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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产者”的公益坚守

2015-03-12任红禧

党的生活(黑龙江) 2015年3期
关键词:善款小雨哈尔滨

任红禧

“如果可以放下,也许我将成为另一个张小雨——找个爱我的、我爱的她,还有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为她们在院中做一个秋千,听风从耳旁吹过而悠然自得……”这是张小雨在QQ日志中写下的心灵独白。

2014年10月17日,13岁的女孩赵洪云终于走出了哈尔滨医大一院血液科病房,温暖的阳光再次亲吻到她那张稚嫩的脸庞。

这个来自山村的孩子是不幸的,在最灿烂的年龄罹患了白血病;这个贫困家庭的孩子又是幸运的,一群爱心志愿者通过一年多的持续募捐,为她筹得110万元的治疗费。

这个志愿群体的组织者叫张小雨。

张小雨的职业身份是推销大米的个体户,可自从2006年成为一名义工后,他的主要精力大都放在救助他人上,而自己至今仍是个典型的“无产者”——34岁依旧孑然一身,没有家庭,没有房产,没有存款。

纠结:

眼看着一个小生命走向凋零?

张小雨所在的哈尔滨春雨志愿者协会在省城颇有名气。

2013年3月初,张小雨在网上收到赵洪云的姐姐赵宏伟发来的一封求助信。按照救助程序,作为协会负责人的张小雨需要对孩子的相关情况进行核实。

一天,张小雨按照信上留下的地址,来到哈尔滨医大一院血液科病房。病床上,小洪云的鼻子流血不止,姐姐正跪在床边不停地拿纸巾为她擦拭。凭常识,张小雨一看就明白了,这孩子已经没钱输血小板了。

此后,张小雨又前往小洪云的家——林口县三道通镇五道村核实情况。三间裂了缝的泥草房曾是小洪云一家的栖身之处,但为了给她治病,姐姐以6000元的价格卖给邻居当了仓房。

在村里人的叹息声中,张小雨听到了更多小洪云的不幸身世:父亲在八年前的一场意外中身亡,母亲因为这个巨大打击而精神失常,姐姐赵宏伟大学尚未毕业,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筹款能力。

从林口回来,张小雨决定为小洪云发起募捐——作为在民政局注册的公益组织,春雨志愿者协会拥有发动募捐的资质。可团队中出现了不同声音:小洪云的病情太重,所需治疗费用可能高达上百万元,我们这个“草根”团队恐怕力不从心。

医生也曾直言不讳地劝张小雨:“以这孩子家的情况,现实点儿说,应该考虑放弃治疗。”在一年到头几乎总是人满为患的病房里,因没钱而放弃治疗的情况时有发生。

张小雨明白:如果不帮,用不了多久,这个已经不完整的家将彻底破碎;如果放弃,这可怜的孩子……

振奋:

为爱心的汇聚而呐喊

张小雨决定,在人流量较大的哈尔滨极乐寺庙会上发起募捐。

2013年农历四月初八,赶赴庙会的游人、香客熙熙攘攘。

“奉献爱心,救助生命!”在一块介绍小洪云病情、家境的宣传板前,40多名志愿者的齐声呐喊吸引了人们关注的目光。

一位失去双臂的乞讨者在围观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他看到有香客从寺院出来,便迎上前去说了些什么。对方听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到他的断臂与身体的缝隙间。这位残疾人在鞠躬致谢之后,转身朝张小雨走来,微微一笑,把钱放进募捐箱,又转身继续“工作”了……

一位蹬“倒骑驴”捡废品的老人在远处听到志愿者们的呼喊,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然后拨开拥挤的人群,把卖废品的100多块钱塞进了募捐箱……

一个穿着破棉袄的流浪儿听完志愿者的募捐介绍,把刚刚讨来的零钱全掏了出来,然后和志愿者站到一起,稚声稚气地大声呼喊……

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张小雨很明确:“我只是一个组织者、呐喊者,真正可以施以援手的是那些奉献爱心的捐助者。”所以,每当看到这些情形,张小雨总是忍不住鼻子发酸、心头发热,呼喊的劲头更足。

爱心善款如涓涓细流汇聚,一天下来,共募得善款10 400元。当然,对于治疗白血病而言,这些钱如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此后,志愿者们的呐喊声一次次回荡在哈尔滨的中央大街、防洪纪念塔、秋林商圈……

很多志愿者白天工作,下班后顾不上吃饭就加入到募捐队伍当中,这让张小雨在感动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力量。一位被张小雨和伙伴们称为“大姐”的志愿者年已半百,老伴因患脑血栓后遗症行动不便。为了方便照顾老伴,老两口一块儿来到街头。她抱着募捐箱呼喊求助,老伴则站在一旁默默地扶着宣传板……

困惑:

选择性救助有意义吗?

一天,张小雨到医院看望小洪云,刚进病房,几个患者家属便围了上来:“他就是张小雨,他能帮咱弄到钱。”有人拉住他的胳膊,有人抱着他的腿,流着泪向他诉苦、求助。

张小雨撂下身上仅有的500多块钱,失魂落魄般躲进厕所,把自己关在里面泪流不止:“真的帮不过来……”他恨自己没钱,没能力去帮更多的人。

他每天都上网看新闻:有人为了给亲人治病,甘愿充当练习拳击的“人体沙包”,甚至有年轻女子“卖身救弟弟”;从秋林公司到哈尔滨医大一院,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他就遇到三个白血病患者家属在行乞。每每看到这些,张小雨总是很心酸、很无奈、很迷茫。

他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全国现在至少有400万白血病患者需要救助。靠他们这样的“草根”救得过来吗?这种选择性救助有意义吗?他常常痛苦地思索。

有朋友劝他:“把爱心收一收,赶快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吧。”

“如果可以放下,也许我将成为另一个张小雨——找个爱我的、我爱的她,还有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为她们在院中做一个秋千,听风从耳旁吹过而悠然自得……”这是张小雨在QQ日志中写下的心灵独白。

有一回走在大街上,一个中年妇女突然拦住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放,流着泪感谢他当年的相助,可他至今也没想起对方是谁。有一年春节,他去看望孤儿,临走时把身上仅有的1000块钱给了孩子,可当他回到空荡荡的出租房时,连买饺子的钱都没有……

如果可以放下,一切都将不同。凭着这些年的艰辛付出,他也会有车有房,有妻有子。

可他放不下。

他左臂上纹有两个数字:1985,1994——那是他父母去世的年份。从小就成了孤儿的他走南闯北,四处漂泊,深深体会过社会上的善与恶,也深深懂得什么力量才会让人更温暖。无数好人帮过他,也许只是一个馒头、一碗粥,却让他活了下来。2004年,初到哈尔滨的他在一家皮具厂打工时,兜里只剩下两块钱,那些并不富裕的工友们每人给他50元,帮他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如果当初他们放弃了,还有今天的我吗?”在最困难的时候期盼帮助的心情,他体验过。

信念:

用透明、真诚呼唤春风

既然放不下,就继续前行。当然,质疑的声音也一直存在。

“该不会是骗子吧?”有人探过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

“谁知道是不是捐给郭美美了呢!”有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听到这些冷言冷语,张小雨委屈的泪水常常在眼里打转儿,可又能怪谁呢?

有人说:“郭美美伤害的不是某一个公益组织,而是整个公益事业的公信力。”这话,张小雨赞同。

“人们不是没有爱心,而是不愿轻易相信,不敢轻易相信。”张小雨明白,一些行骗行为伤害了人们的爱心,人们越来越担忧的是:善款能不能送到受助者手里?

为了确保救助过程的真实性,每一个募捐环节,张小雨都力争透明,就连募捐箱都是由透明玻璃制成的;每次大型募捐,他都会邀请公证人员现场公证,小型募捐则由志愿者现场清点善款并拍照存证;而每次募捐活动所需的费用,决不动用善款,全部由张小雨个人承担。

每次募捐时,大家都穿着印有志愿者标志的绿色马甲,在宣板前站成一排,齐声呐喊,真诚的声音、恳切的神情打动了许多人。

一个雨天,志愿者们到江畔募捐。豆大的雨点儿把募捐箱敲得“啪嗒”响,因为还不时有人往募捐箱里塞钱,尽管大家浑身湿透了,却没人去躲雨。

不知不觉间,雨好像停了。张小雨用手擦了一把脸,抬头一看,不是雨停了,而是多位好心的市民默默地为他们撑起了伞……

曙光:未来的路

除了哈尔滨,张小雨还组织志愿者前往林口、牡丹江募捐。经过长达一年多的坚持,最终筹款110万元。

2014年5月15日,治疗费全部到位,小洪云被送进无菌舱,接受骨髓移植手术。

手术后需要五个月的康复观察。康复期间,已经有了精神头的小洪云坐在病床上,眼巴巴地望着邻床的孩子玩手机、电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渴望。张小雨注意到了孩子的表情,心里一动,于是到街上自己花1000多块钱买了一部低端智能手机。当小洪云接过这份神奇的礼物时,不禁又惊又喜;而当张小雨高兴地教她如何使用时,孩子却哭了——7月的天,小雨叔叔却还穿着一件袖边都磨破了的旧款长袖衬衫……

2014年10月,医生宣布检查结果:在赵洪云体内发现供髓者的基因表达,血象及重要脏器正常——骨髓移植成功!

张小雨顿时泪如雨下,这一天,他和爱心伙伴们终于等来了。一年半的坚持,疲惫、委屈、无助、迷茫,所有的苦都值了!

张小雨和志愿者们的努力也打动了很多人。团队过去没有办公室,2014年岁末,哈尔滨市道里区城乡路街道办事处为他们腾出一间办公室,解决了他们的工作场地难题。

爱是可以传染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经历越多,收获越多,张小雨越相信这句歌词所传递的朴素道理。

据统计,截至2014年年底,黑龙江省在民政部门注册的志愿者已达2 582 679 人,许多张小雨帮助过的人如今也成了志愿者。小洪云的姐姐赵宏伟就是其中之一。2014年11月25日,她抱着募捐箱再次站到了繁华的街头。这次募捐,她不是为了妹妹,而是为了一个陌生的5岁脑瘫男孩……

张小雨是一颗火种,不,是千百万火种里的一颗。在爱心的传递中,更多的火种正在点燃、正在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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