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方言中的“的”

曾晓舸，常振杰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省南充637000）

武安方言中的“的”

曾晓舸，常振杰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省南充637000）

“的”在武安方言中可用作词缀、动态助词以及结构助词。用作词缀时，已经发展出极具地方色彩的武安方言的“的”缀词；用作动态助词时，与普通话中的“着”在用法上存在细微差别；用作结构助词时，其往往省略或读音弱化为“诶”。

武安方言；助词；的；着；子

一、引言

武安市位于河北省邯郸市的西北部，西邻山西省长治，地处河北、山西以及河南的过渡地带；武安话属于晋语邯新片下的磁漳小片①，位于晋语、冀鲁官话和中原官话的过渡地带，因此对武安方言的描写研究和比较研究都有特殊重要的意义。本文拟描写武安方言中的“的”。

武安方言中的“的”有多种意义和用法，应该是对近代汉语中“的”的某些用法的继承和发展。根据意义和用法的不同，分别记作的1、的2和的3。

说明：1.描写方言时凡不知本字的，用同音字代替，并在同音字下加着重号。2.较生僻的词在其后以普通话作相应的解释。3.举例子时，前为武安方言中的词语，后为普通话中的对应词语。4.笔者是土生土长的武安人，会说地道的武安话，在调查的过程中也反复跟当地的老人、中年人和大学生进行探讨。

二、“的1”

武安方言中“的1”的意义和用法与普通话中的“子”缀大致相同，作为后缀，可加在名词、动词和形容词性成分的后面，构成名词性成分，有如下特点：

(一)与普通话中的“子”缀词完全对应

1.桌的——桌子 筷的——筷子

谷的——谷子 柿的——柿子

梳的——梳子

2.厂的——厂子 肠的——肠子

新娘的——新娘子 门帘的——门帘子

以上为“名词+的1”的例子，第1组中的名词不能单用；第2组中的名词可单用。

3.胖的——胖子 麻的——麻子

疯的——疯子 瞎的——瞎子

傻的——傻子

4.黑的——黑子 黄的——黄子

小顺的——小顺子 二鬼的——二鬼子

5.辣的——辣子 单的——单子

钻空的——钻空子 卖关的——卖关子

以上为“形容词+的1”的例子：其中第3组是指称具有不同生理特征的人；第4组通常用于人的小名或宠物的名字；第5组是指事物，个别的指人。

6.推的——推子 磙的——碾子

钳的——钳子 钩的——钩子

骗的——骗子

以上是“动词+的1”的例子，指称事物或人。

(二)与普通话中的“子”缀词对应的，但用法上存在差异，如：

1.面的：对应于普通话中的“面子”一词，但用法上有差别。“面的”不能单用，必须有上下文语境，如“丢面的”“爱面的”等。

2.鬼的：使用时也必须有上下文语境，如“小鬼的”“日本鬼的”等。

其他诸如“段的、案的、日的、月的”等（其大部分指称的是抽象的事物），在武安方言中皆不能单说，必须要出现于一定的语境中。

（三）与普通话中的“子”缀词意义不同，如：

1．“婆的”是妻子对丈夫母亲的称呼，普通话中的“婆子”则常常前加“老”缀，指称年老的妇女。

2．“小的”有两个意义：一是指“儿子”，如“俺小的聪明的嘞”；二是指“男孩子”，如“她生了个小的”。普通话中的“小子”指“年幼的人”或指“男孩子”。

3．“老的”用于他称时指“父亲”，如“他老的也不是个好东西”；生气时也可用于自称，如“老的就是不出来，你能咋的”。

（四）普通话中没有相应的“子”缀词

可分为两类：

1.普通话中不用“子”缀，指称的是相同的事物，如：

拨浪鼓的——拨浪鼓 木碗的——木碗

洗脸盆的——洗脸盆 豆角的——豆角

薅锄的——薅锄 戒指的——戒指

草帽的——草帽 手镯的——手镯

药铺的——药铺 顶针的——顶针

除了“拨浪鼓的”这个四音节词外，其余的均是由双音节词加上“的1”构成的三音节词。这类词中的“的1”在武安方言中可用可不用，用“的1”可能只是起补足音节的作用，它们与词根之间的联系不是很紧密。普通话里的对应词不用“子”缀或别的词缀。

2.普通话中用别的词形，如：

秀的——媳妇 婆的——婆婆

清的——早晨 黑的——黄昏/傍晚

冷的——冰雹 咯吱的——麻花

棒的—玉米 窝的——窝头

胰的——肥皂/香皂 茅的——厕所

取灯的——火柴 瞎虎的——壁虎

悄悄的——小飞虫

上述“的1”缀词与普通话中的对应词语是同物异名的关系，这类词中的“的1”不可以去掉，它们与词根之间的联系很是紧密。由此可见，这类词是极具地方色彩的武安方言的“的”缀词。

（五）特征词

李如龙先生认为“不同的方言之间不仅有语音特征，也有不同的词汇特征”[2]，所谓方言特征词是“在一定地域的方言里的有特征意义的方言词，即在区内较为普遍通行，区外有比较少见的方言词”[3]，也包括该方言区与别区交叉共有的方言词。武安方言中的“的1”缀词中也有这样的词语，普通话中找不到对应词。这类词用于日常生活，往往通过对事物的做法、形状和味道等的描述来指称事物，是名词性成分。如：

抿曲的：一种面食。其做法是用特制的工具用力挤压面粉，且挤压出的面是弯曲的。

半庄的：形容蝎子不大不小。

咸食的：一种用面和韭菜等做的面食，其味道是咸的。

综上所述，武安方言中的“的1”缀词既同普通话中的“子”缀词有对应关系，同时武安方言中的“的1”缀词也有自己独有的特点。

三、“的2”

武安方言中的“的2”紧接动词、形容词之后，表示状态的持续和动作的正在进行，用法与普通话中的助词“着”基本相同。

“的”表示状态的持续，在元代就已经出现，如：“身穿的缌麻三月服，心怀着今古一天愁。（《杂剧?死生交范张鸡黍》）”[4]

又可以构成连动式“动1的动2”，表示两个动作同时进行，如：“那几个守户闲官老秀才，他每都很厉害，把老夫监押的去游街。（《杂剧·散家财天赐老生儿》）”

明朝时，“的”又出现了新的用法，即可用于存在句、祈使句等非现实句中，[5]如：“请哥这茶房里吃些茶去来。坐的，哥。（《朴通事谚解》）”

清朝时，“的”被“着”取代[6]，如明代的《老乞大谚解》中的句子：“将卓儿来，教客人们只这棚底下坐的吃饭。”到了清初的《老乞大新释》中则成了：“拿桌子来，教客人们就在这棚子底下坐着吃饭。”

武安方言中“的2”的用法应当是对近代汉语中的“的”表示状态的持续的用法的继承和发展，有着自己的特点，描述如下：

（一）连动式“动+的2+动+的2”中，武安方言常在其后加“就”引出最后的结果，如：

1．干的干的就不想干兰。

2．喝的喝的就恶心开兰。

句子中“就”的使用使整个句子增加了一种反诘的语气（即说话者本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后面的结果的），常常用来回答别人的提问或向对方解释原因，如：

“你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喝的喝的就恶心开兰！”

说话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恶心的，或许是喝多了，或许是其它方面的原因。

（二）结构“快/慢+的2+点儿”中的“的2”对整个句子的意思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

3.你快的点儿！

“你快的点儿”和句子的意思是完全相反的，“你快的点儿”的意思是“你走的稍微快了些，请慢点儿”，而“你快点儿！”“你快着点儿！”的意思是“你走慢了，快点儿跟上”。

4.他慢的点儿！

“他慢的点儿！”的意思是“他走的稍微慢了些，请快点儿”，而“你慢点儿”的意思则是“你走快了，等等我们！”

四、“的3”

武安方言中的“的3”，读音往往弱化成“诶”，功能和普通话中的结构助词“的”相当[7]。如“群众诶力量”“暂时诶困难”。比较特殊的是“的”字结构中“代词+的”中的“的3”，根据后接名词的不同而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人称代词+的+亲属称谓词”，因为弱化，往往用“俺（我的）“”嗫（他的/她的/它的）”“嗯（你的）”代替，如普通话中“我的哥哥”“他/她的哥哥”“你的哥哥”常常说成“俺哥哥“”嗫哥哥“”嗯哥哥”。

一种是“人称代词+的+非亲属称谓词”[10]时，如“书”“电脑”“手机”等，则“的”字结构中的“的3”弱读为“诶”，如：“这是你诶书”“你诶电脑密码是多少？”

注释及参考文献：

①2005年方志出版社出版的《河北省志?方言志》把武安方言划为邯邢片．本文采用大部分学者都认同的1987年的《中国语言地图集》B7图中的划法,即邯新片下的磁漳小片。

[1]中国社会科学院,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中国语言地图集[M]．香港:朗文(远东)有限公司,1990:15．

[2]李如龙．论汉语方言的特征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07．

[3]李如龙．汉语方言特征词研究[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1:278．

[4]刘敏芝．汉语结构助词“的”的历史演变研究[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8-08．

[5]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6]郭建华．山西方言“子”缀研究[D]．保定:河北大学,2012．

[7]吴继章．魏县方言的“子”缀词[J]．语文研究,2003(2):56-59．

[8]陆俭明．“着（·zhe）”字补议[J]．中国语文,1999(5):331-336．

[9]蒋绍愚．动态助词“着”的形成过程[J]．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06(1):113-117．

[10]杨永龙．汉语方言先时助词“着”的来源[J]．语言研究,2002(2):1-7．

The“De（的）”in Wu’an Dialect

ZENG Xiao-ge，CHANG Zhen-jie
(School of Literature,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Sichuan 637002)

"De（的）"can be used as affixes in Wu’an dialect,dynamic auxiliary and structural particle.When used as affixes,it has developed a very local features Wu’an dialect"de（的）"suffix words;When used as a dynamic particle,mandarin in the"zhe（着）"in the presence of nuances and usage;When used as a structural particle,it’s often omitted or weakened pronunciation is"ei（诶）".

Wu’an dialect;particle;de（的）;zhe（着）;zi（子）

H172.1

A

1673-1883（2015）03-0050-03

（责任编辑：周锦鹤）

2015-06-19

曾晓舸（1970-），女，汉族，四川简阳人，硕士生导师，副教授，研究方向：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