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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成员》——解读女性成长的孤独

2015-03-11於云川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成长小说孤独

於云川

(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婚礼的成员》——解读女性成长的孤独

於云川

(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摘要:《婚礼的成员》是20世纪美国南方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一部长篇力作。作为麦卡勒斯的代表作,小说继续以美国南方小镇为背景,把叙述的焦点放在了一位刚满12岁的青少年女性身上,探讨人们的精神隔绝和人性的孤独。基于此,将该小说置身于女性成长小说这一特殊的文学亚类中,从成长环境、成长领路人以及成长仪式三个基本要素出发,通过细读文本,探讨麦氏作品中女性成长的孤独这一主题,以期帮助读者更深刻地理解该小说的内涵。

关键词:成长小说;《婚礼的成员》;女性成长;孤独

卡森·麦卡勒斯(Carson McCullers,1917—1967)是20世纪美国文学史上成就突出的女作家,同时也是美国现代南方作家的代表。麦卡勒斯23岁发表处女作《心是孤独的猎手》(TheHeartisaLonelyHunter,1940),从此声名远扬。1946年,麦卡勒斯第三部长篇小说《婚礼的成员》(TheMemberoftheWedding,1946)出版并引起强烈反响。麦氏作品均以内战后的美国南方为背景,主人公大都存在身体或心理上的缺陷。精神隔绝及人性的孤独是其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1],正如哈罗德·布卢姆所说:“对孤独的恐惧很明显是麦卡勒斯想象的动力源泉。”[2]

小说《婚礼的成员》继续探讨孤独的主题。主人公弗兰淇是生长在美国南方小镇上的12岁的姑娘,而她的打扮、行为举止却像个男孩子,“这个夏天她长得特别高。简直成了一个大怪物。”[3]3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在这个世上无所依附。”[3]3她渴望远走他乡,去参军,去冬山参加哥哥的婚礼。然而她的梦终究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作为美国南方小镇上的一名青少年女性,她一直孤独地成长着。

成长,作为人类生活中一种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和个体生命的重要体验,一直是美国文学中重复出现的主题。成长小说,尤其是女性成长小说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逐渐为美国作家所青睐。作为美国南方女性作家,麦卡勒斯也在其作品中表达了对女性成长困境的关怀:《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米克,《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艾米丽、《婚礼的成员》中的弗兰淇,以及短篇小说《神童》中的弗朗西斯。目前国内外对成长小说尚没有明确的定义,但对成长小说的基本要素已经达成了共识,即成长环境、成长领路人、成长仪式。在解读《婚礼的成员》这部女性成长小说时,除了关注这三大要素外,还需充分考虑主人公作为一名美国南方青少年女性这一特殊身份。

一、成长环境:滋生孤独

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尤为重要。成长环境分为成长的社会环境,主要指主人公所处的社会背景,包括历史、经济、文化、等级制度等,以及自然环境,包括主人公活动的时间、地点及所处的天气状况等。

麦卡勒斯出生于1917年,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前一年,《婚礼的成员》出版于1946年,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第二年。她亲眼目睹了两次世界大战前后美国南方的社会变化,敏感地捕捉到南北战争和两次世界大战对美国南方人民身心造成的巨大影响。南北战争虽然废除了等级制度,但黑人和白人的社会地位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昔日的黑人奴隶变成了管家或厨娘,无法和白人享有同等的权利,他们仍然是南方社会中的“隐身人”。两次世界大战也给南方人民带来了莫大的心理创伤。“为荣耀而战”的“英雄梦”鼓励着一大批人奔赴战场,但是残酷的战争一次又一次地摧残了他们的信念,泯灭了他们的理想。战后归来的他们终日无所事事,空虚度日。人们对现代文明和人性产生了幻灭感,一度陷入了信仰危机。

小说中的主人公弗兰淇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成长的。她生活的空荡荡的南方小镇,便是这一社会环境的缩影。镇上的人终日从事乏味的工作,重复同样的话语和行为。黑人厨娘贝丽尼斯、黑人男孩贝克和哈尼都是奴隶制残留的牺牲品。贝克大白天在大街上被剃须刀刺进喉咙致死,对此人们漠不关心,都躲进自家门后,对于凶手也只字不提。哈尼虽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但最终因吸毒被关进监狱。小镇的白天一片死寂,到了夜晚便喧闹无比。街上会挤满从九英里外赶来的士兵。他们成群结队,出没于酒吧等娱乐场所,拿年轻的女子寻开心,并引诱她们与其发生性关系。作为小镇上的一员,弗兰淇无正事可做,她或像一个孤魂野鬼“惶惶然在人们之间游荡”或跟黑人厨娘和表弟躲在厨房里,每天重复同样无聊的话题。

主人公所处的自然环境同样恶劣。“一切从弗兰淇十二岁时那个绿色、疯狂的夏季开始”[4]1,“小镇的夏天丑陋、孤寂而炎热”,“这个小镇开始伤弗兰淇的心。”[4]26家里的厨房是弗兰淇活动的重要场所,也几乎是她跟贝丽尼斯以及表弟对话发生的唯一地点。小说中对厨房的描写举不胜举:“厨房四四方方,寂静而灰暗”,“这给厨房蒙上一种异样的色彩,就像疯人院里的房间”[4]4,“他们坐在厨房里,这丑怪的厨房让人意气消沉”[4]6,“厨房死气沉沉,怪异而阴郁。”[4]22

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弗兰淇感到令人窒息的孤独。“她想离开的心一天比一天炽烈;远走高飞到南美、好莱坞,或者纽约。”[4]26她下定决心远走他乡,刚开始想去当兵,后来她又渴望去冬山,参加哥哥的婚礼,成为婚礼的一员。恶劣的成长环境提供了主人公孤独感滋生的肥沃土壤。

二、成长领路人:越陪伴越孤独

一个人的成长不仅受环境的影响,还会受到父母、老师或许是伙伴、朋友的影响。我国著名学者芮渝萍在她的专著《美国成长小说研究》中指出,成长的引路人是美国成长小说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她追溯了成长引路人的原型,即神话故事中的神和童话故事中的国王或白马王子。“在宗教统治时期,神作为至高无上的权威统领着世间万物。他或指引迷途的‘羔羊’,或拯救受难的子民。希腊神话中人的命运都操控在诸神的手里,个人的意志和选择是有限的。”“随着人类社会从宗教统治走向世俗王权统治时代,国王或王子代替了上帝,成为了‘拯救者’”[5]。在现当代成长小说中,都会出现一个或多个领路人,或许正面引导或许负面阻碍主人公的成长。

《婚礼的成员》中在弗兰淇成长过程中扮演这样一个引路人角色的是她的黑人厨娘贝丽尼斯。弗兰淇的母亲生下她之后就去世了,父亲整日忙着经营他的珠宝店,无暇照看她,她不上学,同龄人也都因她长得怪异不跟她交往。因此,贝丽尼斯成了唯一照料她生活、影响她成长的人。贝丽尼斯会跟弗兰淇讲自己的感情故事,让弗兰淇引以为鉴;她会提醒并指导男孩子般的弗兰淇作为一个女孩子应该怎样穿衣打扮、说话做事;当弗兰淇一心想参加哥哥的婚礼并跟他们一起度蜜月时,贝丽尼斯警告她: “两人是伴,三人添乱。”[4]126当这一美梦破灭时,弗兰淇也是唯一守在她身边开导她、劝慰她的人。此外,贝丽尼斯的黑人身份还决定了她的另一重身份,即弗兰淇成长旅程中的同伴。值得注意的是,在麦卡勒斯的另外一部作品《心事孤独的猎手》中,唯一能充当小女孩米克成长领路人的也是他们家的黑人女仆。其实,不仅是麦卡勒斯的作品,在许多成长小说里,白人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引路人或同伴都是成年黑人。《白鲸》中白人少年伊希梅尔与成年黑人魁奎格,《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中的白人少年哈克与成年黑人吉姆,以及福克纳、海明威等人的作品,都具有这一特点。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莱斯里·菲德莱尔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发现了美国青少年文学中这一有趣的现象,他认为这一现象透露了存在于美国人心理上的一种无能为力的冲突。其实,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成年黑人和白人少年之所以能够成为最佳伴侣,是因为他们有许多共同之处。在一定程度上,他们都是社会的边缘人物。成年黑人被压制在社会底层,无权参与社会活动,而白人少年也因涉世未深不能参与其中。成年黑人能够帮助白人少年学会生活,但是教育的缺陷又决定了他们的认知能力与白人少年相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平等的,因而能够形成伙伴关系。

作为成年女性,贝丽尼斯的引导无疑可能会对弗兰淇的成长起到积极的作用,然而作为弗兰淇成长旅途中的伙伴,她的黑人身份决定了她的引导并不能立即生效。对她的劝导和告诫,弗兰淇大都不屑一顾并嗤之以鼻。因此,贝丽尼斯的种族特殊性决定了她的引导不能让弗兰淇走出孤独,反而使弗兰淇的孤独感加倍。

三、成长仪式:从孤独到孤独

成长小说中的成长仪式是对原始的成年仪式的模仿。法国民俗学家A.万·热内在他的专著《过渡仪式》中,将包括成年仪式在内的过渡仪式划分为三个阶段:分离、过渡与融合。简单地说,分离即远离家乡,开始探寻自己的成长之路,过渡即体验外界的艰难险阻最终达成与现实社会的融合,承担成年人的社会责任。芮渝萍指出,美国成长小说继承了神话及童话故事中“死亡”“再生”这些象征着蜕变、成长的仪式性要素,并大都遵循如下图所示的成长历程。

作为一部女性成长小说,《婚礼的成员》在这种模式的基础上产生了变异。弗兰淇忍受不了孤独,产生了出走的念头:远离小镇,再也不回来。她渴望出走,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直到哥哥结婚的消息传来,“她立即领悟,几乎就要宣布出来:他们是我的我们。”[4]43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他们是我的我们”,“我真是太爱他们俩了。我们三个哪儿都一块去,好像从出生起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和你们在一起。我真是太爱你们了。说完这番话,从此不必再困惑和迷惘”[4]47。小说第一部分结尾处,几次用飞的意象突出弗兰淇出走或离开的迫切心情,“她的心分开,像两叶翅膀”“她的心舒展如双翅。”[4]60萨拉·格里森·怀特在他的《重访南方的怪诞—巴赫金和卡森·麦卡勒斯》一文中指出,麦卡勒斯在塑造处于青春期阶段的人物形象时经常会用到飞行的意象,他列举了《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米克、《没有指针的钟》中的简·克莱斯特等[7]。这与詹姆斯·约翰逊提出的飞行意象在青少年小说中的象征意义不谋而合[8]。小说的第一部分似乎完美地印证了芮提出的从诱惑到顿悟的成长历程。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顿悟完全出于她自己的幻想。小说的第二部分是弗兰淇去参加婚礼前所做的准备工作。她把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小镇走了个遍,试图把自己将要参加婚礼的计划告诉每一个她遇到的人。在此期间,她遇到了一个士兵,还差点被诱骗发生性行为。她为婚礼做了精心的准备。然而,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小说的第三部分,弗兰淇成为婚礼成员的梦想彻底幻灭。麦卡勒斯并没有通过大篇幅介绍婚礼的场面。“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难以言说。婚礼像一场梦,一切都发生在她无能为力的世界里。”[4]146弗兰淇被残酷地拉回到现实,痛不欲生,于是选择一个人离开,但这次出走的努力再次以失败告终。然而,她并没有放弃远游的信念,这次是跟她的同伴玛丽:“她们就要结伴周游世界。”[4]163小说开放式的结尾给人以无限的遐想。“‘我真是迷上了——’但这话没有说完,因为静默已被击碎,幸福像电流一刹那击中了她,她听到了门铃声。”[4]165弗兰淇究竟迷上了谁,门铃响到底是约翰·亨利的“现身”还是她的同伴玛丽,她周游世界的梦想是否能够实现,我们不得而知。然而,麦卡勒斯在此之前似乎已经暗示了故事的结局。她在小说中多次描写音乐的起伏,似乎隐射了主人公人生的起起落落。尤其在小说的第一部分,“一只小号吹起了蓝调,曲调忧伤低回”, 随后,曲调起起浮浮。最终,“号声不再响起。一曲未终,戛然而止。”[4]45忧伤低回的蓝调对应了弗兰淇苦闷孤独的开始,随后狂欢的爵士乐象征弗兰淇突然间的“顿悟”,重新回到蓝调说明弗兰淇最终又回到了孤独的起点。最后小号突然中止并不再响起,暗示了弗兰淇试图逃离孤独的努力始终是徒劳的,她终究没能逃离孤独。

小说结尾处,弗兰淇有了新的小伙伴和环游世界的新梦想,可见她仍然抱有冲破孤独的幻想,仍然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从感到孤独、试图建立联系到努力失败、回到孤独的起点再到建立新的联系,弗兰淇在这条循环往复的道路上孤独作战。开放式的结尾预示了主人公在这条摆脱孤独的道路上前途未卜。

因此,作为一部女性成长小说,《婚礼的成员》打破了成长小说从诱惑到顿悟到最终认识人生和自我的传统模式。这与麦卡勒斯本人对孤独的认识有着密切联系。在她看来,孤独感始终伴随着成长中的人,无论我们作何努力,终究逃不出孤独的阴霾。麦卡勒斯本人的人生经历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参考文献:

[1]林斌.卡森·麦卡勒斯20世纪40年代小说研究述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2):61—65.

[2]Bloom, Harold. Bloom’s Modern Critical Views: Carson McCullers, New Edition[M].New York: Infobase Publishing,2004:9.

[3]McCullers, Carson. The Member of the Wedding[M].New York: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1946:1—130.

[4]卡森·麦卡勒斯.婚礼的成员[M].周玉军,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1—163.

[5]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124—139.

[6]Fiedler Leslie. From Redemption to Initiation[J].The New Leader, XLI,1958:34.

[7]Gleeson-White, Sarah. Revisiting the Southern Grotesque: Mikhail Bakhtin and the Case of Carson McCullers[J].The Southern Literary Journal,2001:117—120.

[8]Johnson,James William. The Adolescent Hero: A Trend in Modern Fiction[J].Twentieth Century Literature,1959:3—11.

(责任编辑:刘东旭)

TheMemberoftheWedding—Interpreting the Solitude in Female Growth

YU Yun-chu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uzhou University, Suzhou 215021, China)

Abstract:The Member of the Wedding is a long novel by American southern writer McCullers in 1920s. As her representative work, the novel is set in an American southern town, with focus on a twelve-year-old teenage girl. It discusses the spiritual isolation and the solitude of personality. Therefore, this paper places this novel in the literary subcategory of female growth, discusses the theme of McCullers on the solitude of female growth by studying the text from the aspects of growth environment, guide in the growth and growth ritual in order to help readers better understand the connotation of this novel.

Key words:novel of initiation; The Member of the Wedding; female growth; solitude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5)01-0104-03

作者简介:於云川(1990—),女,安徽马鞍山人,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4-03-24

doi:10.3969/j.issn.1001-7836.2015.0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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