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建议的语用策略研究

林洋子

(福建师范大学，福州 350007)



网络建议的语用策略研究

林洋子

(福建师范大学，福州 350007)

摘要：建议言语行为是一种“指令性”言语行为。与面对面交流的语境不同，在网络交际背景中，建议者为减少面子的威胁程度、提高建议的可接受性所采取的语用策略也不同。基于此,以“知乎”这一网络问答社区中关于“抑郁症”的建议话语为语料，结合了面子理论和身份理论，归纳网络建议的特征，并总结适用于网络交际背景的实现建议的语用策略，以期为该领域做出有益的探索。

关键词：知乎网；网络建议；语用策略

引言

随着网络沟通时代的到来，人们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网络成为人们交流、娱乐、获取信息的主要方式。其中较为典型的是医疗咨询方面，那些不敢直面自身疾病或经历的人，会转而寻求电子媒介来获取帮助，如利用电子邮件、即时信息、网页等进行咨询。与面对面的交流不同，尽管网络交际欠缺及时的反馈及话语线索，但是网络交际的匿名性和低门槛的特点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建议交流的积极性。一些国外学者已尝试通过不同的角度对网络建议进行研究，他们的研究成果为相关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和实践借鉴。如Locher以网站“Lucy Answers”为研究对象，强调网站为专家或普通人提供了良好的寻求以及提供建议的平台[2]。Kouper(2010)介绍了Livepournal这一大型门户网站，其中的博客功能让用户得以交换信息和建议[1]。该研究统计了网络社区中成员间寻找和提供建议的频率，并进一步探究参与者在建议交换中如何处理潜在的面子威胁。

然而国内现今鲜有关于网络建议的研究，为弥补该方面不足，本文将针对网络建议的特征和语用策略进行细致的分析归纳。以“知乎”这一网络问答社区中关于“抑郁症”的建议话语为研究对象。抑郁症是世界第五大疾病，在中国抑郁症的就医率较低，而随着网络的发展有越来越多的患者选择通过网络咨询的方式寻求帮助，因此以此话题为语料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本文将面子理论和身份理论相结合，从上述建议话语切入，融合社会心理学和语用学的研究视角，系统总结出适用于网络交际背景的实现建议的语用策略，以期为该领域做出有益的探索。

一、网络建议与面子、身份

根据言语行为理论，Seale将建议界定为“指令类”言语行为。建议是指说话人不同程度上指使听话人做某事，但说话人的目的是使听话人受益，因此建议是指令类言语行为中较为特殊的一种。在Brown & Levinson(1978)的面子理论中，建议言语行为是典型的面子威胁行为(Face-threatening Act)[3]。人们对面子存在普遍需求，Brown & Levinson将面子分为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积极面子是指渴望得到他人的赞同、肯定和喜爱；而消极面子是指不希望他人的意愿强加到自己身上，希望自己的行动不受他人的干涉或阻碍。当说话人实施建议言语行为时，听话人的行动自由受到干涉，其消极面子也随之受到威胁，因此建议言语行为是一种面子威胁行为。然而在注重团结关爱的汉语文化中，有时说话人直接提出建议也会被视为是礼貌得体的。因此在汉语语境中，建议言语行为的特殊性决定了建议的语用策略与其他言语行为的区别，下文将着重进行细致的分析归纳。

面子的管理和身份的建构是同时发生的也是相辅相成的。网络建议中建议者身份也是在交际中不断建构起来、浮现出来的。影响建议者身份的建构主要有两个因素：一是建议者试图呈现出有能力、知识面广、了解各种可靠信息资源的自我形象。这在健康话题的话语情境中尤为重要。可靠性是决定个人的贡献是否会被接受的核心，使参与者严肃对待建议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提供值得信赖的信息来源。二是建议者选择使用简单易懂、不冒犯人的词汇，但必要时会采用科学术语来阐明问题。使用科学术语一方面有助于树立可信的形象，但另一方面过分使用术语则会产生距离感，降低建议的可接受性。因此，建议者会有意识地在两极之间寻求平衡，构建建议者身份，既完成专业任务，又能兼顾到被建议者的心理需求。

二、网络建议的特征

(一)匿名性

关于一些敏感话题如心理健康等问题，有一部分人害怕通过面对面的咨询诊断来获得帮助，因为他们觉得说出自己的想法会十分尴尬。而网络建议的匿名性为这一部分人提供了获取信息的可能性，这是区别于其他建议方式的优势。同时这些问答信息对所有登录网站的用户开放，这使得很多人通过浏览网页即可获得有用信息而无须亲自提出问题。但值得注意的是，为避免匿名性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建议者与被建议者之间要存在一定的共享背景信息，这样才有利于建议的解读。本文的研究对象“知乎网”中PR(Personal Rank)值是知乎网用户间普遍认同的共享背景信息。PR值会影响回答的排序，同时无效的答案会被隐藏。这在一定程度上过滤了垃圾信息，提高了建议的质量。

(二)共享性

共享性是指每个人都可以把自认为有价值的信息分享在网络上。无数的人在任何时刻都可以在网络上呈现多样的内容，这便是互联网的生命力。网络社区为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拥有相似境遇的人提供了沟通交流或交换经验的机会，从而跨越时空构建起有益的人际关系。网络在经受着痛苦且需要关怀的人们的心目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当家人或朋友无法提供帮助的时候，以面对面交流为基础的帮助团体则会缺少实际作用，此时诉诸于网络无疑会得到更及时有效的帮助。人们在网络中除了可以是建议的接受者，更重要的是也可以饰演帮助者的角色，提出自己的建议。

(三)记录性

网络社会中的所有活动，只要不是故意删除毁坏，都会通过某种文本的形式记录下来，这种记录性是网络建议的又一个重要特征。网络建议的记录性有两个优势：一是建议通过网络问答的方式对所有用户开放，试图在网络中寻求帮助的人在提出问题前，可以通过网站的搜索功能搜索相关问题获取信息，这使得更大范围的人群得以简便地寻找到解决方案。二是这些建议被储存归档于网站中，用户可以方便快捷地浏览信息，并且往后还可以进一步考量和检查这些信息。网络建议的记录性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寻求建议的效率，并且拓宽了信息来源的渠道，给予寻求建议者更多的选择余地和思考空间。

(四)扁平化

网络信息交流是以去中心化的方式组织起来的，网络交际是以全新的开放式的组织模式建构的。在这种去中心化的交际模式中，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等级差别(身份、地位、职业等)都可以忽略，任何人都可以平等地获取信息、自由地进行交往。这种超越了等级差距的模式重塑了个人与组织的关系，并催生出高能高效的扁平化组织。在网络建议中，传统金字塔式的集中模式被打破，专家或普通民众皆享有获取建议和提供建议的平台。网络建议将人和知识更好地连接起来，每个个体的贡献汇聚成群体的力量，并且共同享受这一过程带来的成就感和愉悦感。

三、网络建议的语用策略

(一)增强建议的吸引力

在当今现实生活中，在网络上寻求建议成为医疗保健方面一个非常重要的自助手段。网络建议中建议者应重视增强建议的吸引力，通过借用多媒体资源以及运用幽默的语言，增加建议内容的丰富度并提高建议的可接受性，来吸引更多的人到网络上寻求建议。

1.借用多媒体资源

尽管网络建议缺乏及时的反馈和话语线索，但网络世界的“无限可扩展性”却为网络建议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如例1借用图片，例2分享相关网址链接供目标读者进一步获取信息。建议者充分利用这两种策略增强建议的吸引力，并构建能力强、知识面广的建议者身份。

例1：抑郁的人对于被「开导」是什么感觉呢？下图摘自一位漫画作者Allie Brosh患抑郁症期间，用漫画记录的感受。你看效果其实是会适得其反的。

例2：可以用《症状自评量表》进行初筛，了解目前的心理健康状况。症状自评表 (SCL90)来自于中国心理咨询网http://astro.xlzx.com/。如果存在抑郁，请及时向专业人员寻求帮助。

2.运用幽默的语言

幽默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幽默可以使交际气氛轻松和谐，缓解言语交际中的矛盾，是言语交际顺利进行的有效策略[4]。幽默策略在网络建议中最重要的作用是鼓励人们在轻松的网络氛围中，大胆寻求建议从而及时获得帮助。如例3和例4，使用幽默语言来实现建议言语行为可以缓和陈述内容肯定的语气，使建议者在沟通中不会显得傲慢强势。

例3：对于抑郁的人来说，既然现实这么残酷，我们就没必要再去补刀。把纠结打成个蝴蝶结，生活可以更美的。

例4：你说你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激情……想要激情？这里有味道不错的糖片和鸡尾酒，来一点？

(二)采用维护面子的策略

根据面子理论，当建议者实施建议言语行为时，即使是在网络交际中，被建议者的消极面子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威胁。因此，建议者可以通过采用维护面子策略以缓和、弥补网络建议给被建议者带来的消极影响。

1.模糊限制语

美国语言学家Lakoff率先提出了“模糊限制语”这一术语，他将模糊限制语定义为“把事物弄得模模糊糊的词语”。Brown & Levinson则把模糊限制语视为避免不赞同的办法，是一种讲话人或听话人保住面子的消极礼貌策略[3]。建议言语行为本质上是威胁面子行为，在网络建议中使用模糊限制语如5和例6，其语用价值就在于减弱言语行为的力度，使建议的表达更委婉含蓄，让被建议者消除抵触心理。

例5：或许就没什么负能量啊正能量的，能让你感觉到舒服、快乐、闲适、平静的就是你的能量。

例6：试着这样考虑，和你自己和解，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去消灭和抵抗而是接受和和解，说不定会有更好的事情呢？

2.赞扬

建议者使用赞扬策略，被建议者得到肯定或赞许后，会更容易认同建议者的观点并接受其建议。赞扬在网络建议中主要体现在：建议者肯定被建议者提出的问题，或是支持被建议者已采取的态度、行动。通过赞扬将回答文本与提问文本结合起来，有利于下文进一步的解释说明。

例7：很好的问题，首先说一下肯定的答案，抑郁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完全可以治愈。

例8：你能清楚自己现在没有感觉没有激情，想摆脱这种状态，是件好事。为总比不为强。

(三)建立联系策略

在网络交际中，建议者与被建议者是否能构建起和谐的人际关系，对建议的接受程度有较大的影响。移情和描述个人经历，这两种策略缩短了双方的心理距离，从而有助于达到预期的交际目的。

1.移情

何自然最早将“移情”引入语用学研究领域，语用移情是指交际双方感情互通，能设想和理解对方的用意，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进行编码和解码[5]。移情在网络建议中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消除自我主体意识，根据语境运用恰当的人称代词，如例9用“我们”代替“你”，建立起与寻求建议者之间的等同感。二是运用表达希望、祝福的词语，如例10建议者表达了关怀和祝福。

例9：芦苇没有思想，它的枯荣只是为了繁衍，我们能思考，有喜怒哀乐，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是为了更好去感受生活。

例10：最后，还是建议你如果还是在病程中，一定要坚持服药。我不祝你早日康复，我祝愿你早日找到掌控自己的方法。

2.描述个人经历

建议者积极描述个人经历，具有增加人际信任、建立交际双方联系以及促进网络建议顺利实现的作用。描述个人经历的意义在于，通过与目标读者分享个人的奋斗经历与成功经验，来激励目标读者挖掘潜力克服障碍。如例11和例12，建议者向被建议者表露相似的经历和感受，使其感受到温暖和信任，提高了建议的可接受性。

例11：题主你好，我今年也是23岁，也曾遇到过你描述的这种状态，也曾灰心绝望过。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曾对毕业工作后时间和氛围的反差无法接受。

例12：作为一个从2000年开始就抑郁的人，可以讲讲对抗抑郁的经验，让同为抑郁症的其他朋友可以好过一些。我现在已经很好了，脱离了抑郁症的折磨，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结语

根据面子理论，网络建议本身危及到被建议者的消极面子，其行动自由如做决定的自由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干涉。而身份理论强调建议者身份是在交际中不断构建起来的，在网络交际背景中主要是信息资源以及语言风格这两个因素影响身份的建构。与面对面交流不同，网络建议具有匿名性、共享性、记录性及扁平化的特征。人和知识被更好地连接起来，信息来源的渠道被拓宽，寻求建议者被赋予更多的选择余地和思考空间。正由于网络建议的特殊性，通过分析语料得出网络建议的实现，主要依托于增强建议吸引力策略、维护面子策略、建立联系策略。建议者根据具体的交际需要，融合多种策略并调整策略的顺序和频率，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建议的可接受性，缓和面子威胁行为，并在建议的呈现过程中构建自我身份。

参考文献：

[1]Inna Kouper.The Pragmatics of Peer Advice in a LiveJournal Community[J].Language@Internet,2010,(7).

[2]Miriam A.Locher.Advice online[M].Amsterdam: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2006.

[3]Penelope Brown,Steven Levinson.Politeness: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4]何自然.言语交际中的语用移情[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1，(4).

[5]李佳.浅谈言语交际中的幽默策略[J].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1，(5).

(责任编辑：刘东旭)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5)01-0119-03

作者简介：林洋子(1991—)，女，福建漳州人，硕士研究生，从事语用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4-11-18

doi:10.3969/j.issn.1001-7836.2015.01.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