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爱看动画片

耿文涛

近几年来，房地产生意火爆，柳树村的柳大牛瞅准形势，迅速在村里组建了一支建筑队伍，来到城里承包建筑工程。

这天早上，大牛刚来到工地没忙活多久，突然就接到老爹打来的电话。老爹在电话里告诉大牛，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太无聊了，他听说有线电视里有一个戏曲频道，经常播放一些戏曲节目，他平常最爱听戏，就想着跟大牛要点钱安装有线电视，没事的时候可以听听戏解闷。

大牛一听，心里非常愧疚，城里的建设工程工期比较紧，大牛来城里已经快一年了，一直都没空回家。老爹以前是村里的村主任，最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真不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啊！大牛忙说：“爹，我这就把钱给您汇过去，忙活完这一阵，我就回家看您去。”

说是这样说，这一忙活，大牛又忙活了大半年。这期工程一结束，大牛趁着空档期决定先回家探望一下老爹。大伙都嫌来回时间太紧迫，而且下一期工程就快开工了，都决定先不回去了，托付大牛给家里捎带些东西。二狗给儿子买了一部复读机，瘦猴给女儿买了很多漂亮衣服，三胖给老娘买了几盒治疗高血压的药品。大牛给老爹买了一台小巧玲珑的按摩仪，便风风火火地赶回家了。

大牛回到村里后，天都快黑了。他先把大伙捎带的东西一一送完后，这才急着往家赶。

回到家，大牛看见爹比以前瘦多了，精神似乎也萎靡了不少。大牛心一酸，差点落泪，他连忙把按摩仪拿出来，给老爹好好地按摩了一番。

大牛和老爹絮叨了一夜话，天蒙蒙亮才睡下。第二天刚好是周六，大牛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他来到堂屋一看，好家伙，一群小孩子正围坐在这里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这里面就有二狗的儿子兵兵，瘦猴的妮子娟娟。大牛喊了几声“老爹”，没人答应，兵兵连忙告诉大牛，老爹找乐乐去了。大牛知道，乐乐是三胖的儿子。

大牛心想，可能是这些猴孩子昨天刚收到爹妈的礼物高兴坏了吧，一大早就跑来这里玩，顺便想多问问爹妈的情况。这些小孩也够可怜的，这么小就被爹妈扔在家里，一年也只能见到爹妈一两次面。

大牛没法睡懒觉了，只好起床。正在这时，老爹领着乐乐笑嘻嘻地回来了。老爹轻拍着乐乐的脑袋，嗔怒道：“你个贪睡虫，快去看动画片去吧！”见大牛也起床了，老爹笑呵呵地说：“这群孩子的父母都在外打工，也不容易，正好你今天回来了，你去集市上买些蔬菜，割些肉，买几条鱼，我给这些猴崽子们做点好吃的。”

大牛很快买来了鱼和肉，老爹也高高兴兴地下厨，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做好了。孩子们看来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了，这个争那个抢，这个吵那个闹，折腾得大牛心烦意乱。老爹却耐心地一个一个安抚，一顿饭吃下来，他倒是没吃几口饭菜。

第二天是周日，大牛本以为这下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没想到，那群小孩子一个也没少，一大早就陆陆续续跑来看动画片。大牛醒来时，发现老爹也在一旁心满意足地和小孩子们看动画片。这下大牛不乐意了，老爹最喜欢的是戏曲啊。他一声不吭，拿起遥控器换到了戏曲频道，然后他不满地对孩子们说：“今天不看动画片了，今天我们听戏曲，不想看的话你们都出去玩吧。”小孩子们都愣住了，正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要往外走，老爹狠狠地瞪了大牛一眼，又把电视调回了少儿频道，对孩子们说：“大家安心看啊，我们今天就看动画片。”

中午时分，这群小孩更是叽叽喳喳闹翻了天，整个屋子里乱糟糟的，老爹却安详地看着孩子们耍闹，一点也不恼。倒是大牛沉不住气了，他把老爹叫到外面，不满地说：“爹啊，不是我说您，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带着一帮猴崽子看动画片，像什么样子？我知道您喜欢热闹，但是您可以拉一些老朋友来家里听戏曲啊，您不是最喜欢听戏曲的吗？为什么非要拽一帮猴崽子在家里看动画片呢？您看看这帮猴崽子把家里折腾得有多乱……”

老爹微微一笑，说：“大牛啊，我以前是喜欢一些热闹的场合，可是我现在天天陪孩子们看动画片，听他们整天闹喳喳，并不光是想凑个热闹，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

大牛摇头不解，老爹慢慢道出了原委。

近几年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多了，留在村里的都是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和不懂事的小孩子。小孩子本来就顽皮，父母又都不在家，单凭村里的老人根本就管不住。半年前，邻村榆树村就发生了一起关于留守儿童的悲剧，两个小男孩放学后结伴去游泳，不想却双双溺水而亡……

老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继续说道：“那两个小男孩的家长得知消息后，从外地赶了回来，即使哭得撕心裂肺，却再也见不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孩子了。现在想想那时的场景我还忍不住要落泪。孩子没了，大人的心也碎了，挣再多的钱也没用了。后来我听说那两个男孩的母亲一个从此变得疯疯癫癫的，另一个不久也和丈夫离了婚，从此一病不起。好好的两个家庭就这样散了，谁看了都痛心啊！”

大牛听得唏嘘不已：“是呀，如果孩子出了事，那大人哪还有心活啊！”

老爹语气沉重地接着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把咱村里孩子的爹娘都带走打工去了，我可不能再让这群孩子在家里出点什么差错，那样的话咱一辈子也对不起人家啊。孩子们都还小，喜欢到处乱跑，你爹我年纪又大了，哪里撵得上他们。后来我听说有线电视的节目里有一个少儿频道，播放的都是动画片，那可是孩子们最喜欢看的节目了。我就跟你拿了点钱，安装了有线电视，这样一来，每天放学后或者周末，我就喊这群孩子来咱家看动画片，玩游戏。他们虽然闹腾点儿，顽皮点儿，可他们总归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看着安心啊，我要的就是一个安心啊，这可是比什么都重要啊！”

大牛听完眼里泛出了泪花，他哽咽地说：“爹，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替我这样操心，我错怪您了，我不孝啊！”老爹咧嘴一笑：“做父母的哪个不是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孩子操心，而且你们出去打工挣钱，也是为了让孩子们过得更好。正因为这样咱们才要将心比心，替你的工友们照顾好他们的孩子啊！”

大牛狠狠地点了点头，他决定以后即使再忙再累，也要让大家抽空回来多陪陪孩子。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