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老婆的王二木

曾祥伍（苗族）

在夏村，王二木怕老婆是出了名的。他老婆翠仙眼睛一瞪，王二木的骨头就发软。因此，人们在称呼他时，往往爱在前面加上“怕老婆”等字眼，比如“怕老婆的王二木”之类。其实王二木在外人面前，一招一式也像个男人样，可在翠仙面前，总是提不起气来。

这事得从头说起。

有一年过春节的时候，因为闲着无事，王二木和村里的一帮人聚在一起喝酒。喝完酒，乘着几分酒意，有人提议说打打麻将消磨时间。王二木不会，就在一边观战。看了一会儿，小三子怂恿说：“二木叔，玩两把。”王二木说：“我脑子笨，不会。”小三子又说：“我教你，输了算我的，赢钱了你请大家喝酒。”王二木一寻思，这等好事情做得呀，加上经不住众人的撺掇，王二木就坐上了桌子。

刚玩了两圈，不知道是谁告的密，他老婆翠仙的声音就炸了进来：“王二木，你出息了啊，学会赌博了。”王二木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情急之下只好躲到了桌子下面。翠仙不管不顾，一把将王二木从桌底下揪了出来。王二木只得当众求饶：“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接着，王二木在大伙的哄笑声中跟在翠仙的身后乖乖地出了门。

这件事，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夏村男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但王二木似乎并没有觉得丢多大的脸。当人们提起这事的时候，王二木振振有词地说：“你们知道吗？下等男人打老婆，中等男人宠老婆，上等男人怕老婆。再说，打麻将赌博是我不对呀！大丈夫有错就改，这有什么丢脸的？”看看，他还成了上等男人呢！

不过，王二木言出必行，从此再也没有沾过赌博的边。

除了怕老婆，王二木给夏村人的印象还有点窝囊。记得前些年夏村在确定山林权属的时候，本来属于王二木家的一片林地，硬是被邻居李强说成是他家的。那可是一片已经成林的杉木啊！眼睁睁地看着快要到手的钱财落入别人的手中，翠仙跟王二木吵了一大架，大骂他是窝囊废，一个星期不理他。可是再看看王二木，仍然像没事人似的，还安慰翠仙说：“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嘿嘿。”

虽然说王二木有些窝囊，但并不影响王二木在夏村的威信。村里上了年纪的人们都还记得，在计算器还没有普及的时候，也不知道王二木从哪里学得一手好算盘，不但打得准，打得飞快，还会背着手放在后面打。最神奇的是有一次，他生病躺在床上，听见隔壁的邻居在算账，一个人报数，一个人打算盘，噼里啪啦地打得正起劲，他忽然说：“喂，打错了，把十位当个位了！”邻居一复打，果然打错了一档。王二木竟能够从拨算盘的轻重中分出上下档和进位，大伙由此心悦诚服地称他“铁算盘”。有了这手独门绝技，他当仁不让地成了夏村会计的不二人选，十几年没算错过一分钱。

别看王二木文化水平不高，但善于调解邻里纠纷，夏村的人们都喜欢找王二木评理，每次都能让双方心服口服，息事宁人。曾经有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年轻气盛，女的倔强较真，为了一点芝麻大的事就要闹离婚，来找王二木评理。王二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说：“你们小夫妻快活的时候没记得我，闹矛盾时倒想起我来了？以为离婚像放屁那么容易？想放就放？”一句话说得小两口满脸通红地回了家，从此不再提离婚的事。

一个夏日的下午，王二木正在自家田里劳作，就听见有人高声喊：“失火了，快救火啊！”由于气温高空气干燥，加上风大，当王二木赶到时，火苗已经蹿上了屋梁，整个房屋就像一个火球在熊熊燃烧。

当王二木听说还有一个孩子在屋里，因火势太猛没人敢去救人时，他二话没说，将一件浸透了水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就要往火海里冲。翠仙死死地拉住王二木说：“死鬼，你不要命了？”王二木挣了一下没有挣脱。王二木发怒了，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圆睁着双眼，一把将翠仙的手甩开，因为用力过猛，翠仙摔倒在地上，她绝望地说：“那么多人在这里，为什么你要去送死？”

王二木不再说话，转身就向火海冲去，随后有几位年轻人也跟在王二木的身后冲进了火海。孩子得救了，幸运的是，王二木只受了点轻伤。

夏村人想不明白的是，平时那么怕老婆的王二木，那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敢对翠仙那么凶。不过，此后人们在称呼他时，悄悄地把“怕老婆”三个字去掉了。

（发稿编辑/黄素萍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