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视域下的《阿丽思漫游奇境记》语篇翻译
2015-02-28刘为洁
刘为洁
(厦门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4)
认知视域下的《阿丽思漫游奇境记》语篇翻译
刘为洁
(厦门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4)
语篇翻译是跨文化的交际,文化差异和思维方式的不同,需要译者在语言形式上进行调整和变通。从认知语言学的视域看,在《阿丽思漫游奇境记》的翻译过程中,赵元任运用自己的理想化认知模型理解原作,并用目的语构建和补偿了译文语篇的文本信息。他根据译入语的语言文化规范对原文采用归化处理,大胆地采用当时还是新事物但浅显易懂的白话文、节奏富有乐感的诗歌体、“他、她、它”等新代名词进行翻译补偿,不仅让读者领略了原作独特的民族创作形式,而且还实现了对源语诗歌语言和文字的吸收。
《阿丽思漫游奇境记》 ;语篇翻译;翻译补偿;认知语言学
受传统语法、结构主义语言学和转换生成语法的影响,传统翻译理论关于句子层面的翻译研究,多为句子形式结构分析基础上的原则与方的探讨。进入20世纪90年代,许多认知语言学家开始从研究词句层面拓展到了语篇层面,扩大了认知语言学研究范围。与原文语篇和原文读者的关系相比,译文语篇的生成与理解和目标读者的社会实践与认知有更密切的关系。译者应充分考虑目标读者在理解译文语篇时所具备的认知基础,并据此采用恰当的翻译手段和策略,帮助读者实现基于自己的认知世界对译文语篇的认知解读。翻译补偿就是常用的翻译手段之一。尽管翻译补偿在实践中早有应用,但相关研究仍处于尚未成熟的初始阶段。近年来已有些学者从不同角度论及了翻译补偿问题,然而从认知语言学(Cognitive Linguistics,后文简称为CL)角度研究翻译补偿问题尚属于新探索。
一、认知语言学语篇观
把翻译活动仅局限在语际转换层面,便无视、掩盖了翻译所囊括的丰富内涵和语际翻译的全过程所承载的重要文化和历史意义。一些问题如果单纯从翻译的语言学层面来分析和深入探讨的话,是很难得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如影响翻译的跨文化问题,语言译介的文化移植及其译者的主体性发挥等问题;同时,这种研究方法对翻译史上的众多现象也无法做出合理的、辩证的解释。翻译的语言学途径暴露出的这些局限,使其他学科理论的介入显得非常必要[1]。
CL的语篇认知研究侧重语篇理解所依赖的认知基础[2]。CL将认知、语言、世界联系起来,比其他语言学理论更加关注语言的认知基础,更加强调语言活动的体验性基础,所以与翻译的相关性更大,具有更强的解释力。从认知的角度来讲,语言形式的差异必会带来语义的差异,不同的译文在读者心智中激活的画面场景必然是不同的,因为读者得到的视角是不一样的。这种翻译上的不同恰好体现了译者对原文语篇不同的识解方式。早在2005年,王寅就提出了“认知语言学的翻译观”[3],翻译的语篇性是认知翻译观的体现之一,即翻译需服从于“整体性”。语句中的各种意义受到语篇的整体意义的制约,因而翻译需要以语篇作为基本出发点,因为语篇不是孤立的,而是发生在社会交际网络中的。如果把注意力转向语篇,词语和结构潜在的多重意义和功能会通过参照语境和情境而消除,使翻译更具有实践性。对于翻译研究而言,重要的是翻译方法的可实践性,一个概念所蕴含的潜力,既要适用面广,又要适用于具体的、具有特质的语篇翻译。从认知功能看,源语语篇的理解就是指译者将源语语篇中的语义信息与头脑中储存的信息结合的认知过程。
语篇翻译不仅是一个动态的循环过程,也是一个复杂的认知心理过程,包括语篇翻译的原文理解和语篇翻译的译文构建两个过程,而这两个过程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编码和解码过程。认知语义学家Lakeoff提出的理想化认知模型(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后文简称为ICM)是我们构建知识的基本方式,不仅可用来解释语义范畴和概念结构,对语篇分析也具有较强解释力。ICM指特定的文化背景中,说话人对某领域中的经验和知识所作的抽象的、统一的、理想化的理解,能够为其所属言语社团所广泛接受的、常规性的认知模式,其中包括语言规则。要解释某个语篇的意义,我们需要根据语篇包含的有关外部世界的信息激活头脑中已经储存的ICM,对语篇进行认知阐释,建立语篇世界,赋予语篇以认知意义。反之,当我们要表达对外部世界的感知和认识,我们会通过大脑中储存的ICM,围绕着某个主题,通过选择把相关概念、命题组合成一个逻辑统一体,建立一个语篇世界,形成一个意义完整的语篇[4]102。因此,ICM是语篇意义的生成和理解的必要条件,语篇意义的生成过程或理解过程都离不开语篇世界的建立。首先,译者运用自己的ICM对原作进行选择,从而从原文文本获得自己的理解;其次译者用目的语构建和补偿语篇的译文文本信息。这个语篇也是整合的结果,“创造性”是语篇翻译题中应有之义,译者在理解和表达中的主体性也就因此得到了肯定[5]。语篇与翻译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的,下文根据CL的相关理论讨论赵元任的译本《阿丽思漫游奇境记》(下文简称《阿丽思》)语篇翻译的认知过程、语篇翻译的补偿以及对翻译实践的启示。
二、译本的选择与语篇的理解
许多读者对刘易斯.卡罗尔的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的印象,可能还是止于情节奇幻、疯言疯语的奇境世界,但在数学界、儿童文学界及哲学界,这本书应该是第一个受到重视,适合成人与小孩雅俗共赏的作品:有经典名著的好与难,又有通俗作品的巧与妙;同时,因许多私典故、语言游戏和逻辑道理蕴含其中,对思维的挑战是非常值得人研究,使得许多人阅读多年而乐此不疲。这部曾让英国女皇维多利亚痴迷的奇幻小说在英美风靡了半个多世纪,故事里还有不少反映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生活、社会与文化的笑话与典故,不谙英文的读者看《阿丽思》,不免像是隔靴搔痒,难以领略整本小说的个中三味。就是这样一本可以说是几乎无法翻译的书,却终于被一位蜚声中外的旷世奇才——赵元任先生慧眼识中。1921年,他用鲜活的汉语口语译介了这部广受欢迎的英国儿童小说,让翻译弥补了语言与语言、文化与文化、语言与文化的缝隙,在细细咀嚼原作的语言游戏的同时,又更进一步创造了更好的游戏空间。这是中国儿童文学史上的一大重要的里程碑。赵元任先生说他研究语言是为了“好玩儿”,最后却把这部“似通的不通,再翻译了变成了不通的不通了”[6]3。语言学家陈原先生曾高度评价赵译本说:“这部翻译是元任先生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值得好好研究的。”[7]自赵元任先生第一次译介后,近90年来,内地和港澳台已有60多位译者出版过全译本,其中不乏认真的翻译名家,但大家普遍公认的是“赵译《阿丽思》是中国翻译史上的名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自然是书中那些打油诗和文字游戏,后来的译者在这一点上几乎都无法超越。”[8]
在翻译涉及的多重认知世界中,作者的ICM主要包含了认知主体长期记忆中的世界知识。认知理论认为人们长期记忆知识结构里的世界知识包括社会文化知识、概念、信念及图式等。宏观认知世界和世界知识对翻译实践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实际上,翻译家们都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傅雷在《论文学翻译书》一文中说:“一个成功的译者除了钻研外文外,中文亦不可忽视…… 译事虽近舌人,要以艺术修养为根本:无敏感之心灵,无热烈之同情,无适当之社会经验,无充分之常识,势难彻底理解原著作,即或理解,亦未必能深切领悟。”[9]傅雷所说的艺术修养、敏感之心灵、热烈之同情、鉴赏能力、社会经验、常识,都可归于ICM的范畴。而这些特质都可以在博学多才的赵元任先生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翻译活动是一种体验性认知活动,体验认知既使得不同语言间的互译成为可能,也使互译存在着挑战。翻译始于源语文化的具体语篇,译者所理解的基于原文的语篇是一种概念整合的结果。对于有着跨文化认知和双语背景的赵元任,原文只是主要整合来源之一,他还有着与原作者相近的ICM,译文文本是译者所理解的原文作者意图的语言符号化,也是其心智整合的结果。赵元任对原作意义的信赖是显而易见的。当译者面对文本相信其中一定有内容、意义的时候,就是一种信念投资了,是其翻译行为的主要催化剂,是一切具体翻译行为的动因。我们可以发现,原作者卡罗尔和译者赵元任的ICM和个人经历是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的,他们不仅有着相同的志趣、相近的知识结构,而且有着共同的专业背景和转折。卡罗尔原本是一个数学老师,却“不务正业”地写出了这么一本看似“小儿一样的文章”却有着“野蛮一般的思想”的儿童读物[10]105。赵元任虽不是语言专攻出身,但兴趣广泛,涉猎音乐、数学、天文、哲学等诸多领域,却能够在每一个领域都取得很高的成就。尽管他说研究语言只是为了“好玩儿”,但却以融会古今、贯通中西的广博学识,成为开风气之先的现代语言学大师。他翻译《阿丽思》,首先源自他本人的偏爱和推崇;其次,他也是玩文字的高手,也想利用翻译的契机进一步检验他自己的能力与水平。尽管赵元任性格内敛,但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有着乐于求知、勇于创新的探索精神,他相信原作的价值,认为将这么一个作者的这么一部作品译介出来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在“没有意思”这一点上,他认为很少有人能够赶得上卡罗尔的这部著作。所以,他选择《阿丽思》这部英国童话作为他的翻译“处女作”,是源自在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下掩藏着的一颗未泯的童心。
三、语篇翻译的信息补偿
CL的语篇分析除了关注组成某个文本的词、句、段外,更关注译者对文本的解释以及这种解释所依赖的认知基础。然而对语篇的理解不是一种被动的接受。语篇是一个动态概念,具有认知性,语篇表征是语篇理解的心理认知机制,也是CL语篇研究的对象。译者对于原文的理解,实际上是解构原文,译者阅读、理解文本所要实现的是在心智中建构由文本所提供的、与读者的ICM相契合的一种心理表征,这正反映出其个体化的体验经历、百科知识、欣赏习惯等因素以及相关的能力,从而构成了译者理解与阐释文本的主观性自我的一种必然存在,所以译者对原文的解读必然与原作者的ICM之间存有差异,导致原文和译文的语言连贯表征也只能基本对应。而不同的目标读者又有不同的识解,因而最后获得的认知也只能和译者所期待的认知世界中的语篇连贯相接近而已。因此,语篇理解实质上是一个译者对比差异、尝试贴近原作意义的试探性过程,译者与原作者的ICM必然会发生一定的冲突。在翻译实践中,译者和读者都有可能遇到建立统一的语篇认知世界的障碍,而这靠语篇自身是难以甚至无法解决的。这时,译者可能会采取各种信息补偿手段。翻译具有语篇性,翻译补偿也应从语篇角度分析,因此语篇翻译的信息补偿是语篇翻译基本过程的一部分。然而翻译补偿的研究总体上相对滞后。从CL的视角,翻译补偿可界定为:译者根据翻译认知原则,为避免因源语和译入语间语言文化差异造成目标读者解读译文时发生信息缺失,妨碍既定翻译目的的实现,不仅在译文内部,应用词、句、篇对缺失信息进行恰当弥补,而且还对ICM和背景知识进行补偿,使目标读者和译文表达的ICM相统一起来的过程。
胡荣曾曾说:“赵译《阿丽思》是翻译,实质却是一种语言的试验,是在尽量忠于原作内容和特色的前提下,进行一场白话口语体叙事的全面尝试。”[10]104翻译涉及的两种语言反映了各自的现实世界与认知方式,原文读者和目标读者不同的ICM造成了可译性限度和目标读者的认知盲点,因此存在翻译补偿的客观必要性。《可丽思》从语体的翻译补偿和译语的“新代名词”的翻译补偿两个方面,实现了语篇翻译的认知过程,使目标读者与译文语篇达成“视域融合”,在心智上建构起与自己的认知世界相统一的语篇认知世界,实现了对语篇的连贯性及其恰当解读,便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译文语篇。
1.语体方面的翻译补偿
从语体上看,原作属于西方儿童文学,作者文笔通俗明快,常用口语化、叙事性强的语言。而在赵元任先生译介《阿丽思》之前,译语的儿童文学土壤是相当贫瘠的。最重要的是,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文学语言的变革时期,白话文与文言文的对立堪称“新”与“旧”, “进步”与“落后”的对立:文言文属于书面语,词义古奥,脱离大众所使用的口语;白话文贴近口语,通俗易懂,易于为儿童接受。但摒弃习惯常用的文言文,采用白话文来再现儿童文学原文势必遭到一定的阻力。同时,译者又面临英汉语言的差异:英语是表音文字,有着极丰富的词汇量,对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有着极为定向细致的表达,在口耳相传的故事传述上有着巨大的优势;而汉语汉语是表意文字,更注重文字的美感和逻辑,擅长为文人作诗词歌赋,不长于讲述故事。英汉语言文字的落差使翻译活动面临原作口耳相传的特点被削弱的危险,原作中的能量在转换时有流失的趋势,这就需要译者进行语体方面的翻译补偿[11]。译者只有极力调动自身的ICM,并尽量与源语篇中所体现的原作者的ICM协调一致,按原作者的认知模式感知、判断和推理,才能透过语篇表层,构建源语语篇的概念网络,使源语语篇世界与译语语篇世界达到最大限度的吻合。如
例1 原文: “…and they drew all manner of things—ev-erything that begins with an M—”… “——that begins with an M,such as mouse-traps,and the moon,and memory,and muchness——you know you say things are ‘much of a muchness’——did you ever see such a thing as a drawing of a muchness?”
译文:“他们吸许多样东西——样样东西只要是M音开头的——”…… “——样样东西只要是M音开头的,譬如猫儿、明月、梦、满满儿……你不是常说‘满满儿’吗——你可曾看见过满满儿的儿子是什么样子?”[6]107
在例1中,原文语篇出现了不少以M开头的词,这似乎是原作者卡罗尔在以口吃自嘲(口吃的人对以M开头的子发音困难)。而且语篇中出现的3个主要角色疯帽匠(Mad Hatter)、三月兔(March Hare)与睡鼠(Dormouse)的名字中都有M字,唯有阿丽思的全名Alice Pleasance Liddell中没有M。由此可见,卡罗尔善于利用成语来制造人物,疯帽匠和三月兔是从“Mad as a hatter”(疯如帽匠)与“Mad as a March Hare”(疯如三月兔)这两句成语逆构而来的。这些在英文中皆以M打头的词汇,在汉语译文中似乎找不到对等的意义。赵元任没有被“语义等值”牵着鼻子走,而是根据英语语言的表征特点采取措施补偿连贯性缺损:译文中的“猫儿”和“捕鼠器(mousetrap)”“梦”和“记忆(memory)”,“满满儿”和“大量(muchness)”都有着内在逻辑意义上的一致,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正因为不同类事物之间的这种相似性,偏离常规语义选择的搭配才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这种有意识的“误译”保持了原汁原味、再现了原作的音韵美。
英汉两种语言在格律、押韵上存有不小差异如例2。
例2 原文: “You are old,”said the youth,“and your jaws are too weak / For anything tougher than suet;/ Yet you finished the goose,with the bones and the beak—— / Pray how did you manage to do it?”/ “In my youth,” said his father,I look to the law,/And argued each case with my wife;/ And the muscular strength,which it gave to my jaw,/ Has lasted the rest of my life.”
译文:“威廉师傅你这么弱,只该喝点汤光汤;吃鸡带骨头还叫饿,这样你胃口伤不伤?”
威廉答道,“我做知县,太太总要开帮我忙;件件案子要拗着我辩,所以练得我嘴这么强。”[6]38
打油诗是《阿丽思》原文的精髓。而在当时的中国,文言文深入民心,对于当时中国读者而言,还难以接受白话文诗歌。由于两种语言反映了不同的现实世界与识解,因而原文读者和译文读者的ICM和背景知识有所不同,由此产生了可译性限度和目标读者的认知盲点。考虑到儿童的阅读习惯和认知水平,接受度是儿童文学翻译的关键,赵元任最终选择了节奏富有乐感的诗歌体、绘声绘色的简单用词和浅显易懂的语言。对于赵元任来说,诗歌体是其必然选择,他认为 “翻译诗歌的时候,节律跟押韵尤其要紧……并且还不要忘记了音节方面是求信的一个重要幅度。”[12]他在翻译时用了尾韵 “o”和 “ang”,形象生动地与原作中的 “weak”和 “beak”,“suet”和“it”遥相呼应。还有,一些字词的重复如“汤光汤”和“伤不伤”,也增添了文字的韵律之美。事实上,如果违反了原作所被广泛接受的音韵形式,实际上也就不能完全忠实原作者的写作意图,中国小读者也无法享受到诗歌的音律之美。因此,在建构译文的过程中,能否激活译文读者的ICM,理解原文的认知含义是对原文表层语篇信息重组的关键。
2.译语“新代名词”方面的翻译补偿
从新代名词的推广来看,五四运动时期,汉语书面语中只有一个“他”,而英语中早就有对代名词“他、她、它”的准确分类,所以无论是对外国文学作品的译介还是对当时白话文的推进都不可能准确传达其所指的意义,必须加以“改良”。赵元任借《阿丽思》的翻译契机,大力推广了新代名词在白话文中的应用。如:
例3 白兔子就念道: “…… 她们拿三我拿七, 你给我们二十一。 你还他来她还你 , 其实它们是我的。 假如万一她同我, 搅在里头无法可—— 他们望你帮个忙, 还叫我们得其所—— 她还没有发疯前, 你们总是讨人嫌, 碍着他同她同它, 弄得我们没奈何。 她同他们顶要好, 别给她们知道了。 你我本是知己人, 守这秘密不让跑。”[6]137
例3这首诗堆砌了许多代名词,这是卡罗尔自己的创造。而在当时的中国,还没有相应的代名词,正如赵元任在《阿丽思》的译序中写道:“……在末首诗里,一句里he,she,it,they那些字见了几个,这是两年前没有他、她、它所不能翻译的。”[13]赵元任大胆地作用“他、她、它”这些新代名词,不仅有着重要的语篇补偿意义,还承载着重要的历史和文化意义。原作描述的是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一位勇于冒险的独立女性经历了一次磨炼心智的历程,弥漫着极强的女性话语色彩。而在五四运动时期,西学东渐,西方的女权问题也是新文化运动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而“她”字的创造,通过赵元任的译介不仅突出了原作的语篇主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新文化运动的精神和女权主义精神。另外,五四运动以后兴起的白话文运动使汉语的欧化加剧,新代名词的使用也随着应运而生。赵元任对“她” “它”的译介,创造了新的语言表现形式。从其翻译的认知过程显示,“语篇世界”是整个过程的核心地位,既是译者与原作者协调ICM的同时进行的语篇解码的结果,又是译者与译文读者协调ICM的同时进行编码的根据。赵元任通过结合自身的经验和知识而赋予语篇的认知信息,借新代名词的翻译补偿不仅体现了其“为我所用”和“洋为中用”的翻译思想,而且展现出译者高度的语言文化素养。
四、结语
翻译是跨文化的交际,思维方式的不同需要译者在语言形式上进行调整和变通,而文化差异的存在有时会造成“对应缺省”。原因是不同的文化背景使译入语读者无法产生与原文读者相似的ICM,甚至产生相矛盾的ICM,从而影响语篇世界的构建,这是译者面临的一大难题。对此,一般采取两种翻译策略:(1)归化,即迁就译入语读者的已有ICM,在译语中寻找意义相似的替代物;(2)异化,即重构译入语读者的已有ICM,直接将源语中的概念拷贝移入译入语[4]104。在《阿丽思》的翻译过程中,赵元任充分考虑到了源语语言文化因素与译入语的语言文化的巨大差异,为了使译文符合读者的期望,他根据译入语的语言文化规范对原文采用归化处理,将书中那些打油诗和谐音的文字游戏几乎都成功转化成为中文的韵文和文字游戏,实现了翻译的功能对等,整部译作在遵循原文的语篇连贯性的同时,驾轻就熟地运用了英汉连贯表征手段,采取了独特语篇信息的补偿手段,不仅让读者领略了原作独特的民族创作形式,而且还实现了对源语诗歌语言和文字的吸收。因此,翻译策略的选择要根据作品的类型而定,要着眼于当时读者的社会需求。
翻译的目标就是挖掘存在于源语篇表层背后的概念的路径结构,然后将其在译文中恰当地激活并完整地建构。我们在翻译教学中常常发现,学生头脑中的ICM是模糊的,往往在翻译中一味地被语篇表层牵着鼻子走,在对语言形式进行对比的过程中更多关注的是对语法结构的差异,忽略了两种语言在语义和概念域之间的深层差异,忽略了因文化差异导致的语义缺省[14]。其结果是原文的理解不透彻,译文表达的逻辑关联性不强,语篇翻译的认知观就提供了解决了这一问题的途径。教师要指导学生有意识地以认知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在翻译教学中帮助学生建立或激活相应的ICM,也就是帮助他们把已有的知识和源语传递的新信息结合起来,建立起新的ICM,弥补文化差异造成的“对应缺省”,重构目的语文本。这样有助于加强学生对翻译的认识,提高他们实际的翻译能力。然而,翻译的认知过程中仍然充满了很多未知的问题,本文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语篇翻译所做的阐释还仅限于特定的语篇而已,尚需探究操作性更强的认知翻译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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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马 诚)
A Cognitive Linguistic View on Discourse Translation of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LIU Wei-ji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Languages,Xiame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Xiamen 361024,China)
Translation is a cognitive process,through which the information is transferred. Cognitive linguistics provides a brand-new perspective of view and theory foundation.This article, from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discusses the cognitive process of Zhao Ruanren’s translation version of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translation compensation as well as the enlightenment to discourse translation.And cognitive explanation of discourse translation could serve as a methodological guidance for us to adopt proper translation strategies in translation teaching.
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Discourse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compensation;Cognitive Linguistics
2015-05-18
2015-08-24
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研究项目(JB12254S)
刘为洁(1981-),女,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翻译学及语言学。E-mail:liuweijie@xmut.edu.cn
H315.9
A
1673-4432(2015)04-0066-06