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赵建秀《唐老亚》中对华裔男性形象的重构

段少明

论赵建秀《唐老亚》中对华裔男性形象的重构

段少明

华裔作家赵建秀在1991年推出了其创作的小说《唐老亚》，以此来全力“颠覆”以往美国作品中刻板男子形象。纵观历史，在以往的美国文学作品中，出现的华裔男子形象均是“被阉割”的或“被妖魔化的”，不是唯唯诺诺就是邪恶无比。这使得华裔男子长期在美国主流社会受歧视。研究的目的在于通过作品的“钩沉”历史来塑造“真正的”华裔男子形象，改变旧的刻板的华裔男性形象，从而实现了对华裔男子形象的重构。运用的研究方法是选取新历史主义理论中的“颠覆”和“历史文本性”之概念对小说《唐老亚》进行解读。

小说《唐老亚》和新历史主义的简介

《唐老亚》是华裔美国作家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讲述了一名十二岁，名字叫作唐老亚的男孩的成长故事。主人公唐老亚起初痛恨自己华裔的身份。在新年将至的一天晚上，唐老亚偷拿了父亲做的一架纸飞机，但被叔叔看见。于是叔叔讲给唐老亚关于华工修铁路的故事和水浒好汉的事迹。从此之后，唐老亚每晚会梦见华工修铁路的故事。随后唐老亚在图书馆发现了历史证据，华工绝非学校教育所描述的那样，他们英勇果敢，且为美国建设做出了很大贡献。小说结尾，唐老亚改变了自己以往的错误观点，成长为一名关注族裔属性的少年。

新历史主义作为一种文学文化批评实践，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初。作为一种批评实践，新历史主义把文学文本看作一个空间，其中权利关系愈显夺目。[1]在文学与历史关系层面上，新历史主义者主张在文学研究中引入对“文本的历史性”和“历史的文本性”的双向关注。所谓的 “文本的历史性”，指的是“所有的书写文本都具有特定的文化具体性，镶嵌着社会的物质的内容。”[2]所谓的“历史的文本性”，指的是我们对过去所有的知识和理解都只能存在于“对留下的社会的文本痕迹的询问中。”[3]在文学与权力政治层面上，新历史主义者反对像马克思主义那样，把权力与经济权力和国家权力画等号的理论。新历史主义者认为，权力体现的是各种社会势力对影响力的争夺[4]，它并没有单一固定的源头。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教授斯蒂芬·格林布莱特，作为新历史主义的主要奠基人，指出颠覆是指对代表统治秩序的社会意识形态提出质疑，使普遍大众的不满得以宣泄。

以往美国文学作品中华裔男子形象回顾

在主流文学中，最典型的华裔刻板男子形象当属傅满洲和陈查理了。傅满洲是小说家萨克斯·罗默创作的系列小说中的虚构人物。傅满洲是一个智商极高，犹如天才，享有盛誉的科学家。他的终极目标是征服世界，成为统领世界的霸主。他冷酷无情，策划无数次恐怖行动，每一次都杀人如麻，[5]令西方人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傅满洲系列小说在美国长期畅销，造成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通俗报刊上出现了众多模仿此类小说的文学作品。大多数美国人也是通过这些作品来认识中国人的。显然，傅满洲对中国人形象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可以这样说，陈查理这个人物形象是带有转折性色彩的，即由恶魔、阴险毒辣的形象转向和蔼可亲的形象。陈查理是美国作家厄尔·德尔·比格斯在20世纪20年代创造的。陈查理是系列侦探小说中的人物。虽然较之傅满洲，陈查理的塑造是带着善意的、同情的，其形象也是一个代表法律和正义的温和的中国人，但从深层次分析，陈查理这一形象仍然带有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内涵。如果说傅满洲是种族主义之恨的典型，那么陈查理可以说是种族主义之爱的产物。[6]陈查理是美国通俗小说中塑造的模范少数族裔的早期代表，是被美国主流文化所同化、从工人阶级进入到中产阶级行列的少数人士之一。

不仅美国社会对华裔男性持有偏见，在一些华裔作家的笔下，华人男性也是以消极的面貌出现。可见，连华裔中国人本身也对他们的同胞怀有偏见。这种内在的成见以文学的形式影响着美国主流社会，无形地加固、维护着美国人对华裔男子的偏见。例如，汤亭亭的《中国佬》、谭恩美的《喜福会》、黄哲伦的《蝴蝶君》等小说和戏剧中，都没有令人满意的男性角色。《中国佬》开篇中男性娘娘气，《喜福会》中的父亲是一个洗衣、煮饭、整理房间的“家庭主妇”角色，《蝴蝶君》中主人公宋丽玲是个骗子，男扮女装接近法国大使馆官员高仁尼。在这样的作品中，华裔作家内化或重塑了新的充满种族主义色彩的华人男子形象，从而强化了已经植根于美国大众意识深处的华人男子形象。[5]

在《唐老亚》中对刻板华裔男子形象进行重构

小说主人公唐老亚被父亲送到一所私立学校读书，在那里白人的主流意识占据上风。小说一开头，历史老师米恩·莱特便在课堂上传授给学生他对中国人的偏见。“在美国生活的中国人几个世纪以来一直被儒家思想与禅宗神秘主义搞得被动软弱。面对着头脑中充满着极端个人主义与民主思维的美国人，他们完全丧失防备。从他们踏上美国国土的第一天起到20世纪中叶，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虽然遭受着侵略成性、竞争激烈的美国人的无情迫害，但胆怯内向的中国人总是束手无策。”[7]

历史老师认为，中国人在美地位低，是由其消极的文化所致。赵建秀在小说中塑造了两个主要的英雄式的人物来“颠覆”华人刻板形象，一个是唐老亚的父亲——金.杜克，另一个是唐老亚梦境中的关姓工头。两个人物分别在现实和梦中教育唐老亚，实现了他对华裔男子的认可，从而也对华裔刻板形象进行了重构。

1.金.杜克

在以往的华裔文学中，父亲一般都是失语或者女性化的形象。而在小说《唐老亚》中，父亲不但身强体壮，而且还是一名出色的厨师和一名粤剧演员。“爸爸的口音很重，有一股唐人街的味道。爸爸不富裕。他也不穷。他拥有一家很棒的唐人街餐馆。他是那儿最好的厨师。在唐人街中，他们说他是七大名厨之一。”[7]

赵建秀认为，父亲是华裔男子的模范形象，既有阳刚之美，也有一身本领。父亲是一名粤剧演员，擅长扮演关公。因为这是一项要求很高的工作，很少人有胆量去饰演。父亲是一个有着智慧的人，可以说是赵建秀的代言人。在新年将至的时候，父亲打算在正月十五的时候把108架纸飞机模型（象征水浒传中的108个好汉）拿到天使岛上，在亚洲移民拘留所旧址上放飞点燃。唐老亚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一把火将其烧掉。父亲对此这样解释，“有上就必然有下，有成也必然有毁，模型飞机如此，历代王朝更迭亦此；得民心上，失民心下，所谓‘天命’。”[7]显然，父亲给的“天命”解释与学校教育大不一样，“颠覆”了白人的偏见观念。他的叔叔也告诉唐老亚，他们的曾祖父是太平洋铁路的一名工人，还讲了许多中国传统故事，这大大激发了唐老亚对华裔男子真正形象探求的好奇心。

2.关姓工头

赵建秀认为，作为华裔美国人，要对抗主流文化，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文化根性。关公作为正直、清廉和勇敢的化身，散发着男子的阳刚之美。关公身上的英雄气概驳斥了白人种族主义者所虚构的女性化或是邪恶的华裔男子形象。

赵建秀采用了梦之叙事手段，在唐老亚的梦中，尽情发挥想象。唐老亚梦见了华裔男子修铁路。我们知道，文本化的历史是“携带着历史修撰者的个人印记”的。而真正的历史不同，华裔铁路工人中出现了一个关姓工头。他带领108名华工罢工要求平等待遇。与爱尔兰人比赛修铁路，取得胜利，创造了一天修10公里的世界纪录。关姓工头被描写成一个有尊严，有力量，有勇气的男子汉。下面一段对话充分显示了关姓工头对白人的蔑视。

“我想让我的工人在破纪录的时候舒服点。”

关姓工头转过来对那帮人喊道，“收工了！放下你们的工具。”

“你要是离开这，那你就被解雇了。”克罗克说完，调转马头走向关姓工头。

“我们被解雇了！”关姓工头向中国华工大声喊道，“我们被解雇了！拆帐篷，收拾东西，拆帐篷！”他边走边喊, “拆帐篷，被解雇了!”

克罗克骑马走到关的旁边说，“关，刚才我说的话太刻薄了，我为此道歉。”[7]

关在白人监工领导面前，毫不畏惧，获得了民族尊严。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颠覆”了刻板形象，也征服了唐老亚。

3.课堂上“颠覆”历史老师错误的历史观

唐老亚梦中的“历史”引起他的好奇，他决定去寻找真正的历史。父亲说过，“历史是战争，不是游戏。……你得维护好自己的历史，否则就丢了。孩子，这就是天命。”于是，唐老亚和他的白人好友阿诺德来到图书馆查阅资料。果然找到了与梦境一样的历史，只不过没有关姓工头和一些神话人物罢了。华工确实参与了修建太平洋铁路，为美国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在学校课堂上，当历史老师再一次讲述那带有偏见的历史时，唐老亚站了起来：

“对不起，米恩·莱特先生。你讲错了。” 唐老亚的声音比期望的高得多。

“米恩·莱特先生，说我们消极、不思进取是不对的。我们炸通了隧道。我们在内华达山脉工作了两个寒冷的冬天。我们为讨回工资而选择罢工，并取得胜利。我们一天修了十公里铁路且破了世界纪录。我们在普罗蒙特里处铺设最后一根铁轨。可不幸的是，像你这样的人把我们从照片上清了出去。”

……

“中国人创下纪录——我们当中的一千二百人——而历史书上没有留下我们其中一人的名字。”[7]

唐老亚用梦到的和所查到的历史在课堂上“颠覆”了历史老师的错误历史观。唐老亚的所作所为是对白人种族主义者的挑战，展示了华裔男子的阳刚之气。

结 语

在小说《唐老亚》中， 赵建秀通过塑造英雄人物和钩沉历史达到对华裔男子形象的重建，给他们以阳刚之美。赵建秀塑造的英雄人物身上闪烁着中国传统人物，如关公的光辉。赵建秀把中国神话故事揉进他的小说中，向世人显示中国人自古就有的英雄气概。此外，赵建秀还使用“梦”这一特殊叙事手段，因为可以在唐老亚的梦中充分发挥想象。钩沉历史，赵建秀的目的不仅是恢复那段被白人抹杀了的修建铁路的历史，更是为了通过描写华工在极其危险、艰难的条件下，所展示出的英雄气概，对白人蔑视的勇气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赵建秀所做出的这些努力无非是想重构华裔美国人在白人心中的形象，让白人知道华裔美国人不是那种像美国主流社会所形容的“傅满洲”或“陈查理”式的人物，而是充满阳刚之美，为美国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族裔群体。赵建秀的努力为华裔美国人在白人社会争取新的生存空间起着积极作用。

参考文献：

[1]Brannigam,John.New Historicism and Cultural Materialism[M].New York:Martin’s Press,1998:6.

[2]石坚,王欣.似是故人来——新历史主义视角下的20世纪英美文学[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8:9.

[3]Vesser, H.Aram. The New Historicism [M]. New York and London: Routledge,1989: 20

[4]何军侠.《扑克滩的弃儿》的新历史主义解读[J].南京工程学院学报,2010,10(3).

[5]姜智芹.傅满洲与陈查理——美国大众文化中的中国形象[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223.

[6]陈为为.《甘加丁之路》:伦理的建构与困惑[D].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9.

[7]Chin,Frank,Donald Duk[M].Minneapolis:Coffee House Press,1991:2,8,69,77,152.

段少明（1983— ），男，辽宁省沈阳市人，辽宁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主要从事亚裔美国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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