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颤栗——解读亚历山大·麦昆的另类时尚美学

薛瑰一

心灵的颤栗
——解读亚历山大·麦昆的另类时尚美学

薛瑰一

亚历山大·麦昆是谜一样的人物。他既是设计师，艺术家，同时又是位思想家。他的成功就像一个童话，对时尚业产生的巨大影响是无人能及的。他曾被授予不列颠帝国勋章，是最年轻的“英国时尚奖”得主，在1996—2003年之间共有四次赢得“年度最佳英国设计师”，同时也是时装设计师协会奖的年度最佳国际设计师获得者。他以大无畏的勇气颠覆了复杂精细、充满贵族气质的高级时装，即使在拥有很高的声望的同时，依然持续着辉煌的挑战传统的决心，被誉为时尚界的“坏孩子”。麦昆在年轻时就凭借自己的天赋进入伦敦的萨维尔街当学徒，又在世界著名的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获得了时装设计的硕士学位。在以他名字命名的八季服装秀展演之后，产生了轰动效应，他以极富创意的设计和工艺精湛的裁剪技法迅速俘获了众多观众的心，同时也得到了国际性的认可，成为时装界的重量级人物。在相继与纪梵希和古驰集团合作后，迅速建立了自己的时装帝国并逐步发展为一个全球知名的服装品牌。麦昆曾在一次采访时，赤裸裸地回答：“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将会给你们一场革命。我的目标，是统治全世界！”然而，在他获得无数荣誉和光环的时候，野心还未实现，却突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美国版《VOGUE》的主编安娜·温图尔说：“他为世界时尚舞台带来独特的英伦式勇气、无畏式美学。在短暂生涯中，亚历山大·麦昆的影响惊人——从街头风格到音乐文化与世界博物馆。他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他为21世纪的时尚领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并通过自己的设计思想和设计实践影响了很多的设计师。

浪漫的自然主义——生命有机体的再现

自然题材是最好，也是最持久地贯穿于麦昆的作品中。他曾经说：“我做的所有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和自然联系在一起的。”原始的、野性的自然生灵是他经常表现的主题。麦昆经常采用自然界中最原始的物质和形态，以多样的，不同的定义和概念来诠释浪漫的自然主义之美。在整个职业生涯中，麦昆经常返回到自然主义的主题上，来展现理想中的自然界中和谐的高贵的野性生灵。鸟、鹿、蝴蝶、蛇、野性丛林，以及对未来世界人类生活状态的思考都是他所要表现的主题，通过它们麦恩经常折射出一种思想矛盾的混合，原始与现代，文明与落后。这种强烈的对比与冲突更能体现出生命的意义和人类脆弱的灵魂。麦昆对鸟类题材尤其钟爱，鸟是自由与希望的象征同时又代表了他的挚友伊萨贝拉·布罗（《VOGUE》杂志的前主编）。2001春/夏系列便是一场传奇的“鸟”的主题秀。这场秀的灵感来源1963年希区柯克的悬念电影《鸟》。各种各样关于鸟的元素巧妙地融入到作品中。红黑鸵鸟毛和红色载玻片长裙的礼服像皮肤下涌动的猩红的血液；身着羽毛裙，被猫头鹰包围着的模特，或是攻击，或是等待平静的救赎。绷带式头巾包扎在模特头上，令人联想到精神病院。麦昆善于将各种元素融合在一起，鸟、恐惧、死亡、精神病院和护士以及全封闭的镜箱，给人以压抑和困惑、恐惧，进而力求找寻一种精神的庇护。2008春/夏系列更是将“鸟”的主题发挥到了极致，不同的服装代表了不同的鸟的性格特征，有脆弱无辜的，也有充满力量和威严的。“鸟”一直是麦昆各种经典系列中最永恒的元素。

麦昆是个思想家，有时更像个预言者，他经常运用自己独特的设计语言来思考人类社会所面临的种种危机，自然环境的污染，人类精神上的污染，以及未来人类的生活方式和状态。譬如，2010春/夏系列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灵感来源于查尔斯·达尔文的物种的起源（1859），它呈现出了人类的演变和进化，预测未来当地球的环境逐渐恶化，生命体逐渐为了适应其恶劣环境而进化或者消亡。真丝提花与搪瓷亮片印花裙和令人吃惊的来自于海洋生物的变异高跟鞋，金属蓝色散发出妖娆的光芒，如海洋一般神秘优雅。再如，2009春/夏系列是以环境为主题，各种地球主题的图案为特征，围绕地球轴旋转形成几何的视错感。麦昆在他的笔记中谈到人类的工业化已经给我们生活的地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地球已经敲响了警钟。他借助电脑高科技完成了他想象中的幻觉效果，用印花替代了面料和裁剪，而印花图案多以人类的脊椎骨或动物的折叠翅膀，以及海洋深处的神秘生物为题材，体现了麦昆对人类日益恶劣的生存环境的思考。同时，这一系列的印花作品在商业上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掀起了印花时尚的狂潮。

人文关怀——对文学作品、历史题材和人类情感的诠释

作为一个浪漫主义运动的艺术家，亚历山大·麦昆的作品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其中充满了人文关怀，文学作品的研究和历史题材的运用使他的作品更具有丰富的文化底蕴，他这样描述到：“有一些事情……埃德加·爱伦·坡那种深刻、忧郁的风格在我的作品中”。美国浪漫主义文学大师埃德加·爱伦·坡的作品蕴含了死亡之美和恐怖之美，而他的这种创作美学深深地影响了麦昆。比如，坡的作品《厄舍府的倒塌》（1893）讲述的是被活埋的病女破土而出复仇的故事。这一题材被麦昆生动地展现在他的1996/1997秋冬服装但丁系列中以及后来的2002/2003秋冬系列中。

同样，麦昆也将自己祖先的历史文化，尤其是他本民族的苏格兰文化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通过服装精细地叙述出来，例如，1995/1996 秋冬系列，基于18世纪詹姆斯起义和19世纪的高地清除历史背景下的麦昆首个系列高原强暴，介绍了苏格兰民族的格子裙。这个系列有力且衷心地宣告了他的苏格兰民族的身份。在接下来的2006/2007秋冬系列中，麦昆从苏格兰民间故事中提取民族元素，格子呢的再次使用，设计出了一位设德兰群岛公主的贵族形象，充满时尚的幻想。麦昆的创作好奇心是没有国界的，他痴迷于各个时期，各个国家的历史题材和民间文化，并从中汲取营养，尤其是对东方文化情有独钟。2005年春/夏系列主题为“It’s Only a Game”，麦昆将日本的和服进行大胆的改造，超低胸的领窝设计性感而张扬，同时选用了丝绸面料，并附有大量的刺绣。他将东方文化融入其创作理念中，展现了独特的时尚美学。

对于麦昆来说，爱是人类感情中最尊贵的情感。麦昆通过服装这一媒介来表达他丰富且细腻的情感，包括他的痛苦和他的喜悦。可以说浪漫主义情怀始终贯穿于他的每个系列中。2007春/夏系列中，布满鲜花的爱德华风格式的礼服，向我们展示了麦昆浪漫温柔的一面。

另类的艺术之美——死亡、黑暗元素的运用

麦昆对19世纪维多利亚时期哥特艺术风格的迷恋——废弃的摇摇欲坠的城堡、阴森的修道院。充斥着暴力、仇杀、乱伦、强奸、鬼魅及其他超自然的力量，使他的作品充满了死亡，忧郁，惊悚以及悲剧性的审美色彩，他大胆地发掘病态与畸形的另类魅力。麦昆认为，死亡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伤心、忧郁，但依然是件浪漫的事。死是一个循环的终结，也给了新生事物新的空间。[1]在他的作品中我们感受到了浓郁的死亡气息，而这种死亡却代表了精神的诗意的存在，展现的是另一种极致的美。在2001秋冬系列中，模特将一个燦燦发光的镀金狐狸的骨架搭于肩头，展示了死亡与美丽的完美融合。

麦昆的服装作品是超现实主义的，带有很强的黑暗面的侵略性审美，常常会出现虐待、捆绑、血腥等暴力元素，通过这些元素来表现现实世界中的矛盾和扭曲。暴力元素常常会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在2002秋冬发布会上，模特们似乎被囚禁在麦昆精致的装置中，皮革的捆绑，贴身的裁剪，卡于颈部的白色轮状皱领，活脱脱一位女性施虐者的形象。2007 秋/冬系列中，麦昆再次使用了坚硬的身体形塑，巧克力棕色和面罩让人有点不安，模特几乎整个被包裹在里面，设计师释放了内心的黑暗，表现了人类被宗教迫害，以及地狱和异教徒的主题。

由于深受哥特式风格的影响，麦昆痴迷于对黑暗元素的研究、挖掘和运用。他曾经深入研究过黑暗魔法全球语境及演变的过程，挖掘过维多利亚时代妓女的生活状态，追求历史细节描述的准确性。 在创作上，他是一位严谨的，甚至苛刻的学者。骷髅，变形的人体结构，动物骨架，人体毛发和血液这些黑暗题材是他发现美的巨大宝库。麦昆解读到：“正如其他艺术家一样，我在奇怪甚至是畸形的事物中发现美，并强迫人们正视它。”[2]这一思想体现在他与珠宝设计师肖恩·利尼的合作，后者为他设计了一系列以人体结构为主题的服装配饰， 1998 春夏系列中如同长在模特皮肤之外的骨骼胸衣、1999 秋冬系列中紧裹上半身的铝质胸衣等，这些工艺精湛，颠覆传统，充满创意的饰品无疑是麦昆对美的体现从一种极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兼容并蓄——善于将各种艺术形态融入服装艺术

亚历山大·麦昆的每件设计作品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他是一位用时装来纯粹地表达心灵的艺术家。他曾经这样评价自己：“我所做的，都是为了艺术性地表达我的内心，服装不过是我表达的一个媒介。”[3]麦昆有着极其敏锐的时尚嗅觉，他认识到各种艺术形态之间可以有交叉共生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创作空间。例如，行为艺术是当代艺术中的先锋艺术，也是备受争议的艺术形态，它是以身体作为媒介，通过某种行为方式或表演方式，以展示有针对性的文化观念和美学态度的艺术，[4]强调身体体验和实践以及创作过程化的呈现是其艺术的精髓。麦昆大胆地将行为艺术融入到自己的秀场之中，服装艺术与行为艺术的融合带给了我们一种崭新的视觉体验和新鲜的审美感受。像2004年春夏成衣发布会上， 亚历山大·麦昆采用了一种另类的展示形式，以醉酒的姑娘和水手为主题，用表演的方式来诠释设计师的创作理念，模特们在秀场上尽情舞蹈跳跃，这场令人难忘的发布会更像是一次行为艺术的展演。[5]它体现了设计师新的创作理念。

亚历山大·麦昆是解构主义服装设计大师。麦昆受这种理念的影响，他解构传统，将传统的设计理念和经典美学思想进行颠覆和解构，挑战权威，以自己独特、怪异甚至夸张疯狂的想法进行重组，因此，作品充满了无限的张力和冲击力。一个最著名的系列是2009秋/冬系列中，多种经典元素被召唤回来进行解构重新结构，使这一系列女装充满着大胆的讽刺和搞怪的幽默。

结 语

亚历山大·麦昆是这个时代最具有标志性、富有想象力的时装设计大师，其不可思议的创作被全世界铭刻于心。他的设计思想始终处于创新的最前沿，引领了21世纪时尚界的潮流并记录了整个时代的精神。他善于吸收各种文化、各种艺术营养，同时又交织了高级文化与低级趣味，他的作品是复杂的、深刻的、神秘的、富于变化和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呈现出一种全新的审美理念，给我们的不仅是外在独特的艺术之美，更是心灵深处的战栗。

参考文献：

[1][英]Andrew Bolton. Susannah Frankel. Tim Blanks. Alexander McQueen: savage beauty[M]. New Haven and London: Distributed by Yale University Press,2011.

[2][英]克里斯汀·诺克斯编著.亚历山大·麦昆——鬼才时尚教父作品珍藏 GENIUS OF A GENERATION[M].蔡建梅译.中国纺织出版社,2012.

[3]张灏,刘哲箐.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纠缠——评亚历山大·马克昆的时装设计艺术[J].美术观察,2013(11).

[4][5]薛瑰一.服装设计美学中的行为艺术分析[J].艺海,2013,(11).

薛瑰一（1978— ），女，河南人，硕士，中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服装设计学、服装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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