐在窗户下边,我累了,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一切都好好的,好像昨夜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母亲又一次命令我,不许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

第四天、第五天夜里,那人没再来过。

第六天,夕阳粉红的光芒从第一重山走向第二重山的背面时,我父亲从山上下来了,母亲让我认,父亲的身影细如一根筷子,但我一下认出了他,那影子很快下来,母亲说,没错,是你父亲回来了。母亲让我去接父亲,母亲说,看看父亲带了什么年货回来,准有你喜欢的,你瞧瞧,那布袋子里是不是鼓鼓的。父亲一下子淹没在山谷,一下子又浮出来。我们欣喜地站在阁楼上盯着父亲的影子起起落落。父亲像坐滑滑梯一样下了山,他到了河对岸一棵梨树下,冲着我们笑,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我听母亲的,下楼去接父亲一程。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母亲却从锅内端出一碗热米粉汤,催促父亲赶紧吃,准是饿坏了,这一路赶的。母亲却忘了我,她坐在父亲对面,有滋有味地看父亲吃着,她教父亲怎么吃,说碗底还有一个咸蛋,先翻上来吃,搁在碗底,更热乎些。母亲把父亲当成孩子一般,告诉他,吃完了就去洗澡,洗澡水也烧好了,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还有这些天带出去的衣服,母亲都将在这下子全给洗了。父亲说,还未老,就这般啰嗦。拾,打开袋子看看,看看有些啥?父亲又对我说。袋口扎得紧,我把手指头掰痛了,还是没它办法。父亲认为我是捡来的,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拾;先前,我不叫拾,我叫卡。我有新名字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叫我卡了。卡是我之前父亲取的名字,现在我是纯纯正正的拾了。父亲说,今年年关,麻布匹行情非常好,有些出乎意料。父亲说,到了仙峰街,见一件桃粉色的确衫特别漂亮,合母亲苗条之身,来年清明后就可以穿上了。我说,还有我呢。父亲说,明天,让母亲带你去墟场挑,挑一身满意的,你母亲也去挑一套过年新衣。母亲却嫌那衬衫艳了些,说城里人才穿这衣服的。父亲却说母亲土。当然,乐坏我的,是父亲买回来的品种不少的鞭炮,还有十个红透了的橘子、三个青苹果,橘子先前父亲也买过,苹果是头一回,父亲说是从北方来的,很是珍贵。母亲说,这东西金贵,往后不要买,这也不是人参补药,吃与不吃一个样。父亲对我说,你母亲是不是很傻。我应声说,是傻,真傻,喝了药一样地傻。母亲装着不快乐,吃、吃、吃,你们只懂得吃。

母亲是不会带我去赶集的,带上我,耽误她做事。她说,她去去就回来了。她不像别的女人,在集市逛一整天才回来。但我是决定出去一回的,这两天,父亲正日夜忙着家家户户收布匹,他要赶上这布价正涨的时遇,做年前最后一趟生意。

我起了个大早,赶在他们起床之前,天蒙蒙亮,却不冷,整个冬天都不冷,我到厨房生火做饭了。母亲起来了,头发散乱,她好像没有睡够,但是起来了,她没有去梳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说,怎起得这么早?我说,我要跟父亲一起去。母亲声色厉俱,不行,眼下快过年了,在外的人都回家了。其实,我喜欢母亲,我感觉母亲长得挺美的,长长的头发,尖尖的下巴,母亲下巴的骨头更是好看。这下,她盯大了双眼,令人憎恨,我说,我要跟父亲出去看看,对面岬牡丹峰顶,我可是没去过,村子哪个孩子没过去了?母亲说,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我说,就要去。母亲说,去了,就再不要回这个家。我说,就要去。我拧了准备好的衣服跑了。母亲没有追赶,母亲穿着睡衣,不敢往外跑,那身睡衣也是父亲到外面买回来的,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这次,我一定得去看看。

我看到父亲出门上山了,母亲站在阁楼上盯着我,她再是生气也没有用了,我终于成功了,我也拿不准回家后她将修理我,可在眼下,谅她也不敢,过年了,她敢修理吗?我一哭,哭坏了年,来年大家都将笼罩在不祥预兆里。

父亲中等个儿,有些消瘦,可是身上的力气足,母亲老是说他身体不好,是拼尽力气那种,一过头了,身体就不得劲了。我们停下来休息,父亲问我走累了吗?父亲让我把一袋子衣服挂到他担着的两大捆布匹上。太美了,无法说出的美,雪白的云雾覆盖着我们的村庄,覆盖了千山万壑,云雾宽阔辽远,一直铺到东北方的天边,流光溢彩的朝霞消融其间,东边那儿更是红得醉了酒似的。我想母亲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哪天,让她也上山一回。父亲告诉我,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就在那儿,若长了翅膀,就可能抵达那儿了。如此说来,王母娘娘的家并不遥远了,她的家真是太美了。我们边走边歇,父亲还告诉我,王母娘娘最近给天底下的人写信了,若是夜里有人来敲门,一定不得应声,否则就会死了。我顿时明白了,前几天,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出声了。

到了山顶后,开始走平路,先是路过一些溪流和瀑布,不久,天地宽阔开来,看到许多田地,结了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水晶一样的世界,远远的,有一户人家。我们往那人家靠近,父亲的脚步轻快多了,我们踩着落叶咯吱作响。父亲告诉我,这田里,多的是泥鳅、田螺和黄鳝,春耕时,它们在脚底下活泼地钻。我想,真是可惜,这般有意思的田地,父亲却租给别人了。父亲指着远处那户人家说,我们家的田就在那周围,租给那户人家了。

正好赶上午饭时分,我们到那户人家歇脚,屋内有两个小女孩,对父亲并不陌生,却怯生生地看着我,父亲找了一条长椅坐下来,等待主人回来,小女孩却跑到外边的田里玩冰块去了。

不多久,女主人回来了,手提一篮子刚砍下的芥菜,看了我一眼,问父亲饿坏了吧!父亲却应她今年芥菜倒是长得很好。倒是好,近两天砍在地里,再过一两回霜,就拿回来。女主人熟练地从锅里端出了中午的饭菜,喊女孩子回来吃饭,又开始生火。说你们先吃着,不够吃,再弄点面汤。她问我,孩子,喜欢吃面汤吗?若不爱吃,就换米粉。父亲应了她,面就好。火生起来了,女主人开始忙着锅里的,一边催着不听话的女孩。我们都没动筷子。女主人说,孩子个不高,倒是神气结实。女主人做事十分利索。父亲问她年货置齐了吗?什么齐不齐的,这山上,没人见着,不丢脸面。哎,还差一年的田租费,眼下,又是一年。父亲说,困难,你先度日子去。女人说,我家的,已经三年没回来了,这离过年没几个日子里,也没听到任何消息。她将一碗面汤端上了桌,让我们先吃,赶紧吃,又出去催两个孩子。

俩孩子回来了,女主人让我们先吃,却不与我们一块吃,好像又去忙什么了。饭后,我们得继续赶路,女主人劝父亲到她女儿的床上歇息一会。父亲说,得赶在天黑前到一个叫洪坑的村子。父亲担心我走不动,把我留在女主人家里。

四天过去,明天就是除夕,过年了,还是不见父亲踪影,女主人说,看来,你父亲要留你在我们家过年了。好不好?我说,不好。她又说,要不明天一早,送你下山去?我说,不要。女主人待我好,换下的衣服她给洗了,她讨着我与她好,我也挺喜欢她,可她不是我母亲。女主人持着油灯,送我上楼,帮我脱了衣服,我闻到她身上一股香皂味,新鲜的带水的香皂味儿,她让我好生睡下,灭了灯,下楼去。我住在女主人的谷仓里,里头倒了两堆稻谷与一堆地瓜丝,谷物的温度暖暖的,似乎有些令人窒息。女主人特意为我准备的草席直接铺在地板上,还有一床厚棉被。楼下,住着的就是女主人,不经常的,但我也尿过床,这些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闯祸。我睡不着,我想回家了,想着满楼阁苎麻、布匹的味道,那米浆的清爽味儿,想着山下家里的年。我四脚朝天躺了一会儿,又翻身过来趴住,一种强烈的孤独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渴盼早点天亮。

我听到有人推开女主人的房门,有几个沉重的脚步声响,然后就安安静静了。我似乎在等待什么——女主人的声音出现,让夜晚不再孤独。果然,女主人说话了,这夜里的路,不冻坏了?另一种声音异常细微,我没听明白。女主人又说了,孩子想回家了,闹不高兴了。另一种声音回了,不让他来的,非要跟。我听出来了,是父亲的声音,疲惫无力的那种。我有些紧张,但我不能出声,我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又是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好像出去了。我睁大眼睛,看着四处的黑暗,那谷堆的影子在膨胀着。过去了好一阵子,又进来了,进来过后,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然后,我听到了女主人睡去的呻吟,一阵紧一阵缓地,再也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我也些失望,我希望是父亲回来了,但也不想他住在女主人的屋子里,我没有听到父亲说话,我相信父亲是回来的,但不在下边。

一早醒来,下楼了,我闻到浓得化不开的肉香味,灶火在汹涌,火光染红了半个厨房,那些火焰的影子在墙壁上舞蹈。我看到父亲站在屋前抹脸擦汗,父亲手里拽着一把斧头,他身旁多出了一堆劈好的马尾松木,初升的阳光落于其上,如一堆火在燃烧,那松木分明流出一种特别诱人的体香。父亲身后雾霭在飞跑,父亲红光满面,我们相视而笑,我们没有失约,这就下山去,回家过年。

女主人给我们准备了几罐子腌制好的咸芥菜,她打开盖子让父亲闻闻,又让我闻闻,说是不是好东西,这上头的东西比山下的好,正月里接待客人,下酒菜,可是不错。女主人总算穿出一身清楚的衣着打扮,软软轻柔的那种红衣,她年轻了许多,可是美丽了一回;而我是无所谓的,我只是贪吃,母亲说的没错,但我也由不得父亲只是向着母亲,而忘了我的存在。父亲闻过后,似乎沉浸在那迷人的香气里,不知说什么好。沉默过后,父亲说,糟了,有一家的布匹拿走了,说等回头时找他要钱。这急着赶路,忘了。父亲必须回头一趟,他三步并着两步,消失在有两株高大马尾松的山口处。女主人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有些失望地说,什么记性?她好像对自己说话。她又对我说,读书人,可要长记性,不能没有记性。她又问我,两个妹妹与你一起去学校读书,好不好?我说,不好。我又想了想说,好。女主人笑了,她今天特别干净。

大半个下午过去了,我急死了,年好似拿着皮鞭抽打着人。女主人为我们准备好了夜里的火把。父亲气喘吁吁,提了一袋什么东西给女主人。拾,回家,赶紧,大家都过年了。我跑得比父亲还快。

回家的路真的快,很快又路过那一大片落叶地,太阳早早下山了,傍着杂乱的脚步声,我似乎听有人在后方嘶声地喊:喂——,喂——。我与父亲停下了脚步,我们看见女主人在一个峰回路转处着急地摆手,示意着我们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她身上的那种红点缀在山间,别样惹人,看我们停住,女主人飞快转过山来。我与父亲也往回一路小跑。

女主人把一盒火柴塞到父亲手里,催我们赶紧下山,转身跑了不再回头,那渐远的一种红,带走了一丝逐渐朦胧的暮色,我可是突然想起,女主人一身干净的衣着,我母亲也有如出一辙的模样。我问父亲,女主人为什么对我们好?父亲说,她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我与父亲都点着了火把,松油柴火,女主人削得可是仔细,一片片细细的薄薄的,大小长短均匀,易燃持久。我们看到了山脚下我们村庄的年,灯火燃烧一片,我们还看到更远的别人村庄的年,星光点点斑斓。他们辞旧爆竹声被山谷吃走,特别清亮,特别沉静。父亲指着说,拾,看到我们的家了吗?那座屋子就是。我看到我们家一片漆黑,四周火丛里,我们家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更近了,我看到了我的阁楼,有一盏灯,似乎母亲站在灯下,她一定更早发现我与父亲的火把,一路下山来。真的,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将又长了一岁。父亲说,拾,明天,你就十岁了,又长大了一岁。

山下的人看见两束火把划着除夕之夜下来,一定惊奇,而只有母亲知道,这两束火是她的依赖,是生存的归一,他们回家了。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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